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 来生意了
我以前总爱跟人打架，头脑意识和四肢肌肉都练得相当敏感，当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就是一记摆肘。身后一声惨叫，跟着就听到小季气急败坏骂人的声音。
我回过头，见小季双手捂着鼻子满脸痛苦站在我身后，只觉得大救星来了，抓着他的手边道歉边语无伦次地说有鬼有鬼救我快跑。小季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平复心情，问我看到什么了。我不敢怠慢，把刚才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
听我说完，小季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质问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要去管车子的事。这下好了，车里的东西赖上我了。我心说这哪能怨我，听到那种声音谁会不兴奋，不过没敢说出口，只追问他那怎么办。小季看了眼黑暗中的雅阁车说，没办法，你得进去跟那东西谈谈。
我心生抗拒，也不答话，撇开问车里那姑娘是什么人，这是谁的车。小季叹息说，这玩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不解决了它，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既然你碰见了，告诉你也好。
小季说，这红色雅阁车原本是我表舅的。两年前，表舅买了新车，把这辆雅阁送给了他女儿，也就是我表姐。小季说表姐平时就刁蛮娇纵，开起车来也疯得没边，仗着表舅是开修车铺的，把雅阁轿车当跑跑卡丁车开，三天两头刮蹭拿回来维修。
表舅劝过她好几次，但表姐全当耳旁风，根本没听进去。结果一个月不到，就出事了。
当时事故现场比较混乱，表舅赶到时，表姐的尸体已经被医务人员抬走了。而事故背后的原因，表舅始终闭口不谈，外人也就无从知晓。据说当时那雅阁车倒没啥损坏，但是车身里到处是飞溅的鲜血，看着令人触目惊心。这点倒是跟我之前看到的景象合上了。
那雅阁车原本是要当报废车处理的，表舅舍不得，托关系给要了回来。
有次有个干白班的小兄弟落了东西在店里，晚上回来拿，看到表舅端了把椅子坐在雅阁车旁，小声说着什么，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这小兄弟好奇心重，偷偷摸摸地靠近，就看到表舅魂不守舍地边哭边用手掌在半空中比划，那样子，就像在抚摸某个人的脸。
这小兄弟以为老板中了邪，吓得东西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外跑，第二天就辞职回家了。
表舅受了这件事的打击，身子也越来越弱，还常常念叨报应啊折寿啊之类的疯话，渐渐地也不常来店里了。眼看汽修店一天不如一天，表舅自己也心急如焚，毕竟这是他和朋友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后来他托人找心理医生治疗了个把月，心情才总算舒缓过来。
可就在这时，偏偏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有员工向表舅反映，白天修车的时候，有时会听到雅阁车发动机莫名发动的声音，或者女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大家都觉得车里有鬼，搅得人心惶惶的，都不太想干了。
表舅懂行，立马意识到是表姐阴魂不散，留在了车里，当时按下不说，找到小季和他师父，说他们既然是干这一行的，希望他们能帮他把女儿的魂魄送走。
我打断他问干这行是什么意思。小季似乎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打了个哈哈说他也不在行，就是跟着他师父学了点皮毛。用他们行里的话说，他们是“洗”车的——专门劝说对人世还有依恋的鬼魂离开车子，把凶车“洗”干净。
小季说，通常情况下，凶车里的鬼魂要么有怨难申，要么心愿未了，他们只是想讨个说法，寻求解脱，并非凶神恶煞。所以平时“洗”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用暴力手段消灭或者收服这些怨灵，而是好言相劝，将他们送走，往生极乐。
我有些意外，虽然我爸出意外走后，我们家绝少跟表舅家来往，但表姐过世这么大的事情没理由我不知道，而且表姐小时候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不至于这般莽撞乖张。
难道说，钱财真的会改变人心？
我看了眼那红色雅阁车说，照现在看来，显然你们并没有成功。
小季点点头，说他师父当时大受打击，只跟表舅说除非有人能找到令千金冤屈的缘由，否则这辆车注定“洗”不干净，然后就拜别回山了。这一年多来，小季每天除了照常“洗”车，就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表姐的死因。说完这些，他突然表情暧昧地盯着我。
我给他盯得恶心，心说这种眼神，难不成他有那方面的爱好。结果小季兴冲冲地要我告诉他我的出生年月日，越详细越好，说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我很疑惑地把身份证给了他。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到一块去了。我刚要问怎么了，小季抢先问我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生的。
我被他这咋咋呼呼的劲儿搞得也有些紧张起来，想了想说，我是早上七点多生的。
小季点点头，跟算命先生似的边念叨边用手指掐算，跟着眉头一挑说，**年八月三日凌晨七点多，也就是己巳年辛未月乙未日卯时，我果然没猜错，你八字纯阴。
我啊了一声，不过只是本能反应，并不是对他推算出来的结果有多吃惊，因为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啥叫八字纯阴，也没意识到这种体质的人会有什么不好的境遇。
小季看我反应不够热烈，跟看猴似的端详了我很久，这才捏着下巴说，你叫孟焱，想来五行缺火，又八字纯阴，这样的阴寒体质，很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看来你就是那个人。
我刚要问什么叫我就是那个人，小季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跟这车里的东西有缘，无论如何我都得跟它好好聊聊，其他人换谁都不行。见我面露难色，他正色说这事关系到我的性命，无论我之前看到什么，那东西都已经缠上我了，不跟它解释清楚，恐怕我这阵子不得安生。
