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18）过去——星星（1）
开学第一天，系主任新生致辞，习惯了自学的郑齐本来不太喜欢这种气氛，却因为是大学第一课，也不禁被气氛所感染。
系主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教授，头顶已经没有了头发，脑门很亮，整个人显得很矍铄。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宫文，是数学系的系主任，感谢大家能够报考本校数学系！”
系主任向大家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大家禁不住鼓掌。
“我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可以说是大家的，现在有个流行的词，叫‘学长’！”说到‘学长’，在座的学生都开心的大声附和着叫着‘学长好’。
“我也很有幸，当了这个学校数学系的系主任！这虽然并不是我的人生梦想，却是一个比达到我人生梦想更有意义的工作。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报考数学系的目的可能不同，但是，我们却有幸能够在今天坐在这里。数学，是一门很神秘的学科，他有时候变幻莫测，有时候简单明了，世界上万事万物最终都可以用数学来解释，他是一种神秘而穿越历史的语言。而师范学院的数学系，不仅是研究数学这门语言的，而且，是研究和学习把这门语言用我们通常所熟悉的语言来传授给更多人的专业。大家会说，不就是数学老师嘛！用得着说得这么复杂吗？我今天来告诉大家，用得着。因为，老师这个词，不是教人学习就可以称之为老师的，更多的人只能用另外一个词来称呼，那就是‘教职员工’。大家会问，这有什么区别吗？这其中的区别很大，教职员工说明是以教课为职业的员工，而老师，是以身语行为先导传授课程和行为的值得尊敬的人。所以，在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够成为后者，在这里不仅仅能够学到专业的知识，还能培养你们的行为和品德，走出校门再踏进你们从业的校门的时候，把你们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融汇到你们的行为和生活中，去教授给你的学生，去影响你们身边的人！好，这就是我寄予大家的希望，也是我送给大家的祝福！我再一次欢迎大家的到来！”
系主任再一次九十度鞠躬，这一次的掌声和第一次他鞠躬时的掌声不同，这次的掌声没有了第一次掌声的喝彩，而是增添了一份尊重和力量。
郑齐被这大学第一课所感染，和其他同学一样，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使劲的鼓着掌，而且，浑身的血液似乎要胀爆血管，充满了力量，后背像被贯通了一样，那是一种使命感加身的感觉。
郑齐在打工的电子城，用手里的钱东拼西凑装了一台二手电脑。除了专业课外，一有时间他就到学校的图书馆寻找计算机专业的书。与其他同学不同，他经常不在图书馆的座位上学习，而是找一个少有人来的书架角落，靠着书架看上半天。时间长了，他就有了两个可供选择的比较隐蔽的小天地。
这天，郑齐下午没课，早早吃过午饭跑到图书馆，借好了书摸到他的一个“小窝点”，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他只好转到另一个“小窝点”，在那，居然有一个男生坐在地上睡觉。郑齐不想浪费时间，见那人把头埋到膝盖上靠着墙睡得正香，索性，郑齐坐到了一边，看起了书。不知不觉郑齐看了很久，想喝一口水，就摸书包，拿出自己的水。
“几点了？”
旁边睡觉那人说了一句话，郑齐吓了一跳，明明就是个女孩的声音。
郑齐停下了正在拧水杯盖的手，抬眼看着这个剪了短发的女生，瓜子脸，皮肤白白的，眉清目秀，正在盯着他的眼睛，睫毛很长。
“两点多了！”
“你要考计算机了？”那人又问。
“哦，不，这是专业书。”
“我们学校有计算机专业吗？”
“我的爱好！”
“爱好？”
郑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是哪个系的？”
“数学。”郑齐机械的回答。
“怎么会有人喜欢数学？你的爱好真奇怪！”
“那你是哪个系的？”
“中文！”
“中国人还学中文！”郑齐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那你和我们系老师说去！”那女生完全没有被问倒的感觉，依旧懒洋洋的。
“你怎么在这睡觉！”
“这安静，直到你来了！”
“我又没说话，是你先说的话！”
“你老翻书！”
郑齐翻书，特别是大开本的，像计算机专业书这种书，喜欢从每页的正中间搓起书页，书页是被他卷着翻起来的，所以，翻书的声音有些大。
“听得我都替书疼！”那女生又接着说了一句。
“看书怎么能不翻书呢！”郑齐有些别扭，明明自己是在图书馆看书的，这女生是来睡觉的，倒好像他做错了似的。
“翻书要这样！”那女生突然拿过郑齐膝盖上的书，摊在自己膝盖上，左手扶着书的左半面，右手用食指从书的右上角慢慢掀起，纤巧而优雅的把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摊开穿进翻开书页的后面，之后，用整个右手的手掌托住翻开的那页书，手掌从右向左将书页扶到左侧。全套动作几乎没有声音，而看起来又是那么流畅而自然，让郑齐想到古装电视剧中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看到了！”那女生把书随即一合，又递回给郑齐，“不过，你翻书也还算行，就是声音太大，比那些用食指沾口水的强多了！”那女生说到这，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小嘴撇了一下，好像是对这个‘强多了’的评价有些可惜。
郑齐听到这，也想到有些人是那样翻书的，不禁笑了出来。
“看来你也赞同！我叫关兰，阳关的关，兰陵的兰，你呢？”
关兰这名字听起来和她的发型倒是有些贴切。
“郑齐，郑和的郑，整齐的齐。”
“哈！真的吗？！”
郑齐奇怪，他的名字和翻书声音大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郑齐问了一句。
“郑齐，郑和的郑，不就是关耳郑吗？你是听不到你自己翻书的声音大喽！郑齐的齐，你让我想起齐天大圣！他不就是那个齐吗？他到阎王爷那翻生死簿的时候，不就翻的哗啦哗啦的！”说着，关兰还学着电视剧西游记里孙悟空翻生死簿时那夸张的样子，之后笑得手舞足蹈。
郑齐看了，不禁也笑了起来。
“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圣吧！”关兰不管不顾的自说自话。
郑齐对‘大圣’这个名字倒不反感，因为他也挺喜欢孙悟空的，只是他早就知道他的名字是指他的出生家里有男有女，齐整之意，却没想过，这个齐字和孙悟空有这样的联系，他又抬眼看了看这个看似不拘小节，实则注重细节的女孩。
