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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尾声

  幽深冥河,流着哀音的冥水阴风中呜咽迴惶,河沿两边是亿万计的魂魄争先恐后地赶路,中阴生魂带不起半点尘埃,听不见半点生息,只有水声,只有水声。我最后一眼看见的地球,已是被白光笼罩的一枚行星,正在飞速离我远去。

  “母神,请走这边。小玉姐姐和叔叔开道。水神和羿哥哥殿后。”夏的手牵着我,真是分外小,分外的柔软。浓密黑暗中,没有小紫的消息,一时间也无法多想。

  冥水中劈开一条泛着赤红色光泽的暗道,夏牵着我踏上水中央,我知冥水阴气极致,提了一口真气凌空前行,仍旧脚上凉意逼人。籍着幽暗的淡淡赤光,我发现自己----竟是衣衫褴褛,曾经白如羊脂的玉色霞衣此时如同挂在身上,称得上千疮百孔,破败不堪。而我那可怜的孩儿如今只有不到半米身长,赤身露体,腰上仅仅覆着一条半尺汗巾遮羞,巾上一条青龙算是绣得缜密,九爪分明,看得出属于尊神制式。我欲抱起他,他嘻嘻笑一声:“孩儿走得动,孩儿不似母神,元神修复后尚未调息-----所以----”与昊一般墨色的深眸大眼眨了眨,在暗道上仍是耀眼星光两点。

  我脚下一软,是了,我若元神俱在,怎会现出这般模样,那是元神受伤来不及修复,一处孔洞便是一处旧伤,方念及此,昊托住我一声叹息:“沁,幽冥阴极之地,无半点可用之材,为夫无能,只能临时化些花瓣将就。”

  我站稳一些,低头看看一身润白的起空花瓣,原来我那龙息还有这般妙用!快一步跟上夏,夏回头一笑:“父君这般倒也使得,可惜当初孩儿直目所见相告,父君却是不信,总觉得母神美丽一如最初,怎么也不会元神破碎至此!”

  身边掠过两个一大一小强劲的元神,五色光轮在冥河上转开,照得两岸的刚死生魂灰色的面容一齐映出些许生机来。这是什么净土的厉害角色也来度劫,此刻正急着归位?这种速度和光芒,至少是罗汉果位。

  前头小玉与炎帝亦停下脚步让道,那两轮元神又飞速折回,站到我和昊面前,一轮柔光抱起夏,光影中是那谷香天君祥和优雅的脸:“在河口等你们大半日,总算没有错过。”

  小玉与炎帝亦急速倒退,听见这一句,停下脚步。小玉上上下下打量着陌生的净土帝君,一脸的疑惑。

  那团小光影曲在水上行礼,冥水间倒映出的容色分明是那**术障眼法高强的痴情使女:“谷香天御庭掌使须沛叩见华神,叩见太昊!”转而又向着炎帝一声:“叩见神农!”

  昊与她曾经在逢塔游艇上过招,此时拦在我与她中间,淡淡一句:“免礼。的确来得够快的。”那使女起身微笑:“帝座清晨自华神水上离开那一瞬,便醒了神识,立刻辞别人间,与须沛同时持枪对射,方能同时顺利抵达冥界。”

  我心中抽搐了一下,若轮回人间自杀,必定只能前往枉死城中游荡多年才可到此,这种办法,这净土天君还真是能想得到,还真是执着。

  炎帝手中似乎扣着自己的什么法器,伸出的手一个收势,看饶帝满心欢喜地抱着小夏,觉得孩子没有什么不安全,方垂下手去:“饶帝怎么在此等候?阁下这个人间劫数结束得未免过快!”

  那使女手中抱着的一团淡紫色光影冲着我欢呼一声,从她身上滑下来,荡在我面前,不是水水灵灵的菱花紫衣的小紫,又是谁?:“姐姐,你们终于来了!您那个幻灭印,直接将小紫锁在您身上,可是补天石罡风太过凌厉,小紫第一个被扔到冥河,幸亏有饶帝接着,不然被这冥水泡出一身疹子,回去要调息好久-------”

  昊正欲要回小夏,饶帝已知他所想,冲着小夏一问:“记不记得叔叔?”

  夏亲热地嗅着饶帝绣着五谷丰登纹饰的锦衣衣领,蹭着两只肉嘟嘟小脚直点头:“饶叔叔,您曾告诉小夏,您误会的是母神,欠了母神大恩,小夏怎么觉得母神对您好像不太记得,父君对您倒有些误会似的?”

  昊与我有点傻眼,夏对饶帝竟这般撒娇承欢,与刚入河口时那副稳重早熟模样大相径庭,两人似乎亲密得很。一时间到嘴边的话双双吞了回去。

  饶帝指尖化出一辆光灿灿镶了五谷丰登图纹的小车,让夏坐进去玩耍,才转身回答姜农:“炎帝,百万亿净土,缘分二字,即便极乐无碍世界,亦不能掌控,本宫天时两万年前,蒙华神所救,彼时误会华神妖术惑阵荼害,不但未曾感谢,还毁了她二禅天龙华御庭半边飞檐,本宫此来,不为华神,又能为谁?”

  炎帝呆了一呆,毕竟饶是净土天君,不必向他欲界尊神施礼称尊号,一时间回不出话来。昊曾听小紫提及我与饶这段前缘,此时是四平八稳地含笑站在我身边。我处境略微尴尬,神识虽清明,衣衫也已经由起空花补上,但裙边露出的裸脚,尽在饶帝眼中,尽量缩进去一些,咳嗽一声:“多谢----饶帝相助小紫,多-----谢人间-------那个-----”

  饶帝笑得温柔:“当日冒犯中宫之主,饶彬踏遍天界未曾寻得机会当面赔罪,区区人间一趟,何足挂齿,比之青帝为了华神打遍三界,饶彬着实有愧,只盼归位之后,华神能不计前嫌,容饶彬投贴造访!此时此地实不宜久留,冤魂戾气深重,浊土生魂沆瀣,青帝可有同感?”

  昊尚未回答,小夏已经启动小车:“我听着饶叔叔那一句青帝,跟那什么情敌倒是差不多,情敌会有什么同感?嘿嘿------”

  那使女护着小车也是迅疾前行,昊与饶帝同时脸红,一齐唤一声:“小夏!”两人同时又顿住,互相对视着。

  小紫躬身一个礼:“小紫,也先行,先行!”羿担心小紫仍是个小孩,跟了上去。

  炎帝与小玉心系着夏,跟着金光小车而去,留下我们三个与共工

  共工本负责殿后,我们不动,他只能就地站着,眼看夏的小车一路弛出长长的五色光影,催了一声:“小神很有同感。”

  昊与饶方齐齐看了他一眼,闪出一人位置请我先行,我踌躇着伸出脚,硬着头皮欲走,饶毕竟是净土来头,即便在这阴极之地也法力无碍,登时一朵硕大的莲花在我脚下托住裸足,我垂头踏着莲花赶向小夏的光影,遗他二人在后面跟着。沿途也有仙籍元神闪在两边让道,飘过碎语。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忘川有什么宴会?怎么都是尊神天王的?”

  “仙友妄语了,忘川能开什么宴会,离恨天才有瑶池会,只是这般厉害元神,倒令小仙想起传言来,莫非那是战神与中宫女主,还有那大张旗鼓传了十二道香积净土圣令十方世界寻找华神的净土天君?否则哪来这佛国白莲?”

  “是啊是啊,等他们过去,我们也踏着走,能升上位的佛国白莲啊!”

