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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龙抬头 第六百二十六章 新一任隐官

  这一场战事,极为急促短暂,规模之小,死人之快,简直就像是一场边军斥候的狭路相逢。

  蛮荒天下并未立即展开下一轮攻势。

  显而易见,诸多关键军帐,应该都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意外太多,必须在既定的大框架之下,调整诸多策略的细节。

  反而让出了战场上的仅剩三座山岳,居中那座大岳,是被左右与那仰止交手,彻底打碎的。

  另外那座,则是被皑皑洲两位外乡剑仙以两条性命的代价,摧毁了山根水运,然后被陆芝硬生生以剑光砍裂。

  剩下三座也已是残败不堪,其中一座山岳先前被隐官一脉的洛衫、竹庵剑仙摧破许多,这大概就是这两位叛变剑仙最后的战功了。

  将来可能再见面的话,就是相互问剑,与昔年战友,同辈剑仙,分出生死。

  那三座山头上,一些个侥幸没死的符箓一脉妖族修士,只能是束手待毙,就算逃得太远,有何意义。他们的命,早就与山岳存亡挂钩,也不乏有些凶性暴戾和那狠辣果决的,呼朋唤友,指挥调度,重新开启护山大阵,拼了一死,也要让剑气长城的剑仙多递出一剑是一剑。

  剑仙赵个簃找到了程荃,联袂御剑去往一座山岳,赵个簃要为程荃护阵,尽量炼化山岳,帮着程荃化为己用。

  “他娘的老子现在出城,都要觉得自己是个叛徒了!”

  程荃御剑途中,悲愤欲绝,“狗日的竹庵,下贱的洛衫,你们今天之前,都是我愿意换命的朋友啊!赵个簃,你说,以后你是不是也会背后捅我一剑,要是会,给个爽快,等会儿到了山头那边,只求你出剑别再像是磨磨唧唧的娘们,让我死得快些。”

  赵个簃破口大骂道:“宋彩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废物?!”

  程荃黯然失色。

  剑气长城这边赢得了这一阶段战事的胜利,但是城头之上,没有任何剑修会感到欣喜。

  隐官大人竟然会叛出剑气长城,会带着洛衫竹庵两位剑仙,一起投身蛮荒天下。

  隐官大人更是在先前的战场上,一拳重创了孤身陷阵、堪称无敌的左右!

  除了剑心足够澄澈的那拨剑仙,几乎所有剑修的心头,尤其是年轻人,心头都有阴霾笼罩,挥之不去。

  陈平安别好折扇在腰间,驾驭符舟去往茅屋那边。

  那栋原本是风雪庙剑仙魏晋暂居的小茅屋内,左右坐在床边,被一拳洞穿打出个窟窿的腹部,以剑气弥补。

  剑气生不出血肉白骨,因为这根本就是第二场凶险厮杀,师兄左右需要以剑气抵御隐官大人那一拳的后遗症。

  不然对于一位炼剑本身就是淬炼体魄的上五境剑修而言,身体伤势再重,不至于让一旁董三更都觉得触目惊心,觉得十分不妙。

  董三更守在门口,怒道:“陈清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隐官是鬼迷心窍了吗?!”

  站在远处墙头那边的陈清都头也不转,说道:“你又不是瞎子,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

  董三更暴跳如雷,因为这位老剑仙,对隐官这个晚辈一直印象极好,觉得与自己是少有的同道中人。

  而老剑仙那个最器重的孙子,曾被视为下一位刻字剑仙人选的董观瀑,早年与隐官更是十分投缘。

  董三更已经看到了飘然落地收起符舟入袖的年轻人,依旧是气不过,继续与陈清都大声道:“那你方才就宰了她啊!”

  陈清都冷笑道:“董观瀑投靠蛮荒天下,事迹败露,整个剑气长城都知道了,我知不知道?在你们闹大了之前,我宰了他没有?”

  陈平安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当年剑仙齐聚城头之后,老大剑仙亲自出手一剑斩杀董观瀑,是陈平安亲眼所见。

  只是那个时候,陈平安想事情还十分粗浅罢了,当时终究不曾真正理解剑气长城。

  而最让陈平安觉得疑惑的一句话,是事后宁姚说那小董爷爷是个好人。

  身为剑仙,董家子弟,背叛剑气长城,是真。好人,却也是真。

  这笔账,怎么算?