“怎么，不高兴？”
“那你该叫什么？”
“你还想给我起外号？”
“比起我，你倒更像变来变去的孙悟空，”郑齐想着，“叫你贞德吧！”
“呀，有点儿学问嘛！”
“说说！”
“你不就是也想叫我圣女吗？圣女贞德！”
“难道我叫你八戒！”郑齐忽然说道。
关兰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难听了！嗯！我自己选贞德！”
郑齐越来越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的！
“就这么定了！不过我得跟你说，这个地方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了，否则，我就没有地方睡觉了！我允许你在这看书。”那女孩站起了身，向郑齐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大圣，我去也！后会有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郑齐每次到这个地方，几乎都能看到关兰在那睡觉，郑齐怀疑她不用上课。
这天，郑齐又来到这个角落，发现关兰坐在那，居然没有睡觉。看到郑齐来了，高兴的用手打着招呼，示意他快点儿过去。
“干嘛？”
“快来！大圣！”
郑齐听了，忍不住笑了。
“看你这么努力，应该不像是想当老师的样，你是要做个科技精英的劲头啊！我跟我同学问了，你看的那书，那都是相当专业级的了！”
郑齐听了关兰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快说，你以后的愿望是什么？”
郑齐一下子被问住了，以后的愿望是什么？郑齐只是很喜欢计算机，到底以后想做什么他还真没想过，与其说他的梦想是计算机，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计算机迷。
“不是吧！没有愿望吗？你也太纯粹了！就那么单纯的喜欢计算机？那好吧，我帮你想了一个愿望，你以后应该开一个科技公司，知道吗？”
郑齐被关兰的认真劲儿打动了，也许吧，郑齐想，不过，这个愿望是不是有些遥远。
“好，你没意见是吧？就这么定了，那么，既然开科技公司，你就应该起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我呢，是学中文的，这名字要是等你开公司的时候现想怎么来得及呢？遇到我你是撞了大运了！我是在睡觉的时候都会文思泉涌的人！我给你的科技公司已经起好名字了！就叫‘大圣科技’，怎么样，霸气吧！既好记，又代表孙悟空无所不能变化多端，很符合科技公司的特点，又带有你名字中隐含的元素，多好！你是不是得谢谢我！我连标识都帮你设计好了。”说着，关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里面夹了一张纸，上面清晰的画了一个抽象的孙悟空侧脸，还有一根象征金箍棒的粗线斜贯画面。关兰把这张纸递给郑齐，郑齐惊讶的看着上面的孙悟空。
“怎么样，不错吧！”
郑齐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盯看着那个孙悟空。
“好了，我睡觉了！”
郑齐眼看着关兰靠墙闭上了眼睛。对于手里的这张所谓郑齐未来公司的标志的设计图，郑齐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觉得应该谢谢我吗？”关兰闭着眼睛嘟哝着。
“谢谢！”郑齐不由自主的说。
“不用谢，以后你开公司的时候，记得分些股份给我就好了！记得啊！不许忘了我！”关兰说着，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小手指头。
郑齐以为是要和他拉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指头和关兰的小手指头搭上了。没想到关兰忽然抬起头甩开了郑齐的手指头，瞪着郑齐。
“干嘛呢？”
“你不是要拉钩吗？”
“谁跟你拉钩，我是说，你要是忘了，我可瞧不起你！”关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手指头。
郑齐对关兰的思维彻底搞得没了思想。
“看看，你把我的觉都给弄没了！你今天也看书啊！我就奇怪了，你是看书看不够吗？那你怎么考了师范大学啊！按你这劲头，你应该至少考理工的计算机系啊！”
郑齐被问住了，脸色不自觉的红了。
“好了好了，算了，不问了！反正我是没办法，要是按我自己的意思，我都不想念大学，大学里那些书我几乎都读过了，谁让我父母都是老师，我就得子承父业，我也就得是个老师！好像我天生就该是个老师！你不知道，当个老师的孩子有多难！你学习好吧，人家会说你是因为父母是老师，你在家里吃小灶！你学习不好吧！人家会笑话你老师的孩子还那么笨！其实，你知道吗？我父母根本没有时间辅导我！还要求我学习成绩好！凭什么呀！还必须考师范大学，以后的工作就稳定了！哎！”
“那要是让你自己选，你会上什么大学？”
“上什么大学？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就不想上大学！你以为老师就都厉害吗？像那些教开汽车的驾校老师，他们开车未必厉害！老师也一样，给你一本课本，你年复一年的讲，背都能背下来了！多枯燥啊！我就想像古文里写的那些文人那样，今天会个好友，明天来个四海云游！”说着，关兰摆出仿佛宽袍大袖羽扇纶巾的样子。
“那都是诗里的，他们也有工作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受挫了或者被贬了才写了那么多诗的！”
“所以啊，我就不工作，就不会被贬，只文人，不悲伤！”
“那你成天睡觉，什么都不学，怎么当文人呢？”
“我晚上是醒着的！白天这个世界太吵了，晚上众人皆醉我独醒！我读书时你是看不到的！我同学都说我要成仙了！”
“那以后你的学生都要晚上上课喽！”
“嗯！可以尝试当个夜校老师！”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郑齐觉得他好像突然和关兰达成了同样的节奏。
“哎呀，没意思，我也睡不着了，大圣，你这些书今天必须都读完吗？”
“什么意思？”
“我带你出去云游去！”
“我，我身上没带钱！”
“傻瓜，云游带什么钱，我们化缘！”
说着，关兰拉着郑齐就往外走。
其实，郑齐开始也有些犹豫，但是，他不由自主的想跟关兰出去。
郑齐去还书，关兰让他在还书处等她，郑齐看着关兰去和几个男同学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又走了过来，拉上他走出了图书馆。
原来，关兰问几个男同学借了两张学生月票。虽然郑齐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里长大，可他去过的地方很少，几乎就是在学校和家之间往复，最多就是参加过学校的一些出游。郑齐不知道这个假小子要拉他去哪？