我听他说得吓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答应，问他我该怎么做。
小季说现在天快亮了，不是时候，而且他平时“洗”车要用的道具都放家里了，我俩赤手空拳的，根本制不住那东西，让我先和他回去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今晚再过来。
小季的房子在几公里外的市区。我俩打车到了他家，小季二话不说闷头就睡。我心里总想着他说过的这阵子不得安生的话，一整天都惴惴不安，根本睡不踏实。
好不容易等到繁星满天，我俩吃了晚饭，依旧打了车回汽修店。小季估计掐着点来的，店里一个伙计都没有，应该都下班了。
小季关上门，检点背包里带来的道具，见我百无聊赖地四处乱转，招手喊我过去。他递给我一支红筷子，让我揣在身上，说是遇到危险时就用力折断它。我点点头收好了。
我俩对了下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小季说时间还早，得再等等，我俩于是找了个角落蹲下抽闷烟。小季又叮嘱了我一些注意事项，不过我当时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十二点，我依言上了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我感觉车身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变得死气沉沉。小季啪地关了车间的日光灯，我的心也立马悬了起来。
小季在前窗玻璃前用手电冲我晃了晃，示意他就在附近，让我不用害怕。我稍稍安下心来，把他给我的引魂香用手指碾碎了，均匀地洒在车身内的各个角落。
驾驶室里空气密闭，瞬间就飘满了燃香的香味。这味道闻着很不舒服，我于是在驾驶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闭目凝神，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当你不知道自己即将等来的是什么，这种感觉更为煎熬。雅阁车里异常安静，静得我都能听到车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声。外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小季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除了时间——当然，还有我的心跳声。
我看了下时间，居然才过去半个钟头不到。我有些坐不住了，驾驶室里沉闷的空气和死一般的宁静让我渐渐不安起来。我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小季只说让我呆在车上别下来，没说不让出声，为了排解寂寞，也为了给自己壮胆，就小声吹起口哨来。
我平常吹口哨，由于肺活量大，所以声音很响。那晚车里太安静了，我怕哨声太响反而更添恐怖效果，自己吓到自己就不好玩了，所以没敢太用力。不过车里空间太小，我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听得很清楚。
吹着吹着，我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回过头，见小季双手捂着鼻子满脸痛苦站在我身后，只觉得大救星来了，抓着他的手边道歉边语无伦次地说有鬼有鬼救我快跑。小季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平复心情，问我看到什么了。我不敢怠慢，把刚才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
听我说完，小季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质问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要去管车子的事。这下好了，车里的东西赖上我了。我心说这哪能怨我，听到那种声音谁会不兴奋，不过没敢说出口，只追问他那怎么办。小季看了眼黑暗中的雅阁车说，没办法，你得进去跟那东西谈谈。
我心生抗拒，也不答话，撇开问车里那姑娘是什么人，这是谁的车。小季叹息说，这玩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不解决了它，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既然你碰见了，告诉你也好。
小季说，这红色雅阁车原本是我表舅的。两年前，表舅买了新车，把这辆雅阁送给了他女儿，也就是我表姐。小季说表姐平时就刁蛮娇纵，开起车来也疯得没边，仗着表舅是开修车铺的，把雅阁轿车当跑跑卡丁车开，三天两头刮蹭拿回来维修。
表舅劝过她好几次，但表姐全当耳旁风，根本没听进去。结果一个月不到，就出事了。
当时事故现场比较混乱，表舅赶到时，表姐的尸体已经被医务人员抬走了。而事故背后的原因，表舅始终闭口不谈，外人也就无从知晓。据说当时那雅阁车倒没啥损坏，但是车身里到处是飞溅的鲜血，看着令人触目惊心。这点倒是跟我之前看到的景象合上了。
那雅阁车原本是要当报废车处理的，表舅舍不得，托关系给要了回来。
有次有个干白班的小兄弟落了东西在店里，晚上回来拿，看到表舅端了把椅子坐在雅阁车旁，小声说着什么，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这小兄弟好奇心重，偷偷摸摸地靠近，就看到表舅魂不守舍地边哭边用手掌在半空中比划，那样子，就像在抚摸某个人的脸。
这小兄弟以为老板中了邪，吓得东西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外跑，第二天就辞职回家了。
表舅受了这件事的打击，身子也越来越弱，还常常念叨报应啊折寿啊之类的疯话，渐渐地也不常来店里了。眼看汽修店一天不如一天，表舅自己也心急如焚，毕竟这是他和朋友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后来他托人找心理医生治疗了个把月，心情才总算舒缓过来。
可就在这时，偏偏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有员工向表舅反映，白天修车的时候，有时会听到雅阁车发动机莫名发动的声音，或者女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大家都觉得车里有鬼，搅得人心惶惶的，都不太想干了。
