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凉亭（6）
第17节 凉亭（6）
良久，她没有说话，我也不说话。地上满是烟蒂，我看看她那刚被轰炸过的c的身体，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在了床上，欣喜地说，“快，把衣服穿上，我们去江边，你换衣服，我我是不要出去呀你别急，我这就出去，在楼梯那儿等你。”说完，我打开们出去了，只觉得全身无力，扑通一声坐在了水泥楼梯上，迅猛地抽烟。我想起了月佳，她是个受虐狂，喜欢各种s。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我似乎中毒很深，潜意识中也变成了受虐狂或施虐狂。我记得好像是尼采说过，受虐狂在受虐的时候，会想象施虐的人是他们自己，所以才格外兴奋。现实里，谁不想做施虐狂？但大多数都沦为了受虐狂。就像月佳说的，“你在蹂躏一些东西的时候，其实也把你自己蹂躏了。”是啊，我蹂躏了我自己。想着，想着，我心头电光火石般浮现起，许多被我破坏过的美好事物，它们在我记忆里美好地存在又惨烈地破坏，反反复复，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割裂我的心。一滴水掉在了地上，我的眼中流出了水，我捂着眼睛，怎么也阻止不住。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它们，直到眼角被擦红，擦破皮，擦出血。我埋着头，看着它们往下掉，时不时抽口烟。我突然想到我已经十年没哭过了，我记得前一次哭是我初二骂一位女同学“贱人”被班主任逮到，班主任罚我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个上午，我站着站着哭起来了，班主任乐了，拉我到全班同学面前哭。我在前面哭，全班同学在后面笑，哭着哭着我也笑了，班主任又来打我，可我实在忍不住想笑，就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从那天起，我发誓再也不哭，即使做错事也死不承认，混蛋到底。
我在台阶上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腿麻了就进寝室了。高雪站在窗前，刚洗过澡，披着一条浴袍，沉默不语。我觉得好累，好没心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知道昨天我为什么喝酒吗？”高雪忽然开口，语气冷淡。我睁了睁眼，侧了个身。
“我心里开心。昨天我哥打电话来，说他过几天结婚，要我回纽约当伴娘。我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我发过誓再也不去纽约，不过后来我还是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我这几年走累了。我十六岁那年，我爸和我妈离婚，我跟我妈去了英国。去英国那天，我没去见我爸，我恨他，他对不起我妈。我妈去英国第二年，跟一个英国人结婚了，我很不喜欢那人，他跟我爸是一路人，所以我恨我妈。大学念完，我来了哈尔滨，我不想看到他们，要离他们远远的。这一年多，我在哈尔滨呆着，过得很平静，有些事情也渐渐想开了。我爸妈那种人，从小生活浮华，要他们一辈子守着一个人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有时候很害怕，我害怕我越是讨厌他们就越会成为他们。我不想像他们那样生活，我要走，离他们远远的。你说我在你心里像雪花，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像什么吗？像精灵，带着大自然的气息。”她说到这儿，我睁了睁眼。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内疚，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别问我为什么，我天生就容易动情。昨晚我喝醉了，在学校迷迷糊糊地走，不自觉就到了凉亭，我当时心里想：你一定会来。我就趴在那儿等，全身都冻僵了，我不愿意走，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干嘛这么拧，总是侥幸地期待奇迹。我记得我小时候专门躲到一个偏远的山林，我在那里待了一夜，因为我相信我哥一定会来找我，可惜，最后找到我的是我家保姆。你要了我，无论以什么方式，我都是欢喜的，这是你应得的。我有时觉得自己不像个人，至少不像个正常人。有些事，他们觉得屈辱的，觉得无聊的，我却觉得有趣到了极致。我大学有位室友，她总是在游行，动不动就组织同学裸奔抗议。每次裸奔我都参加了，不是觉得那有意义，而是觉得那有意思。你说人的哪些关于情感的词，最开始是谁发明的呢，情感c人格c尊严c爱情c屈辱c开心这些词又是谁定义的呢？”
她的语气平静，如同一位看透世事的老者，但是只要仔细去听，那些话里又有无与伦比的哀伤。
”你不是想去江边吗？走吧。”她说完，穿起衣服就下了楼。我和她坐车到了中央大街，天已经黑了，昏黄的灯光照在这条异国风情的街道上，整条街仿若油画。
”你知道吗，这些花岗石在当时一块就要一个银元，相当于当时一户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销？”她挽着我的手，望着这条长长的街。街上，人流穿梭，欧式风格的建筑林立，花岗石的地面覆着一层薄冰反射出淡淡亮光。
“你看这条街，先后属于女真人c俄国人c日本人，历史把它折腾得一点中国味儿都没有了。它没有自由，也不像人那么有情绪，不能走只能包容。或许对于人事，我们也要像这条街一样，默默承受和包容。”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说，人要是像一栋建筑，该多好啊。”
中央大街的尽头是松花江，此时，江面已冻得严严实实，人们在冰面上玩冰陀螺c冰橇，滑冰，追逐，横跨在江面上的铁路来了一辆火车，轰隆隆地响。
“你今早出去的时候，我给学校写了封辞职信。这次回纽约，如果开心的话，我就在那儿住一段时间；不开心，我就去旅游，散散心。”高雪望着江面，风吹起她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