  共工听了,登时狐假虎威起来,piapia几下醒神掌便拍过去:“放肆,想被打入铁围山?”

  扑通扑通水中叩首的声音,我踏着洁白的莲花飞奔,身后两阵清风柔柔跟着,很快追上小夏,孩子趴在车里向后望着,见了我,高兴地挥挥手:“母神,父君,饶叔叔,快点!”

  一众人终于成了队伍,小夏童言无忌地打破沉默:“饶叔叔,变这莲花好看是好看,为什么不变个车让母神坐呢?”

  饶帝耐心地扶着小夏的车辕解释:“华神元神未作调息,叔叔和你父君不敢随便化什么替她代步,唯恐这境地的阴风伤了她。”他这次倒是未用青帝一词,真算是为了小夏煞费苦心。

  夏听了跳下车,牵了我的手便说:“母神,孩儿不要坐什么车了,孩儿护着母神方是应该。”

  我与昊,饶帝又同时顿了一顿。他二人又同时柔声对夏道:“(为父)(叔叔)必定护着你母神。”

  话音落下又互相看一眼。小夏扑哧一声:“母神,您说要是农叔叔在,会不会也这般异口同声?”

  后面共工似乎憋不住笑了一下旋即收声。饶帝收了小车,总算我们到了冥水尽头的奈何桥了,一边是松林清风,一边是香积净土的奇香,这尴尬的一路,是终于到了尽头了。

  忘川瀑布的浑黄之水万米高悬落在桥头另一端,水声轰鸣激荡,桥这边奈何两字的巨石边,靠着的老妇一身鲜血般殷红的华服,乍一看竟然制式完全系新娘的喜服,手中一柄丈长的长柄水勺,这便是梦母了,手中巨勺是她使了多少劫的法器竹离。小玉回身拦住我们,只由得姜农一人上前。

  炎帝此刻朗朗一声:“梦母,本君前来邀战,你若不战,放下竹离,我一干人等归位,当还你一个人情。”

  梦母微微闭着眼睛,枯瘦的脸上叠出更加细密的一层皱纹来:“好家伙,老身在此地几大劫,还当真未有什么神仙如神农这般直接邀战。你身后那些帮手,是一起来,还是轮番上?”

  听闻梦母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话,饶帝先是震了一震,面上似乎飘过一丝寒意,抱起小夏冲着姜农遥遥传音一句:“炎帝,不必多言,争分夺秒打了先!”

  炎帝回头看一眼昊,昊点点头,小玉与羿先祭了法器,两束光芒奔向梦母,那梦母头也不抬,长勺带出一片忘川浑水洒将过来,换做平时,小玉与羿必定闪后避水,但未曾想到羿与小玉并不退让,梦母倒是一愣,睁大眼睛来不及躲避,生生被两束电光所击,原来这便是战术了?炎帝的元神喷出的真火将那幅浑水炙成白烟,水神在我们周围结出一个波澜壮阔的真水界,小夏伏在饶帝肩头,饶帝取了一方锦帕蒙在他脑袋上,放他在真水中:“乖,跟共工玩水。”转而对着使女:“须沛,你守着冥河尽头,离恨天君一现身,你先迎战!”

  那女子诺一声领了旨,立了一块琉璃镜于忘川与冥河交界的河谷中,镜中浮现了正御风飞奔的西王母的身形。

  昊观战炎帝,发现尚可拖一些时间,又得饶帝帮助,稍微松一口气,化了龙息在手,结了手印,催动龙息。饶帝似不太放心共工,站在我身边,沉思什么,倒是共工发现饶帝的疑惑,苦笑一声:“小神先去助阵,太昊施法中,还请尊神护法。”说完作了个揖,元神黑龙呵斥一声携着真水便向着梦母而去。

  饶帝看一眼昊,冲着我点点头:“梦母不可怕,那离恨天君有些难缠。若非我需留在此地,半途拦截是上佳战术。”

  须沛回头俯身请示:“帝座,须沛去拦截可好?”

  “不行,你不是她的对手,青帝这种战术,分明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能坏了他的事。华神,难道是为了你中宫龙华之花?这几日便要开放了?”

  我虚弱地笑笑,转动手上的落风戒,生生地痛,的确元神力量有些勉强:“恩。”

  “帝座,容须沛说一句,华神是不是重伤未愈?所以才需龙华神力方能归位?”

  饶帝叹息一声:“你这女子,就是话多。青帝煞费苦心瞒着她,你何必点明?”说完结了一个手印,将昊圈在印内守护:“让你看着离恨天君,此刻到了何处?”

  “快近冥界。只是帝座您看,夜摩天两兄妹似乎也在移宫而来。”

  我看一眼琉璃镜面,果然,摩尼宫也在境内显现。饶帝微笑:“那倒是可用之人,他两兄妹有个机会立功赎罪。速度较西王母有些慢,待那老神近到冥河,你便设幻影阵拖着她,不可真身现前迎战,待到夜摩天君兄妹到达再说。”

  “是,须沛这便去设!”冲我也行个礼,飞身踏着冥水,光影速速沿河电掣而去。

  另一边忘川奈何桥头大战,梦母渐渐不支,竹离差不多快被炎帝的真火焚完,招数有些焦虑,元神分离对半,但堪堪能应付炎帝和水神,羿与小玉不时偷袭成功,那袭鲜红喜裳的外袍已经快挂不住,露出里面粉色的中衣,渐渐往奈何桥中间退让。眼看快过桥中央,我暗道不好,这是圈套。使了全力将落风戒化成万道精光,闪身元神玉龙就光而团成玉魄之形,越过战界落在梦母身后的桥中线上,对着她拍出那万道精光。我这一出击完全是瞬息之间,然饶帝愣是就着我的玉龙元神持着斑斓谷穗将我护着,我喘息之余被他圈在法器中,确是没有被那忘川狂落飞溅的浑水碰到一滴滴,那梦母元神合二为一刹那被击中,杀意毕露,长啸一声元丹氤氲微光中,一头朝我撞来,碰上那斑斓谷穗,裂了开来。这一个反击真正让我领教什么叫几大劫的修为,被那丹风所擦中,疼痛遍布周身,听见饶帝惊呼一声也现了杀意。

  “你--------别这么拼!”他腰间一枚羊脂玉佩此刻已是三尺青锋,横着重手刺出,我那落风戒的精光一触到那枚元丹,便化作雷霆闪电,几声爆裂之后,饶帝的剑刃已指着梦母落风般散开的元神,我方看清原来饶帝的元神是一只晶莹光洁的玉麒麟,那原身是五色祥瑞香气四溢的麒麟,冲着我讶异道:“这是中宫法器?端的如此厉害!”

  梦母蜷在桥上滚回河谷,被炎帝结了净化境,焚花镜正要覆在梦母原形犀牛之上,梦母冲着我喊了一声:“且慢!”

  落风戒重新在手,神识回到人形中。小玉扶着我,小紫蜷缩到我身边发抖:“姐姐,你是不是很冷?”

  饶帝见我已无危险,重回昊的身边,冥河远处的阳界河口传来闯阵的呵斥声,离恨天君到了。

  炎帝痛心地看我一眼:“华神,姜农知道梦母心思,绝不会让其过中线,何必急于一时?”

  梦母在净化境中调息几下,疲惫地说:“华神,如此重手,不想让老身过完阳寿?”

  那边河谷的真水界中,小夏简直叫得呼天抢地:“父君,你快点出来啊,母神受伤了!饶叔叔为了护着你,又不能度气给她,你快点出来啊!”

