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集会上，他的模拟像被人焚烧，抗议者口中念念有词：“喂，约翰逊，你今天又害死了多少孩子？”在反战总统候选人罗伯特?肯尼迪和尤金?迈卡锡的挑战下，约翰逊于３月底宣布停止对北越部分地区的打击，并主动开始和谈。引人注目的是，他决定不再参加选举争取连任。他也拒绝了韦斯特莫兰将军增派２０万兵力的请求，并且改任其为陆军参谋长。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理查德?尼克松暗示他有结束越战的秘密方案，将体面地恢复和平。１９６８年，尼克松当选总统。之后的四年半里，美国军队仍然在越南作战。“在这个不值得为之而战的该死的国家里”海军陆战队一等兵史蒂芬?丹尼尔在写给父母的信中为好友死去而悲叹；特种兵理查德?巴尔茨格给朋友迈克?苏利文的信中表达出他对美国军队以及国家的厌恶之情。对战争的愤懑与失望情绪不仅在美国国内弥散。无数的步兵、海军陆战队士兵在写给家人的信里发泄自己的真实情感。他们感到卷入了一场让人越来越丧失希望的冲突中，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像样的战绩。他们不得不打一场消耗战，但这更是一场心理的消耗战。冒着生命危险去和踪影难觅的敌人和永远消灭不完的游击队作战，这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徒劳无功。一等兵史蒂芬?丹尼尔于１９６７年１０月志愿加入海军陆战队，他满怀豪情与自信奔赴越南战场。然而到越南３个月后，他给得克萨斯的父母的信中开始流露出低落的情绪。下面这封信写于１９６８年８月９日，当时他朋友刚牺牲。爸爸、妈妈：现在是星期五上午。昨天晚上又有一个战士死了，除了我们和他父母，没有人会知晓，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海军陆战队的普通士兵死了，当然不会举国哀悼，也不会为他降半旗。但是在这个晚上一个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这世界。海军陆战队下士李?克拉克，这个士兵为国而死，他对他祖国的贡献要比任何总统任何议员都伟大。他和我拍过一张我站在大桥前的照片，如果你们能收到这张照片，会看到照片背面写着名字。克拉克是个好兵，更是个好人。牺牲在这样一个不值得为之而战的该死的国家里，真是一点也不值得。这个国家的人都不会为自己而战，他却为他们而死，死得真是不值。可是他已经死了，为了捍卫别人的自由而死，而那些人却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只不过是又一个数字，但我们知道他，我们会记住他。下士克拉克死了，但那些认识他，和他一起战斗的人们不会忘记。他死时还有３８天就要复员，离开海军陆战队，离开越南。３８天过去了，他却不在了。他再等３８天就可以重新生活，可以看外面的世界，可以回家，但他却什么都再感觉不到了。除了他父母和认识他的人，谁会在乎呢？毕竟所有的士兵迟早都要被消耗死的，所以谁又会在乎什么时候呢？当你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亡，又知道世界上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不会在乎，你真会想很多很多。３８天，他只需要３８天。上帝不给他机会，但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第五部分 越战；海湾战争；波黑战争(9)

  ８个月后，１９６９年４月５日，１９岁的一等兵史蒂芬?丹尼尔被敌人的冷qiāng打死。那天正是复活节。其他的战士在书信里更加猛烈地抨击这场战争。２０岁的陆军特种部队四等兵理查德?巴尔茨格在给朋友的信中就经常这样。他的朋友迈克?恩格尔在驻德国奥格斯堡的美军中做文职工作。巴尔茨格对美国的行为尤其不屑，他认为美国已经背弃了原有的建国原则，因此沦为比苏联更可恶的政权。亲爱的迈克：好长时间没给你写信了，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可现在提起笔来我又想不起来什么了。帮厨兵已经被停用了，我很幸运在停用前一天还能享受这种服务，我们一直找越南人帮厨，而我们这些真正的帮厨兵却成了他们的帮手。我想那些军士们终于明白他们根本不需要我们。我弟弟决定再次申请被派到越南以外的地方去。我终于说服他，至少他和我说他不再想了。还记得当初我已经习惯每天都收到他的信，可我现在一星期能收到一封就算不错了。还有一件事让我心烦，就是他现在看来已经喜欢他的工作，习惯当一个cāo练军士了。这我能看出来。