  兴许对于这位老大剑仙而言,守住剑气长城,就真的只是守住剑气长城而已。

  董三更压抑住心中怒火,与陈平安说了句你师兄死不了,然后这位董家老祖就直接离开此地。

  陈平安没有走入茅屋,反而轻轻关上门。

  见过了这种波澜壮阔、剑仙大妖皆可死的惨烈战争,就会愈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见过了老大剑仙陈清都的种种选择,陈平安就会觉得书简湖的那场问心局,如果重新再走一遭,哪怕是与当年同样的修为境界,真的能够随心所欲。

  陈平安没有在茅屋这边久留,去往宁姚他们那边。

  宁姚看了眼晏啄,然后对陈平安摇摇头。

  陈平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晏啄眼眶通红,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

  家族首席供奉,仙人境剑仙李退密,死了。

  这个老头子,曾是晏啄年少时最恨之人,因为许多脍炙人口的糟心言语,都是被最瞧不起他这位晏家大少的李退密亲口道出,才会被大肆渲染,使得当年的晏家小胖子沦为整个剑气长城的笑柄。不然以玄笏街晏家的地位和家底,以晏啄父亲、晏氏家主晏溟的脾气和城府,如果不是自家人率先发难,谁敢这么往死里糟践身为独苗的晏啄?

  哪怕晏啄在后来的一场场大战中,靠着一次次搏命才得以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剑修,与宁姚陈三秋他们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可是身为家族供奉的李退密,依旧不愿正眼看他晏啄,晏啄低三下四,求了数次李退密教他剑术,李退密那些年只说自己一把老骨头,穷贱命,哪敢指点晏家大少剑术,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晏啄哪里想得到,等到李退密愿意传授自己剑术了,愿意板着脸、眼中却有些笑意,与自己说几句不是坏话就是天大好话的言语了,老人就这么死了,成了战场上第一个战死的大剑仙。

  陈平安坐在晏啄身边,也没劝慰什么,这里是剑气长城,身边人是晏啄,那就不需要。

  谁都可以熬过去。

  至亲之人,死别一事,谁会陌生?除了已死的李退密,还有那暂时活着的吴承霈,陶文,周澄,等等,哪个不是如此?!

  剑仙犹然如此不例外,更何谈那些剑修?以及那么多本命飞剑崩碎、个个生不如死的人?

  老大剑仙最后那句话,也亏得只有自己听到。

  因为言外之意太多,太大了。

  比如当年那隐官大人明知董观瀑是叛徒,偏偏迟迟不定罪。

  他陈清都并不会就此多说什么,拖着便拖着,董观瀑那个思虑极多的孩子,哪怕罪该当死,活着便活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如果不是你董三更剑术不够,积攒的战功不够,既无法震慑太象街和玄笏街那些大族剑仙,惹来众怒,又无法凭借战功护住一个叛徒孙子的性命,故而是董三更保不住董观瀑,才使得一群剑仙去往剑气长城兴师问罪,不然隐官一脉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陈清都就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董家拘押不肖子孙董观瀑,或是至多丢往老聋儿那边的牢狱,仅此而已。

  宁姚坐在陈平安身边,“还好吧?”

  陈平安低声道:“很好。”

  宁姚其实有很多的问题,只是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平安柔声道:“什么都不用多想,都交给我去想。”

  两人一起眺望南方。

  晏啄突然问道:“有没有碍着你们俩?”

  陈平安打开折扇,却是帮着宁姚扇风,笑眯眯道:“大家都自觉点。”

  那个刚要一屁股坐在宁姚那边的董黑炭,停在那边,既不起身,也不落座,姿势清奇。

  不曾想陈三秋坐在了晏啄身边,范大澈坐在了董画符身边,叠嶂又坐在了陈三秋旁边。

  最后,所有人一起望向远方。

  安安静静等待着下一场战事。

  庞元济长久的呆滞无言。

  被视为剑气长城下一代钦定隐官的年轻剑修,剑心晦暗,心死如灰。

  一直待在庞元济身边的剑仙胚子高幼清,呆呆坐在一旁,欲言又止,始终不敢说话。

  高野侯来到庞元济身边坐下,只说了两个字:“忍着。”

  庞元济眼神恍惚。

  高野侯沉默片刻,说道:“真想知道答案,就别这么消沉下去,反而要争取有朝一日,亲自问剑隐官,让她亲口告诉你答案!”