  水神与羿,小玉三人迅速进入界中,饶帝松一口气,闪回我身边,正抢在炎帝之前托住我:“你明知道这种杀器耗费心神,这叫我如何是好!炎帝,你去拦截西王母。这里有我。”

  他仓促之间倒是对姜农礼貌起来,姜农作个揖:“多谢。”凤凰展翅飞向冥河中央。

  小紫也提了真气,进了净化境对着梦母原形用力踢了一脚:“你这梦母,见了中宫华神,不接驾,还妄动杀机,是想去看守阿鼻地狱么?我虽不能全面净化你摄光你的元神,但让你难受难受还是可以的。”说罢取了玉笛吹起净音曲来。

  饶帝指尖一缕真气抵住我的大椎穴,奇香自耳后袭来:“是不是很痛?”

  周身的起空花原本已经开始沁血,若以往玉魄在袖中,取一片便可即时痊愈,但此时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叩齿的寒意太过深重,说不出话来。

  “你要马上回中宫,中宫玉池才能彻底修复好你的元神,我现在明白青帝为何一定要早日送你回去了,华神,小紫问得也恰当,这欲界忘川司小小守卫,见了你中宫主人毫无礼貌,着实可恨,难怪你能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本宫今日免不了要大开杀戒了!调息几下,等我回来。你我法门不同,我虽有些药丸,用与不用,还容我想一下。”

  一个守护界由他半个元神守着,他自己仗剑劈开净化境,小紫立刻闪开,护着我的界,看我调息。

  “净土的帝君,来我这里讨华神的缘分,可还记得?”梦母的魂魄飘在境内,稍微聚拢一些,话音飘渺虚弱。

  “本宫问你,华神重伤若斯,你非但不救驾,还处处刁难,可是为何?你既知本宫来自净土,从不妄开杀戒,换作青帝,怕已经令你挫骨扬灰!速速答来!”

  “老身虽不知你究竟何方佛土尊神,但华神这一切,均是她主动要求,若非如此,老身纵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敢次次灌她忘川水,推向轮回台!”

  “放肆,华神何其尊贵,怎么会要求你这般令她备受折磨?”

  “若无中宫檀神御庭龙华令直达忘川,老身实不敢抗中宫圣旨,何来今日这般奄奄一息?那龙华令就在老身袖中,尊贵的帝君,您可辨明清楚!”

  我咳出一口浓血出来,难道,背叛我的是我的堂妹?小紫也花容失色,冲进境中向饶帝行一个大礼:“小紫可辨明,梦母,你展开给我看。没有姐姐的龙息,龙华令怎么可能轻易出我二禅天?姐姐执掌中宫,怎么可能轻易下龙华大令呢?这是---------至上圣旨,违令者革除仙籍的--------”

  饶帝出了境加固了一下因多次进出已经薄弱的界,俯身取了锦帕拭净我嘴角血痕,叹息一声:“这老妇恐怕说的不是虚言。你现在好些没有?那边须沛的幻影阵已经被破,青帝和炎帝正与离恨天大战,那西王母是有备而来,带的是一支二十四离恨护卫的军队,我需去助阵,这梦母杀与不杀,我等你一句话。”

  我摇头:“不要杀她,等小紫回话。”

  小紫捧着龙华暗香依旧的龙华令跌跌撞撞地跪到我面前:“姐姐,这---是真正的龙华令,上面满篇胡言,说您,说您---”

  饶帝接过去扫了一遍,气息有些紊乱:“小紫,你回答本宫,这是不是华神的意思?”

  “胡说八道,姐姐怎么可能愿意受遍五残轮回之苦,历遍万亿尘劫,化生出一个中宫接班人,成就中宫大业?但这龙华令上的龙息大印,的确是姐姐的法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颤抖地接过,仔细看着那方玺印,又吐出一口脓血来,饶帝重新度了一遍真气,我方能缓过神来:“小紫,我需要立刻回中宫。问檀妹妹这是怎么回事!法华龙息确实是我的法器,但龙华令乃令出不改,贯彻到底不许回撤的至上中宫圣旨,却不该落龙息印,应落-------”

  小紫伏地颤抖不已:“姐姐,小紫想起来了,应落上古神器幻灭印,封存中宫,姐姐希望永不动用的,檀---檀姐姐是要做什么?”

  饶帝扶起我,将那卷龙华令袖入袖中,解了净化境,对梦母冷冷一句:“本宫即刻送华神回中宫,你可还要阻拦?还是就地调息?”

  梦母蜷缩一下,盘腿而坐:“谢---尊神不杀之恩,老身面对华神真身,无话可说,但恐这龙华令下达之处,还有我姊姊离恨天,何况若中宫已经沦陷,华神回去,不是---不是送死么?”

  “放肆,有本宫在,谁敢伤她一丝一毫,本宫不惜踏平这方欲界,改为华神的花园!”

  “尊神,老身不是妄语,龙华令是有□□守令队守护的,尊神即便是净土帝君,也需要一支军队方可闯过龙华天兵啊。”

  我打一个寒颤:“梦母,本宫问你,谁送龙华令来此地的?是哪一支龙华天兵?”

  “回禀华神,是音部的统帅商神领队,带着三十六使前来!小----小神不敢不接旨。”

  “竟然是中宫十二部的正统军队,不是随众。”我晕沉地几乎坠地,饶帝赶紧牢牢撑住我。

  “回禀华神,正因如此慎重正统,小神才-----才----------担心您二位过不了这几千号天兵啊。我姊姊此刻拼力一战,也是知道若得罪二禅天大军,结果是什么--------”

  我和饶帝顺着梦母的涣散眼神回头望向冥河,五残星主确实拼命一战,随从护卫几乎已经消失殆尽,昊与姜农的杀气弥漫在冥河两岸,须沛已经负伤,狂奔过来俯身一拜。

  “帝座,很是吃紧,求您和华神出手!”

  小紫迅速扯下一段裙边替她包扎,一边说:“商神怎么可能背叛中宫,商神和羽神是音部最坚固最善战的统帅啊!怎么可能听胥放的谗言,就这么背叛姐姐了呢?”

  饶帝皱眉看一眼须沛,问我:“这事跟镇星有关?就因你没嫁他?”

  我摇头:“商不可能受胥放的支使,只能是我堂妹。只是她虽代管中宫,并无兵权,我也惶惑不解。”

  “小紫,你守护华神可行?须沛,小夏还在我的护界中?你去守着他。”

  小紫答应一声,须沛则摇头:“帝座,小夏在青帝的界中,当属无碍,只是羿神一直在念叨中宫中书令允诺请神木令唤天兵来,至今未到,须沛琉璃镜中亦探查不到。”

  “冥河最近的净土是何方?东方净琉璃?须沛,本宫嘱你一件事,虽知你负伤,但勉力一试,可能可行。毕竟这里只是欲界。琉璃净土离这里不过几个须臾。虽与东方净土没什么交情,也只能这么试一试了。”

  “帝座尽管吩咐,须沛万死不辞!”

  “你持我神光大咒,去请琉璃天天君借我一支军队,本宫今日必须送华神回中宫。”说完将法器拆下一段谷穗咒语封了递给须沛。

  须沛答应一声,隐身便失了影踪。

  我叹息一声,刚要致谢,饶帝手中一把金谷数了七颗塞进我口中,又将一个锦囊放在我手中合上:“服食谷香金丸,需要调息七遍楞严大咒,你们轮流调息,众人之力,勉力可一战你中宫天兵,若琉璃天君肯助,胜算很大,我去对离恨天君,唤青帝替你护法,这药丸可护你元神七天完整,但七天内必须用你本身法门调息,否则恐会入魔。这是怕万不得已还须你法器出手,华沁,知你中宫告急,你内心必定如焚,定神定念,完成调息,不枉我---如此---如此喜欢你!”

