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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5章 疑云重重

  “我和两位姑娘也是老相识了。”

  甘婀荷颔首微笑,不冷不热的道:“一别数日,两位小姐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穆清绝微松口气,恭谨答道:“承蒙夫人谬赏。前次在凤凰馆,清绝言语莽撞,多有冒犯,还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甘婀荷淡淡道:“真金不怕火炼,些许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

  穆清绝面露尴尬,悻悻地咳了一声。

  堂宇中央挂着一副泼墨淋漓的山水画,很有江山万里的气象。前面摆着一把交椅,甘婀荷居中坐定,众弟子都歇了手,前来见礼。

  甘婀荷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跟客人叙话,你们都散了吧。”

  “是。”众弟子应命散去。走在后面的小心阖上门户。

  甘婀荷望着明钦道:“复儿,你回来的正好。这时节玉京天气严冷,阴霾太重。我想到琼州散一散心。你回头准备一下,这一二日咱们就动身吧。”

  明钦呆了一呆,犹豫道:“不知道姨娘打算去多久?”

  “左右无事的话,就等过了春节,天气转暖了再回来吧。”甘婀荷掠着发丝嫣然一笑,询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吗?”

  明钦眉心微紧,踌蹰道:“这边倒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妩姐还留在天女门,我想得空了回去看她。”

  甘婀荷叹了口气,幽幽道:“咱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认,难道你不能多陪陪我吗?”

  “那……好吧。”明钦见她容颜凄恻,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甘婀荷愁眉顿展,欣然道:“琼州地广人稀,四季如春,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咱们到了那边,可以置些田产,将来把你姐姐也接过去。阖家团圆,岂不甚是佳美?”

  穆清绝轻咳道:“夫人,恕我直言,钦之年不满二十。正是年少有为,做番事业的时候。你虽是爱子心切,让他坐守良田美宅,当个富家翁,未免有些材不得用吧。”

  甘婀荷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依穆掌门之见,又该当如何呢?”

  “我……我也说不上来。”

  穆清绝支吾难言,她想重振天女门正盼着明钦从旁相助,这要让甘婀荷带到天涯海角,就如同阵前易将,损失难以逆料。沉吟了半晌,斟酌道:“我以为钦之已然成立,自然有自己的志趣事业,夫人似乎应该让他多加磨砺才好。”

  “穆掌门多虑了。”甘婀荷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复儿并非长于富贵之家。这些年已然吃了不少苦头,今我母子团聚,正是苦尽甘来,何必再自讨苦吃。再有我从旁督导,何至于成为膏粱纨绔,泯然众人。”

  “夫人说得是。”穆清绝苦笑道:“可是据我所知,钦之来到天界之后,走南闯北,做出了不少成绩。盘踞光明海的神光教且尊他为参赞会务,又有我们天女门于中辅佐。前程远大。如果这时候跑到琼州逍遥岁月,对这边的情景不闻不问,岂不是一场徒劳,可惜之极。”

  甘婀荷不悦道:“穆掌门。我知道你们天女门惨遭横祸,亟待兴复。但那神光教盘踞光明海数十年,天庭不能动,仙府不敢管,凶残酷毒早就四海皆知。你让复儿去虎口夺食,未免太居心叵测了吧。我念他唤你一声师傅。不想和你计较许多。我是他的母亲,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心的疼爱他,本夫人跟前,我劝你少施展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你……你血口喷人。”

  穆清绝面颊涨红,气的浑身颤抖。最初她允许明钦进入天女门,的确是一种利益交换。随着两人关系的密切,感情的加深,利用渐渐变成了依赖,穆清绝对他已经是情根深种,甚至宁愿委曲求全,也不肯轻言放手。

  她和甘婀荷颇有芥蒂,昨晚被吴莺撞见两人亲热,索性将明钦留在房中,向甘婀荷暗示两人的关系。

  这一节果然如她所愿由吴莺汇报给甘婀荷,谁知人家可不那么认为,反而觉得她这是肆无忌惮的示威。前次穆清绝在庄外将明钦直接唤走就让甘婀荷暗觉不快,今天好不容易让明钦答应去琼州游玩,穆清绝又来梗阻,甘婀荷怀怒之下,表面上的和气便维持不住了。

  “你有没有利用复儿,自己心知肚明。”甘婀荷冷笑道:“你既然是他的师傅,怎不知自尊自重,仗着有几分姿色,居然使用狐媚手段,自荐枕席,知不知道羞耻二字?”

