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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

  【069】一副欢喜一卷风

  妈妈煞有介事看了历书,选了个宜搬迁吉日,将我的画材一一搬入叶雅人为我准备的工作室里。房子不大,贵在通透,还有一方小院。

  我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头栽进了画室里,画了个昏天暗地,不知时刻。

  当我揉着疼痛的双肩,伸着懒腰从画室里出来时,见叶雅人正蹲在小院子里,握着一把手掌大的园艺铁锄左右刨垦,除杂立花。

  他订了两棵一人多高的琴叶榕,今日刚刚运到,他独自一人用大水泥花盆将两棵树种好摆在室内。又用瓷碗装了点清水,放在窗台下,用刀给黑色的莲子开口,然后将它们如数丢入清水中。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部,侧着脑袋问他:“雅人,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种碗莲。”他指着黑色的莲子说,“这是碗莲的种子,先用清水泡出芽,待长出叶子就可以移植到粗陶缸中,如果顺利的话,会开出婴儿拳头大小的莲花,特别可爱。我以前试着种了几回,都是长出叶子后就迅速萎败了。上次见蒋老师家的荷开得那么好,你又喜欢,我就想再试试……”

  “我好期待。”

  听完雅人的描述,我才仔细观察起我们的小院。

  它干净整洁,白色的围墙下,各样多ròu依附一残木生长,几株月季张着花冠迎风摇曳。

  完全不是当初首访它的模样,那时候的它光秃、破败,残椅与寂寥堆在墙角。

  这么可爱的小院,都是他的功劳。

  我仰头看天,闭上眼睛,感觉暖暖的阳光拂照脸庞。这样就足够了。就这样赖着他,什么事情都不用我做,真是太幸福了!

  嘻嘻……

  “长安。你的画是不是完成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我。

  “嗯!”

  我终于想起我出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了。

  我拉来到画板前,我小心揭开画板上的盖布被丰沛雨水浸润过的庭院,入眼是深深浅浅的绿,灰白曲折的方砖路。一缸白荷开得正盛,浮与水上的荷叶上趴伏一直小青蛙,它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名字是?”叶雅人问。

  “嗯……名字是《欢喜》。”我回答。

  雅人凝神看了画好久,突然,指着画上的某一处,犹豫问我:“这是……欢喜?”

  “嗯!”我重重点头,“这就是欢喜。”

  我本想,如果他没有发现,我就拟个问题考考他的,结果,都不用提醒,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在小青蛙的眼中,倒映着一位身着白色衣、正仰脸看天空的背影。

  我画得很用心,画得很像。

  虽然那背影很小,他还是很快发现了。

  “我想把它送给你。不过,你得稍微等等,等展览一结束,我再把它送给你。”

  叶雅人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唇角都是弯弯的。

  他张手将我的脑袋摁在他的肩上。然后他也将脑袋靠过来。

  我们头靠着头,并肩看画。

  那天,我们俩傻看了那副画好久好久。

  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我和叶雅人再次并肩站在它面前时,已经是它被小心包裹、塞入厢车、送进展厅、悬挂墙面、开门迎宾的画展当日了。

  妈妈和叶伯母作为蒋老师的好友,俩人一早抵达现场。

  俩人合送了蒋老师一大捧鲜花,花轮大得蒋老师都抱不动。

  送蒋老师花的时候,妈妈顺手递给我一把尤加利,名曰“鼓励新人”。

  画展初日,流程颇为繁复迎宾、签到、请来宾入座后蒋老师上台发表在感言,之后就是媒体访问时间,蒋老师的访问结束之后,她郑重将三位弟子、也包括我,介绍给在场的各位记者,他们也向我们提问。

  其中有位记者,似独对我的故事极感兴趣,媒体访问时间结束后,他依对我紧追不舍。

  “我是堇都都市报的记者徐正清,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您现在方便吗?”