他告诉我他的手下人怎样去找他帮忙，他告诉我他怎样让士兵听他的话。他们只听他的，他自己已经不打打杀杀的了，只负责签发通行证，分配零活。他告诉我离开４天后回去时，士兵看见他就对他欢呼，他还训斥他们不喊“稍息”。这是我弟弟吗？他的态度让我失望，他再也不谈对军队的看法了，他只说他做的事情。他现在兼任文员职务，既然他在接到新命令之前要继续留任，指挥官就这样安排了。该死，他的这种新的态度真让我担心。不过如果他想让自己开心些，那还是说得过去，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样。我在军队所看到的都是腐败。每天我都要向那些根本不值得尊敬的家伙敬礼，每天我都会看到那些低智商的军官们。我看到的是一个同苏联一样具有侵略xìng的国家，甚至比苏联还要让人觉得恶心，因为我们美国在整个事件上都表现得假仁假义，滥用“自由”、“保卫自由”、“建国元勋的精神”来粉饰自己。有人告诉我，哪个国家都这样，也许这话是对的，但我还是打算亲自去看一看。我要去瑞典、挪威、西德、英国、卢森堡，我甚至想去苏联，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人家的优点。如果说美国是最好的，那么其他国家一定像地狱一样。我对民主党大会的结果感到恶心。美国人真傻。我不知道公众的意见是否对代表们投票的方式产生过影响，我觉得迈卡锡很受欢迎。我支持迈卡锡，我有必要说出我内心的愤懑吗？我觉得应该让阿雷莎去竞选总统，她在开会前唱国歌时竟然忘了歌词。真有她的！我当时笑得肚子都疼了。我讨厌那首歌，讨厌它代表的国家。对了，我要看看以色列是什么样。现在和你说点打仗的事，两周前我在站岗时，我们的掩体遭到敌人的袭击，大约持续了１０分钟左右。你应该看一看我当时用沙袋做掩护，偷偷摸摸地看谁在朝我开qiāng时的可怜相。还好没有人被打中。谢天谢地。上面不让我们回击（谁朝我开qiāng，我都不怪他。如果我的国家来了侵略者，我也会向他们开qiāng的。我到底在这鬼地方干什么呢？）同一天晚上，在边和的空军基地遭到迫击pào轰击。只看见当时一个巨大的红火球突然冲向空中，火球不断扩张，瞬间变成了一朵巨大的红色的蘑菇云（你能想象得出我们当时在掩体内吓成什么样，我们还以为是弹yào库被打中了）。从蘑菇云里又震dàng出粉红色的冲击波，我们眼看冲击波向我们袭来，我们死死地抓着掩体的墙壁，但bàozhà的力量差点把我们震倒。我们后来发现越共发shè火箭pào，击中了边和空军基地的一个pào弹贮藏室。当时我们这里总部的窗户都被震碎了。好家伙，那个晚上真是热闹。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到我身上，这不是开玩笑。想到我为美国军队和美国所做的事我就感到后悔。而我还在继续服务。上帝呀，我讨厌陆军，我讨厌它所代表的美国。看一看我被迫干的这些可耻的勾当。“我讨厌越南。”见鬼，如果当初自己不愿意来，谁还会跑到这里来。美国人残忍又崇尚暴力，我讨厌他们。我找到了富洛的地址，给他写了信，他也回信了（我的字打得越来越差，时间也不够了）。他现在在第２５步兵师的后勤部，他向我要迪迪欧的地址，我给他查了一下。迈克，我曾害怕那个不怕死的迪迪欧会死，但没有他的死亡记录。如果不是他因为某种原因被召回国了，他八成已经死了。我知道他已回国了，我刚来这儿时看到过他。过去的一星期对我来说是神魂颠倒。每个晚上我都麻醉自己，像你说的那样，头几次我没什么感觉，我恐怕现在已变成行家了。这还不算，我两周前到西贡去吸鸦片了。那里环境很不错，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老人枕着木枕躺在桌上，一盏油灯，火苗虽红却很微弱，一个越南女子轻轻吟唱着古怪的歌曲。那个枯瘦的老人用油灯的火苗把鸦片点燃，然后用一支长木管吸食。我把头靠在木枕上，面对着他躺了下去，很快开始吞云吐雾。然后是一点大麻。上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边和的。那感觉妙极了。和我在一起的一个家伙对我说我看上去好像在昏睡。我本来想过静脉注shè，我的伙伴不怕，但我害怕。

  第五部分 越战；海湾战争；波黑战争(10)