  眼前闪过五色清光,五只麒麟在冥河上空冲我齐齐一笑,中间竟然还围着一条色彩斑斓的五色长龙。原来饶帝这净土天王的修为,当真非欲界可比,两岸生魂对着饶帝的元神仰视,几乎疯狂地前仆后继地往上跳跃起来。莫非这便是传闻的报身?这般的高贵修为啊!

  麒麟凌空进入战界,长龙倒是悠闲地昂首低吟着,昊的青龙似乎听着什么,忽然撤出界,搂着一只小龙落到我身边,一恢复人形便化出一块罡界扶我入内,小夏忽闪着大眼睛乖乖地坐在我身边,也学了样盘了腿,一声不出地持着什么咒子。昊疲惫地伸手覆上我的眼睛:“调息要紧,什么话,调息完了再说。我在这里。”

  我知此时对于我们一众人来说,都属生死攸关,虽很想问他龙华树可有回应,但至今龙息没有归位,想来消息不好,时间是当真不够。

  定神持着楞严咒,河谷这方清冷罡界立时荡起一片辉光,我调息完毕,顿觉得周身舒畅,睁眼便见昊重重地喘气,愤怒地看着梦母大定一般地调息元神,我快速将情况告诉他,不等他回答,也数出七枚金丸塞进他嘴里,替他扎好已经散乱的如墨长发:“不要妄下判断,调息要紧,西王母修为很高,只能一个个来了。”

  罡界一松,我便转动落风戒化了一个新的罡界出来,小夏惊讶地看出我的灵力似乎恢复了很多。我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孩子乖巧地又合上眼睛,靠在我膝上,我轻轻抚摸他,看着饶帝的元神驾着罡风力战西王母,炎帝的凤凰似乎也很能战,只是炎炎真火已经不如前面那么灼烈,有些虚弱了。水神看得出并未施全力,站在一边不时偷袭一下,倒也时时得手,恨得西王母的狮子吼阵阵响彻冥界。小玉和羿渐渐游离在界边,我运行一遍大周天,确认的确无碍,传音一句,让他两人来我这里调息。小玉见我已经能顺利传音眼睛一亮,先羿一步到我跟前,我作了噤声手势,她点点头,知道昊在调息,我传音她是饶帝给了净土丹丸,也匆匆说了一遍离奇龙华令的鬼魅事件,小紫和小玉接过金豆入界调息,羿摇头拒绝,回我一声:“常仪援军怎么还未到?梦母一败,小玉那半边元魂便归位了,但常仪的援军怎么不见?”

  我摇头叹息一下,点开他人中,塞了七颗金丸,强制他持了咒语入界。自己站起来,仰头看看遥远的中宫,曾经一心想回的家,现在不知是什么模样了。正是这么一游神,两个人形闪到,我提气精光乍现震开两人几步远,抵在界前一个菩提式,叱道:“何方妖魔,见了本宫不叩拜!”

  那两人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终于一个先抬起头来:“华神,接驾来迟,请降罪!小神兄妹正是行大礼中--------”

  是夜摩天两兄妹啊,我收了式,轻声说:“可是整座宫殿都到了?”

  “回禀华神,都到了。不期遇见这---冥界这么大的阵仗。小神不才,尚有夜摩天鬼族卫队,可听候华神调遣。”

  我苦笑,排兵布阵我最不擅长了,倒是面子上一丝不动:“本宫曾往夜摩天听佛法,知你鬼族善于冥界交战,此时尚不需要,但稍后未尝可知,也罢,你先将兵符给我。”

  夜摩天君袖中取出兵符,双手奉上:“恭奉华神。”

  我看看不远处灰蒙蒙闪着隐隐鬼火的轮回台,想着找点事让这兄妹二人表现一番,也是不错的:“很好,平身,现在替本宫去毁了那轮回台!”

  天君惊了一惊,站起来忘了感谢,其妹更是嘴巴窝成了大圆圈:“华神,使不得,这是离恨天君与太昊等尊神一齐定下的规矩,这要是-----”

  “本宫要你俩现在就去毁了那轮回台,明日始,这轮回司便放在你幽冥世界辖地中,你们是真不愿意?”

  天君沉思一下,立刻咧开嘴表示同意:“多谢华神-----提携,这便领命!”

  两道牛形黑影扑向轮回台时,昊已经破界出来,看着面色好看许多,在阴风阵阵的冥界里莹白一片:“沁,饶帝说得不错,今日你必须回中宫。他对你,还真情真意切,今日战离恨天,若非他全力相助,单单那些个护卫就很难有胜算。我去换姜农。”

  我拦他一下:“昊,龙华------”

  “已经尽了全力,始终还差那么几个时辰,要是还有你中宫天兵要战,很难说能拖过一个时辰。羿一直在问常仪的援军,你----安慰他一下?”

  说完飞身去换了姜农出来。小玉和羿先后出界,我看看饶帝虽可应付,但实在应该保存点实力对付中宫天兵,将小紫和小夏托付一下,让他二人护法,刚才昊入界匆忙,没有来得及将兵符交给他。也不知他这个天兵统帅,能不能习惯鬼兵布阵。卷起玉龙白光便入了阵,西王母见到我,冷笑一声:“正主儿现身了?倒还如此能打?”

  “放肆,见了本宫不行大礼,今日让你知道我二禅天不但能打,还能杀!”落风戒破开西王母的罡气护体,迎头炸开一朵烂漫的茶花,见着她往后退去,追风二式跟进,将整个战界全部卷入玉龙之气里翻腾涌动不已,隐隐看得出不断爆裂成层层花雨的血水被罡风碾碎,原来这些从小必修的杀器还真不辱没中宫威名啊,麒麟和青龙同时昂首助威,我结了降魔大手印,将狮子元魂裹在印中惨叫不已。追风三式方起势,西王母已经现了原形,蓬头垢面的豹脸冲着我委屈地叫着:“华神,是要灭了老身么?”

  饶帝赞叹一声:“中宫居然有如此招数,如此神器!饶彬算是开了眼了。”

  昊淡淡一句:“她是怒了。”

  水神恢复人形呆呆看我一眼:“便是这两招灭了我下界真身啊。”

  昊见我圈了豹子在净化境,也落在水上现了人形,对着共工笑一下:“你去调息吧,这里一会儿还有战事。”

  共工呆了一下,没说什么,我正要把金丸给他,饶帝和昊同时对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收回锦囊,共工退往河谷罡界内。西王母在净化境中抽搐:“华神,你让老身如何向中宫交代?”