关兰拉着郑齐来到学校门前的公共汽车站，有好几条公交线路都经过学校，关兰看了看站牌，转身对郑齐说，
“大圣，我们就坐第一个来的车，那车到哪我们就去哪，怎么样！”
还没等郑齐反应过来，有一辆公交车已经停进了站，关兰见车来了，忙拉上郑齐上了车。郑齐稍微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胡闹，至少，总该算是不靠谱。
关兰和郑齐坐在公交车上，车子一直向前开，而没多久，关兰就靠在郑齐肩膀上睡着了。郑齐有些紧张，一动不敢动，就这样，任公交车开过了一站又一站，当关兰睡醒的时候，报站器报下站是一座塔寺，关兰拍了拍郑齐，示意他下车。
公交车在一座寺庙附近停下了，关兰下车后，上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跺了跺脚。郑齐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好像听说过。关兰看了看郑齐，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郑齐忙问，
“你这是干什么？”
“带你去化缘啊！”
“真去啊！”
“我说过假的吗？”
“我是无神论者！”
“又没让你出家！”
“化缘不是要去除了寺庙的地方吗？”
“谁告诉你的？自己找上门的，佛祖就不收了吗？我们悟性高！再说，孙悟空和猪八戒不都是佛祖找到的吗？我们悟性高，佛祖很喜欢我们的！走吧！”
“真的假的！”
“哎呀，把你吓的，佛门重地，不得喧哗啊！”
关兰拉着郑齐向寺门走去，寺门前坐着一位老婆婆，穿着紫红色的居士服，郑齐很紧张，他看着关兰双手合十，向老人家鞠了一个躬，口念“阿弥陀佛”，郑齐就也跟着依样学样，鞠躬念佛。老人回了两个礼，关兰迈进了寺门，郑齐紧跟了进去。
寺门正对着一个白色的佛塔，塔前有一顶很大的香炉，香烟缭绕，关兰从旁边的请香案上拿起了三支香，郑齐看到香案旁贴着一个帖子，上面写着“免费请香”，郑齐就也学着关兰拿起了三支香。关兰在旁边的点香炉上把三支香点燃，然后向塔敬香跪拜，郑齐不敢造次的学着做了一遍。看关兰站起来后，郑齐想上前去和她说话，关兰却示意他不要说话，之后就绕着佛塔开始走，郑齐只得跟着她绕着佛塔走了三圈。绕过三圈后，关兰才对郑齐说，
“怎么样？心里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嗯，就是被你吓得不敢出大气儿！”
“这不是被我吓的，这是被这道场的气氛震慑的！来，跟我来，我带你转转！”
“你信佛？”
“嗯，怎么说呢？我对这种文化很感兴趣，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信！”
“那你拜塔！”
“这不矛盾，就好像你到什么地方就要尊重那里的风俗习惯一样！”
“这样啊！”
“你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其实，佛教文化很高深的，我们接触的很多课程都和佛教文化有关。比如说《西游记》。之所以很多人说迷信，是因为迷而信，不了解这种文化。”
郑齐跟着关兰，看到了一尊像古代将军的塑像前，关兰看了看，转头问郑齐，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你看过封神演义吗？”
“我看过封神榜的电视剧，还没看全！”
“真不知道你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他就是《封神演义》中的韦护，在这里叫韦驮，也叫韦驮天，每个佛教寺院都有他来护法，他有个神杵，看到了吧？他手上拿的那个！”郑齐看到了韦驮天手上果然拿着一根像短棒一样的兵器。“这个神杵根据寺庙接待能力的大小，拿法是不同的，如果神杵向上，那就是可以接待路过的僧人三天，如果平放，就可以接待一天，如果向下，就是不能接待了。”
“那这里好像不接待。”郑齐见神杵的位置是指向下的。
“阿弥陀佛，你已经开悟啦！”关兰说道。
郑齐也笑了笑，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关兰继续又带着他向里面走，寺庙里有一些人在不同的佛像前或跪拜或祈祷，郑齐和关兰只是轻轻的路过。在经过一排房子时，郑齐看到四个字“花开见佛”，他看向关兰，关兰就像导游一样给他解释，
“所谓‘花开见佛’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生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朵莲花生在佛前的莲花池里，当我们的生命走到最后，菩萨会带着那朵莲花来接我们，我们在这个世上做的好呢，我们的莲花就生长的好，我们被带到莲花池中莲花就开得快，当那朵莲花开放的时候，我们就会见到佛给我们讲经悟道了！”
郑齐听得很认真，他甚至有过那么一刹那，感觉自己就是在关兰说的佛国听一个菩萨在给他讲经。
他们来到大雄宝殿，关兰对郑齐说，
“大圣，这三尊佛像从左向右依次是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药师佛，阿弥陀佛就是西方世界的佛祖，也就是西游记里提到的那位等待师徒四人到来的佛祖，释迦牟尼佛是掌管我们这里的佛祖，药师佛是掌管东方琉璃世界的佛祖。”
郑齐听得非常入神，他看到药师佛手中托着一尊塔，不禁问道，
“东方佛祖怎么托塔呢？”
“东方世界的佛祖是药师佛，佛号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他不只救死扶伤而且救人危难，更医治人的心灵，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就是指浮屠塔，所以，他手托塔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郑齐和关兰在大雄宝殿内一名出家人的指导下向三尊佛祖行了礼。郑齐这一次行礼行得特别恭敬，而不是像刚进寺时那么紧张。
关兰又带郑齐转了转，问寺里的人还讨了茶喝。之后关兰带他来到一尊塑像前，郑齐这次眼前一亮，关兰看着露出微笑。
“关公啊！”郑齐几乎是呼出了这句话。
“嘘！”关兰让他小声点儿。
郑齐马上抿起了嘴巴。
这尊关公像很特别，不是像郑齐印象里知道的那种拿着一把大刀威武而立，而是一身武装坐在那里，手持一本春秋，聚精会神，面红髯黑，威武庄重。
“是不是奇怪为什么这里的关公是坐着的，而且还在读书？”关兰看着郑齐问。
“对啊！刀呢？”
“在这里，这尊是护持寺庙的珈蓝菩萨，三国里很多次记载关公读书，所谓‘有文无武不威如，有武无文不丈夫，谁似将军文而武，战袍不脱夜观书’。更有形容说，‘站拥刀，勇视天下，坐捧卷，智临匹夫’。”
“好威风！”
“那就施一礼吧！”
关兰向关公深深施了一礼，郑齐也学着施了一礼。
郑齐和关兰从寺庙走出来的时候，之前在门前的婆婆还在，两个人又向婆婆道了阿弥陀佛。
“怎么样？下次再见到寺庙你还会像刚才那样疑神疑鬼的吗？”
