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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惘生冢之堇魇(2)

  珖堇第一次见到渊陌,是在一场大雨里。惘生国,总是喜欢下雨!

  她手中的红油伞是邶越亲自让人订做的,上面隐隐约约的有一朵惘生花,其实又是没有必要的,灵力总是可以用来躲避风雨,可是邶越总是很宠爱她。

  她远远就看到那在瓢泼大雨之中倔强得不肯用灵力躲避风雨的孩子。那时的他,才七岁,穿着月白色的幻袍,跪在冷宫门前,那是如此冰冷,倔强和不肯屈服的样子。他有像邶越一样纯正的烈红色长发,可是他的眼眸却有着深不见底的黑色。

  除了倔强和冷漠,她再也见不到什么生机,他几乎让人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孩子,他身上的血液都沉浸满了沧桑。

  她在他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走过去,将红油伞高高举在他的头顶,风雨袭来,异常的感觉,刺骨却又不觉得冰冷。

  他惊诧的抬头就看到了她,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她笑着说,“我叫束珖堇,从今以后,我为你屏蔽风雨”

  那天,他在雨中跪到了天黑,雨也一直下,她一直在他身边为他遮雨,反而让自己湿了裙裾。

  最后,他站起来,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渊陌,我的名字”

  渊陌他一直都是个寂寞的孩子,他不擅长笑,不擅长说话。他的出生对于整个惘生国来说是一个禁忌,他的存在被称为不幸。他自出生起,便生活在冷宫,和那个从来都不爱他的的母妃一起。

  在遇到珖堇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世间还有光明的存在,他天生拥有世间最动人的歌声,他只为珖堇笑。

  渊陌总是牵着她的裙裾,跟在她的身后,他不言她不语,仿佛一直这样走下去就能走到永恒。

  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只有珖堇是唯一疼惜他的人。他常常安静的听她弹琴,她的琴声总是能触动到最深的灵魂。

  她说,“渊陌,我多么想带你去看看那无边的草原,那时,你将不再孤独”

  她梦中心心念念却终究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她希望,渊陌能找到自己的自由。

  珖堇的手总是温暖得像冬日撒落在红墙之上的阳光,足以驱散他日日夜夜累积的寒冷,他低低吟唱,如同天籁。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暖的女子流泪,那时,他只想快点长大,他想带着她回到那片天穹,他说,

  “珖堇,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那时,她对他微笑,就像每一次的相逢,她说,“牧族的神明,请祝福渊陌一生幸福”

  她终究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未来的日子还长,她不想欺骗他!

  惘生花开的时节,谁的笑靥藏尽泪光,谁的妖娆舞遍江山,而谁的伤痕在天边细细歌唱。

  渊陌是个让人觉得疼惜的孩子,面对世俗的遗弃,而假装坚强,除了她以外,在这个冰冷的围城里没有谁为他驻足。

  冷宫生冷,母妃离开那天,天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她双眼迷离,那个曾经绝美的女子终究不敌岁月的苍凉而消香玉殒,她不理会渊陌那张冰冷的脸,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渊陌站在她身边,是唯一送她最后一程的人,这个曾经似乎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曾恨过她的,他只是可怜她!

  她说,“陌儿,有生之年去看看罗生国漫山苍白的罗生花吧,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她终究闭上了眼睛,永远沉睡,她嘴角终于扬起一丝释怀的笑。他没有哭,也不觉得难过,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值得自己流泪。

  他只是可怜她,可怜她这一生精彩过,又萧条过

  他有些向往那片苍白的罗生花,能让这个狠心的女人至死都心心念念的风景,那究竟是怎样的苍白铭心?

  珖堇是在那个女人死去的当天晚上又来找他的,那时,他坐在冷宫落满枯叶的莲池边,这池水似乎一直都没有见过花开。他孤凉的身影,披撒了月光,明明和平时的他一样冷漠,可总归让人觉得更加难过,哪怕他只是流泪,她也觉得心安一些。可是,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池水的波光,显得悲凉。

  “渊陌,我为你弹琴吧”他回过头安静的看着她,不见任何生气,她叹息的唤出幻瑾琴,这月光的月半琴,她觉得只有为渊陌弹奏的时候才觉得悲伤。

  琴声悠悠扬扬,她听得落泪。

  然后他伸手,小小的,冰凉的手,轻轻的替她擦掉眼泪,他声音轻轻的,

  他说,“珖堇,不要哭,不要为我难过,我并不觉得悲伤!你不要可怜我”

  她大多时候和渊陌在一起,都只有乐声,他们不常说话,可是却了解彼此深入到了灵魂里,一样的寂寞,一样的缺少关怀!

  也正因为那个女人的死讯,他才在有生之年见到了那个人,他是恨那个人的,所以当那个人身披金色幻袍,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到这个荒凉的地方的时候,他站得远远的,冷漠的看着那个人抱着冰凉的尸体哭得泪流满面,就像一场独角戏,那是怎样的凄苦,可是却又是那么的讽刺,生前不珍惜,死后却又后悔莫及。

  红颜终究不及江山来得重要!

  那个人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扫所有的悲伤,严厉而不容人拒绝的告诉他,“从今以后,你便是惘生国的五皇子”

  皇子?多么虚荣的称谓。而他只是毫无畏惧的抬头直视他的眼。他绝色的脸上冷漠得让人生寒!

  珖堇,你说得对,我应该离开这里,可是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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