  我把鬼族兵符递给昊,他接过看一眼,点点头去向河谷,饶帝香汗淋漓地站在我身后:“这西王母,怕也收到了假龙华令。”

  “什么?假的?不不不,龙涎大帝,您不了解我们欲界的情况,万万假不了。是□□中宫统帅来下的大令。”

  我拎起净化境,与饶帝一起扔回河谷,与众人会合,冥河上的浮魂来回飘荡,正想问小紫要一支玉笛超度一下,饶帝似已经知我所想,将一管短短的竹笛递给我,我吹了两支度亡曲,抚一下那竹笛口沿的一处细小裂缝,心想这竹笛居然这净土大帝还带着,已经坏了。他轻声一句:“没想到华神的元神是玉龙。”

  我说不出什么,只是点点头,客气地点点头。他接着又是传音一句:“这个人间轮回我过得甚是混沌,但能牢记我是你第一个。”

  我有点脸红,提气传音回他一句:“我更混沌,现在-----还是。”

  冥河回归平静,将笛子还给他,他手中多了一柄宫扇,轻轻摇着,香风阵阵,嗅了分外舒畅,这,是龙涎香?原来西王母识得他,他的封号叫做龙涎大帝?小夏见了他,又开始撒娇,他笑着抱起他,化了一柄玲珑如意八宝风灯给他转着玩,我就奇怪了,这孩子怎么从不要他父亲抱?

  西王母隔了净化境见到妹妹梦母正在调息,放心了一下,冲着我一句:“华神,老身谢你放过梦母,但老身还是劝你快入轮回台,你中宫大军现在应已收到老身急报,立刻就能抵达冥河。”

  “商要造反,本宫等她来。私下龙华令,已犯我中宫大罪,本宫不予你计较,你也是听中宫号令行事,但助纣为虐一条,本宫记在心上!”

  “华神,如真如你所言,龙华令有假,你可能敌得过中宫天兵?即便你手握上古神器,但能敌得过你自己好生将养的天将天兵千军万马?”

  远处传来凄凉的一阵商调,竟也是一支超度的曲子,昊不在附近,可能与夜摩天君兄妹去调兵遣将了,炎帝紧张了一下,向我靠近一步,小紫和小玉交换了一个眼色,水神则收功站起来,袖中多了一管簧,伸手给我:“华神,这龙华令作假,兹事体大,是我天界大患,你今日必须回中宫,若需军队,这是我黑龙与水族兵符,共工谢你华神当年不杀之恩,还玉魄相救,今日我便是拼个灰飞烟灭,也定助你回中宫!”

  炎帝现接过看一眼,递给我点点头:“确是水神兵符,姜农也谢你玉魄救命之恩!”袖中亦取出一片赤金玉牌,塞到我手中:“这是凤凰令,中宫统帅谋反,你的确需要。你先行回天界,号令集结才是第一步。”

  音部商神,顾名思义必定音声先至,听见那超度的亡魂曲越来越近,小紫将玉笛放在唇边:“姐姐,我不一定能吓唬得了她,但也要勉力一试!看她知道圣驾在此,可还是会出战。”

  “别,我来。”我拆下盘发,饶帝怜惜地看着我汗津津的长发,小夏则抓了一把在手上:“饶叔叔,我母神头发真好看啊!”

  “恩,你母神什么都好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毫不犹豫。

  众人听了都各自一惊,似乎在庆幸青帝不在。

  我袖好兵符,还礼:“华回得中宫,必定记得诸位舍命相助!”

  音声渐近,西王母嘴角多了一抹冷笑:“华神,还是快入轮回台吧,在此地灰飞烟灭,老身实在于心不忍。”

  我扯下几丝头发,绕在手指上几圈,结了手印,枕骨间丽音笛请出在手,暴涨三寸,放在唇边,丽音起势刚按住横孔,小紫和小玉都捂住了耳朵。

  屏息凝神,吹了一曲宫调喜相逢。最后一个尾音刚落,小夏先拍手:“饶叔叔,母神原来每天吹笛子哄小夏睡觉觉的,好不好听啊?”

  饶帝扫了周围一眼,西王母和梦母都已经入了欢喜幻境,手舞足蹈地载歌载舞中。以她俩的修为,跳个三天,睡上七天,再调息一番,应该无大碍。炎帝和水神兀自控制着保持不动,但面色有些难堪,两岸的生魂都嘻嘻哈哈笑出声来。冥河水欢腾起来,奈何桥尽头的忘川,突然缓了落势,如水帘洞一般悠悠荡荡地滴着。

  “小夏,你的定力着实属于天赋。”饶帝柔柔看着我:“这中宫竟也能这般杀人。”

  我结了两个手印拍向炎帝和水神,两人回神看着我,同时笑一下:“华神好功夫。”

  我看看饶帝,也笑一下:“对净土无效。”

  那亡魂曲被喜相逢一搅和,倒是失了音律节拍,戛然而止。众人都肃穆一下,饶帝抱着小夏,指尖化了一个泡影出来,愈来愈大,大到能容下小夏,放他里头坐着:“乖,只要不出来,叔叔在,你就安然。”

  竟然是元神锁定的相思罩,这龙涎大帝还会这种上古示爱才用的神技,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对着小夏使出来。他是真喜欢小夏,爱如自己骨血。小夏甜甜地隔了影障冲着饶帝笑了一下:“饶叔叔,拜托你保护好母神啊!”

  昊是青衫一闪,回来正好见到这一幕,也正好听见饶帝俯身对着小夏笑着承诺:“不送你母神重掌中宫,叔叔不会走,一定保护好她。”

  炎帝和昊交换个眼色,我尴尬地朝昊靠近一步:“商似乎快到了。”

  “听见你的笛音,夜摩天君已经就绪。”顺着他的眼光,轮回台边已经列了鬼兵,数目之多令人乍舌:“没想到他幽冥司有上亿鬼兵,只是你中宫圣唱之下,很难有胜算,拖个时间而已。”

  整齐划一的重甲天兵,将冥河两岸照得如烈日当空,生魂纷纷避让,受不了这眩目的明亮,我心想这才只是音部,若是光部,这冥河岂不是连生魂都亮瞎眼?果然是一路圣唱而来,我怕鬼族士兵受不了,将我们一众结了信音界,横笛在唇边又是一曲**引,果然,曲声一开始,鬼族便跃跃欲试地开赴河口,天兵没有乱了步调,而是统一停下了脚步。我向着河口走了几步,鬼兵继续前行,中宫一部天兵一般配置三千人,鬼兵肉搏打斗是肯定赢不了的,但拖延时间尚有可能,一定不能让圣唱圣言继续,那便兵败如山倒。好在这是冥界,有个地利人和在先。只要我持续吹奏,自信这三界,无音声能敌得过丽音笛。昊与饶帝定力很高,站在我身后,不在界内,怕我被偷袭,各自手中扣了法器。小紫是陪着我练功见惯了,此时恢复首席侍女庄严派头,站在我身前半步,定如身在御庭。

  风铃声声,一路摇过冥河,一团蓝光飞行而来,能在下界冥河上铃音御风,自然是我中宫统帅的本事了。我待那蓝光刚要落地,将丽音笛抛向空中,越过那片大步前行的鬼兵,咒语催动,直直立在冥河正中,拦在天兵和鬼兵之间,昊与饶帝不知我这是什么招数,我心想一会儿你们便会知道了。那蓝光成为人形,站在我面前,果然是商,看了我半天,面色迟疑不定。

  我酷酷一句:“本宫在此,商蓝,你是要造反?”

  整个冥界完全被我的音声所控,隆隆回声传至每一个角落,商蓝,你是要造反----造反-----反------本宫-----在---在此----------商蓝--------经久不息,响彻天际。

  商蓝肃穆地后退一步,提了真气回我一句:“何方妖物,敢充中宫圣女!华姐姐下界游历中,这丽音笛,怎在你手中?”

  “本宫圣器,如影随形,附之入骨,前方天兵听令,龙华派演,丽音夺魂,即刻归位,本宫既往不咎,否则格杀勿论,商蓝,本宫授你统帅重权,私下冥界,假传龙华大令,毁我二禅天中宫圣名,小紫,该定她什么罪名革除仙籍?”