“不会了！”
“这个缘化的好吗？”
“挺好的！要是每个到寺庙的人都能听到刚才那段讲解，就不会感觉迷信了。我觉得你挺适合当老师的，你一定能当个好老师！”
“算了吧，我说过，我的梦想是云游四海！”
“可是，那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啊！你要是能像刚才给我讲解那样给你的学生讲课，他们一定喜欢听，成绩就更不用说，一定好啊，就算不是为成绩，他们一定会觉得学习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了，我上大学第一课是我们系主任给我们上的，他说有很多老师只适合被称为‘教职员工’，他们是以教书为职业的员工，而他希望我们成为老师，以身体力行来教授学生学习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其实，我之前也没想过要当老师，甚至有些讨厌老师，从小到大，我几乎是在学校自学过来的，直到上了我们系主任的那节课，我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跟着一些老师读书，因为一些老师的言传身教并不能让学生尊重，他们的知识也并没有达到有一车水让学生取一杯水的程度，所以，他们作为教职员工，让很多孩子失去了学习的兴趣，错过了拥有更高梦想达到人生更高价值的机会。”
“那你现在想成为好老师了？”
“至少我知道我能做一个好老师！”
“那你的计算机呢？”
“在没有能力实现计算机梦想之前，我可以做个好老师，我的梦想和我的事业并不矛盾，当我具有实现梦想能力的时候，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计算机老师，我要让我的学生对数学感兴趣，对计算机感兴趣！”
“真的吗？”
“真的！”
“被你说的，我都要动摇了！你讲的好像很有使命感一样！”
“当然是使命感的！你不觉得吗？很多成年人做错事，难道和他的老师没有关系吗？如果在他读书的时候，遇到一位负责的老师，也许他就会有正确的道德观和人生观，而如果遇到的是一位不负责任的老师，倒霉的是学生，老师照拿工资，用系主任的话说，教职员工。有哪个警察会去找一个只教课本知识的老师来说，‘你当初没有好好教你的学生，现在他犯罪了，你有责任？’”
“哎呀，不要讲了，不要讲了，太可怕了！我现在都觉得老师是一个高危职业了！”
“不会啊，你就能成为一名很好的老师，你不只能讲课本上有的，还能教孩子课本上没有的相关知识，而且，会让孩子很难忘，这是一种天赋，你不应该只用在你云游四海的梦想上！”
“哎呀，别说了，刚才我被你化缘了，现在我可是需要去化斋了！”
“去哪化斋啊？”
“你跟我来吧！”
郑齐跟着关兰走到了一所大型超市，郑齐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他在家从来没参与过买菜买东西，上了大学之后更被教室和图书馆所包围，更因为生活的拮据，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郑齐以为关兰是要带他买东西，没想到，关兰带他来到了熟食品区，在各种现做现卖的食品摊位前跟着下班买菜的家庭买手左品右尝，之后又跑到了饮料区尝了几样饮料和酸奶，最后，品了品英式红茶。最终，两个人从无购物通道饱饱的走出了超市。
直到现在，郑齐终于真的相信关兰是带他出来“化缘”的了。这是一个奇怪的女生，而这也是郑齐从出生开始，最奇怪的一个下午，却很开心。
傍晚时分，他们坐上公交车回到了学校，郑齐把月票还给关兰。
“怎么样，大圣！化缘有意思吧！”
郑齐笑了笑，在刚点亮的路灯下，关兰的五官显得立体而模糊，眼睛却因为灯光的折射，闪着光。
见郑齐没说话，关兰却不冷场的说，
“看来我今天晚上看不成书了，累死了！我把你从人间带到了天上，你却把我从天上拉下了人间，好了，走了！”
关兰也没等郑齐跟她道别，就转身走了。郑齐觉得心底隐隐有些失落。忽然关兰回身对郑齐说，
“大圣，我明天上午没课，我上你们系去蹭课啊？”
“啊？”
“一个语文老师要是能多懂点儿数学是不是更牛？”
“啊？”
“你明天一早在你们系门口等我吧！”
“可是我明天第一节没课！”
“啊！这样啊，那就在图书馆老地方见！”
说完，关兰真的走了。而这次，郑齐觉得失落感不见了，转瞬而来的是一种期待。
从那以后，他们渐渐的不只在图书馆见面，郑齐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约会了，而关兰也没说什么，继续假小子一样，在醒着的时候尽量和郑齐在一起，偶尔，她还饶有兴趣的去听数学系的课。在他们都没有课，又不是周末的时候，关兰还带郑齐去了许多郑齐没有去过的地方“化缘”，郑齐因为周末要去打工，所以，自己办了张月票通卡，学校里简称“满天飞”，关兰也就跟着办了一张，这是他们化缘唯一自己花钱的东西，全额八块，外加一张一寸正照。
圣诞节的前一天，关兰早早约了郑齐把这天下午空出来，郑齐上午上课的时候非常期盼中午的到来，刚一出教室，他听到同学说，
“快去看，快去看，楼下好多氢气球！”
郑齐并不稀奇，在他进大学以来，见过好多男女同学为表达爱意玩出各种花招。他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一大堆各种花样的氢气球下站着的居然是关兰，旁边还站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大概是看这出爱情浪漫剧的男主角是谁，是哪个男生让一个女生如此主动。郑齐看见是关兰马上想贴着人边溜走。却没想到关兰早早就看到了他。
“大圣，大圣！过来啊！郑齐，郑齐！”关兰一着急，喊出了郑齐的名字。
同年级的好多同学都开始哄郑齐。
郑齐红着脸走了过去。
“你这是干嘛啊？”郑齐紧张的问道。
“平安夜！当然要过得特别一点儿了！”说着，关兰根本不管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像个大哥挎着老弟一样挎着郑齐。
“走，陪我过节去！”
在大家的起哄中，郑齐被关兰挎走了。郑齐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大圣，我说，我今天可有点儿挑你礼了！这大过节的，你看到我拿这么多东西，等在你们楼下，你还想溜走！别以为我没看见！怎么，你今天不想跟我出去啦？是不是别的女生约你了？见色忘义是不是！”关兰威胁着说。
“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啊！”郑齐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这是你说的啊！那你今天可就归我了！你看我这些气球好看不？”
“好看，不过，这得多少钱啊！”
“这你就别管了！”
“你打算上哪去？带这么多气球，太招摇了！”
“是吗？招摇吗？一会儿就不招摇了，走，我们去校门口！”
