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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寡人……”

  李牧知道他是说身世,于是叹了一声,道:“提那些事情干什么……我原本想着,他们都道我死了,何况我本是秦州人士,陵阳王都的周家人更是没有见过我。”

  但他没有想到,周墨回府后竟打发人去乱葬岗寻过他,那时并没有寻到人,乱葬岗又是个古怪灵异的地方。这么些年,他就如一根dú刺一般,扎在周墨心上,人将他模样也记得清楚,虽是长大了有些变化,却没脱那个底子。

  “母亲她……是什么样子?”得知身世后,岑季白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什么模样,不敢去想。

  李牧闭上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但你的眼睛像她。” 他当年不过八九岁,记得的事情并不多。

  若是周夫人有孩子,那时他在周府,不大可能没听那些人说起过,反而是逃离前知道姐姐在宫中有了身孕。

  后来也辗转着关注王室的事情,想知道姐姐那个孩子活着还是死了,却没听到什么消息。而周夫人那个孩子,三王子季白,年岁却与姐姐该有的孩子相同。陵阳城郊初见,李牧有些恍惚,眼前这人像他的姐姐。待问明身份,他愈是笃定,这该是姐姐的孩子了。

  虽不能完全确定下来,但即便不是姐姐的孩子,能在三王子身边做事,找周家复仇,这几率可算不小。

  后来种种,李牧知晓真相,更是用心助他。

  姐姐仁善宽厚,父亲母亲也是极好。李牧家里做些小买卖,四口之家,平静度日。可惜……

  一想起往事,李牧便觉心中绞痛。“……威权之下,申告无门。”

  “寡人不会放过周家。”岑季白道。

  李牧点了点头,父亲、母亲同姐姐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得慰。“听说陛下封了上官腾作忠义侯?”李牧有些疑惑。“但上官氏……”

  “上官腾寡廉鲜耻,贪得无厌……不过,寡人是给他封侯赐地了,可也得看看其他人答不答应。”岑季白若有深意。“安顿了陵阳城,再过几日,寡人便要南巡,亲迎虞国公主。到时候宋相持政,上官家迁去平湖,恐怕不好上路。”

  “陛下想让宋相致仕?”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岑季白不能再将上官家如何,便请宋相来做。也算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了。但宋相枉顾夏王之令,待岑季白回朝,也是不得不罚。到时轻拿轻放,老丞相为国尽忠多年,该是引咎致仕。

  岑季白点头,曾思还可用几年,李牧是他舅父,先赐一个陵阳府君,朝中纵有异议,却也能压制。过几年是太尉,再扶到丞相的位子,看顾着选些人手,他们也可着手改制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吵嚷起来,兵刃相击声隐隐现现。

  岑季白推开房门,却见是林渡衣冠散乱,手握着佩剑,剑尖直指吴卓。

  小刀拉扯林渡不住,眼看着林渡那柄剑又往吴卓身上刺去。吴卓也是举着剑,推开素馨拉扯,要迎上去。

  “住手!”林津站在外围,厉声喝止。

  林渡犹不肯罢休,向着吴卓痛骂,“无耻!”

  “你再说,”吴卓一听这话就来气,长剑挑了上去。“你再说!”

  “怎么回事?”岑季白的声音不高,却极是慑人。场中一时安静下来,除开林津外,众人都拜伏在地。

  林津道:“不知怎么,二哥同灵越便打进来了。”

  这两人疯魔似的,林津又避开几步,迎上岑季白。

  “没伤着你?”岑季白拉着林津上上下下看了一番,确认那两人混战不曾伤到林津。又问道:“在等我回宫?”

  “嗯,”林津点了点头,又摇头。他刚见过母亲就过来了,也的确是等着岑季白,然而,“今日家宴,我不能回宫……”

  林渡看不过眼,向着岑季白吼了一嗓子,“你还管不管了?”

  素馨面色难堪,吴卓却是忿忿道:“陛下,林二公子误会了。”

  “误会?是我亲眼所见,你们……”林渡看了看李牧的方向,正好与林津目光撞上。便又转回头去,闷声道:“拉拉扯扯……”

  “碍着你了?”林津不满。

  “……不是……”林渡气急,“不是说你……”

  吴卓一把拽了素馨入怀,宣示一般,亦是得意道:“碍着你了?”

  场中诸人都是一惊,林渡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素馨踹开吴卓,面上红热,为难又为难道:“不是那样……”

  看她羞于启齿,吴卓又开口道:“陛下,小念不是子谦的孩子。馨儿……”

  “你……”林渡张大了嘴,更是气急,一时却想不出什么词句来,“无耻,无耻!”

