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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2.鬼王的生辰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 那少年抬眼看看他, 歪了歪头,站了起来, 到谢怜身边, 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 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 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 道“嗯。不过, 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 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 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 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

  此时太阳已下山,暮色降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见状,谢怜立刻道“护”

  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

  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

  那花轿,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难免发作,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手上一震,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踏碎残枝枯叶之声、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

  八名武官本来自恃武艺高强,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今夜必定无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惧,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一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谢怜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谢怜道“还有,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簌簌,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一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一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一举手,轿身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他妈的,是鄙奴”

  一听是鄙奴,谢怜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鄙奴是一种连“恶”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据说,鄙奴最初是人,但现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它有头有脸,但模糊不清;它有手有脚,但无力直行;它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让大家选,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恶”或者“厉”,都不想遇上它。

  因为,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现的。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黏黏糊糊的体液,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牛皮糖一样缠住猎物。尽管它战斗力低下,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它们。渐渐地,便会被它耗干力气,被它绊倒,总有那么一瞬大意,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鄙奴便会捡一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东西。若是上天庭的神官,灵光一放武器一祭,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谢怜道“没有。”

  扶摇道“要他何用”

  谢怜问“来了多少只”

  南风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你别出来”

  鄙奴这种东西,愈多愈强,超过十只便很难对付了。一百多只活活拖死他们都绰绰有余。它一般喜欢住在人口繁多之处,万万没想到一座与君山里便会有这么多只。谢怜略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道“去吧。”

  此二字一出,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

  谢怜端坐轿中,温声道“绞杀。”

  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来。

  那白绫伪作绷带缠在谢怜手上时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尺,可这么似鬼魅的闪电飞梭在厮杀的众人间时,却仿佛无穷无尽。只听“喀喀”、“咔咔”一连串间隙不留的脆响,数十只野狼、鄙奴,瞬息之间便被它绞断了脖子

  缠着南风的六只鄙奴顷刻毙命倒地,他一掌劈飞一只野狼,却分毫没有脱险的轻松,不可置信地冲着轿子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没有法力不能驱使法宝吗”

  谢怜道“凡事总有例外”

  南风怒极,一掌拍上轿门“谢怜你说清楚,那究竟什么东西是不是”

  他这一掌,拍得整个轿子几乎散架,谢怜不得不举手扶门,微微一怔,南风这两句的语气,竟是令他想起了以前风信生气时的模样。南风还待再说,忽的远处传来武官们的惨叫。扶摇冷声道“有什么话先打退了这波再说”

  南风无法,只得前去救场。谢怜迅速回过神,道“南风扶摇,你们先走。”

  南风回头“什么”

  谢怜道“你们围着轿子就会一直有东西来,打不完的,先带人走。我留下来会会那位新郎。”

  南风又要骂了“你一个人”扶摇那边却冷冷地道“他反正能驱使那绫,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你有空拉拉扯扯,不如先安顿了这群再回来帮忙。我先走了。”

  他倒潇洒干脆,说走就走,片刻也不拖沓。南风一咬牙,心知他所言非虚,也对剩下的几名武官道“先跟我来”

  果然,离了花轿,那狼群与鄙奴们虽然还纠缠不休,但再也没有新的一波加入围攻。两人各护四名武官,路上边打扶摇边恨声道“岂有此理,若非我”

  言尽于此,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目光诡异。扶摇咽了话,转开头,二人暂且都收住不提,继续匆匆行进。

  花轿四周,尸横满地。

  若邪绫已将扑上来的狼群与鄙奴们尽数绞杀,飞了回来,自动柔顺地缠回了他的手腕。谢怜静静坐于轿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沙沙作响的树海包围着。

  忽然之间,万籁俱静。

  风声,林海声,魔物嘶吼声,刹那全数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然后,他听见了很轻的两声笑。