郑齐被莫名其妙的拉着，往校正门走。一路上好多或羡慕或惊讶的目光，还有好多女生吵着问自己男朋友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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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宫文，是数学系的系主任，感谢大家能够报考本校数学系！”
系主任向大家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大家禁不住鼓掌。
“我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可以说是大家的，现在有个流行的词，叫‘学长’！”说到‘学长’，在座的学生都开心的大声附和着叫着‘学长好’。
“我也很有幸，当了这个学校数学系的系主任！这虽然并不是我的人生梦想，却是一个比达到我人生梦想更有意义的工作。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报考数学系的目的可能不同，但是，我们却有幸能够在今天坐在这里。数学，是一门很神秘的学科，他有时候变幻莫测，有时候简单明了，世界上万事万物最终都可以用数学来解释，他是一种神秘而穿越历史的语言。而师范学院的数学系，不仅是研究数学这门语言的，而且，是研究和学习把这门语言用我们通常所熟悉的语言来传授给更多人的专业。大家会说，不就是数学老师嘛！用得着说得这么复杂吗？我今天来告诉大家，用得着。因为，老师这个词，不是教人学习就可以称之为老师的，更多的人只能用另外一个词来称呼，那就是‘教职员工’。大家会问，这有什么区别吗？这其中的区别很大，教职员工说明是以教课为职业的员工，而老师，是以身语行为先导传授课程和行为的值得尊敬的人。所以，在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够成为后者，在这里不仅仅能够学到专业的知识，还能培养你们的行为和品德，走出校门再踏进你们从业的校门的时候，把你们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融汇到你们的行为和生活中，去教授给你的学生，去影响你们身边的人！好，这就是我寄予大家的希望，也是我送给大家的祝福！我再一次欢迎大家的到来！”
系主任再一次九十度鞠躬，这一次的掌声和第一次他鞠躬时的掌声不同，这次的掌声没有了第一次掌声的喝彩，而是增添了一份尊重和力量。
郑齐被这大学第一课所感染，和其他同学一样，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使劲的鼓着掌，而且，浑身的血液似乎要胀爆血管，充满了力量，后背像被贯通了一样，那是一种使命感加身的感觉。
郑齐在打工的电子城，用手里的钱东拼西凑装了一台二手电脑。除了专业课外，一有时间他就到学校的图书馆寻找计算机专业的书。与其他同学不同，他经常不在图书馆的座位上学习，而是找一个少有人来的书架角落，靠着书架看上半天。时间长了，他就有了两个可供选择的比较隐蔽的小天地。
这天，郑齐下午没课，早早吃过午饭跑到图书馆，借好了书摸到他的一个“小窝点”，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他只好转到另一个“小窝点”，在那，居然有一个男生坐在地上睡觉。郑齐不想浪费时间，见那人把头埋到膝盖上靠着墙睡得正香，索性，郑齐坐到了一边，看起了书。不知不觉郑齐看了很久，想喝一口水，就摸书包，拿出自己的水。
“几点了？”
旁边睡觉那人说了一句话，郑齐吓了一跳，明明就是个女孩的声音。
郑齐停下了正在拧水杯盖的手，抬眼看着这个剪了短发的女生，瓜子脸，皮肤白白的，眉清目秀，正在盯着他的眼睛，睫毛很长。
“两点多了！”
“你要考计算机了？”那人又问。
“哦，不，这是专业书。”
“我们学校有计算机专业吗？”
“我的爱好！”
“爱好？”
郑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是哪个系的？”
“数学。”郑齐机械的回答。
“怎么会有人喜欢数学？你的爱好真奇怪！”
“那你是哪个系的？”
“中文！”
“中国人还学中文！”郑齐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那你和我们系老师说去！”那女生完全没有被问倒的感觉，依旧懒洋洋的。
“你怎么在这睡觉！”
“这安静，直到你来了！”
“我又没说话，是你先说的话！”
“你老翻书！”
郑齐翻书，特别是大开本的，像计算机专业书这种书，喜欢从每页的正中间搓起书页，书页是被他卷着翻起来的，所以，翻书的声音有些大。
“听得我都替书疼！”那女生又接着说了一句。
“看书怎么能不翻书呢！”郑齐有些别扭，明明自己是在图书馆看书的，这女生是来睡觉的，倒好像他做错了似的。
“翻书要这样！”那女生突然拿过郑齐膝盖上的书，摊在自己膝盖上，左手扶着书的左半面，右手用食指从书的右上角慢慢掀起，纤巧而优雅的把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摊开穿进翻开书页的后面，之后，用整个右手的手掌托住翻开的那页书，手掌从右向左将书页扶到左侧。全套动作几乎没有声音，而看起来又是那么流畅而自然，让郑齐想到古装电视剧中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看到了！”那女生把书随即一合，又递回给郑齐，“不过，你翻书也还算行，就是声音太大，比那些用食指沾口水的强多了！”那女生说到这，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小嘴撇了一下，好像是对这个‘强多了’的评价有些可惜。
郑齐听到这，也想到有些人是那样翻书的，不禁笑了出来。
“看来你也赞同！我叫关兰，阳关的关，兰陵的兰，你呢？”
关兰这名字听起来和她的发型倒是有些贴切。
“郑齐，郑和的郑，整齐的齐。”
“哈！真的吗？！”
郑齐奇怪，他的名字和翻书声音大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郑齐问了一句。
“郑齐，郑和的郑，不就是关耳郑吗？你是听不到你自己翻书的声音大喽！郑齐的齐，你让我想起齐天大圣！他不就是那个齐吗？他到阎王爷那翻生死簿的时候，不就翻的哗啦哗啦的！”说着，关兰还学着电视剧西游记里孙悟空翻生死簿时那夸张的样子，之后笑得手舞足蹈。
郑齐看了，不禁也笑了起来。
“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圣吧！”关兰不管不顾的自说自话。
郑齐对‘大圣’这个名字倒不反感，因为他也挺喜欢孙悟空的，只是他早就知道他的名字是指他的出生家里有男有女，齐整之意，却没想过，这个齐字和孙悟空有这样的联系，他又抬眼看了看这个看似不拘小节，实则注重细节的女孩。
“怎么，不高兴？”
“那你该叫什么？”
“你还想给我起外号？”
“比起我，你倒更像变来变去的孙悟空，”郑齐想着，“叫你贞德吧！”
“呀，有点儿学问嘛！”