  吴卓也意识到不妥,解释道:“小念是馨儿收养的女儿,子谦捡了她,馨儿救了她。他们也并非真是夫妻,不过是为着在虞国行事方便。后来又是某人……相逼过甚,子谦无奈出此下策。”

  这个“某人”,似乎就是林渡了。

  岑季白愕然间,又听吴卓道:“想来陛下该为子谦做主,林二公子还是死心罢。”

  林渡自动过滤了吴卓语间对自己的诸多指责,只记住了一件事,李牧同素馨并非是夫妻,也没什么孩子,就是半道上捡了一个。这……林渡不觉笑了出来。“你说的是真的?”

  素馨跺了跺脚,气恼道:“吴灵越,你等着子谦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吴卓高声向着屋内喊道:“子谦,兄弟多谢你当年做的好媒。”

  “滚,”素馨再踹了他一脚。道:“林二公子,子谦做到这一步,你还是不要……”

  “我何时逼过他?”林渡十分不解,丢了佩剑,喜道:“我去问他。”

  岑季白被这一通变故弄得不知所措,愣怔间,林渡已经进了李牧养伤的屋子。

  素馨转身走了,吴卓便追了她去。留下岑季白与林津对视片刻,林津皱眉道:“怎么会……”

  岑季白想走,又有些挪不动步子。里头的说话声隔了老远,他其实听不清,只听到李牧喊了声白桦。林渡从房中闪身出来,犹是道:“你先休养,我不扰你了,不扰你。”转而拎住要进屋的白桦,肃容道:“你家公子不晓得,这两天城里还乱,不能离府。”

  转身对上岑季白同林津讶然神色,林渡理了理袍子,道:“我……我还未见过母亲,陛下恕罪。”便脚步轻快地离了这间小院。

  “二哥他……”林津还没回过神来,这里变故太多,他仍是云里雾里,不明所已。便问岑季白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子谦毕竟是岑季白亲族。

  岑季白果断摇头,这种时候他还进去,太尴尬了……更何况,他不想为难李牧,却也不想给林渡难堪。

  “你……你先回宫,”林津要找二哥盘问清楚,转身便要跟着林渡去,“我夜里再回去。”

  岑季白一把抓住他,无奈道:“你倒是慢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二哥的cp还有小天使惦记吗?其实是有的哦~

  最初吴卓遇上素馨,就是欢喜冤家呀。

  以及,这章的信息量好大……小初果然是国主。

  第71章 北风太凉

  陵阳城一日间动dàng,原本势如中天的周家,转眼便成了阶下囚。

  哪怕权势煊赫,没有兵马作保,这些权势都只是虚空楼阁,大风一起,尽皆散落。而前世的飞羽军小将军莫折,颜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岑季白推开案上文书,叹息一声。

  林津虽说了夜里回宫,但真到了夜里,却是林府中有人来禀,他是留在家里了。这倒是也在岑季白意料之中。

  林大将军傍晚时回了陵阳,入宫见过国主。岑季白说了些君臣共勉的话,好好表彰了一回林家,说是这次回援有功,又赐下许多赏赐,便让他回家团聚了。

  他们一家人难得一聚,林津当晚留在家里,岑季白也并未在意。

  但早些时候,林府中却是乱了一场。

  十数家仆围着林津,林夫人不许他离家。

  林大将军不解道:“夫人,你这是何意?他既做了中郎令,原该入宫当值。”

  “中郎令?有他这样做中郎令的?”林夫人很是恼怒:“你问一问他,他是怎么做这中郎令?你再听一听朝野内外,又是如何议他这中郎令,议我林家?小刀,你再跟老爷说说,咱们家这位中郎令,这一回避难,又是如何护持陛下,深陷险境的?”

  林夫人一通数落下来,林家年长的三个儿子都是垂了头,只林浔不解:“母亲,我三哥怎么了?”

  林源立刻捂了林浔的嘴,不让他说话。

  林夫人眼光扫过那两人,警告了一回,又向着林津道:“君臣有别,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学一学规矩。”

  “母亲,”林津道:“母亲的规矩,就是随意扣了陛下的郎中令?”

  “你……”林夫人气道:“老身教子无方,自去向陛下请罪。”

  “母亲,”林渡道:“今日化险为夷,合该庆贺,母亲且消些火气……”

  “你给我住口!”林夫人这火气半分没消下去,“你也没干什么好事,子谦伤重,沈朗更于你有恩,可你白日里又打又闹,差些将人逼走。”

  林渡分解道:“怎么是儿子打闹?分明是他们有意隐瞒……”

  “隐瞒?哪里学来这些歪缠心思,人都道我林家欺人太甚……”林夫人更来气了,“跪祠堂!”

