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昔年旧事（二）
云棽扶住太平的手突然就微微一僵。
她咬了咬唇，绽开一个极灿烂的笑：“太平姑娘这是哪儿的话，我能上哪儿去”
太平清瘦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前几日病了一场，身子骨儿至今也没好利索，总归是有些撑不住。
她在云棽对侧的软榻上坐下，璟荇在她身后塞了个软垫让她靠着，如此才觉得好些。
太平清淡的眉眼静静地凝视着云棽，云棽的笑起来很是好看，有着彻骨的感染力，就像是破云的阳光似的，灿烂绝艳。
她这样望了小片刻，开口淡淡道：“云姑娘不必瞒着了，想必你心里早有决断了，对么”
云棽心里微微一震，口中却还是笑着道：“太平姑娘今日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竟让我有些听不明白起来。什么决断”
太平幽幽地道：“那日，我用其他药代替红丸给你时就知道了，你终究会选择薛楚。”
云棽对上太平格外清冷的眸子，太平的眸子同一般女子的不同，向来果决冷静，此时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令云棽心里微微一颤。
她本就不是善于隐藏心事的人，此时越发说不出谎话来，微微抿唇：“太平姑娘说的是。”
她以为太平会说些什么劝她，可太平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道：“云姑娘，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好么”
云棽虽不明其意，但心中又着实好奇，太平平日话少，像是一个谜团，她也的确想多知道些，便点点头，笑道：“太平姑娘愿意讲，阿棽自然愿意听。”
太平一向自矜身份，格外自持，如今屋中只有她们四人，她也难得地放松下来，倚在软榻上，幽幽地讲了起来：“云姑娘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世好奇我为何跟在顾长生身边，却又不要名分好奇我为何无名无分，却又掌握府中大权”
云棽心中所想所思全被她说了出来，觉得像是被太平看透了似的，却也只能微微颔首：“的确是好奇的。”
太平浅淡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本就不是他的妻妾，亦不算他的属下，我们之间，甚至算不得挚友。若要说起来,我们之间更像是”她沉吟片刻，神微微暗了一下，“一纸契约的关系。”
云棽不解：“契约”
太平抬眸看着云棽，轻声道：“云姑娘，我姓萧。”
太平似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宛如晴天霹雳，生生让云棽周身一震，怔怔地瞧着太平，心中惊骇太甚，令她许久回不过神来。
难怪，难怪
云棽从惊骇中慢慢回转过来，细细地打量着太平，清丽脱俗的面容，高雅清华的举止，周身贵气毕现，站在顾长生身边也丝毫不掩其风华。
“萧氏”云棽定定地望着太平，“齐国皇姓。”
太平微微抿唇：“云姑娘，我是旧齐安义公主，萧太平。”
云棽唇齿微启，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闭口不言，静静地听太平将她的故事讲下去。
“那日，卫国大军压境，父皇将后宫诸位妃嫔及我们兄弟姐妹十七人一起叫到宣政殿中。”太平的声音冷静而清和，像是在讲一个同自己无关的故事，“父皇衣冠齐整，我们几十人一道跪在地上，听父皇说，齐国守军已经守不住了，我们萧氏一族男子必定被卫军当众处决，女子必定受尽折辱。与其这般，倒不如让我们为国殉葬。父皇说完这句话，在我们眼前，先将母后杀了。”
“什么”云棽忍不住惊叫一声。
“是啊。”太平的唇边一直挂着清浅的笑意，那双清丽的眸子里却隐隐转着几抹深切的哀伤，“一剑毙命。我是嫡公主，跪在最前头，母后的血喷出来，溅了我一脸。”
“再然后，是贵妃，贵人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宣政殿的地面上被鲜血染得通红，所有的妃嫔都被父皇一剑一剑地杀了个干净。”
“我身侧跪着的，是皇兄，太子。当父皇一面笑着，一面将太子斩于剑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谁也跑不了。”
“当时，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骇的失声，想跑，也觉得双膝发软，根本动不了。又或许我们心里是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荒谬了些，那时的父皇，根本就不是平日的父皇，反倒像是一个修罗，狞笑着将他的亲生子女一个一个刺死”太平的声音微微一颤，唇角的笑意渐渐地淡了几分，“然后终于到我了。”
“父皇举着剑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终于不笑了。他说，太平，别恨父皇。”
“我当时太过懦弱，哪里还能想到恨不恨呢我浑身僵硬，四肢疲软，只能拼命哭着哀求父皇，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父皇放过我。”
“父皇的剑还是举起来了。”
听到这里，云棽随着紧张起来，虽然都是陈年旧事了，太平的声音也一贯的冷静，却不知怎么的，云棽打从心里第一次觉得，太平也并非是表面看起来那样刚强的姑娘。
“然后呢”云棽追问。
“我以为我要死了。”太平轻轻地笑了一下，“可我实在太害怕了，只能一边哭着，一边拼命哀求着父皇，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父皇的剑风扫过来的那一刹那，是二姐从我身后扑过来，死死地将我护在怀里。”
