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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午后,李磐书房,林楠到了有一会了,正等着李磐出来上课。

  看了一会书,李磐推门而入,动作很是急促,声音不大,音调却高,带着粗喘:“先生!”

  林楠从书中抬头,微微一笑,道:“来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磐不答,门口站了一会,几步上前,抓住林楠手将他拉起来,一语不发拖着他向外走,步伐极,几乎要小跑起来。

  林楠心中升起不好预感,手心里,李磐手冰凉,微微发着颤,将他手捏死紧。

  李磐拉着林楠径直出了院子,遇上有下人行礼也不毫理会,寒着脸越走越。

  林楠知道事有蹊跷,一语不发跟着他,两个人越走周围人越少,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僻静假山。

  李磐猛地停下,盯着假山下湖水,脸色瞬间苍白,林楠感觉到他手心沁出冷汗,手将自己越攥越紧,试探着轻声叫了一句:“磐儿?”

  李磐脸色惨白如死人,牙齿微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楠见问不出什么,松了他手,转去假山,刚走了一步,便被李磐猛地抓住他衣袖:“别过去!水c水水很深”

  林楠将他手轻轻拿开,道:“我会小心。”

  假山临湖而建,很陡峭,颇有几分悬崖峭壁气势,只是微缩了许多倍,假山上长了青苔,上面鲜泥印c划痕和抓痕清晰可见。

  湖水清冽,几可见底。

  林楠转了一圈回来,对李磐淡淡道:“我们回去吧,还要上课呢。”

  李磐盯着假山下湖水,失神落魄:“不见了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林楠轻描淡写道:“是木棍?还是尸体?”

  李磐猛地瞪大眼睛望了过来,林楠揉揉他头,道:“走吧,天还没塌!”

  假山上清晰痕迹,让他不难还原出不久前这里发生一幕。从脚印和抓痕来看,那人爬很小心,每一步必然踩稳稳才敢迈出下一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脚下原本很稳固落点,早被人做了手脚,当他正要继续向上,交换重心一刻,有人下面轻轻一捅人随石落。

  湖中不见尸体,却不知是那人命大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后。

  伸手拉了李磐,牵着他向回走,漫不经心道:“今儿我教你练字如何?”

  他不是不想问个究竟,只是李磐现明显不状态,而且这里也绝不是说话好地方。

  李磐呆呆被他拉着走,慢慢回了神,走越来越,到后却成了他拉着林楠。

  二人刚拐上一条花1径,眼前忽然冒出一个人影,不说惊魂未定李磐吓出一身冷汗,几欲昏厥,连林楠都吓了一跳。

  林楠定了定神,上前将身体僵直,牙齿打颤李磐半掩身后,望向来人,淡淡道:“裕公公别来无恙?”

  那人正是裕兴,李磐院子管事太监。只是此刻要将他认出来,却还需几分眼力。裕兴一身深色衣服被水浸湿之后颜色显得加幽暗,贴身上,不时有水珠滴落,脸色青白,同样湿透头发凌乱贴上面,遮住眼睛,额头上几道血痕还向外沁出血珠,手中上也伤痕累累,仿佛刚刚从水底爬出来水鬼,样子可怖之极。

  他这般模样,又站暗影中,等林楠二人靠近才突然站出来,仿佛凭空出现空气中一样,这才将林楠二人吓了一跳。

  裕兴抬眼望向李磐,看了好一阵,才转向林楠,阴测测道:“原来是林侍讲。”

  太监声音原就阴柔诡异,此刻听来觉得鬼气森森。

  只是若论起神经粗大,只怕少有人能及得上前世林楠,今生虽有所改善,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吓到,林楠不为所动,淡淡道:“裕公公也是宫里老人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莽莽撞撞站路中间也就罢了,连见到主子都不知道见礼吗?”

  裕兴缓缓道:“老奴吓着皇孙殿下了?那倒是老奴不是了!不过老奴不是不知礼,只是觉得皇孙殿下恐怕不愿意看见老奴,对不住了,老奴让皇孙殿下失望了”

  林楠淡淡道:“皇孙殿下不过让你去取件东西,也能将自己弄成这幅德行,这般老迈无能,皇孙殿下岂能不失望?”

  李磐被林楠掩身后,胆气略壮,此刻已然恢复镇定,咬牙道:“你这老货,既然知道我不想看见你,还不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裕兴脸色变得加难看。

  林楠忽然神色一变,转向暗处矮树丛,喝道:“里面人给我滚出来!”

  树丛中静寂无声。

  裕兴道:“林侍讲怕是糊涂了,这里除了我们三个,哪里还有旁人?”

  林楠不置可否,目光裕兴脸上转了一圈,淡淡道:“裕公公还是回去收拾一下吧,这个样子让人看见,没得丢了皇孙殿下脸。”

  牵着李磐,从裕兴身边越过。

  耳边似听见裕兴咬牙声音。

  “你是怕旁人窗外偷听不够方便吗?”林楠看着书,头也不抬道。

  李磐拉窗帘手僵了一下,转头看向林楠,声音中几乎带上了哭腔:“先生,我又闯祸了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林楠看着没头苍蝇似转了足足两刻钟李磐,招手让他近前,按着他身边凳子上坐下,声音微低,道:“清醒了?”

