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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公公手里捧着药汁,端药的木板与瓷碗一直相碰,噼噼啪啪的直响个不停

  一点一点的接近床上那人,公公全身都开始哆嗦起来,连牙齿也上下相碰了,脚下的步子可以说是要迈多慢就有多慢,手中的也渐出了不少竭色的药汁!

  微微吞了吞口水,公公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布鞋之上,血水已经爬到了脚脖子上了,床边已经倒下三个人,这几天恐怕每一日都得死上十几个人,今天死的这三个,是因为抬尸的人手不够,所以才堆在这里的。

  公公知道,如果自己过去,那么便是今天死的这第四个!

  碗里面的药汁已经只剩下小半碗了,仅管这样,还是有全抖出来的趋势!

  公公挪着步子,慢慢地朝前走去,床上那人的匕首微微一动,扎的人眼睛生疼!

  公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摔碎了药碗,直直的跪了下去,一把眼哭一把鼻子的哭诉道,“饶命啊,太子爷饶命,奴家赐候的先帝爷,奴家”

  没等太监说完,白琴提起脚,一脚就踢在了公公脸上,“废物!”

  公公连滚带爬的站直了身子,低头一句话也没有说,重重地朝着白琴叩头!

  白琴蹙起了眉,抬起手便又给了公公一个巴掌!

  屋子里的人全安静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平日里,白琴对侍宫人,虽说不上温柔,但还不至于如今日一般随打随骂!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太子爷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接近他,就连皇上白安也都不与他嬉皮笑脸,明赞暗讽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连敢喘大气的人也没有一个。

  白琴看着床上那人。一咬牙齿,自已端起了宫女新送来的药汁,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去,司徒百里一把抓住他。“少主,你不能去!”

  屋子里,凡是能喘气的人也都跪下,齐齐地喊道,“太子爷三思!”

  “滚开!”白琴冷冷的看了一眼司徒百里,“他不能死!”

  隔着一条长长的丝线,御医细细地听着床上那人的脉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太太子爷,他。他的情况又又恶化了!”

  白琴闻言,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后开始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司徒百里从来没有见过白琴这个样子,他本应该是那种什么都不怕,对谁都不意的人!

  然而。现在,他竟然会害怕了,竟然会在意一个人的生命!

  苦叹了一声司徒百里似乎又听见了梧桐树下,木落淡然地说了一声——他爱他!

  许久没有动静,众人楞楞地看着白琴的脸

  突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样子的白琴开始几步走去,一把提起御医的衣领。力道虽不大,却冻的御医牙齿哆嗦!

  “恶化,恶化?这是什么意思?”白琴咬着下唇,脸上竟是那种真真切切的愤怒,“最开始不就是简单的风寒么?你们怎么治的?本宫留你们何用!”

  “”

  “百里,脱出去斩了。把这些废物全都杀了!”白琴随手抓过一个瓷器,朝着领头的御医脸上砸去,御医不敢躲,额头上立刻出了一层血迹!

  “太子饶命!”

  最近几天,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恐怕是最多的!

  御医瓣解道。“太子爷,他他这是忧思过甚,自已跟自己过不去才会这样的!”

  忧思过甚?

  白琴突然觉得心里竟然有种闷闷的疼意!

  不过一个绿寒公子,不过一个莫辰逸?竟叫他这般为难?

  已经第十日了!

  前两天,那人不过发烧,看起来也不太严重,还能起床跟他说说话,可是到了第三天,情况便开始恶化了,他自己从床上起来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听到他一直在叫他,他便睁开眼睛,摸摸他的脸,而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不吃不喝只是手上永远篡着一把匕首,身边的人,无论谁试图靠近,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一死!

  那样一个人,几乎从来没见他病过,可是这一病,几乎就要命了!

  十几日,什么东西也不吃,又一点药水也喂不下去

  白琴微叹了一口气头一次发现,他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个生病的人吃不下,睡不着,甚至连奏折也不批了。

  死了的那三个人已经被抬出去了,白琴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百里你能不能夺了他的匕首?”

  司徒百里沉默着过了一会,轻轻地摇了摇头,“少主百里赢不了他,更何况,他现在谁也不信,防备心极重,我想普天之下,除了梁沫,没人可以在这个时候接近他!”