那晚，我们在中央大街找了家酒店住下。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高雪已经走了。她留了一张明信片，上面有一首英文诗，我查了一下，是美国诗人惠特曼的《从滚滚人海中》。那张明信片我没保留多久，她留下的衣物我也扔了。我也没再怎么去花园，偶尔经过，会不自觉地加快步伐。有一次，我陪一位同学去书店买书，看到一本叫做《美国诗歌精选》的书，故意地翻了翻惠特曼的诗。当我翻到那句“这不可抗拒的海，分隔了我们，只是在一小时，使我们分离，但不能永远地使我们分离”，我的心隐隐震了一下，呼吸延迟了半秒钟，脑子里浮现出一位小女孩孤坐在森林里的画面。既然，人生本来就不可预测，为什么我们不偶尔抱些侥幸心理期待下奇迹呢？或许有些人永远不会来，或许有些人明天就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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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没有说话，我也不说话。地上满是烟蒂，我看看她那刚被轰炸过的c的身体，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在了床上，欣喜地说，“快，把衣服穿上，我们去江边，你换衣服，我我是不要出去呀你别急，我这就出去，在楼梯那儿等你。”说完，我打开们出去了，只觉得全身无力，扑通一声坐在了水泥楼梯上，迅猛地抽烟。我想起了月佳，她是个受虐狂，喜欢各种s。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我似乎中毒很深，潜意识中也变成了受虐狂或施虐狂。我记得好像是尼采说过，受虐狂在受虐的时候，会想象施虐的人是他们自己，所以才格外兴奋。现实里，谁不想做施虐狂？但大多数都沦为了受虐狂。就像月佳说的，“你在蹂躏一些东西的时候，其实也把你自己蹂躏了。”是啊，我蹂躏了我自己。想着，想着，我心头电光火石般浮现起，许多被我破坏过的美好事物，它们在我记忆里美好地存在又惨烈地破坏，反反复复，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割裂我的心。一滴水掉在了地上，我的眼中流出了水，我捂着眼睛，怎么也阻止不住。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它们，直到眼角被擦红，擦破皮，擦出血。我埋着头，看着它们往下掉，时不时抽口烟。我突然想到我已经十年没哭过了，我记得前一次哭是我初二骂一位女同学“贱人”被班主任逮到，班主任罚我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个上午，我站着站着哭起来了，班主任乐了，拉我到全班同学面前哭。我在前面哭，全班同学在后面笑，哭着哭着我也笑了，班主任又来打我，可我实在忍不住想笑，就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从那天起，我发誓再也不哭，即使做错事也死不承认，混蛋到底。
我在台阶上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腿麻了就进寝室了。高雪站在窗前，刚洗过澡，披着一条浴袍，沉默不语。我觉得好累，好没心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知道昨天我为什么喝酒吗？”高雪忽然开口，语气冷淡。我睁了睁眼，侧了个身。
“我心里开心。昨天我哥打电话来，说他过几天结婚，要我回纽约当伴娘。我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我发过誓再也不去纽约，不过后来我还是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我这几年走累了。我十六岁那年，我爸和我妈离婚，我跟我妈去了英国。去英国那天，我没去见我爸，我恨他，他对不起我妈。我妈去英国第二年，跟一个英国人结婚了，我很不喜欢那人，他跟我爸是一路人，所以我恨我妈。大学念完，我来了哈尔滨，我不想看到他们，要离他们远远的。这一年多，我在哈尔滨呆着，过得很平静，有些事情也渐渐想开了。我爸妈那种人，从小生活浮华，要他们一辈子守着一个人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有时候很害怕，我害怕我越是讨厌他们就越会成为他们。我不想像他们那样生活，我要走，离他们远远的。你说我在你心里像雪花，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像什么吗？像精灵，带着大自然的气息。”她说到这儿，我睁了睁眼。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内疚，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别问我为什么，我天生就容易动情。昨晚我喝醉了，在学校迷迷糊糊地走，不自觉就到了凉亭，我当时心里想：你一定会来。我就趴在那儿等，全身都冻僵了，我不愿意走，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干嘛这么拧，总是侥幸地期待奇迹。我记得我小时候专门躲到一个偏远的山林，我在那里待了一夜，因为我相信我哥一定会来找我，可惜，最后找到我的是我家保姆。你要了我，无论以什么方式，我都是欢喜的，这是你应得的。我有时觉得自己不像个人，至少不像个正常人。有些事，他们觉得屈辱的，觉得无聊的，我却觉得有趣到了极致。我大学有位室友，她总是在游行，动不动就组织同学裸奔抗议。每次裸奔我都参加了，不是觉得那有意义，而是觉得那有意思。你说人的哪些关于情感的词，最开始是谁发明的呢，情感c人格c尊严c爱情c屈辱c开心这些词又是谁定义的呢？”
她的语气平静，如同一位看透世事的老者，但是只要仔细去听，那些话里又有无与伦比的哀伤。
”你不是想去江边吗？走吧。”她说完，穿起衣服就下了楼。我和她坐车到了中央大街，天已经黑了，昏黄的灯光照在这条异国风情的街道上，整条街仿若油画。
”你知道吗，这些花岗石在当时一块就要一个银元，相当于当时一户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销？”她挽着我的手，望着这条长长的街。街上，人流穿梭，欧式风格的建筑林立，花岗石的地面覆着一层薄冰反射出淡淡亮光。
“你看这条街，先后属于女真人c俄国人c日本人，历史把它折腾得一点中国味儿都没有了。它没有自由，也不像人那么有情绪，不能走只能包容。或许对于人事，我们也要像这条街一样，默默承受和包容。”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说，人要是像一栋建筑，该多好啊。”
中央大街的尽头是松花江，此时，江面已冻得严严实实，人们在冰面上玩冰陀螺c冰橇，滑冰，追逐，横跨在江面上的铁路来了一辆火车，轰隆隆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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