  “先”

  “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磐愣愣道:“你不是都知道吗?”

  林楠道:“我知道什么?”

  李磐呐呐道:“取东西木棍你不是都知道吗”

  林楠顿时无语,这孩子,当他能掐会算麽?他不过是湖边找到了那块肇事山石,根据它位置和大小,判断出若不是从斜下方受力,绝不会滚落下来,而且他假山另一侧,看见了一根沾了水和泥木棍而已。至于知道裕兴是上去取东西,那还用猜吗?若不是李磐强行命令,裕兴怎会亲自爬到那么危险地方?

  不过想想,却还真没有什么要问。

  问他为何下手?

  李磐对裕兴不满由来已久,想起昨日飞蛾之说,林楠心中大致有数,只是想不到,这孩子竟是来真格,而且下手这般果决。

  叹了口气道:“自己下手?”

  李磐点头,低头不语。

  “吓着了?”

  李磐脸色惨白。

  林楠拍拍他肩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很怀疑是不是自己把人教歪了,这孩子原本单纯如同一张纸一般,这才多久,就开始谋划杀人了。

  轻叹一声,道:“怕什么?”

  李磐抬眼看他。

  林楠淡淡道:“若是怕鬼,就不要杀人。”

  李磐咬牙道:“我不怕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若是有鬼,为何他盼了这么久,也见不到他们

  林楠微微一笑,道:“若是怕人”

  顿了顿,轻飘飘道:“那就把他变成鬼。”

  李磐瞬间瞪大了眼。

  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恨裕兴,恨到想让他死,恨他倚老卖老,恨他对自己处处管制,恨他处处打着皇后幌子压他气都喘不过来,恨他害林楠大庭广众之下跪了几个时辰,恨他害林楠一双腿差点不保,恨他让自己变成一个无义之人

  那日,林楠跌倒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模样,让他几乎崩溃,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会疯掉!

  皇爷爷可以为了小先生,定下铁律,杖杀奴婢,警告皇后,那他呢?难道要任这个出卖先生c皇后面前挑拨是非罪魁祸首,依然他面前指手画脚,甚至大摇大摆出现先生面前?

  他要杀了他,杀了他!

  他事先弄松了山石,逼那人爬上假山,一棍将他从假山上捅了下来,让他落入近一丈深水里。

  他拿起木棍,麻木将那个挣扎出水面人,一次次敲回去,直到他渐渐不再动弹。

  一切都和他计划中一样,可是杀人不是那么简单。

  木棍落地一瞬,恐惧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浑身冰凉,张着口却吸不到半点空气,仿佛那个遭遇灭顶人不是旁人,而是他。

  逃也似离开现场,直到推开门,看见坐窗边悠然看书少年。

  一身米白色长袍,几缕漆黑长发从耳侧垂落胸前,长睫低垂,静谧安然,散发着无暖意。

  少年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身上寒意被瞬间驱散。

  忽然想起他还有后一件事要做。

  他之所以挑这个时候下手,就是为了让小先生看看,他也是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可是谁会想到,那个人,他没死,竟然没死

  再杀他一次?

  他连想都不敢想。

  林楠将手中书放下,拿起笔,沾了磨,开始写字。时博文让他抄这些书,都是他以往学过,虽谈不上倒背如流,但是起码学那会子背是极流利,是以他想先细细读一遍,默记一阵之后,再整篇默写下来。

  写了一页,却见李磐还瞪大了眼看着他,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再去想个法子。”

  语气平静淡然,好像说是吃饭喝水这样寻常事一般。

  李磐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答道:“好。”

  慢慢坐回自己座位。

  过了一会,林楠放下笔,望向端坐李磐,伸手按按眉心,无声叹息一声。

  林楠来自现代,他时代,人命不是像现这样不值钱。

  他也许该庆幸,他刚来时候,一睁开眼睛就这个世界黑暗角落里,看到了这个世界黑暗一面,让他可以以速度,适应这个时代规则。

  他虽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他手底下人命,绝非一条。

  裕兴该不该死问题,他已经不去想,现去讨论什么是非黑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显然裕兴心里,已经认定了李磐对他下杀手是自己指使,那一句“原来是林侍讲”,充满了怨毒,充满了要将对方千刀万剐c挫骨扬灰狠意。

  若是一开始李磐还未及下手,他还会好好劝劝,可是现收手已经晚了,不管是为了李磐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留下这个后患。

  所以裕兴必死,现问题是,谁去下手。

  如果李磐没有第一次下手,如果李磐不是皇孙,林楠根本不会犹豫,他会不动声色除掉裕兴,连知都不让李磐知道。

  可是李磐已经下手一次了,并且失败了。

  亲自动手杀人对人冲击,绝不是一句“拉下去,杖毙”可以比,如果李磐心中刻骨铭心记忆,是失败杀人和恐惧,以后李磐还怎么这吃人不吐骨头皇宫里生存下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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