  白琴听了这话,更大的愤怒便洋溢了出来,“那要怎么办?他活不了,你们谁也别想活!”

  众人哆哆嗦嗦,噤若寒蝉

  司徒百里同御医说了句什么,御医一抹汗水,连道,“不喝药,谁也救不了啊!再这样下去,恐怕再来天,就是饿也得饿死!”

  三五天?白琴冷冷的一个眼神投了过去。

  天翌之内开始到处粘贴皇榜,一夜的工夫,那求医问药的皇榜已经贴到了别国境内,不多时,倒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话谈。

  白琴已经没日没夜的在房间里守了三天,其间,没有接过一封信,更没有去见燕回一次,甚至连攻打梦华的所有事谊都全交给了木落!

  白琴也不敢靠那床太近,看着那人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他眉宇间的神色越来越阴霾!

  不断的有人去喂药,不断的有人死去!

  白琴远远的隔着床,喊了一声,“影!”

  眼下已经抹了一圈黑,这几日白琴过的很难,他甚至觉得,比起儿时在落泽时还要难

  偶尔睡着了。竟能突然在梦里听见那人深情的唤他‘月’,待他惊喜的从桌子上惊醒过来时,看到那人依然躺在那里惊喜一点点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四处的空洞与茫然!

  按了按太阳穴。白琴苦笑了一声,喃喃自己道,“你醒醒!”

  我——不逼你了,可好?

  第十一天!

  宫外揭皇榜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进宫之后,依然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喂进药汁!

  “滚开!”司徒百里脸上挨了几下,可是,他的手却不敢动一下,“少主你不能!”

  “滚!”白琴觉得自己快疯了!“让开。他听得见我说话我要去给他喂药!”

  司徒百里用力地抓着白琴可是,他从没有想到自己那看起来羸弱的少主,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司徒百里!”白琴的声音急燥,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会焦急,会伤心!

  那样的白琴,多了些人气却不把自己当回事!司徒百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为这样的变化高兴还是忧虑!

  明明知道去喂药的话,很可能同别人一样,死于那人的匕首之下,可是这时候的白琴。竟是那样的满不在乎,或许,都没有时间去较量是不是应该在乎,即使较量了,恐怕,也没有去衡量利弊!

  那时候。了忘记了他本还有理想,他本还要江山!

  白琴最后还是挣脱了开来司徒百里知道已经拗不过白琴了,只好拔出剑,小心的跟着!

  白琴捧着药,深吸了一口气。“影影”

  他一直唤着他的名字,悄悄在坐在床上,所有人都高度紧张的瞧着!

  其实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靠的他那么近!

  白琴犹不自知,拿着瓷勺慢慢地将药汁送去!

  床上那人的匕首动了一下!白琴顿住,没敢将勺子送过去,待他的匕首也跟着停下,白琴方才将药汁送去!

  司徒百里看见白琴眼里闪过一丝璀璨的光

  就在白琴以为——他快将那药喂进去的时候,那匕首突然滑了过来,若非司徒百里反应及时,恐怕白琴也像那几十具送出去的尸体一样了!

  尽管如此,那匕首过于锋利,白琴的手臂之上还是被划出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御医们忙着帮他包扎,而白琴却皱眉道,“他知道我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能喝下药!”

  这样白琴让司徒百里恐惧!

  疯了——他疯了!

  这个念头不停地叫嚣道,司徒百里不清楚,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

  两天之后,回想起这样的自己,白琴突然觉得可笑!

  何必呢?

  他这是怎么了?

  然而在当时,他满心的以为,他是不一样,他听得到他说话的,只要他多试几次,他一定会喝药的,而且他的匕首在滑向他动脉的时候微微顿了一顿!他是知道他的!

  “来人!煎药,重煎一碗药,立刻送来!”

  不顾任何人的劝诫,白琴执意如此,甚至连手臂上那长长的伤痕也没多看一眼!

  在一片闹腾中,来了个宫女!

  这些日子,人人对这个房间都退避三舍,只有她,在十一天里,第一个主动请求去喂药!

  “太子,您就让我试试吧!”小宫女眼里一片微红,紧咬着下唇,仔细去看颇有几分资色。

  白琴顿了顿,围着小宫女看了好几眼。

  “你要喂他药?”