  小紫立刻朗声答道:“此罪当灰飞烟灭,姐姐,念在商蓝不明就里,有眼不识华神也就罢了,连中宫圣器丽音笛都不当回事,商部天兵,可是要随其造反?”

  隆隆回音之中,有几人飞身前来叩拜,看来小紫常年在御庭当值,识得她声音的倒是不少。她挥手道免礼。我细看盔甲制式,是几个将军。

  商蓝又后退一步:“真----真是华姐姐真身?那身边这位便是太昊,这一位,这一位------竟然是龙涎大帝!”

  西王母的声音虽然弱小,但仍旧清晰可辨:“商神,你可是害了老身两姊妹啊,檀神欲加害华神,本是你们中宫家事,如今可是连累牵连众广啊!”

  昊听了立时飞身拎起她丢到小紫脚下:“西王母,你给本君说清楚,谁欲加害华神?”

  西王母看了商蓝一眼,闭上了嘴巴。商蓝骑虎难下地也硬着头皮问她一句:“西王母,你给本帅说清楚,谁欲加害华神?”

  西王母如逢大赦一般,朗朗开口:“商神,您当初传龙华大令,这内容老身着实不能相信,便上中宫要找华神亲证,商神当时也在场,还是您带老身见檀神的,您不会忘记吧!”

  商蓝惶惑地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太昊,更惊恐地看一眼饶帝,虽然音量很小,却也被丽音笛放大无数倍:“确有此事。商蓝只负责传令,不知内容。”

  “商神,檀神告诉老身,华神常年满天界游荡,不思朝政,罔顾中宫,甘愿为了一己私情下界,还美其名曰下界游历受苦纯粹是为了中宫大业,接掌中宫两万年来,并无政绩,也没有什么朋友,老身若非你在场连连点头,老身,老身能信她么?华神这叫没有朋友?来一趟忘川能惊动太昊神农也就罢了,惊动水神羿神也就罢了,还惊动了净土尊神龙涎大帝,老身接你这令,就没个安稳时候啊,最近这两,三个月,每天都有来问华神哪一方世界游历中的,一族之王也有,一天之君也有,一国之大帝也有,欲界尊神也有,□□,最高天那不问俗事万万年的天君也有,连佛界的尊者,菩萨都有,您----您商神可是害苦了老身啊,老身那妹妹天可怜见的,每天都要面对华神与太昊以及一干大神们,恪守您传的那假大令,推华神及太昊入那轮回台,今日被打得如此之惨,您还一声不知那假龙华令的内容,老身,老身跟你拼了!”

  西王母这是为自己开脱,算得上装腔作势一流演技派了,声泪俱下地控诉,传得冥界站着的躺着的无一个元魂生魂真身听不见的。

  商蓝颓然地屈身跌在地上:“商蓝的确不知内容,------”

  我冷笑一声:“商蓝,本宫的兵权,从未离手,你凭什么出兵传令?再有,御庭重规首条,统帅将士无兵符召唤,不许擅自进宫,你有什么资格带离恨天君往御庭?”

  “这--------”

  几个就近叩拜的天兵此时站在我这边面对她,其中一个轻声一句:“华神,您兵符一出,我们将士都知道您是真身,下臣迎请您回宫。”

  这轻声一句传出去,回应是如雷贯耳:“迎请华神回宫!”

  饶帝此时又取出那把宫扇扇了扇,轻声问昊:“青帝,你可见过这种兵符?”

  昊淡淡一句:“见过,第一次见她就吹了曲子。倒是没召天兵。”

  空中忽然轰然一个声音响起,好厉害的功夫,能凌越我的丽音笛之上:“谁在冥河亮我中宫圣器?中书令在此,谁回答本令使一句,音部重兵怎可以私下冥河?”

  小紫笑着答道:“小碧么?我是小紫,华神真身在此,当然是华姐姐亮的兵符。音部重兵是来错地方了,没见都在往回撤么?”

  就这么大家被空中小碧声音吸引一个空挡,商蓝一跃而起,擒了小紫踏着鬼兵阵往河中央一站。

  变化迅疾,小碧落地刚行完礼,便见到这一幕,咬牙执着一招龙华初式便要上前,被我拦住,我迅速撤回丽音笛袖好,轻声道:“不可妄动,小紫在她手中。”

  商蓝得意地看我一眼:“撤回兵符了?华神,你只信那离恨天君一面之词,商蓝与檀神并无交情,但今日丽音笛既出,商蓝也不可能再为音部统帅了。华神,您的训条有这么一条,我二禅天女不可道歉,只因犯错才需道歉,二禅天女不可犯错,故而不需道歉。”

  我皱眉,应道:“确有此事。”

  “那好,今日我擒了小紫,是您犯错,还是太昊之错,抑或是龙涎大帝之错?我若杀了她,您无需道歉,但我不杀她,慢慢折磨她,您日后救回她,当然,您一定能救回她,但她奄奄一息之际,您可会道歉?”

  饶帝收起宫扇,凌空而起,立在空中:“本宫原准备与你大战一场,却不知你这女子手段招式真不像出自二禅天,本宫此时此刻告诉你,华神没有犯错,是本宫之错,别弯弯绕绕,想要个道歉的机会,便把小紫给我,否则,你商氏灭族之祸缘起于你!你既也是武将,当知龙涎大帝的封号,是本宫湮灭无数魂魄一路打下来的,本宫放下屠刀,并不介意对你这种阳奉阴违小人再开杀戒。”

  饶帝到底多大了?我好奇地琢磨着,若他的封号真是大帝,那应该是净土赫赫有名的战将出身,那怎么会沦落在什么妖女的阵中,自己陷落在自己的仙障中抽身不得?真是蹊跷啊。他那时负伤真的很重,周身都被妖息吞噬一遍一般,除了栗色的长发和俊美脸庞还算完好,浑身是伤,可见他今日的五行元神所围的五色长龙,那真是传说中几大劫修为才能成就的崇高境界啊。心神一时间有些混乱。昊看出我面色不对,伸手搂住我:“调息一下?小紫只是她一个筹码,待我去唱个白脸?”

  我心想饶帝所言,能收能放,着实功力不是现在的神仙可比,摇头:“昊,还有多少天兵未走?商蓝这么行事,有恃无恐一般,我怕还有变数。”

  “大帝还想再战商蓝?”商蓝的声音底气十足。

  我皱眉之间,饶帝似有了怒意,我暗道不好,飞身挡在他面前,密音传去:“商蓝有隐情,待我问清?”

  他沉思一下,退后一步,回我一句:“也好。”

  “商蓝,本宫听你的条件。”我也无须浪费时间,小紫危在旦夕,至今未出一声,不知情况如何。

  “好义气!华神,我只跟你谈条件,那位大帝,想邀战,成全你!”转身冲着河那边仍在原地待命未听我兵符口令回撤的百来号天兵一句:“死士何在?给我上!”

  商蓝不愧是二禅天的统帅,用小紫将我牵制在她面前,让那些死士愚忠于她的天兵力战饶帝与昊他们几个,我两头无法兼顾,她一举破灭鬼阵,最后还是肉搏斗法,指望以多胜少。

  好在昊的阵法很是厉害,那些天兵正要踩着鬼兵起飞,他与饶帝已经起身拦截,炎帝忌惮真火会伤及鬼兵,守着河谷出口,小碧心念着我,飞身在我身后一步,狠狠看着商蓝。那几位欲迎我回宫的将军,见到战事忽起,有些犹豫,毕竟面对的是平时一起训练,准备同生共死的同伴,一时间也帮不上什么忙。先顾不得这许多了,救回小紫要紧。

  我平和地开口:“你倒是识得饶帝,你与他交战过?”

