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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后备人选

  早上才七点多钟,带着一脸憔悴,封日秀就走进了机关的大门。神情有些恍惚的他,连收发室内的值班人员和他打招呼,他似乎也没有听见,仍然沉浸在昨天夜晚的那段梦里。

  陪领导比干工作还累,打牌故意输钱不说,连做人的尊严也要大打折扣。真是没办法,都是惹的祸。才四十多岁的他,显然不能像年轻人那样精力旺盛,仅仅熬了一个晚上,身体就有些透支的感觉。不过,心情还算不错。

  打开办公室的房门,他没有体力再去打扫室内的卫生,只是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坐在那把熟悉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昨天晚上马副局长所说的每一句话,就像一部老式播放机一样,在他的耳边吱吱地回放。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听到一句“放心”的承诺,但那眼神c那微笑以及那动作,无不展示着当权者对他的一种特殊的“厚爱”,足够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几把椅子上,他的心里瞬间产生了一阵纠结。他清楚,长时间的摆放将不再持久,马上那里将换成一张崭新的办公桌,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将出现在他的对面,又一个下属将在那个位置与他平起平坐了。

  他的施展空间会变得越来越狭小,与人单独接触谈话交心的机会将不复存在,而且即便是他不在这里,也会有人继续行使副科长的权力。那个老当益壮的科长,仍旧稳稳地坐在本应属于他的那个位置上,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继续成长进步的余地。

  昨天晚上直至今天凌晨的那段经历,仿佛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使他苦心积攒的私房钱全部奉献给了组织。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攒多久,才能恢复先前的元气。至少今年过节,两个农村的弟妹是不用再指望他什么了,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

  惆怅了一阵之后,他开始安慰自己,佛家讲要舍得,这不舍哪有得呢?舍少了,不疼不痒,等于是白费力气;舍多了,心痛也得受着!谁让你不是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呢。

  既然想通了,也就不再后悔和遗憾,只要硬着头皮走下去,前途还会是一片光明的,权当是大器晚成好了。

  他起身离座,重新打开反锁的房门,匆匆进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抹了几把脸,然后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端详着自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封日秀,我看行!”随即又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感觉比哭还难看,索性慢慢去恢复常态。

  当他走回到办公桌前的时候,看到了笔筒里那管象征胜利之“笔”,不觉一阵苦笑,笑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立了那么多的功,在虚幻的荣誉光环面前,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当一个人对精神食粮和物质奖励都不看重的时候,才算是一种彻底的解脱。而他,做不到!

  这种不平衡感会导致一个人心理上失衡,谨小慎微的他还不如一个刚正秉直的鲁齐桓,更不如那个老奸巨猾的阮崇山,甚至不如一个小小的秦皇卫,连这个草包都可以骑在他的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这也太令人感到郁闷了。

  他从笔筒里抽出那管钢笔,想一把将它摔在地上。当手举到半空中时,又慢慢地落下。笔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笔筒中,笔帽上的那个针眼仿佛露出了一种惊恐的表情,似乎在对他说,“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

  咚,咚咚,房门上传出的敲门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迅速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坐好,摆出了一副自然庄重的表情。

  “请进!”

  门开了,阮崇山面含微笑地走了进来。

  封日秀慌忙又起身站了起来。

  “日秀,来的这么早啊。刚才听见你屋里有动静,我还以为是自己产生错觉了呢。过来一看,你果真在这里。”

  “阮科长,还麻烦您亲自过来一趟,下回喊我一声,我过去就是了,您有什么指示?”

  阮崇山背着手走到封日秀的面前,用他那双能够洞察别人内心世界的眼睛望着封日秀,忽然神秘地对他说,“日秀啊,我听说处里有意要提拔小鲁当副科长,你有什么看法?”

  封日秀心想,阮崇山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自己也是昨晚作为“圈里的新人”才刚刚知晓,没想到阮崇山也一样信息灵通。他知道阮崇山急于等待他的回答,因此,不动声色地对他说,“齐桓和本涵都是表现很不错的同志,无论他们当中的哪一位被组织上重用,都是值得我们庆贺的,不过,这样一来对本涵的情绪是不是会有什么影响?”