“说说！”
“你不就是也想叫我圣女吗？圣女贞德！”
“难道我叫你八戒！”郑齐忽然说道。
关兰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难听了！嗯！我自己选贞德！”
郑齐越来越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的！
“就这么定了！不过我得跟你说，这个地方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了，否则，我就没有地方睡觉了！我允许你在这看书。”那女孩站起了身，向郑齐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大圣，我去也！后会有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郑齐每次到这个地方，几乎都能看到关兰在那睡觉，郑齐怀疑她不用上课。
这天，郑齐又来到这个角落，发现关兰坐在那，居然没有睡觉。看到郑齐来了，高兴的用手打着招呼，示意他快点儿过去。
“干嘛？”
“快来！大圣！”
郑齐听了，忍不住笑了。
“看你这么努力，应该不像是想当老师的样，你是要做个科技精英的劲头啊！我跟我同学问了，你看的那书，那都是相当专业级的了！”
郑齐听了关兰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快说，你以后的愿望是什么？”
郑齐一下子被问住了，以后的愿望是什么？郑齐只是很喜欢计算机，到底以后想做什么他还真没想过，与其说他的梦想是计算机，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计算机迷。
“不是吧！没有愿望吗？你也太纯粹了！就那么单纯的喜欢计算机？那好吧，我帮你想了一个愿望，你以后应该开一个科技公司，知道吗？”
郑齐被关兰的认真劲儿打动了，也许吧，郑齐想，不过，这个愿望是不是有些遥远。
“好，你没意见是吧？就这么定了，那么，既然开科技公司，你就应该起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我呢，是学中文的，这名字要是等你开公司的时候现想怎么来得及呢？遇到我你是撞了大运了！我是在睡觉的时候都会文思泉涌的人！我给你的科技公司已经起好名字了！就叫‘大圣科技’，怎么样，霸气吧！既好记，又代表孙悟空无所不能变化多端，很符合科技公司的特点，又带有你名字中隐含的元素，多好！你是不是得谢谢我！我连标识都帮你设计好了。”说着，关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里面夹了一张纸，上面清晰的画了一个抽象的孙悟空侧脸，还有一根象征金箍棒的粗线斜贯画面。关兰把这张纸递给郑齐，郑齐惊讶的看着上面的孙悟空。
“怎么样，不错吧！”
郑齐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盯看着那个孙悟空。
“好了，我睡觉了！”
郑齐眼看着关兰靠墙闭上了眼睛。对于手里的这张所谓郑齐未来公司的标志的设计图，郑齐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觉得应该谢谢我吗？”关兰闭着眼睛嘟哝着。
“谢谢！”郑齐不由自主的说。
“不用谢，以后你开公司的时候，记得分些股份给我就好了！记得啊！不许忘了我！”关兰说着，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小手指头。
郑齐以为是要和他拉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指头和关兰的小手指头搭上了。没想到关兰忽然抬起头甩开了郑齐的手指头，瞪着郑齐。
“干嘛呢？”
“你不是要拉钩吗？”
“谁跟你拉钩，我是说，你要是忘了，我可瞧不起你！”关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手指头。
郑齐对关兰的思维彻底搞得没了思想。
“看看，你把我的觉都给弄没了！你今天也看书啊！我就奇怪了，你是看书看不够吗？那你怎么考了师范大学啊！按你这劲头，你应该至少考理工的计算机系啊！”
郑齐被问住了，脸色不自觉的红了。
“好了好了，算了，不问了！反正我是没办法，要是按我自己的意思，我都不想念大学，大学里那些书我几乎都读过了，谁让我父母都是老师，我就得子承父业，我也就得是个老师！好像我天生就该是个老师！你不知道，当个老师的孩子有多难！你学习好吧，人家会说你是因为父母是老师，你在家里吃小灶！你学习不好吧！人家会笑话你老师的孩子还那么笨！其实，你知道吗？我父母根本没有时间辅导我！还要求我学习成绩好！凭什么呀！还必须考师范大学，以后的工作就稳定了！哎！”
“那要是让你自己选，你会上什么大学？”
“上什么大学？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就不想上大学！你以为老师就都厉害吗？像那些教开汽车的驾校老师，他们开车未必厉害！老师也一样，给你一本课本，你年复一年的讲，背都能背下来了！多枯燥啊！我就想像古文里写的那些文人那样，今天会个好友，明天来个四海云游！”说着，关兰摆出仿佛宽袍大袖羽扇纶巾的样子。
“那都是诗里的，他们也有工作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受挫了或者被贬了才写了那么多诗的！”
“所以啊，我就不工作，就不会被贬，只文人，不悲伤！”
“那你成天睡觉，什么都不学，怎么当文人呢？”
“我晚上是醒着的！白天这个世界太吵了，晚上众人皆醉我独醒！我读书时你是看不到的！我同学都说我要成仙了！”
“那以后你的学生都要晚上上课喽！”
“嗯！可以尝试当个夜校老师！”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郑齐觉得他好像突然和关兰达成了同样的节奏。
“哎呀，没意思，我也睡不着了，大圣，你这些书今天必须都读完吗？”
“什么意思？”
“我带你出去云游去！”
“我，我身上没带钱！”
“傻瓜，云游带什么钱，我们化缘！”
说着，关兰拉着郑齐就往外走。
其实，郑齐开始也有些犹豫，但是，他不由自主的想跟关兰出去。
郑齐去还书，关兰让他在还书处等她，郑齐看着关兰去和几个男同学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又走了过来，拉上他走出了图书馆。
原来，关兰问几个男同学借了两张学生月票。虽然郑齐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里长大，可他去过的地方很少，几乎就是在学校和家之间往复，最多就是参加过学校的一些出游。郑齐不知道这个假小子要拉他去哪？
关兰拉着郑齐来到学校门前的公共汽车站，有好几条公交线路都经过学校，关兰看了看站牌，转身对郑齐说，
“大圣，我们就坐第一个来的车，那车到哪我们就去哪，怎么样！”