  重重的点了点头,小韵怯生生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影公子他,他很好!”

  说着,小韵抬起左手,看了一眼上面的琉璃玉,目光流恋双颊也带了一丝微红。

  瞧了一眼小韵手上的琉璃,白琴咳了一声,不自然的问道,“他给你的?”

  即使羞红了脸,小宫女也还是点点了头,拿起衣袖小心的在琉璃上面擦了一擦!

  即使知道这没什么,但是,白琴心里竟然溢起了一丝不自然!

  有些有酸,有些嫉妒!

  仔细地看小韵。白琴皱着眉,不知想些什么!

  “太子,求你让我去给影公子喂药吧!”

  本以为白琴会满口答应,可谁知。这阴晴莫测的太子竟然下令给了小宫女几十个板子!

  外面传来几声惨叫!

  等打到第三板子时,白琴突然惊住了

  他怎么了?

  为什么会去迁怒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

  他见不得其他人对他流露出那般深情的眼神?

  一甩衣袖,白琴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罢罢罢!自已,终究还是个人,还拥有人的感情!

  “住手,住手!”白琴叫住了侍卫,又让人将小韵送了回去!

  手上受了伤,哪怕白琴再想喂药,还是不可能了,那天是白安一掌将白琴拍昏。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却被人不伦不类的画了个乌龟在上面,不知出自哪个夫人的手脚,白安摇着桃花扇子,看着昏倒了的白琴。“喂药?他现在就是个疯子,连我都不敢接近,你一个半死不活的药灌子充哪门子大头!”顿了顿,又仰头直笑,桃花扇子奋力的扇着,满含桃花的眼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看不出来实在看不出来。白琴啊白琴,我亲爱琴弟,有你好受的!实在恭喜了,恭喜了!”

  那天白安格外的高兴,在府里大摆了宴习!

  白琴醒过来后,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一日宫外来了一队人。自称能让病床上的人喝下药汁!

  白琴本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还是让人将那几人带了回来!

  为首的两人,一个是紫衣华服的公子,还有一个是一身粉色罗裙。脸上带着笑意,身段婀娜,但是眼睛却十分凌厉的女人!

  白琴的目光牢牢的锁在紫衣人身上,银白色的袍子下,双拳渐渐的捏了起来!

  那个人他认识!

  纵然如今的青羽夜帝得了怪病,从来都面具不离身,但是只一眼,白琴便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不知怎么的,一丝惶恐慢慢的爬上了几口!

  那样一个温润如玉,雍容华贵的公子

  每一丝表情都发自内心,纯粹的让人惊心!

  与他太不一样,白琴突然觉得,与那样一个纯粹的人比起来,自己就算一袭银白色的袍子,可是也还是那么肮脏!

  至于那女子——分明就是青羽的华锦公主!

  白琴倒吸了一口凉气,别过眼睛,亲自带了那几人过去!

  一进屋子,那粉色罗裙的女子便开始骂骂咧咧是床上走去,毫无意外,依然被匕首吓到,不过,他躲的快,倒没有伤着!

  不知怎么的白琴松了一口气!

  “主子!”星儿扯了扯夜琴的袖子,“他我还是不放心,你看他那匕首,连华”说到华锦公主时,星儿明显楞了一下,看了四周一眼,改口道,“连华姑娘都,都”

  明烟一巴掌拍过去,“我放蜘蛛咬死你,死丫头!”

  水净也一把拽住夜琴,“我听说死了好多人!”顿了顿,又毒舌的瞧了明烟一眼,“明姑娘姓明不姓毒!”

  星儿眨吧着眼睛,笑眯眯地凑了过去,“水净”

  夜琴看着身边的几人,轻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小心的拿出几枚药丸,那是池宫宸连夜赶出来的,说是吃下去,一定会好!“珏!”

  夜琴连顿也没顿,很快走了过去,拿着药丸,轻轻地擦了擦他的额头,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心疼!“珏!”

  又唤了一声,夜琴叹了一口气,用力将那人从床上给扶正了坐直!

  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白琴睁大了眼睛看着

  他在等

  等那人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滑过!

  可惜没动,床上的人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任由那个紫衣男子替他擦脸揉肩!