  林渡打小没跪过祠堂,他身体不好,林夫人不舍得让他跪。如今跪一跪,却是无碍的。林夫人虽是气极,可还记得林津有些不好,反倒只罚他闭门思过了。

  “夫人,大好的日子,何必……”眼看着两个儿子不利,林父想要救场。

  “何必什么?将酒水撤了!你瞧瞧你教的好儿子,酗酒闹事,延误军情……”林夫人终是没放过林源,数落道:“小津jiāo给你,你又是怎么教养的?就养了个任xìng胡闹,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林源深感冤屈,无从分辨。

  林夫人又道:“都快而立的岁数,还不肯成家,几个小的不都跟着你学?北境如今安定得很,你给我留在家里,先成了亲。”

  其实并不是而立,只二十六岁,虚岁二十七了。林浔扒开大哥捂着嘴的手,又chā话道:“母亲,你给我大哥说的哪家姑娘?”看了看二哥,又补道:“还是哪家的公子?”

  林夫人将茶杯摔到林浔脚跟前,道:“从小让你留在陵阳,可你倒好,非要野到西北去,管不住你了是吧?哪家的公子……哼,哪家的公子姑娘都不要你们,个个娶了北风,守着雪马弓刀过一辈子!”

  林大将军笑个不住,教林夫人拿眼睛一瞪,想要止住笑,却又止不住,愈是大笑出来。林夫人扫了几个儿子一眼,道:“回屋反省。”便扯着林大将军往正院去了。

  林浔扯了扯林源袖口,乐道:“大哥,北风长什么模样,你寻一个让我瞧瞧?”

  林源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弟弟,再看一看林浔,往他脑袋上拍了拍,笑得古怪:“怕是北风太凉。”

  林津向着自家大哥轻“哼”一声,折回院里去了。

  林渡要走,林源却将他叫住,道:“你不要忘了子谦身份。”

  子谦的身份……林渡狂喜了一整个下午大半个晚上,忽然清醒过来。

  李牧是岑季白小舅舅,也就是林津的小舅舅,也就是……

  人生何其多艰!

  第二日林津仍未回宫,林府中管家请阿银来报了岑季白,说是林津受了风寒,请陛下开恩,允些病假。岑季白没看到小刀,便不信这话。

  林府中活人一个一个,却随随便便指了管家过来,他心中不忿。愈想愈是不忿,便拿了堪堪写就的封赏单子,寻到林源那一处,重重地划了两笔。

  后来想了想,再将划下来这些,补在了林津的名字后头。

  这回护主有功的将领不少,自该论功行赏。宋相领着朝中百官各自捐出不少私银犒军,陵阳城内富户也自发捐出不少来。岑季白便定下赐林家军、南军兵士每人八百枚铜钱并一件冬衣、一件夏衣、一坛美酒,至于到得晚些的西北军,便只有铜钱与美酒,少了衣裳。一两金合十六两纹银,一两纹银合一千六百枚铜币,而南军同西北军一个士兵除开衣裳武器等发放,每月的津贴不过只有百枚铜钱。因此,岑季白的赏赐不可谓不丰。至于将领,岑季白更是赏赐丰厚。陵阳城世家望族多,即便这回捐献的不够,岑季白私库里还可以补足,更何况,他抄了周家不是?

  内史并其属官在陵阳府君的官署处计着账目,这些赏赐的发放也要等计完捐献的款物后才能实行。唯林大将军是昨日才回到陵阳,就得了百两黄金,并锦缎、玉器若干。虽说名义上他是大司马,执掌夏国军政,即便到得晚些,众将领功,大司马也当共荣。但也太特别些……不过,听到岑季白拟的封赏单子,百官又不觉得他是有多忌惮林家了。千里奔赴陵阳,星夜兼程的林少将军,永宁侯林源,什么都没有得到。

  也不知年轻的国主与这位少将军是何嫌隙。五月初一复朝,封赏罢,百官都是讶异。

  朝会之后,林源却径直跟着岑季白往书房去了。

  “陛下,上回封侯,便差了臣一块地;这一回,怎么又短了臣?”林源趴到书案上,笑嘻嘻讨赏。

  见岑季白静默,只有竹简时而翻动,林源又道:“陛下不想知道小津在家中做什么?”

  岑季白这才抬了眼,直视着林源。

  “不是臣留了他。”林源叹了口气,“小津先前在宫里所为,朝中有些非议,这回上官氏为患,他又拖累陛下……”

  “不是拖累。”岑季白否认,怎么会是拖累呢,三哥明明是为了他的缘故。

  “这是臣母亲说的,哪儿有像他这样做中郎令,何况又是病中。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