还没等郑齐反应过来，有一辆公交车已经停进了站，关兰见车来了，忙拉上郑齐上了车。郑齐稍微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胡闹，至少，总该算是不靠谱。
关兰和郑齐坐在公交车上，车子一直向前开，而没多久，关兰就靠在郑齐肩膀上睡着了。郑齐有些紧张，一动不敢动，就这样，任公交车开过了一站又一站，当关兰睡醒的时候，报站器报下站是一座塔寺，关兰拍了拍郑齐，示意他下车。
公交车在一座寺庙附近停下了，关兰下车后，上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跺了跺脚。郑齐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好像听说过。关兰看了看郑齐，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郑齐忙问，
“你这是干什么？”
“带你去化缘啊！”
“真去啊！”
“我说过假的吗？”
“我是无神论者！”
“又没让你出家！”
“化缘不是要去除了寺庙的地方吗？”
“谁告诉你的？自己找上门的，佛祖就不收了吗？我们悟性高！再说，孙悟空和猪八戒不都是佛祖找到的吗？我们悟性高，佛祖很喜欢我们的！走吧！”
“真的假的！”
“哎呀，把你吓的，佛门重地，不得喧哗啊！”
关兰拉着郑齐向寺门走去，寺门前坐着一位老婆婆，穿着紫红色的居士服，郑齐很紧张，他看着关兰双手合十，向老人家鞠了一个躬，口念“阿弥陀佛”，郑齐就也跟着依样学样，鞠躬念佛。老人回了两个礼，关兰迈进了寺门，郑齐紧跟了进去。
寺门正对着一个白色的佛塔，塔前有一顶很大的香炉，香烟缭绕，关兰从旁边的请香案上拿起了三支香，郑齐看到香案旁贴着一个帖子，上面写着“免费请香”，郑齐就也学着关兰拿起了三支香。关兰在旁边的点香炉上把三支香点燃，然后向塔敬香跪拜，郑齐不敢造次的学着做了一遍。看关兰站起来后，郑齐想上前去和她说话，关兰却示意他不要说话，之后就绕着佛塔开始走，郑齐只得跟着她绕着佛塔走了三圈。绕过三圈后，关兰才对郑齐说，
“怎么样？心里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嗯，就是被你吓得不敢出大气儿！”
“这不是被我吓的，这是被这道场的气氛震慑的！来，跟我来，我带你转转！”
“你信佛？”
“嗯，怎么说呢？我对这种文化很感兴趣，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信！”
“那你拜塔！”
“这不矛盾，就好像你到什么地方就要尊重那里的风俗习惯一样！”
“这样啊！”
“你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其实，佛教文化很高深的，我们接触的很多课程都和佛教文化有关。比如说《西游记》。之所以很多人说迷信，是因为迷而信，不了解这种文化。”
郑齐跟着关兰，看到了一尊像古代将军的塑像前，关兰看了看，转头问郑齐，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你看过封神演义吗？”
“我看过封神榜的电视剧，还没看全！”
“真不知道你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他就是《封神演义》中的韦护，在这里叫韦驮，也叫韦驮天，每个佛教寺院都有他来护法，他有个神杵，看到了吧？他手上拿的那个！”郑齐看到了韦驮天手上果然拿着一根像短棒一样的兵器。“这个神杵根据寺庙接待能力的大小，拿法是不同的，如果神杵向上，那就是可以接待路过的僧人三天，如果平放，就可以接待一天，如果向下，就是不能接待了。”
“那这里好像不接待。”郑齐见神杵的位置是指向下的。
“阿弥陀佛，你已经开悟啦！”关兰说道。
郑齐也笑了笑，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关兰继续又带着他向里面走，寺庙里有一些人在不同的佛像前或跪拜或祈祷，郑齐和关兰只是轻轻的路过。在经过一排房子时，郑齐看到四个字“花开见佛”，他看向关兰，关兰就像导游一样给他解释，
“所谓‘花开见佛’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生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朵莲花生在佛前的莲花池里，当我们的生命走到最后，菩萨会带着那朵莲花来接我们，我们在这个世上做的好呢，我们的莲花就生长的好，我们被带到莲花池中莲花就开得快，当那朵莲花开放的时候，我们就会见到佛给我们讲经悟道了！”
郑齐听得很认真，他甚至有过那么一刹那，感觉自己就是在关兰说的佛国听一个菩萨在给他讲经。
他们来到大雄宝殿，关兰对郑齐说，
“大圣，这三尊佛像从左向右依次是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药师佛，阿弥陀佛就是西方世界的佛祖，也就是西游记里提到的那位等待师徒四人到来的佛祖，释迦牟尼佛是掌管我们这里的佛祖，药师佛是掌管东方琉璃世界的佛祖。”
郑齐听得非常入神，他看到药师佛手中托着一尊塔，不禁问道，
“东方佛祖怎么托塔呢？”
“东方世界的佛祖是药师佛，佛号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他不只救死扶伤而且救人危难，更医治人的心灵，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就是指浮屠塔，所以，他手托塔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郑齐和关兰在大雄宝殿内一名出家人的指导下向三尊佛祖行了礼。郑齐这一次行礼行得特别恭敬，而不是像刚进寺时那么紧张。
关兰又带郑齐转了转，问寺里的人还讨了茶喝。之后关兰带他来到一尊塑像前，郑齐这次眼前一亮，关兰看着露出微笑。
“关公啊！”郑齐几乎是呼出了这句话。
“嘘！”关兰让他小声点儿。
郑齐马上抿起了嘴巴。
这尊关公像很特别，不是像郑齐印象里知道的那种拿着一把大刀威武而立，而是一身武装坐在那里，手持一本春秋，聚精会神，面红髯黑，威武庄重。
“是不是奇怪为什么这里的关公是坐着的，而且还在读书？”关兰看着郑齐问。
“对啊！刀呢？”
“在这里，这尊是护持寺庙的珈蓝菩萨，三国里很多次记载关公读书，所谓‘有文无武不威如，有武无文不丈夫，谁似将军文而武，战袍不脱夜观书’。更有形容说，‘站拥刀，勇视天下，坐捧卷，智临匹夫’。”
“好威风！”
“那就施一礼吧！”
关兰向关公深深施了一礼，郑齐也学着施了一礼。
郑齐和关兰从寺庙走出来的时候，之前在门前的婆婆还在，两个人又向婆婆道了阿弥陀佛。
“怎么样？下次再见到寺庙你还会像刚才那样疑神疑鬼的吗？”
“不会了！”
“这个缘化的好吗？”
“挺好的！要是每个到寺庙的人都能听到刚才那段讲解，就不会感觉迷信了。我觉得你挺适合当老师的，你一定能当个好老师！”
“算了吧，我说过，我的梦想是云游四海！”