太平说到此处，脸上的神终于有了几分动容，她闭了闭眼睛，实在不愿回想这一段。
“那一剑贯穿了二姐的喉咙，血一直喷到我的脸上。”
云棽缩了缩脖子。
“二姐看着我，微微的笑了一下，她死死地护着我，低低地说，别怕，太平。姐姐来了。”
“二姐说完这句话，就死了。”太平的目光落在桌上冒着幽幽热气的茶杯上，神淡淡，可那目光却分明透着一丝丝绝望，“父皇抽了剑，接着将我身后的姐妹们一个一个地杀了个干净。”
“我是最后一个。”篮ζ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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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唇，绽开一个极灿烂的笑：“太平姑娘这是哪儿的话，我能上哪儿去”
太平清瘦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前几日病了一场，身子骨儿至今也没好利索，总归是有些撑不住。
她在云棽对侧的软榻上坐下，璟荇在她身后塞了个软垫让她靠着，如此才觉得好些。
太平清淡的眉眼静静地凝视着云棽，云棽的笑起来很是好看，有着彻骨的感染力，就像是破云的阳光似的，灿烂绝艳。
她这样望了小片刻，开口淡淡道：“云姑娘不必瞒着了，想必你心里早有决断了，对么”
云棽心里微微一震，口中却还是笑着道：“太平姑娘今日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竟让我有些听不明白起来。什么决断”
太平幽幽地道：“那日，我用其他药代替红丸给你时就知道了，你终究会选择薛楚。”
云棽对上太平格外清冷的眸子，太平的眸子同一般女子的不同，向来果决冷静，此时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令云棽心里微微一颤。
她本就不是善于隐藏心事的人，此时越发说不出谎话来，微微抿唇：“太平姑娘说的是。”
她以为太平会说些什么劝她，可太平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道：“云姑娘，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好么”
云棽虽不明其意，但心中又着实好奇，太平平日话少，像是一个谜团，她也的确想多知道些，便点点头，笑道：“太平姑娘愿意讲，阿棽自然愿意听。”
太平一向自矜身份，格外自持，如今屋中只有她们四人，她也难得地放松下来，倚在软榻上，幽幽地讲了起来：“云姑娘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世好奇我为何跟在顾长生身边，却又不要名分好奇我为何无名无分，却又掌握府中大权”
云棽心中所想所思全被她说了出来，觉得像是被太平看透了似的，却也只能微微颔首：“的确是好奇的。”
太平浅淡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本就不是他的妻妾，亦不算他的属下，我们之间，甚至算不得挚友。若要说起来,我们之间更像是”她沉吟片刻，神微微暗了一下，“一纸契约的关系。”
云棽不解：“契约”
太平抬眸看着云棽，轻声道：“云姑娘，我姓萧。”
太平似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宛如晴天霹雳，生生让云棽周身一震，怔怔地瞧着太平，心中惊骇太甚，令她许久回不过神来。
难怪，难怪
云棽从惊骇中慢慢回转过来，细细地打量着太平，清丽脱俗的面容，高雅清华的举止，周身贵气毕现，站在顾长生身边也丝毫不掩其风华。
“萧氏”云棽定定地望着太平，“齐国皇姓。”
太平微微抿唇：“云姑娘，我是旧齐安义公主，萧太平。”
云棽唇齿微启，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闭口不言，静静地听太平将她的故事讲下去。
“那日，卫国大军压境，父皇将后宫诸位妃嫔及我们兄弟姐妹十七人一起叫到宣政殿中。”太平的声音冷静而清和，像是在讲一个同自己无关的故事，“父皇衣冠齐整，我们几十人一道跪在地上，听父皇说，齐国守军已经守不住了，我们萧氏一族男子必定被卫军当众处决，女子必定受尽折辱。与其这般，倒不如让我们为国殉葬。父皇说完这句话，在我们眼前，先将母后杀了。”
“什么”云棽忍不住惊叫一声。
“是啊。”太平的唇边一直挂着清浅的笑意，那双清丽的眸子里却隐隐转着几抹深切的哀伤，“一剑毙命。我是嫡公主，跪在最前头，母后的血喷出来，溅了我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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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举着剑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终于不笑了。他说，太平，别恨父皇。”
“我当时太过懦弱，哪里还能想到恨不恨呢我浑身僵硬，四肢疲软，只能拼命哭着哀求父皇，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父皇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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