  “华神开玩笑了,净土不是我随便去得的,我对华神只有一个要求,请华神饮下忘川水。”

  我心中一阵疼痛,也许,始作俑者不是檀神,就是商蓝:“这是为何?”

  “嘿嘿,这是我的要求,你只要饮一口忘川水,便忘记今日一切一切,回到中宫,不会记得我今日所为,我也无须道歉领罪,我们相安无事,你继续当你的中宫圣女,我继续做我的统帅,如何?”

  我心想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与假传龙华令相比,其中仍有未知情况:“为何?”

  她楞了一下,旋即拍了小紫一下,看得我心中一紧:“什么?”

  “本宫想知道,即便本宫不记得,但饶帝,太昊,神农这一干能都不记得?你岂不是仍旧处于危机之中?”

  她身形晃了一下,干咳一声:“我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来吧!”

  小紫被她提着往忘川飞奔,我紧紧跟上,小碧看一眼那边的战事,我瞄了一眼,的确是死士,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琢磨着商蓝这几句,不把饶帝,太昊,神农放在眼里?猛听见一众拔剑的声响,那几位将军助战了。我松了一口气,小碧也松了一口气。见我与商蓝一起往忘川跑,昊和姜农一齐出了战界,饶帝也跟了出来,剩下几个将军面对剩下的二十多个死士,似乎还能应对,鬼阵重新结起,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上到奈何桥。

  昊一把拉我退到桥头:“华,什么情况?”

  “我要饮那忘川水。”

  姜农一剑扎在桥头:“你疯了!”

  饶帝最为清醒,斜着眼睛怪他失礼,冷静地问:“这是她提的条件?”

  我点点头,饶帝沉思一会儿,看看昊,昊皱着眉看着忘川前的商蓝和小紫:“她倒是不怕那忘川,但小紫真不能饮!”

  饶帝突然一把拎起还在疯魔一般欣喜若狂跳舞的梦母,在她脸上点了几点令她回神:“本宫问你,忘川水可有解?”

  梦母看着他大笑几声:“无解。”

  饶帝不依不饶地结了净化境,扔她入内,她惶恐地看着我。

  “本宫再问你一句,忘川水可有解?”

  “有----解,只是多少劫都未有用过。老身真不知尊神万一------届时不管用,会不会再折磨老身!”

  “说来听!”

  “喝自己最爱的人的心头血,便能解。”

  “这是---解药?还有没有?”

  “另一种是喝最爱自己的人的心头血。都差不多,死了一个就能记起,都是交换。不过尊神,您要是觉得自己扎自己心脏一刀死不了,那也不错的,总之是一种解法。只是老身听说,神仙心脏出血,恐怕仙元伤及,不过也有练习这种法门的。”

  我踏进净化境追问:“梦母,商蓝修习过这种法门?她为何不怕忘川?”

  梦母沉思片刻,皱纹满脸地笑一声:“华神,老身谢你不杀之恩,便多说一句,你是一叶障目,你怎知那女子到底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饶帝丢下一句便踏上奈何桥头:“我探她元神。”

  “大帝,你不许过来,我只要华神一人饮忘川,其他人等,都无关!”

  “我这一生,想记得的事不多,所以没什么。”饶帝又近了一步。

  “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昊拦住我上奈何桥:“沁,你若忘了,我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奇怪,她为何只要我一人饮。”我倾耳细听。

  饶帝果然停下脚步,却是平淡从容地取出宫扇,扇了几扇,香风阵阵:“本宫有些口渴,这里又无其他可饮用水,你便替本宫传些来?”

  说完化出一个茶壶,平平推给商蓝。

  商蓝拿在手里,狠狠地砸碎:“饶彬,你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是我手下败将!”

  饶帝倒是笑得风流丝毫不在意商蓝的无礼:“你栖身在这二禅天女身上,又是为何?这里除了本宫,难道还有别的你手下败将,需要记得你,也不让他们喝?只给华神喝?”

  商蓝眼见真身被指认,使了什么法术,将小紫捆缚在忘川前,自己走向饶帝:“你一大劫不动凡心的净土尊神,爱上这个小丫头,而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执掌中宫,把你这个老头迷得神魂颠倒也就罢了,还把凤霓的儿子也迷得神魂颠倒,将我好容易习惯的宿主弄得躺在凤霓的池子里主动净化,本尊放下身段让七魔君再弄个妹妹给我栖身,谁知道这个小丫头又把那七魔君这个小可爱也迷了个神魂颠倒三界五行地找,根本没那个心思替我找妹妹,你当本尊喜欢混在个个清纯得要死的二禅天么?本尊是怒这小丫头害本尊四处流浪不得安息,本尊要借这个女统帅的身形折磨折磨她!本尊若是找别的天女,周围都没个男人的,那日子怎么过?忘川,你难道不知道忘川的源起本尊的法门,视忘川若无物,但能叫你们几个统统下去受那情劫之苦,让你们晓得,这个小丫头忘记你们是多么地容易,被忘记是多么的残酷!共工,你可记得玄女?本尊可是陪你玩了好一阵,所以你也不能忘!倒是姜农,本尊很是佩服,你不似你兄弟那般对这个小丫头死心塌地,你的定力着实不一般,喝了五行草,还能捡回一条命来,面对这个圣女,还能不动手动脚,本尊看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送了新鲜美女共工的妹妹于你,你还就关键时候意识到她不是这个中宫圣女!哈哈哈,好玩也真是很好玩,想起来本尊真不该跟个小丫头计较------”

  长久的静默,我关心小紫,却不知小碧更急,惊鸟一般地掠起,饶帝知她用意,仅仅一柄宫扇便将商蓝圈在一个境中,昊与炎帝也同时身形闪动,前后拦截,只有我仍旧原地站着。我是红颜祸水啊!小碧救了小紫回来,我立刻结了罡界,水神一把推开我:“等我真水冲净,华神你莫要再沾忘川水。小紫交给我。小碧也来洗一下!”

  我看一眼相思罩中的小夏,正贴在壁上看着我们,见我的目光落在身上,甜蜜地笑着,心头一阵温暖,孩子安在,便一切安好。

  小玉与羿在鬼阵中催动鬼兵仍旧在战斗,我叹息一声,我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桥上大战中,三人围攻一个年轻女子,却不占上风,这个真身到底是谁?

  商蓝在境中手心不停地变幻着手印,天界手印多如恒河沙数,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法门。但终究这个宿主过于年轻,体力不支,渐渐倒在地上。

  那个瞬间饶帝一把拉开我:“青帝,莫要结界,这是前次天劫重创时的妖尊无形无神,只是残余的妖息妖识所聚,若你母神出面,可能可以净化,我们断断做不到。”

  昊与姜农齐齐后退,见着黑烟自商蓝的百汇穴升腾出来,在奈何桥头汇聚成一张面孔,有着无比艳丽的姿容,在空中对着我微笑一下:“可以忘却,是多么难得的幸福,你不应该放弃。不然,你到底嫁给谁呢?这片世界,男人可以有几千个妻,你只能嫁一个,是不是很可怜?”