  当那把匕首从那人手里掉了下去,被明烟捡起来,捧在手里把玩的时候

  白琴微微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

  那人的唇动了动,然后,紧紧的紧紧的锢住了那个紫衣男子,白琴瞧见他们相拥的背影,美好的刺目!

  纵然没有睁开眼睛,可是那人却无意识的在那紫衣人的颊边蹭了一蹭。白琴恍惚间觉得,他的唇边甚至勾出了一抹淡笑。

  “切!”明烟拿着匕首,垂下眼眸,盖住眸子里所有失落!

  白琴一直看看。睁大了眼睛!

  相信他!

  那人总对他说这么几个字,可是到头来,他又何尝信过他?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白琴觉得手臂上那道长长的口子开始一直一直的朝着他的心口爬去!

  钻心,钻心的疼!

  月,你我之间,容不下第三人!

  月,影月相依你都不记得了么?

  月

  月——

  一声又一声,脑子里的回音叫他受不了了。

  你不知道吗?青羽珏帝,在还是离王的时候就执意娶了夜帝。连天雅公主也不要,那时候,天雅公主嫁过来的嫁妆可是一整个国家啊,可是,珏帝都不要!呵你说是不是真情?

  你哪知道。青羽的离王,当初那么残暴好色,可是,在有了夜王妃之后,从来没有去过青楼一次!

  他让男宠为后?

  屁!什么为后,那是为帝,平起平坐。你懂么!

  那珏帝有子嗣么?

  没有,可是,还没有听说青羽选秀纳妃啊!难不成,他打算一辈子都这样?

  或许吧夜珏二帝如此情深,倒真是让人羡慕!

  我青羽有个远房表叔,听说珏帝在与夜帝成亲时。那喜服还是他亲手设计的!

  月月

  我不会离开你!

  月,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月,让我留在你身边!

  月——月——月

  呵呵

  白琴开始笑起来。一路怎么离开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当样永不离弃的谎言,他从来就是不相信!

  看吧好不容易有点相信了,结果——

  笑话!

  他只是成就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身下一跌,白琴脚下不稳,一头就是载进了池子里!

  冰冷的河水浸了过来

  终于将那一颗微微开了道门,褪了蛮刺的心,重新冰冻了起来,比以前更加严丝合缝!

  多可笑,他想到自己几日前,几乎不顾性命的去给他喂药

  讽刺,实实在在的讽刺!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这世上,只能相信自己,要别的人给他卖命,只可以抓着那人的把柄,然后加以利用,像司徒百里,像木落,像白安,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可是,他怎么就是越活越天真了呢!

  竟然对影月相依那样的戏言感觉到,期待?

  活该啊!

  忘记初衷,他现在,不过就是自尝苦果!

  池子不深,刚好淹到他的脖子,白琴楞楞的站在里面,任由冷水将自己冲刷的越来越冰!

  轻轻的抹了抹手臂上长长的伤口,那里,本来已经结疤了!

  白琴冷笑了一声,眼睛一疼,他连忙蹲下身子,让池子里的水将自己的脸给埋进了水中!

  许久白琴开始伸手去扣那结了疤的伤痕,直到血迹淋淋!

  那么疼,就在白琴以为会活活疼死的时候,突然就不疼了,麻木了!

  ——他这是忧思过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是啊

  他不想攻打梦华,他也从来不叫凌影!从一开,他就顶了个谎言!

  他是离珏,青羽的珏帝!

  何苦啊!

  白琴浸在池水里,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

  他怎么就忘了,他不是凌月,他是白琴!

  在那人的心里只怕,他还不如那绿寒公子!

  侍人们终于发现了,连将白琴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的,自已离开!

  一身的!

  接着连衣服都没换,立刻召见了燕回!

  第二天,那人好了!

  他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他!

  他笑了笑,和往常一样,唤他,“影!”

  之后,他便以处理奏折的借口,远离了他。

  而那人,也再没去找过他!

  听说,他整日与那紫衣公子在一起,就连夜晚那人,也没有离开!

  第三天晚上,白琴有事去找白安,路过那屋子!

  他听见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呻c吟声,还有欢愉的笑声。

  烛火没有吹灭

  透过纱网,那是一付多么旖旎的画面!

  那影子多缠c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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