  庞元济喃喃道:“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做不到的。”

  高野侯嗤笑道:“那行,隐官一脉从今天起,就算真正断了香火。”

  不曾想两人身后,有个悄悄来到此地的小姑娘,双手抱胸道:“我来接过香火,就这么说定了啊。”

  庞元济惨然一笑,转过头,问道:“绿端,当初为何不离开剑气长城?郭稼剑仙,与那陈平安,其实都希望你离开。”

  郭竹酒眼神明亮,摇头道:“再敬重仰慕我爹与我师父,那也是他们的想法啊,身为剑修,难道不该有自己的活法和死法?”

  庞元济苦笑不已。

  道理都懂啊,又能如何呢。

  高野侯竖起大拇指,大笑道:“绿端,这话说得好!”

  郭竹酒看着高野侯,无奈道:“夸我作甚,你得夸我师父教徒有方,这就叫一夸夸俩,你不太上道唉。”

  高野侯一时间无言以对。

  与绿端丫头打交道,能占上风的,估计就只有宁姚和董不得了。

  高幼清一个没忍住,破涕为笑。

  郭竹酒瞥了眼那个小姑娘,怜悯道:“哭哭笑笑的,脑阔儿坏了吧,原来是个小瓜皮。”

  高幼清扯了扯高野侯的袖子,高野侯气笑道:“这会儿知道找哥了?”

  郭竹酒摇摇头,学自己师父双手笼袖,走了,自言自语道:“小瓜皮啊小瓜皮,长不大的小姑娘,泼不出去的水,愁哦。”

  高幼清满脸涨红。

  高野侯觉得自己也愁,摊上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

  庞元济笑容牵强,继续望向南方,更南方,好像还是希望能够再看一眼师父。

  剑气长城上,与那两位剑仙张稍、李定相熟的所有皑皑洲剑修,亦是无限伤感。

  在家乡皑皑洲那边最是闲云野鹤的两位挚友剑仙,是公认的与世无争,结果就这么死在了蛮荒天下的战场上。

  皑皑洲最重商贾,简单而言,就是生意人多,其实他们这些剑修,三十二人,境界有高有低,都算是皑皑洲的异类了。

  境界最高的两位,就是慷慨赴死的张稍和李定,两人都是玉璞境剑仙。

  剑气长城这边,看待他们这些人数最少的皑皑洲剑修,从无异样眼神,但是他们自己内心深处,会不痛快。

  北俱芦洲不用去多说什么,那本就是浩然天下最为剑修如云的一个大洲,比不了。南婆娑洲距离倒悬山和剑气长城最近,有数百位剑修,也有理由不用去比。可是除此之外,扶摇洲,流霞洲,金甲洲,这三个洲的剑修人数,都要比皑皑洲多得多。

  比皑皑洲剑修人数更少的,就只剩下两个了,浩然天下版图最小的宝瓶洲,但是先有了那位风雪庙剑仙魏晋,一个能够与本土剑仙比拼资质和大道成就的年轻剑仙,然后有了那个不是剑修却能够赢得剑修敬重的陈平安。

  最后一个大洲,是那出了名不喜欢与别洲打交道的桐悠的古老存在,依旧得承认眼前这一幕,当得起壮观二字,很新鲜,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几次。只要到了浩然天下,按照先前的演算推衍,好像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黄鸾咦了一声,主动打开禁制,转头微笑道:“稀客稀客。”

  是那折损了大半件仙兵法袍的仰止,破碎不堪,大战之中,给这念旧的婆姨,收拢了大部分碎片,可如果真要弥补修缮的话,不但麻烦,而且不划算,还不如直接去浩然天下强取豪夺几件。

  今天以布衣木钗妇人容貌示人的仰止,坐在栏杆一旁,神色阴郁。

  黄鸾笑道:“怎么,要与我抢功劳?”

  仰止说道:“只是给你打下手,挣些功劳。大祖那边,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是明显不太开心了。打完这一场,算是与老祖表个姿态,然后我就得返回蛮荒天下,亲自截杀那些四处流窜的剑仙。”

  黄鸾看了眼剑气长城某处,有些遗憾,说实话,隐官的叛离剑气长城,连他都被蒙在鼓里,事先根本不知晓会有这种变故。

  仰止问道:“北边城池,还有倒悬山,我们的棋子,会何时发难?”

