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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鹿夕照啸苍狼(中)

  最急的还是李镝,虽然这一行人当中没有他的亲戚朋友,可这一行人的安危关系到他的前程乃至性命,要命的是,以他这种刚入流的低级官员,此行也没有什么旗帜彰显官差身份,这帮土鳖部落民兵哪懂得回避,一个个大呼小叫地直接扑上来,到底要不要射翻几个呢?!

  弗伯倒是镇定,道:“无妨,马是通人性的,懂得趋利避害,如果没有蒙上眼睛,不会直愣愣地往我们这里撞。”说是这么说,却伸手抢过韩江手里的简易长矛,防备万一。

  万一还是发生了。

  杀得已经眼红的彆雉民兵显然没有忽略横作一排的三辆大车,将这帮醒目的汉人装束的旅人当作是和雄鹿部落一伙的,一个头目模样的家伙吆喝了几声,立即便分出十几骑过来准备干掉他们。

  李镝看出了彆雉民兵眼中的浓厚杀意,心中再不犹豫,当即开弓放箭,直取当先一骑。

  这一箭快得根本没让那个民兵有所反应,弹指即至,长箭是如此的强劲有力,噗嗤一声射穿了他的右大腿,又射穿了坚韧的牛皮鞍鞯,最后狭长锐利的三棱箭镞深深地扎进了马腹。

  战马受此重创当即乱蹦乱跳,唬得跟随其后的民兵纷纷避让,可怜伤马背上的伤兵,伤处哪经得起这般折腾,早疼的晕死过去,犹自被癫狂的战马甩来甩去。李镝既然出手,自然没有留情的道理,接二连三地射伤企图靠近的彆雉战马,彻底扰乱了彆雉民兵的攻击。

  肃慎人抢亲殴斗虽然凶狠,却并不许使用弓箭、长矛之类的武器,也不许使用盾牌、皮甲等护具,见到李镝使用弓箭的彆雉民兵不明情由,只以为雄鹿部落违反了传统,纷纷愤懑地吼叫,散开队形向车队包抄过来,一时倒放过了慢慢奔逃的塔塔。

  李镝的箭支毕竟有限,只能优先消灭正面袭来的最具威胁的目标,却是无法兼顾背后。弗伯赶紧招呼其余诸人防备彆雉民兵从背后偷袭,奈何手中再无弓箭,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气腾腾的彆雉民兵靠近,手中攥着粗陋的兵器,心中一片冰凉。

  固山,肃慎八部之彆雉部当代世袭首领,年已四旬,典型的肃慎人形貌:国字脸,短粗浓眉,小眼睛,单眼皮,高颧骨,颌下蓄有长须,但不留唇髭。一身锦袍倒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胜在厚实耐磨而已。

  固山眼下已拥有十四个妻子,但他并不介意再多一个,反正到了他这个地位,婚姻已经与两情相悦没有丝毫关系,只是加强势力之间利益联系的方式之一。更何况,这次他要迎娶的鳇鲨部海霍娜,若不是贵为鳇鲨部首领唯一的女儿,且天赋异禀,单凭她那八岁的幼稚齿龄,固山甚至没兴趣多看一眼。

  不管婚姻无爱也好,待嫁妻子年幼稚嫩也好,这都不等于说固山不介意有人搅局与他争抢妻子。虽然,固山很清楚地知道,塔塔那个小子,脑子里塞满了肌肉和英雄史诗,根本不懂什么叫权谋与政治,或许,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否则他干嘛喜欢一个八岁的黄毛丫头?换个人就绝对不会掺和进这种婚事里来,就算固山是即将咽气的糟老头子,而海霍娜还在襁褓,也不能掺和进来,这与道义无关,仅与利益有关。

  塔塔有时候还是有点儿小聪明的,起码他还知道用抢亲这种固有民族传统来挑战固山,逼着固山按照规矩来应对,否则以他们之间悬殊的地位差距,随随便便就得被固山欺负死,还不会有人同情他。

  固山很生气,他也看见了那帮汉人使用弓箭,即便那个弓手到现在为止还没伤害人命,但他迫于传统压力耐着性子陪塔塔这个小崽子玩什么抢亲游戏,已经很是不痛快了,刚才这一分神,发现塔塔逃得远了——说来滑稽,在这两条林带一条驿路上兜圈圈儿逃逃追追的,塔塔那匹慢吞吞的马反而因为速度慢而容易转换方向,加之林带之间难以施展套马索,竟是屡屡让他逃了。