  昊的法器竖起剑障护着我,听到这一句,一道剑光辟向那张黑烟汇聚的脸的眉心:“本君永远只有华一个!你才是无处可去的可怜!”

  黑烟渐渐散开,那声音仍旧在空中:“乖外甥,本尊的姐姐,你的母亲,幸福么?我姐夫也永远只有凤霓一个,幸福么?哈哈哈。本尊难得来幽冥界,下界去玩玩。谁让你们毁了轮回台------”

  音声渐远,消逝于空中,黑烟也不再,只有冥界原本的灰蒙悲风来回呜咽着。

  那阵中的天兵突然停下了武器,昊立刻赶去查探原因,商蓝哼了几声,仍旧没有醒来。小紫倒是被炎帝的真火烤干衣衫之后神识回来:“打仗,完了?”

  饶帝无声地站在我身后,龙涎香浓浓环绕着我。我疲惫地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她要去为祸人间?”

  他手指牵来相思罩,抱起小夏,小夏看了这一路,累了,靠在他肩头闭了眼睛,咕哝了一声:“母神看上去好累啊。”

  他拍拍小夏的肩,冲我也是萧索地一笑:“她的确是无处可去的可怜,记得几十大劫的事,忘不掉。---------现在没有障碍了,你的天兵在迎你回宫,是不是不需要我送你?”

  我摇头,又点头。昊和姜农带着天兵来到面前,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我抬手竭力说一句免礼,真想睡个一百年啊。

  然而劲风闪到眼前,尚来不及躲闪,须沛已经在饶帝面前叩首:“帝座恕罪,东方净琉璃天君不肯借兵,但愿意给帝座一件法器,可以带华神立刻回中宫。只是一次只能带一人。所以只有华神一人可以回去。”

  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琉璃塔。饶帝接了看一下,放到我手上:“你先回去要紧,虽然可能用不着,但既是净琉璃世界的,还是好东西。”

  “谁说华神要回中宫?先过我魔界大阵!”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大雨磅礴而下,惊雷闪电劈开的天幕映照出七魔君那少年明朗阳光的脸,落到我面前,饶帝抱着小夏就地旋转着,罡风腊腊,转出一个界将我们圈在里面。这个魔君我曾经在那场天魔大战中见过,实在不晓得这么个少年,面目没有一个地方带了魔性,却是成名很早的魔头。

  圈外,冥河两岸的生魂一起停下了脚步,如听见号角一般朝着我们冲了过来。鬼兵顿时被淹没许多,罡界被反复撞击着,天兵虽然护着罡界,但魔阵实在生魂太多,界面眼看就要破了。青龙和凤凰正要迎出去,饶帝一把拦住昊:“你留下,孩子刚睡着,我去会这小魔头。华神,我让夜摩天撤回鬼兵,你便圣唱?”

  我取出丽音笛,心想我又不是只会圣唱,上次观战,这个阵不是没见过,我自有好办法,匆匆关照昊一声:“孩子,就拜托你了,我去。”

  昊知道丽音笛的厉害,点点头:“小心!”

  度亡曲开始荡漾在冥河两岸,七魔君意识到我要做什么,急得在云头上翻了下来,被饶帝刺通了肩膀,倒是一点不疼似的,冲着饶帝大喊:“快叫她停下,她经不住的,奶奶的我就是来热闹热闹,图个让她记得我,这么玩命?中宫不是只会逃跑么?我马上撤阵,真是服了,服了!她一支笛子要净化整个冥界?”

  饶帝凝神听了一会儿,也差点从云头上掉下来。

  七魔君手下四使与炎帝和羿鏖战中,被主人一声收手,立时退回去,双方立场摆定,七魔君对着罡界叫着:“太昊,你出来,我们打一场!别人都闪开!华神,我收阵了,你别----自杀了!”

  饶帝不理会他,念着小夏,持着三尺青锋护在罡界前:“先过本宫这关。既然是一对一,别大喊大叫,开打吧!”

  “你奶奶的,老七我就不明白,你来趟这趟浑水干嘛?华神呢,喊她来观战,我跟你打就打!”

  这魔界的规矩真是莫名其妙。炎帝倒是很熟悉似地,站在我身边解释:“他们一般来挑战,就是这种打法。习惯了。”

  须沛不知何时也站在我身边:“华神,我手臂负伤,化不出伞来,雨中冷,借着神农的真火界取个暖?”

  “请便请便。”我对她很是客气,虽然让我跳了海,但她对饶帝的忠心令人感动。我收了丽音笛,让她紧紧靠着我待着。

  她看一眼场中的比试,轻松一笑:“帝座是在指导小孩剑法呢。许是怕两招就胜会逼那孩子发怒跳墙,再招生魂来造孽。”

  七魔君的招数也算得上花哨,肩膀负伤也不包扎一下,被雨水一冲,看不出流血,与饶帝过招便是两团剑气纵横。实在很是好看。毕竟这不是拼命,属于招数比试,两人都没有任何杀意,如同作一场剑术示范表演。我不是很懂这种剑道,但似乎心中很安定,觉得饶帝在,便是九个魔头一齐对剑,他也一定赢。

  “华神,帝座对你的心意,您可是明白?”须沛轻轻一句,只有我听得见,雷声隆隆,众人都观战中,没人在意她的苍白面色。

  “仙使,本宫已经嫁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龙涎大帝是很好,华沁铭记在心,时刻不忘。”

  “华神,这些只是你在人间所为,在天界您尚未有过婚姻的。帝座确实是一大劫未动凡心,后位空悬,太昊能给您的,帝座都可以给您,须沛想问一句,若是您重新有选择的机会,您会给帝座一个机会么?”

  我沉默中,她笑了一下,在闪电下看着说不出的鬼魅,手中一柄锐利尖刀无声地扎入我的后背,似乎听见小夏的惊呼,前面的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我知道自己在缓缓倒下,倒在她的怀抱里,冰冷的水和血灌进我的嘴里:“华神,您犹豫了?您心底里知道自己是谁对么?须沛这么做,是希望帝座有个好归宿,您也有个好归宿。饮下这忘川水,忘记前尘,重修仙缘!须沛愿意继续做您的好使女。”

  “你早就来了,所以知道那妖尊的话,你---隐身于忘川?”炎帝见我脚滑了下去,昊的长剑贯穿了须沛的胸膛,在说着什么,搂着我,大概是在唤我的神识吧。酣战的饶帝和七魔君一齐跑过来,听见那魔君怒吼,让昊快点送我回中宫?夏的哭声,大雨中,似乎龙华树落了几片叶子在我的脸上。时间不够,时间不够,龙华尚未开花。那些人的脸上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我歪下身子,看见须沛倒在地上含笑看着我,手中的小瓶仍旧牢牢握着,我把锦囊塞给她,似乎小紫接过去喂着她金丸,不知道锦囊里的金丸够不够救她了。小碧在干什么?我撑着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带她速去玉池,准备玉魄。她没有伤我,不是故意让我饮忘川水的,不要伤害她!”昊与饶帝在说着什么,两人双手握在一起,真是奇怪啊。应该是关于昊的母亲的吧。水神抱起须沛,还好,没有被丢在这冥界长河上成为游魂。我想起那琉璃塔,意念所及,瞬间便到?意念?神识都没了,还有什么意念?

  冥河,我次次记起,又在这里次次忘记。只是这一次,记起的时间很长,血流得也最多,那些关于爱的记忆,是那么深刻,却忘得很快。

  仿佛有起空花落了下来,红色的,沁了血,很美。天上和人间,如果没有记忆,那么哪里都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