  黄鸾笑道:“我哪能知道这些。”

  脚下大军当然不是站着不动,遥遥祭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本命物,整个大阵,是在不断向前推进。

  剑气洪流与法宝江河撞在一起,无比绚烂,如同上古神祇铸剑的万点星火,不断溅射开来,纷纷如火雨,洒落人间,映照得剑气长城和黄鸾的天上城池,同时熠熠生辉。

  除此之外,还有与第一场揭幕战差不多的蝼蚁们,在大军两翼疯狂前冲。也不算什么做做样子,实打实的拿命去填战场,这就是身旁仰止所说的“打个下手”,因为这些蝼蚁,都是仰止的藩属势力、嫡系兵马,一头巅峰大妖的将小功补大过,自然不是坐在黄鸾身边看风景,或是对着剑气洪流几次出手而已,会死许多的蝼蚁,直接打光几大支辛苦培植起来的旧有势力。

  蛮荒天下有一点最好。

  拳头之下,认命听话。

  不愿送死,那就先死。

  何况也不绝对只是送死而已,诸多军帐会详细记录每一处战场的折损与战功,死了不算太亏,没死就赚他个翻番,浩然天下地大物博,只管大肆搜刮,只要过了剑气长城,每天都可以四处挣钱,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任由宰割的仙家势力,大把大把的神仙钱,都在等待着蛮荒天下去收入囊中。

  黄鸾突然玩味笑道:“剑气长城什么时候剑仙出剑,都变得如此井然有序了?”

  这位浑身仙人气度的俊美男子,伸手轻轻拍打栏杆,叫苦不迭,“完蛋喽,如此一来,对方战损,注定要低于军帐预期,仰止,是不是因为你晦气太重,连累了我?你瞧瞧,岳青米祜之流,还有许多原本据说关系不太好的剑仙,出剑都如此讲究阵型,那些个桀骜不驯的剑仙,小范围厮杀,配合得天衣无缝,很正常,可是今夜这种场景,能够最大程度让几乎所有的剑仙,本命神通叠加到最大,是不是既让人眼前一亮,又让你我糟心不已?”

  仰止脸色阴沉,冷笑道:“心知必死,负隅顽抗。”

  黄鸾观战片刻之后,哀叹道:“收拢战线,剑修齐齐往回撤剑三里路?这还是我听说的那个剑气长城吗?”

  仰止奇怪道:“既然麻烦,你还看着?”

  黄鸾笑道:“先让军帐里边那些个年轻家伙,多磨练磨练,本来就是演武给后边看的,何况我也没觉得这处战场,会输太惨。以后想要与浩然天下僵持,不能只靠我们几个出力吧。”

  仰止转头望向一处,在极远处,那是一座更大的战阵,尚未赶赴战场。

  皆是蛮荒天下的本土剑修!

  剑修的命再金贵,也不能只养着,当那摆设。

  能够向剑气长城问剑,以剑气长城作为磨剑石,以此洗剑,然后活下来,才算真正的剑修。

  剑气长城那边,临时拼凑出来了一座极为古怪的小山头,十余人,约莫半数是外乡人。

  是以隐官一脉最新剑修的身份,聚拢而来,这也是隐官一脉在历史上,首次招徕外乡剑修。

  至于督战官、记录官职责,依旧交由以往隐官一脉的旧剑修和儒家门生,但是前者的隐官一脉身份,都已经失去。

  负责将这些人聚拢在一起后,陆芝就迅速离开,只是留下了两幅道家圣人送来的画卷。

  两幅极大的画卷,被陆芝摊放在走马道之上,一幅画卷之上,正是剑气洪流与那宝物江河对撞的场景。

  另外一幅,是在此处战场的更南边,蛮荒天下第一线的妖族军阵分布,画面相对模糊不清,但是越往北方,越纤毫毕现,好像有一道被天时地利分割开来的分水岭。

  陆芝只说所有人暂时不用负责出剑杀敌了,都算是隐官一脉,除此之外这位战力卓绝的女子大剑仙,就不再多说半句。

  绝大多数剑修都有些面面相觑。

  一来很多人相互间根本不认识,二来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米裕是最尴尬的一个,因为就只有他是上五境剑修。

  总不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境界最高的米裕说道:“大家先自我介绍吧。我叫米裕,玉璞境。”