  阮崇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反问,而是说,“日秀,如果换成是你,会选择他们其中的哪一个?”

  “齐桓为人性格刚直,做事认真稳妥,就是对上不太注重方式方法;本涵老成干练,处事比较深沉。相比之下,本涵可能更会容易得到上级领导的赏识。阮科长,您不会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吧?”

  “哪里?我倒是认为齐桓更合适一些。你看,他政绩突出,对下能够得到同志们的积极拥护,对上又深得旌展处长和其他几位处领导的赏识,在科里也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啊,这样的同志不用,不是很可惜吗?”

  阮崇山的回答令封日秀感到十分惊讶,心想,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又改变打法了,这不是明摆着和局里的大领导唱反调吗,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对,我看问题不够全面,还是阮科长高见!”

  封日秀嘴上说着,脸上呈现出一幅恭维的姿态,态度极其诚恳地又向阮崇山请教说,“阮科长,如果齐桓这次升任副科长,那您看谁顶替他的组长位置比较合适呢?”

  “日秀啊,二组是由你来分管的,当然是由你来定最合适啦。”

  好嘛,又给了封日秀一次率先表态的机会。

  封日秀心里直犯嘀咕,说对了,皆大欢喜;那说错了,不就等于又一次和直接领导唱对台戏了吗,于是,他也开始和阮崇山打马虎眼,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阮科长,人选我倒是有几个,不过,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我看还得需要您给拿主意,把关定妥。”

  “日秀,说说看,究竟哪几个人比较合适?”

  “皇卫c小何和韩若丹这几个人还都行。”

  阮崇山听后更是摆出了一副见招拆招的架势,他对封日秀说,“你更偏重于他们其中的哪一个?”

  封日秀一看老家伙软硬不吃这一套,就随口说了句,“若是论背景嘛,秦皇卫比较理想;若是论工作开展的连续性嘛,小何又比较有利;若是论管理上来讲,就属韩若丹比较合适。依我看,还是由您来拍板吧,我全听您的安排。”

  “日秀啊,要不这样吧,你先把这三个人选做一个排序,把他们优缺点都罗列出来,然后送给我,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阮崇山说着,保持着特定的微笑,不待封日秀回答,背手向房门外走去。到门口时,略做停留,回身冲封日秀说了句,“日秀,你最好也发扬一下民主,把二组的几个人都召集到一起,搞一个小型的民意测验,最后再拿出个方案。”

  封日秀应了一声,望着阮崇山的背影,脸部抽动了一下,心中暗骂,“老狐狸,到这个时候发扬起民主来了,就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真他妈的操蛋!”可是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这不是明摆着想把鲁齐桓给架出去吗,民意测验不用搞,结果就可想而知,到头来受责怪的只能是鲁齐桓,李本涵又渔翁得利了,这官场上可真是够黑的了。不行!还是先找鲁齐桓通个气再说。

  爱才之心一上来,封日秀做人的本质又端正了许多。这种形势下,一定要劝说鲁齐桓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以免影响了大好前程。

  想着想着,封日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齐桓,一会儿到单位之后,马上来我办公室,有事商量。”

  封日秀说完挂断了电话,心里琢磨着如何做鲁齐桓的思想工作,但左思右想也行不通,一时还真把他给难住了。心里直犯嘀咕,怪就怪在鲁齐桓的性格上,太他妈的讲原则了。

  此时,也许他还没有想到,阮崇山也和他有一样难受。昨天晚上,刘峥沛在宾馆隔壁房间里不仅仅是给李本涵去电话,规劝他稍安勿躁。同时也给阮崇山打了电话,进行变相“施压”。搞得他一大早也跑到单位里“郁闷”。无外乎都是心系一人,这哥俩真是同病相怜啊。

  鲁齐桓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饭也顾不上吃,就在封日秀的召唤下,急匆匆地赶到了单位。甚至连门也没敲,就直接闯入了封日秀的办公室,着实把正在思考问题的封日秀吓了一跳。

  “封科长,是苍狼那边又出现什么情况了吗?”