  “你……你胡说。我没有。”

  穆清绝又羞又怒,口齿又不及甘婀荷伶俐,只气得珠泪盈然,语不成声。

  “姨娘,你误会了。”明钦未料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忙解释道:“清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这师傅的称呼只是寻常客套罢了,其实清绝并未将我列入门墙,也没有传授什么道法。当初更是我主动剖白,取悦于她。清绝对我爱护备至,还望姨娘明鉴,不要冤枉了好人。”

  穆清绝见明钦直言陈词,眸中露出喜悦之色。

  吴莺从旁相劝道:“夫人,我看穆小姐性情慷爽,不像个城府很深的人,许是你误会她了。”

  甘婀荷轻哼道:“纵然如此,穆家门第太高,你俩并不合适,不如及早做个了断。”

  穆清绝脸色微变,这也是她梗塞胸中很久的担忧,若说对甘婀荷有什么期许的话,就是盼望她凭借自身的声望从中撮合,万没想到,甘婀荷对她印象大坏,不但不玉成其事,反而从中挑拨。

  她平定了一下心绪,和颜悦色的道:“夫人,你和钦之阔别多年,爱护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纵然说我几句未经核实的不中听的话,您作为长辈,我就当作良药苦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我对钦之也是真心的,我不怕你用任何方式来考验和查证。我只求你不要先入为主。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秦素徽叹息道:“夫人,在我年少时就听闻你的贤名,以为并世女杰没有能出其右的。不知为何还抱定门户之见,就算以门当户对而论。穆家门第虽高,以夫人的德望,难道您和孙门主的公子还配不上穆家的小姐吗?”

  甘婀荷默然半晌,微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穆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穆清绝娇躯微颤,握紧双拳眸光倔强的盯着她,充满了不肯屈从的意味。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跃出来,冷淡的瞄了甘婀荷一眼,轻启薄唇道:“神智夫人,好敏锐的灵识。”

  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竟然有人无声无息的潜到近处。明钦打量来人,只见她一身玄衫,脚踩鹿皮靴,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把尖刀。竟然是魇月楼穆家的影兵统领魇。

  上次她率众追捕瑞仙,堪堪就要得手。多亏明钦祭出神游镜将她惊退,想不到短短月余,她的修为又有所精进。当时明钦还能凭借魂识窥破她的隐身术,方才心神虽被穆清绝牵动,然而直到甘婀荷喝破行藏,才略微有所察觉,倘若魇一声不响,突施辣手,能否躲避得过还真不好说。

  “小姐。秦姑娘,老爷寻找你们很久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魇仍以黑纱遮面,眸光黑漆漆的恍若宝石。透着一股神秘的感觉。

  穆清绝狠瞪了甘婀荷一眼,心头大感愤恨,想不到她不但阻挠两人的感情,而且将她的行踪出卖给影兵。对她的为人更增了几分鄙夷之感。

  “好,我跟你回去。”穆清绝握住秦素徽的玉手,深吸了口气。黯然道:“素素,咱们走。”

  “清……”

  明钦刚要上前,却被甘婀荷起身扯住,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多谢夫人指点。”魇微微欠了欠身。

  穆清绝一听这话,更加认定是甘婀荷出卖了她们。冷哼了一声,拽着秦素徽头也不回的冲出演武场。

  魇冷漠的打量了明钦一眼,施施然转身而去。

  …………

  大门砰的一声阖上,明钦甩开甘婀荷的玉手,后退了两步,脸色冷沉,心中充满了迷惑和愤怒。

  甘婀荷怔了一怔,满脸伤感的回望着他,口唇微动,欲言又止。

  吴莺来回望着两人,面带苦笑,大厅中静得落针可闻。

  “莺姐,你带复儿去准备一下行装,咱们得尽快动身,越早越好。”