“可是，那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啊！你要是能像刚才给我讲解那样给你的学生讲课，他们一定喜欢听，成绩就更不用说，一定好啊，就算不是为成绩，他们一定会觉得学习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了，我上大学第一课是我们系主任给我们上的，他说有很多老师只适合被称为‘教职员工’，他们是以教书为职业的员工，而他希望我们成为老师，以身体力行来教授学生学习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其实，我之前也没想过要当老师，甚至有些讨厌老师，从小到大，我几乎是在学校自学过来的，直到上了我们系主任的那节课，我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跟着一些老师读书，因为一些老师的言传身教并不能让学生尊重，他们的知识也并没有达到有一车水让学生取一杯水的程度，所以，他们作为教职员工，让很多孩子失去了学习的兴趣，错过了拥有更高梦想达到人生更高价值的机会。”
“那你现在想成为好老师了？”
“至少我知道我能做一个好老师！”
“那你的计算机呢？”
“在没有能力实现计算机梦想之前，我可以做个好老师，我的梦想和我的事业并不矛盾，当我具有实现梦想能力的时候，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计算机老师，我要让我的学生对数学感兴趣，对计算机感兴趣！”
“真的吗？”
“真的！”
“被你说的，我都要动摇了！你讲的好像很有使命感一样！”
“当然是使命感的！你不觉得吗？很多成年人做错事，难道和他的老师没有关系吗？如果在他读书的时候，遇到一位负责的老师，也许他就会有正确的道德观和人生观，而如果遇到的是一位不负责任的老师，倒霉的是学生，老师照拿工资，用系主任的话说，教职员工。有哪个警察会去找一个只教课本知识的老师来说，‘你当初没有好好教你的学生，现在他犯罪了，你有责任？’”
“哎呀，不要讲了，不要讲了，太可怕了！我现在都觉得老师是一个高危职业了！”
“不会啊，你就能成为一名很好的老师，你不只能讲课本上有的，还能教孩子课本上没有的相关知识，而且，会让孩子很难忘，这是一种天赋，你不应该只用在你云游四海的梦想上！”
“哎呀，别说了，刚才我被你化缘了，现在我可是需要去化斋了！”
“去哪化斋啊？”
“你跟我来吧！”
郑齐跟着关兰走到了一所大型超市，郑齐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他在家从来没参与过买菜买东西，上了大学之后更被教室和图书馆所包围，更因为生活的拮据，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郑齐以为关兰是要带他买东西，没想到，关兰带他来到了熟食品区，在各种现做现卖的食品摊位前跟着下班买菜的家庭买手左品右尝，之后又跑到了饮料区尝了几样饮料和酸奶，最后，品了品英式红茶。最终，两个人从无购物通道饱饱的走出了超市。
直到现在，郑齐终于真的相信关兰是带他出来“化缘”的了。这是一个奇怪的女生，而这也是郑齐从出生开始，最奇怪的一个下午，却很开心。
傍晚时分，他们坐上公交车回到了学校，郑齐把月票还给关兰。
“怎么样，大圣！化缘有意思吧！”
郑齐笑了笑，在刚点亮的路灯下，关兰的五官显得立体而模糊，眼睛却因为灯光的折射，闪着光。
见郑齐没说话，关兰却不冷场的说，
“看来我今天晚上看不成书了，累死了！我把你从人间带到了天上，你却把我从天上拉下了人间，好了，走了！”
关兰也没等郑齐跟她道别，就转身走了。郑齐觉得心底隐隐有些失落。忽然关兰回身对郑齐说，
“大圣，我明天上午没课，我上你们系去蹭课啊？”
“啊？”
“一个语文老师要是能多懂点儿数学是不是更牛？”
“啊？”
“你明天一早在你们系门口等我吧！”
“可是我明天第一节没课！”
“啊！这样啊，那就在图书馆老地方见！”
说完，关兰真的走了。而这次，郑齐觉得失落感不见了，转瞬而来的是一种期待。
从那以后，他们渐渐的不只在图书馆见面，郑齐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约会了，而关兰也没说什么，继续假小子一样，在醒着的时候尽量和郑齐在一起，偶尔，她还饶有兴趣的去听数学系的课。在他们都没有课，又不是周末的时候，关兰还带郑齐去了许多郑齐没有去过的地方“化缘”，郑齐因为周末要去打工，所以，自己办了张月票通卡，学校里简称“满天飞”，关兰也就跟着办了一张，这是他们化缘唯一自己花钱的东西，全额八块，外加一张一寸正照。
圣诞节的前一天，关兰早早约了郑齐把这天下午空出来，郑齐上午上课的时候非常期盼中午的到来，刚一出教室，他听到同学说，
“快去看，快去看，楼下好多氢气球！”
郑齐并不稀奇，在他进大学以来，见过好多男女同学为表达爱意玩出各种花招。他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一大堆各种花样的氢气球下站着的居然是关兰，旁边还站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大概是看这出爱情浪漫剧的男主角是谁，是哪个男生让一个女生如此主动。郑齐看见是关兰马上想贴着人边溜走。却没想到关兰早早就看到了他。
“大圣，大圣！过来啊！郑齐，郑齐！”关兰一着急，喊出了郑齐的名字。
同年级的好多同学都开始哄郑齐。
郑齐红着脸走了过去。
“你这是干嘛啊？”郑齐紧张的问道。
“平安夜！当然要过得特别一点儿了！”说着，关兰根本不管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像个大哥挎着老弟一样挎着郑齐。
“走，陪我过节去！”
在大家的起哄中，郑齐被关兰挎走了。郑齐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大圣，我说，我今天可有点儿挑你礼了！这大过节的，你看到我拿这么多东西，等在你们楼下，你还想溜走！别以为我没看见！怎么，你今天不想跟我出去啦？是不是别的女生约你了？见色忘义是不是！”关兰威胁着说。
“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啊！”郑齐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这是你说的啊！那你今天可就归我了！你看我这些气球好看不？”
“好看，不过，这得多少钱啊！”
“这你就别管了！”
“你打算上哪去？带这么多气球，太招摇了！”
“是吗？招摇吗？一会儿就不招摇了，走，我们去校门口！”
郑齐被莫名其妙的拉着，往校正门走。一路上好多或羡慕或惊讶的目光，还有好多女生吵着问自己男朋友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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