  固山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先去把那几个汉人砍了!傻狍子闭关封路之后还能到这儿的,不是塔塔的狐朋狗友,就是走私商人,胆敢违反传统的肯定不是啥好鸟,统统砍了!”在固山眼中,汉人总是低于肃慎人的,擅杀几个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同样也是留守北疆的肃慎四部的固有认识。

  随着固山的命令,又有足足一百多民兵加入围攻车队的行列,这样的兵力数量已经使得彆雉民兵不再畏惧李镝的威胁,除非他立地化作千手观音,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时射倒所有人,胆气豪壮的彆雉民兵只是一个冲锋便到了大车旁边。

  一时间四面蹄声雷动,刀光森森,令人只觉断无生理,陈阿大肝胆俱裂,惨叫一声,转身钻到马车底下。

  “弗伯,剑!”忽然厢车的蔽尘帘掀开,王氏吃力地递出一柄大剑,正是真北关王恕所赠的查理曼之剑。

  弗伯大喜,怎么早先把它给忘了?!

  其实有件事当初弗伯是没说实话的,这柄查理曼之剑所用的陨铁,材质十分优良,说它“陆断牛马,水击鸿鹄”是夸张了些,但随便劈开板甲是毫无问题的,双手大剑的式样使得它拥有了对付骑兵的能力,尤其是在善于使用它的人手里,堪称凶器。

  弗伯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拖在地上,迎着当先一名骑兵抢上几步,力贯腰背,吐气开声,猛地自右下向左上挥出一剑!但见白光一闪,硕大的马头便飞舞在空中,鲜血如喷泉涌出,不待无头的马匹倒下,弗伯大剑一横,顺势回带,将马上的民兵拍得倒飞出去,那倒霉的家伙还在空中便已大口喷血,眼见着是重伤了。

  弗伯毫不停留,横移几步对上另一名民兵,大剑横扫,将马的两条前腿斩断,马上的民兵慌忙甩蹬跳落,又是还在空中便被弗伯一剑拍飞,一路吐血;弗伯左转半圈,长剑用力直刺,正中另一匹马上民兵的弯刀,将之连人带刀推下马来,依旧吐血;再一转身,大剑划了个半圆,险之又险地将两名民兵的弯刀打飞,这两位倒是没吐血,虎口迸裂了。

  罗兰双手长剑是罗兰大陆步战骑士最为钟爱的武器,它或许不适合东方式的大规模作战,但在小规模战斗中却是犀利异常,甚至,一个人一柄剑在有效攻击范围内可以抗衡六名骑兵。

  然而弗伯毕竟是七旬老者,体力已衰,声势惊人的几剑过后,脚步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彆雉民兵刚刚吓得纷纷勒骑退避,忽见弗伯颓态,立即又围了上来,却不再傻乎乎地直冲,而是四面骚扰招引,避开无法招架的大剑攻击范围,试图让弗伯在疲于应付中自我崩溃,这是将弗伯当做了猎物来对待。

  固山起初没太关注这几个汉人的下场,他正忙着部署部众分头围捕狡猾的塔塔。偶一偏头,发现自己的一众部属猴子般咋咋呼呼地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胡子老头,却似有忌惮,不敢攻击,进一步退两步,有如儿戏。

  固山大怒:今天就没一件开心的事情!这帮蠢货,这时候还玩什么玩?!

  固山一夹马腹,右手高高擎起弯刀向弗伯冲去,他要亲手砍了这个老杂毛。

  固山虽然不在意,但并没有想过要从背后偷袭弗伯,只是他冲近的时候恰巧弗伯转身背对着他——范思远不知道这是个巧合,即使是巧合也改变不了弗伯背后被偷袭的事实,于是他动了。

  范思远疾进三步,抢到弗伯身后,再跨出一大步,左箭右弓,扎扎实实地用弓箭步稳住下盘,右臂用力向斜上方前刺,嗤地一声,正中固山小腹。

  固山看到了这个少年试图来阻挡他,但他认为自己的马会撞飞他;

  固山看到了这个少年第四步已经站到了他坐骑的左侧,身姿伏低,这正是他的攻击死角;

  固山看到了这个少年一往无前刺出的那一剑,他甚至来不及拨转马头遮挡;

  固山看到了这个少年一剑洞穿了自己的小腹,左手去挡,却晚了一拍,于是死死抓住那剑;

  范思远右腿挺直,身子后倾,重心由右腿转回两腿之间,手腕一翻,从固山手里抽回刺剑;

  范思远趁着敌人的马匹收势不住仍在前行,剑尖一挑,轻易地就让敌人的胸膛主动撞上刺剑;

  固山大吼一声,就剧烈地呛咳起来,口腔里喷出大量鲜血混杂的泡沫,他的肺被刺穿了,而此前范思远那一剑已经刺伤了他的左肾,左腰传来的难以言喻的剧烈疼痛不仅使得固山半个身子都麻木起来,更使得他几乎失去力气。固山挣扎着将右手的刀交到左手,他要在死前劈了这个小子!