  “齐桓,你急什么?下回来是关于你的问题。”

  封日秀本来想说让鲁齐桓下回来一定要敲门,但话刚要说出口,一想到鲁齐桓很快就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根本无需敲门,因此愣是把话噎了回去,改口直奔正题。

  “封科长,我又怎么啦?一切不都是按照既定计划去办的吗?不会有什么差错,除非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齐桓,快坐!”

  封日秀边说边很客气地指了一下他对面的那把椅子,而心里却在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对他行使领导权力了,以后大家只能以兄弟相称。

  看到鲁齐桓慌慌张张地坐好之后,封日秀并不急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而是试探性地开始讲话。

  “齐桓啊,现在工作不好干,方方面面的束缚又太多,这一段儿真是辛苦你们了。”

  “封科长,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领导有什么吩咐,我们照做就是了。”

  “咱们先把工作的事儿放在一边,等会再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研究一下,科里准备搞一个人才培养计划。明确点说就是今后我们不能只是要一味地埋头干工作,还要更加注重梯队人才的培养,使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充分地调动起来,早日在工作岗位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封科长,科领导有什么规划打算吗?”

  “齐桓,规划就是每个层面上都要有一定的后备人选,比方说,将来你要是进步了,组长这个位置总得有个接续上去的人吧,至少也应有1一2名人选才行。”

  “封科长说的对,我全力服从,回头我就去做准备。”

  “齐桓啊,你当组长有几年了?”

  “封科长,咱们在一起共事,您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有四年多了。”

  “你看,我说的嘛,四年也不短了,也是该进步的时候到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组里谁比较合适接替你的位置?”

  “封科长,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要从工作能力考虑出发,我看倚溪和若丹两个人都行。要论资历来讲,若丹应该稍微靠前一点儿;要论长远发展上看,倚溪也许更合适一些。反正,我是这么看的。”

  “齐桓啊,照你这么说,我可是要提醒你一下,这干工作和当领导可是两个概念啊。干工作只要把你自己手头上的一滩活干好就行了。这当领导嘛,不仅仅是为了工作,更要考虑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才行。我是过来人,这方面的体会还是比你深的。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借鉴一下,这样对你将来的发展还是大有好处的。”

  “封科长,不用您说,我也听明白了。莫非您是想把秦皇卫作为组长人选吧?这么做绝对不行!”

  “齐桓,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看一个人一定要看他的长处,不能因为自己对个人有偏见,就抹杀了一个同志的自身能力。组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给每个人都创造一个进步的机会不是更好吗?”

  “封科长,工作是靠人的能力干出来的,不是靠谁的权力摆布出来的,如果事事都违背原则去做,我宁愿不要求这个进步!”

  “齐桓,说什么呢?你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人嘛,毛毛愣愣的,说话也不走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样做是不行的。不要总以为工作干好了,就什么都是你的。我当年干了多少活,立过多少功,到头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小小的副科长一个!人啊,该觉悟的时候就必须得觉悟,否则到你真正明白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封日秀假意有些动怒,说话的语气上加深了个别字眼的分量。

  “封科长,反正人选我已经提出来了,决定权在于你们领导,如果非要那么去做,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

  “你呀,到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你那倔强的毛病呢?齐桓,这样做很危险的啊。你要是把我还当作是你老哥看,就听我一句劝,改一改自己的毛病不行吗?要学会变通,我可是不想把你本来顺畅的前途变成一个坎儿啊!”

  “封科长,您的好意我懂。不过,工作上不去,坏事就坏在那些不想工作c只想钻营一类人身上。建国以来,我们国家在这个方面走过的弯路还少吗?历朝历代更是如此!我不想过多评说,领导看着办吧!”

  “你”

  封日秀一时语拙,他无力地冲鲁齐桓挥了挥手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只不过在鲁齐桓即将起身的时候,封日秀又说了一句,“齐桓啊,小何和小韩还很年轻,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很多,组织上到时都会有所考虑的,不要再固执己见了。放心吧,听我的,绝对没错。你说,我还能害你吗?”

  “封科长,能在你手下当一个好兵,我就知足了。但我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跟我一起摸爬滚打的弟兄们!”

  鲁齐桓说完,挺身走出封日秀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一个既不想当“坏人”,又想借着这个台阶爬上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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