  一位姿容俊美的白衣少年微笑道:“林君璧,中土神洲,刚刚跻身龙门境。”

  不断有人开口言语。

  “皑皑洲邓凉,元婴境。”

  “扶摇洲宋高元,金丹境。”

  “流霞洲曹衮,龙门境。”

  “金甲洲玄参,金丹境。”

  除此之外,剑气长城这边,还有庞元济,董不得,司徒蔚然,顾见龙,王忻水,郭竹酒。

  以及陈平安。

  最开心的,是那郭竹酒,因为她的师父也在。

  她蹲在师父身边,一大一小都笼袖,一看就是自家人。

  而最提心吊胆的,当然是那个顾见龙。

  当她的师父自报名号、境界后,郭竹酒就开始使劲拍掌。

  “陈平安,下五境。”

  陈平安转头对自己的弟子笑道:“稳重。”

  郭竹酒使劲点头。

  林君璧说道:“当下这拨妖族畜生哪怕撤退了,肯定还有一大拨剑修要与我们问剑,估计这就是我们聚拢在此的理由,尽量多想一些对方的可能性,以及我们的应对之策。战事极为吃紧,除了米剑仙之外,我们境界都不算高,所以我们的职责,其实就是查漏补缺,大忙注定帮不上,可如果我们集思广益,帮点小忙,应该可以。”

  在林君璧言语期间,陈平安盘腿坐在画卷边缘,手持折扇,轻轻敲打手心,凝视着画卷战场。

  林君璧望向米裕,这位其实浑身别扭的剑仙笑着点头。

  米裕半点不比那顾见龙自在。

  林君璧然后就望向了那个二掌柜。

  陈平安头也没抬,笑道:“能者多劳,君璧只管发号施令。”

  林君璧也有些不太适应。

  只不过也没有如何扭捏,事分轻重缓急,林君璧此时此刻,如同跻身棋盘之侧,是与那整座蛮荒天下对弈,能帮着剑气长城多赢一丝一毫,就是帮助自己和邵元王朝赢得无数!

  所以林君璧毫不犹豫,略作思量过后,就开始安排任务给所有人。

  让那庞元济与董不得,负责统计、归类己方剑仙的所有本命飞剑、神通,司徒蔚然和邓凉负责记录敌方修士的半仙兵、关键法宝,让玄参、宋高元时时刻刻记录双方飞剑、法宝的各自损耗、此消彼长,曹衮、王忻水负责留心妖族修士的战阵变化,若是还能分心,就寻找一些隐匿修为的敌方大修士……

  陈平安望向顾见龙,打招呼道:“顾兄,这么巧,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顾见龙屁颠屁颠跑到陈平安身边蹲下,一身正气道:“开什么玩笑,哪敢让二掌柜喊我一声顾兄,喊我小顾!”

  城头走马道这边,最终出现了一张张矮脚案几,人人盘腿而坐,其中米祜需要抄录在他那边归总一次的文档,再交给郭竹酒分发出去,以便人人传阅、互通消息。

  至于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反正相互间离着都不远,大可以直接开口说话。

  唯独陈平安,没有太实质性的任务。

  道理很简单,陆芝在派人送来案几和笔墨纸张之后,说了一句话。

  “从这一刻起,陈平安就是剑气长城的新一任隐官大人。”

  米祜颇为无奈。

  庞元济如释重负。只要不是自己继任隐官,任何人都无所谓,是这二掌柜,更是最好不过。

  林君璧神色复杂,一闪而逝。心中猜测愈发笃定,如今剑仙出剑变阵极多,正是此人的建言。

  顾见龙则昧着良心,面带微笑。

  郭竹酒一个人拍掌,就有那掌声如雷的声势。

  而那位剑气长城历史上年纪最轻、境界最低的隐官大人,起身接过那块象征着隐官身份的古老玉牌后,抖了抖袖子,重新落座,将那玉牌挂在腰间,与那养剑葫一左一右。书案之上,除了笔墨,还有一摞摞等待落笔的空白账本,以及那把合拢搁放的玉竹折扇。

  陈平安双手十指交错,看着极为熟悉的桌上布置,微微一笑,感觉极好,好似没有祭出本命飞剑,便已经坐镇小天地了。

  什么新一任隐官大人。

  无非是从一个童叟无欺的包袱斋,变成了更加在行的账房先生。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