表舅懂行，立马意识到是表姐阴魂不散，留在了车里，当时按下不说，找到小季和他师父，说他们既然是干这一行的，希望他们能帮他把女儿的魂魄送走。
我打断他问干这行是什么意思。小季似乎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打了个哈哈说他也不在行，就是跟着他师父学了点皮毛。用他们行里的话说，他们是“洗”车的——专门劝说对人世还有依恋的鬼魂离开车子，把凶车“洗”干净。
小季说，通常情况下，凶车里的鬼魂要么有怨难申，要么心愿未了，他们只是想讨个说法，寻求解脱，并非凶神恶煞。所以平时“洗”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用暴力手段消灭或者收服这些怨灵，而是好言相劝，将他们送走，往生极乐。
我有些意外，虽然我爸出意外走后，我们家绝少跟表舅家来往，但表姐过世这么大的事情没理由我不知道，而且表姐小时候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不至于这般莽撞乖张。
难道说，钱财真的会改变人心？
我看了眼那红色雅阁车说，照现在看来，显然你们并没有成功。
小季点点头，说他师父当时大受打击，只跟表舅说除非有人能找到令千金冤屈的缘由，否则这辆车注定“洗”不干净，然后就拜别回山了。这一年多来，小季每天除了照常“洗”车，就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表姐的死因。说完这些，他突然表情暧昧地盯着我。
我给他盯得恶心，心说这种眼神，难不成他有那方面的爱好。结果小季兴冲冲地要我告诉他我的出生年月日，越详细越好，说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我很疑惑地把身份证给了他。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到一块去了。我刚要问怎么了，小季抢先问我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生的。
我被他这咋咋呼呼的劲儿搞得也有些紧张起来，想了想说，我是早上七点多生的。
小季点点头，跟算命先生似的边念叨边用手指掐算，跟着眉头一挑说，**年八月三日凌晨七点多，也就是己巳年辛未月乙未日卯时，我果然没猜错，你八字纯阴。
我啊了一声，不过只是本能反应，并不是对他推算出来的结果有多吃惊，因为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啥叫八字纯阴，也没意识到这种体质的人会有什么不好的境遇。
小季看我反应不够热烈，跟看猴似的端详了我很久，这才捏着下巴说，你叫孟焱，想来五行缺火，又八字纯阴，这样的阴寒体质，很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看来你就是那个人。
我刚要问什么叫我就是那个人，小季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跟这车里的东西有缘，无论如何我都得跟它好好聊聊，其他人换谁都不行。见我面露难色，他正色说这事关系到我的性命，无论我之前看到什么，那东西都已经缠上我了，不跟它解释清楚，恐怕我这阵子不得安生。
我听他说得吓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答应，问他我该怎么做。
小季说现在天快亮了，不是时候，而且他平时“洗”车要用的道具都放家里了，我俩赤手空拳的，根本制不住那东西，让我先和他回去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今晚再过来。
小季的房子在几公里外的市区。我俩打车到了他家，小季二话不说闷头就睡。我心里总想着他说过的这阵子不得安生的话，一整天都惴惴不安，根本睡不踏实。
好不容易等到繁星满天，我俩吃了晚饭，依旧打了车回汽修店。小季估计掐着点来的，店里一个伙计都没有，应该都下班了。
小季关上门，检点背包里带来的道具，见我百无聊赖地四处乱转，招手喊我过去。他递给我一支红筷子，让我揣在身上，说是遇到危险时就用力折断它。我点点头收好了。
我俩对了下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小季说时间还早，得再等等，我俩于是找了个角落蹲下抽闷烟。小季又叮嘱了我一些注意事项，不过我当时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十二点，我依言上了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我感觉车身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变得死气沉沉。小季啪地关了车间的日光灯，我的心也立马悬了起来。
小季在前窗玻璃前用手电冲我晃了晃，示意他就在附近，让我不用害怕。我稍稍安下心来，把他给我的引魂香用手指碾碎了，均匀地洒在车身内的各个角落。
驾驶室里空气密闭，瞬间就飘满了燃香的香味。这味道闻着很不舒服，我于是在驾驶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闭目凝神，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当你不知道自己即将等来的是什么，这种感觉更为煎熬。雅阁车里异常安静，静得我都能听到车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声。外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小季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除了时间——当然，还有我的心跳声。
我看了下时间，居然才过去半个钟头不到。我有些坐不住了，驾驶室里沉闷的空气和死一般的宁静让我渐渐不安起来。我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小季只说让我呆在车上别下来，没说不让出声，为了排解寂寞，也为了给自己壮胆，就小声吹起口哨来。
我平常吹口哨，由于肺活量大，所以声音很响。那晚车里太安静了，我怕哨声太响反而更添恐怖效果，自己吓到自己就不好玩了，所以没敢太用力。不过车里空间太小，我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听得很清楚。
吹着吹着，我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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