  给我回信。你的朋友１９６８年９月６日美国国防部统计，大约有百分之七十的驻越美军吸dú。大麻是最流行的，但苯丙胺、鸦片、hǎi luò yīn也很常见。政府研究表明大部分第一次食用dú品的人在战后都会停止这种行为。但也有许多人像理查德?巴尔茨格一样终生难戒。他活着回到美国，也未受过伤，但他变成了瘾君子。他于１９９２年死于吸dú和酗酒，当时４４岁。一等兵蒂莫西?罗宾森记下了他在越南的战斗经历，写成一系列描述xìng的短信寄给在美国为他担心的家人。“我真想坐下来给你们每个人都写封信，但我的时间太少。”２１岁的蒂莫西?罗宾森于１９６７年１０月从肯塔基州的坎贝要塞写信给家人时说。罗宾森有语言障碍，写信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但他一直定期向住在明尼苏达州的双亲、妹妹鲁斯和弟弟帕特里克等人通告他的训练情况。他有两个姐姐，一个是正在上大学的培格，２２岁；另一个是大姐，已经结婚，住在明尼阿波利斯。罗宾森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甚至有点洁癖。但在他严肃的外表下燃烧着崇尚自由的灵魂。他在几天后的一封家信中写道：“我希望弟弟能远离部队这个疯狂的世界，在这里没有丝毫的个xìng可言，你只有服从命令，不能想自己的事情。伙伴们做了些不好的事，但我也不想告发他们。”１９６８年３月，罗宾森被派往越南，到达边和后，３月２２日，他写了下面的信。爸、妈：我到了，你们可以按信封上的地址给我写信。我们现在地处芙拜和顺化北之间，这里当然脏得很，人整天穿着同一件衣服，直到穿破了，才有人给你一件新的。这个地方不值得人为之一战，但能帮助越南还是件好事。这里的人很落后，生活很惨。他们的处境真是让人难过。我把照片洗了，你们看了照片就会有更好的了解。你们收到我在国内时拍的照片了吗？我真想看看。尽快给我回信，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在这里我甚至连战争怎么打起来的都不清楚。这里还没有下雨，天气干燥炎热，晚上会凉快些。有人说越南曾经每天都下雨。男人走到哪里都是家。这个地方也曾经是别人的家。我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健康漂亮的古铜色，估计上面还有泥巴。儿子仅仅几天后，罗宾森就投入了战斗。３月２８日，他记下了他的最初感受。爸、妈、鲁斯、帕特：我现在身在野外的深山里，从我所在的山上可以看到顺化，所以我们是远在北部。我们和北越的军队在山里打了一仗。过去的三四天里，我们一直用pào弹轰击他们。我第一天就被派到这里和我们的排会合。我们从一个山头奔向另一个山头，途中遇到过敌人突袭，死了４个人，伤了４个。我下山时上帝一直在关照我，我没有中qiāng，但是在我前面的人和我身边的人都中弹了。这里的年轻人死得很惨，他们的尸体只能卷在雨衣里。我得去接应一个受伤的战士，虽然受了伤，他还在坚持shè击，那情景真叫人难受。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恐惧过。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做祷告了。我在我们小组里是机qiāng手，如果你们觉得这封信有点脏兮兮的话，那是因为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在山上一连几周，我们都没有刮胡子、洗漱、刷牙。如果衣服脏得不能穿了，就再换件新的，晚上睡觉时，口袋里得放几个手榴弹，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会被什么东西打中。把我写的信卷起来，每天晚上为我祈祷吧。我会尽全力的。我非常爱你们。蒂莫急速行进在越南的丛林中、山野和稻田地里时，战士们很清楚地意识到每一步都可能招致死亡。他们不得不一直提高警惕，以防有埋伏，地雷和饵雷在整个战争期间造成的伤亡占总数的百分之十之多（危害最大的要算尖竹钉坑，那是些隐蔽坑道，不深，里面chā着头像刀一样锋利的木桩，脚踩在上面会被穿透，木桩头上经常涂抹粪便，会造成伤口的感染）。４月７日，罗宾森提到了几种他们每天都要与之斗争的致命危险，其中有一种更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亲爱的妈妈、爸爸、鲁斯、帕特：我们已经从山上下来了，走出山后，我们现在坐在犹他湾的海滩上。我们在环形防线中担当哨兵职责。我们要出去巡逻或伏击敌人，到现在为止我们所遇到的情况就是：一个战士踩中了尖竹钉坑，另一个遭人袭击，现在这两个人都不能动了。昨天我们一个连在一个村子里遭到伏击，听说死了１０个人，伤了１１个，那个村子我们在前一天刚刚清洗过。几天前，我们站在防线边上时，就看见子弹向我们飞来。每个人都立即趴在地上，寻找掩护物。我们当中有一半人拿着武器，开始向子弹shè来的方向移动。我们爬起来时发现几个海军陆战队的队员还在用一个口径为０．６英寸的机qiāng和一架Ｍ－１４型机qiāngshè击。他们说不知道防线边界在哪儿，他们就在离我们一两英尺左右的地方发shè子弹，真把我吓坏了。我还没收到家里的信。如果你们能够做到，就让我每周收到一个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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