  像是个年轻的男人,又像是个少年。

  谢怜端坐不语。

  若邪绫在他手上静静缠卷着,蓄势待发。只要来人流露出一丝杀气,它便会立刻疯狂地十倍反击回去。

  谁知,他没等到突如其来的发难和杀意,却是等到了别的东西。

  花轿的帘子被微微挑起,透过鲜红盖头下的缝隙,谢怜看到,来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指节明晰。第三指系着一道红线,在修长而苍白的手上,仿佛一缕明艳的缘结。

  不必多说,南风早已追了上去。两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十指鲜红,指甲尖利,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忽地双手一丢,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正正盖到两名新娘头上。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

  果不其然,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看不见人影,也闻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又看不到是什么,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都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伸爪要抓,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们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谢怜听了,习惯性地脱口道“还好还好。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嗯”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连忙打住。说话间,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竟是一蹦七尺多高,一弹三丈多远,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谢怜足底一点,身子也掠了出去,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道“灵文灵文百事通我问个问题,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怜道“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略危急。实不相瞒,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

  灵文“啊这么惨”

  谢怜“还好。所以有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好回答,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任务需求,绝不泄露。”

  灵文道“殿下你误会了,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

  谢怜脚下险些一歪,道“好吧。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嫉妒心强、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

  灵文道“你这么一说,倒是的确想起来一位。”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引来一片喝彩,他转身一拱手,道“说来”

  灵文道“老裴以前没飞升的时候,是个将军。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十分美艳,性情悍烈,叫做宣姬。”

  谢怜道“嗯,宣姬。”

  灵文继续道“裴将军这个人么,见了美貌的女子,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要去纠缠的。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成了他手下败将。”

  宣姬成为俘虏,被押送到敌营,趁守军不备,当场便要自尽。偏生没自尽成,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救下来了。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便是后来飞升的明光将军了。

  这位裴将军,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二来战事大局已定,就算拉锯下去,也再无翻盘可能,便把宣姬放了。一来二去,再来再去,会发生什么,实在是很好想象。这时,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五指一扣,险些入肉,他正想一脚踹出,发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换了个姿势,改踹了她肩,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道“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

  灵文道“本来是美谈。可坏就坏在,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怜两步一跃,攀上屋顶,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抹了一把汗,道“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也没错。”

  灵文道“是没错,可是两国交兵,战场无情,原本两人就说好了,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有今朝,没明朝,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而且老裴这个人,我说实话,不跟你双飞就不错了。”

  “”

  “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性情极为激烈。她要的东西,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

  “且慢且慢”谢怜道,“你先告诉我,宣姬是不是残疾是哪里残疾”

  “是她”话到此处,灵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实在要命,每次都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就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尽数耗干。看来下次他得一开头就劈头盖脸问重点。横飞纵跃间,谢怜迅速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那么,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无法被鬼新郎一眼发现数目不对,反过来,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仔细想想,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事实上,恐怕那时候,他奔出庙门去追,而鬼新郎则还留在一屋的黑烟中,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殿后,藏叶于林,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

  那么,“鬼新郎”就不是“新郎”,而是“新娘”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

  既然是女子,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比如,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不是当地人不想建,而是建不起来。小萤说“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烧的。为什么放火烧庙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恨,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无一人前来,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保存也极好,为何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又是为何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除了嫉妒和独占欲,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如果真是脚步声,谢怜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谢怜终于得以落地,微喘一口气,略定心神,起身去数。

  一、二、三、四十个。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由南风去追了。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还没出现。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咚咚”、“咚咚”声,从他身后传来。

  谢怜缓缓转身,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轻吸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一身红嫁衣,不见喜气,只见凄厉。

  但她之所以矮小,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而是因为,她是跪在地上的。

  她双腿骨头已断,却没有截腿,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跪着走路。

  他听到的怪异的“咚咚”声,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行走的声音。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厉”、“凶”、“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

  谁知,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这是要是你喜欢,我帮你”

  “”谢怜道,“不,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爱好。”

  小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你们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道“我、我会改衣服,我随身都带针线的,哪儿不好我可以改,我还会梳妆打扮,我来帮你”

  “”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三郎坐着,一摊手,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万一他心怀不轨该怎么办”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这时,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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