  范思远原地下蹲,用力踏地起跳,刺剑弧光一闪,横掠过固山的脖子,于是固山咕咕噜噜的呛咳停止了,一股血柱汹涌地冲开他的喉咙,暴雨般四处喷洒。

  所有目睹此景的彆雉民兵如同石化一般,呆住了。

  固山想说,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恨恨地盯着范思远,心头犹有困惑:塔塔背后是谁在主导?杀我又图谋的什么呢……

  噗通一声,固山的尸体跌落马下。仿佛被这声闷响惊醒,彆雉民兵们呼啦啦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此时杀人凶手范思远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记得那个彆雉锦衣汉子高高坐在马上,一脸狰狞地对着自己举起弯刀,不知怎的忽然就见锦衣汉子胸腹间出现两个血洞,喉咙也突然爆开,血柱喷起几尺高。然后彆雉民兵就都傻了,跳下马跪在地上大哭。

  直到塔塔雄壮的身形挡住了范思远的视线,他才从梦游般的状态回转过来——毫无疑问,范思远杀人了,他眨眼间就杀了彆雉部落的固山首领,肃慎八部今年就此突兀地少了一个部族首领。

  塔塔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反复打量着范思远。他很难想象这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小子怎么有那么快那么狠的身手,四步之间就杀掉了享有亲王俸禄的固山(说起来,固山还是他的表舅),肃慎建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八部首领死于战场。

  失魂落魄的彆雉民兵大多只知痛哭,有一个头目却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提着刀子来找范思远报仇。塔塔待那头目走近,突然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顺便一脚将头颅踢到一边。

  “抢亲动刀子,生死只在须臾之间,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难道贵族就死不得吗?这位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帮手,堂堂正正地战场搏杀,真正的好汉子!难道你们还想寻仇?!难道祖宗的规矩就不要了吗?!”塔塔大声呼喝着肃慎语,手里的刀子上血痕宛然。

  彆雉民兵们听了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似乎,自家首领不该就这么死的啊,千金之躯自不消说,就单说这抢亲殴斗,咱们可就没想过伤到塔塔大人一根寒毛呢,如何会搭进了自家主人呢?!

  塔塔心下却是明白,范思远这个祸闯的太大了,若是自己不揽在身上,一百个范思远都不够死的。至于揽在自己身上是否就能平安无事,其实也是没数的,总归得咬死了祖宗规矩、民族传统这些才行,否则论身份,固山是八部首领之一,论辈分,固山是自己表舅,怎么算都是要赔命的!可若是自己不揽在身上,别人又肯相信这是意外么?

  查木兰脸色灰白地向范成舆等人简要讲了一下利害,范成舆等人登时震骇得无以复加,这才知道范思远杀的人竟然是固山首领,真真是晴空霹雳。

  李镝此时才恍然想起这个什么彆雉部落,可不就是肃慎八部之一么,只是大家习惯叫它“锦鸡部落”,先前竟没想起来,还以为是个小部落来着。

  范成舆倒是知道彆雉就是锦鸡,可他没想到跟塔塔唱抢亲对台戏的竟然是一部之主,简直匪夷所思,堂堂一部之主早已大婚,如何会与子侄辈争抢起女人来?!

  范思远听在耳里,却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什么塌天祸事,他反复回想自己是如何杀人的,却总是想不起来,更奇怪固山坐在马上,自己怎么会割裂他的脖子,难道自己跳起来过?

  弗伯心里正在犯难:闯祸了自然要落跑,但此间目击者众,若要尽数杀光,实无可能;范思哲的黑马虽然神骏,然则没有配马具,急切间不能乘用,况且范思远这小子不会骑马。

  塔塔收拢了部众,心下稍定,连忙派人将此间变故传回部落,又指点彆雉部落的小头目收敛固山的尸体,约定三日后再行理论。安排至此,忙不迭地带着范成舆一行人往回跑,就怕彆雉民兵心丧发狂,把他们统统杀了——这种时候,人人心态异常,什么都可能发生。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