  “徐记者好。您请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励小姐早在四年前就办过一次个人画展。此次蒋老师的画展的子栏目是携新,换句话说,就是提携新人。励小姐,你的起点比别人高,经历也比别人多,蒋老师另他两弟子倒是真新,至于励小姐你嘛,您至多,也只能算个旧人吧。”

  他一开腔就火pào齐轰。

  我有些措手不及。

  “蒋老师愿选我的拙作参展,我深感荣幸与骄傲。不过,我与徐记者之间有必要先统一一下新与旧的定义,什么是新?什么是旧?我认为,这只是我们俩的对同一事物的定义不同。”

  “你不觉得你是在挤占名额吗?”他继续咄咄逼人。

  “徐记者,您误会了。老师的子栏目并未有限定名额一说。”

  “励小姐为什么要改变画风?您之前的画作偏意象化的表达,还因此被称为难得一见的奇才,是因为车祸后遗症吗?我知道您在车祸中伤了手。”

  我一顿。

  他知道,真的不少。

  “这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主要是我自己不想画了。”我坦诚相告。

  “那是什么让你重新开始画了呢?”

  他的访问,不思创意、不求初衷、不问技巧,只探我的过往。我的八卦故事,才是他猎奇的方向。

  我笑了笑:“看来徐记者是认识我很久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回答。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喧闹。我们不约而同往门那边看去。

  有人推开大门,着盛装款款而来。火红色的曳地长裙,搭配金色流苏耳环和金色的红底超高跟鞋。黑色的头发被梳成高髻,发髻周围点缀钻石发饰。她太夺目了,瞬间吸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亦自得微笑。

  她施然从每一副画作面前走过,顿足在新人新作的签名留言簿,仔细一页页翻看。

  我在人群中搜寻,找到我妈和叶伯母。

  她们俩本来正并肩赏画,此刻,目标一致地盯着那个火红身影。叶伯母面露不快,我妈也微拧着眉。

  幸好,她们都没有别的动作。我竟轻轻松了一口气。

  再找叶雅人,他居然还站在那副《欢喜》前,走进几步看,走远几步看,嘴角蓄着一点骄傲、一点得意。

  他将那副画看个没完,满意得不得了。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新的剧本已拉开序幕。

  这时,我听到徐正清记者呢喃了声:“卢怡诩……”

  “记者先生认识卢怡诩?”我反问。

  “呃……”徐正清犹豫思考,没有回答。

  他的表情里多了一分尴尬,目光开始追随卢怡诩,也没有继续“采访”。

  于是我就回到了蒋老师身边。

  卢怡诩终于看完了那本留言簿,款步走到蒋老师面前。

  “先生说了,谢谢蒋老师的鼎力支持,尤其感谢您愿意捐出三幅作品用做慈善拍卖,先生说了,今日拍卖所得将全部以蒋老师的名义捐赠。蒋老师心系爱心事业,我想,蒋老师的学生必也会谨遵师志,参加这次慈善拍卖会的哦。”卢怡诩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她这后半句,分明是对我说的。

  “这……”蒋老师犹豫解释,“画展首日举行慈善拍卖的事情,也是昨日通知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学生们,问询他们的意愿……”

  “这有什么难的,老师的弟子们不都在这里么,当场问就好啦。”

  说完,她就问老师的两位学生是否愿意捐出作品拍卖用作慈善事业,两人皆点头,更表示荣幸。

  紧接着卢怡诩又转向我,她用泠泠目光瞟着我:“长安,你呢,你愿意捐出你的《欢喜》吗?”

  “我……”

  我支吾了。

  拍卖的款项都会用做慈善,资助有需之人,这是好事。新人作品能进入拍卖系统,若能拍出不错的价格,创作者或能因此一飞冲天,身价不同,这也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的作品也不是什么传世佳作,并没有了不起的价值。

  能够被选中,是我的荣幸。

  但是,它太突然了!

  慈善拍卖之事此前未透半点口风,我甚至还和提前与叶雅人说,等展览一结束,就将画送给他。他如此喜欢这副画,我还把画出售,这不是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么,我怎忍得下心。更何况,这副画的意思……

  它对我俩而言意义非常,于是,我打算厚着脸皮拒绝。

  “老师,拙作实在不堪出手,这一副就排除在外吧,我可以另外捐款……”

  我的话没有说完,卢怡诩抢白道:“长安,你怎么如此谦虚,你的作品怎么会是拙作,你可是众所周知的绘画奇才,当年你的画展,三天展期未完,作品全出售一空,都破记录了,谁敢说你的作品是拙作。”

  卢怡诩不yīn不阳的,我直视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她在盘算什么?