  甘婀荷坐回到交椅上,眉宇露出一丝倦色,扭过脸庞偷偷拈了拈眼角的泪花。

  “是,”吴莺应了一声,强笑道:“复儿,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吴姨说。”

  “我不去了。”明钦冷然道:“这样走,我放心不下。”

  吴莺微微愕然,望着甘婀荷等她示下。

  甘婀荷轻哼道:“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想跟穆家的丫头私奔?你就丝毫不顾念我吗?”

  “你……你弟子众多,扈从如云,你有何不足?”明钦眼眶微热,哽咽道:“骨肉至亲,孩儿不敢不念。然而清绝身处困顿,不得自繇,我和她订下盟好,不能相弃。容我将此事处置妥当,再到琼州寻访姨娘。那时衷心无愧,才好侍奉膝下。”

  “我若是不许呢?”甘婀荷唇角紧抿。

  明钦眉梢轻挑,无奈道:“那我可要请教了,姨娘为何不许,据我所见,清绝纵然对你有些不恭顺的地方,她已经多次道歉了,姨娘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为何对她的成见如此之深呢?”

  甘婀荷叹口气道:“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江山门的少主,任重而道远,而她是穆相的女儿。你们立场不同,迟早要敌对角胜。暂不说穆清绝品性如何,穆坤乾的为人老奸巨猾,面慈心狠,做他的女婿将来后患无穷。况且,这桩婚事想让穆坤乾点头同意根本就是渺茫的事。咱们孤儿寡母又能给他们穆家带来什么好处,我劝你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免得自寻烦恼。”

  明钦气恼道:“那你也不该把她的行踪告诉穆家,你如此所为让我还如何跟她相见。”

  “怎么?连你也怀疑是我出卖了她俩。”甘婀荷满心怨苦,不由明眸含泪。

  “事实具在,不是你做的那妖女为何要谢你?”

  甘婀荷的态度确实让明钦很感意外,兼之魇的突然出现,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甘婀荷大感愁闷,反问道:“那天瑞仙擒住秦素徽的时候和影兵交过手对吧?”

  “不错。”明钦微微点头。

  甘婀荷道:“以影兵的能力,从瑞仙的灵器术法查找到青衣社身上,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应该不难。”

  明钦老实承认。青衣社的装束灵器都有别具一格的地方,尤其是人手一把的油纸伞,和仙家的储物袋、道家袖里乾坤的法门都颇有相通之处,虽然比不了多闻天王的混元伞,亦有几分取法于兹的意思。

  “没错。魇的确来找过我要人,但是秦素徽已经放走了,我没必要背这个黑锅吧。至于穆清绝的行踪,我本来就全然不知,怎么能出卖给穆家。你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直是莺姐在那边照看,要说出卖,她要比我的嫌疑来得大吧。我可是到今天早上才得知你们的消息。再者,我甘婀荷可从没有取媚求宠的习惯。”

  甘婀荷娓娓道来,说得入情入理,尽管拉着吴莺挡了一箭,其实倒是无奈的成份居多。说到最后,颇有几分矜傲的口气,显然对明钦的怀疑很是不满。

  两人虽经点心印和啮指痛心认了母子,毕竟相处无多,信任的程度还有待培养。甘婀荷心知其理,然而被至亲爱儿怀疑的感觉毕竟很不好受。

  明钦忖思着道:“看来魇虽然找姨娘询问过,却并未放松对青衣社的怀疑。多半在周围布置了眼线,甚至庄子里说不定也出了奸细,咱们疏于防范,让她有心算无心,钻了空子。真是可恶。”

  吴莺插口道:“复儿,你娘的身子一向不太好,你就别老让她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