  叶雅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举步朝我们走来。他瞥了一眼卢怡诩,目光便不再她身上停留。我留心到卢怡诩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哀怨与受伤。她很快就隐藏情绪,巧笑如英。

  “怎么了?”叶雅人揽住我的肩。

  “我的画,被选上参加接下来的慈善拍卖。”

  叶雅人眉头轻轻一跳。

  他默了默,歪头向我。他用轻如蛛丝的声音说:“没关系,一会儿,我将它拍回来。”

  【070】抢画

  我刚松了意愿,立刻就有工作人员捧着文件夹上来。递给我笔,让我签署《委托拍卖协议书》。

  我接笔签名。

  见我签完,卢怡诩立即眉开眼笑道:“励小姐果然有爱心。”

  我原先以为,所有的拍卖都是需要一定的展示期的,原来并不是。

  我刚签了委托书,画作就被从墙上取下,摆在托架送走。蒋老师发表感言的台子也没有拆,也迅速改为拍卖场。

  这团队真是雷速,不消一刻,拍卖场已经准备好了。

  有人前来邀请我们入座。

  另有工作人员上来邀请卢怡诩:“卢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卢怡诩回复他:“这位叶夫人是我尊敬的人,请夫人上座吧。”

  那工作人员立即来请叶伯母。

  叶伯母对卢怡诩的殷勤报以冷淡,不耐道:“不用了,那么高的位置我可做不起,我怕摔下来,摔成残疾。”

  卢怡诩面色一寒,她似被戳到痛处,冷冷回复:“叶夫人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以前,您还让我给励小姐拿裙子呢,那时候,可没见您这么客气。”

  我拧眉:“卢怡诩,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叶伯母对卢怡诩的挑衅不以为然,她笑着推了叶雅人一下:“我就说她演技好吧,只是如今连演都懒得演了。”

  叶雅人面色平静,没有应答。

  卢怡诩看了一眼叶雅人,脸色突变,拧身就走。她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端然坐于最前。我们则在后排随便找了位子入座。

  也不知怎的,总有不吉祥的恶感袭上心头。

  叶伯母拽着叶雅人的手,说道:“雅人,我心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闻言,我心一惊。

  叶雅人轻拍叶伯母的手表示安慰。

  由于蒋老师的作品是压轴,我们几位的学生作先行拍出售。前两位的作品分别以三点五万元、五万元的价格落槌。紧随他们之后的,是《欢喜》,它被搁着木架从后台缓缓推出,因是新人作品,底价是八千元,举牌一次加一千。价格有序缓慢爬升到了两万,我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又继续被推升到五万……

  “五万元一次,五万元两次……”

  然后卢怡诩轻启朱唇:“十万。”

  报价官立即兴奋起来:“十万,二十四号小姐出价十万,还有没有比二十四号小姐高的!”

  叶雅人丝毫没有犹豫:“二十万。”

  顿时,听见场上有喧闹声,众人纷纷jiāo头接耳,小声jiāo流。

  毕竟,我是名不经传的新人作的价格被推升至此……

  实属反常。

  然而,更反常的在后头,金额继续爬升,三十万、四十万……

  全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因其他人早早退出竞逐,唯有俩举牌者轮番出价。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有诡了。大家都屏息等待最后的结局。

  叶雅人和卢怡诩轮番举牌,将这副平奇作的标价推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叶雅人泰然,我却焦躁不安,手心里全是汗。

  卢怡诩更是不在乎,她依有闲情回头观察我的反应,探触我的底限。她唇角挂着的嘲讽之笑在我眼中愈发明晰。

  她紧跟在叶雅人后面举牌,似乎,这是一场猫捉鼠的游戏。而她,是高高在上的游戏制定者。

  报价官语调快速且极具煽动xìng:“八十万,现在这副《欢喜》已经八十万了,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她是故意的!

  她笃定叶雅人定会出牌,所以她要故意推高价格。她有何目的?只是想抢叶雅人想要的东西?不,绝非如此简单……想让叶雅人在此处流走大量现金,难道……和叶雅人的收购案有关!

  思索至此,我惊出一身冷汗。

  所以,当叶雅人再准备举牌的时候,我也顾不得自己推理正确与否,我一把摁住了他的胳膊。我怕他用另一手举牌,甚至整个人扑倒他身上,用全部的力量压制他。

  我急切而低声喊道:“雅人,不要!”

  我突来的动作打乱了叶雅人的节奏,他疑惑望我。

  紧接着,我听报价官三次问询已完,重槌落响,全场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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