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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

  柳言叹道,“王妃,昨夜来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底细,但是极有可能他们也就是那一夜在密林中对您下手的人。”

  我半晌道,“我不信你们,你们骗我的事情太多了,随便假装个什么太容易。”说完我凝视着柳言。

  柳言掩不住的失落,苦笑道,“王妃……让我怎么说,”他深呼吸口气,眼神锐利的看着我道,“第一,晋王的xìng情您该知道,他打死也不会用苦ròu计,他更不会对您下手;第二,根据第一点,那一晚那一箭的目标就是您,沈南新是为了救您,而不是有人对他下手;第三,dúyào、解yào我们都没有。”

  我霍的转身道,“依你所说,沈南新是我的救命恩人,且他说得很明确,根本无意再与晋王争什么。那一晚他占尽优势,为了救我而全盘皆输,若晋王有考虑到我的心情,他为什么没有救救沈南新?没有解yào,为什么你的伤就可以痊愈?”我可能说的相当无理,可实是心理的疤,沈南新至少有两次同杨广的对抗中,占了先手,天台山山腰一次,那夜一次,却都为了我我闭上眼睛刚要深吸口气,就听的有人冷冷道,“你跟她解释什么。”

  猛的睁开眼睛,回过头,发现杨广站在门口。他也并不看我,对柳言道,“好些没有?”

  柳言行礼道,“好多了,大夫的yào已经有人去熬了。”

  杨广点点头道,“你多休息,不必动弹。”

  我转身要走,就听背后杨广淡淡道,“我的yào没那么多,还要留着救自己人,救了他以后再杀他,多此一举。”

  我压着火,神色自如的离开,不发一言。

  进了屋,啪的关上门,吓了连环一跳,她忧心道,“柳大人……”

  我勉强一笑,道,“柳大人很好,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此时,就听有人轻叩门,柳言叹道,“王妃……”

  我起身,拉开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多多休息吧。”

  柳言温文道,“有句话我本不想说,可实在不愿意您再误会晋王:昨日我祛dú,靠的皇上赐给晋王的珍贵yào物,以及晋王全力的运功助我排dú,但是,”他眼睛清澈如湖底,坦dàng的道,“yào不能解全部,余dú不能除净,柳言最多再活二十年。”

  他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在说今天天气,风一吹过,白衣飘飘,好像海天之间的一抹云。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八章 长安

  那天清晨,柳言微笑的淡出我的视野。

  我说身体疲倦,想睡个回笼觉,连环和唐谦默默的出去守在门口。

  我拉下帐子,把被子蒙在头上,不可遏制的大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只觉人于世间,承受着数不清的苦楚。生离的时候,我们都觉得生不如死,可真正死别的时候,才发现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平时都好像洒脱,说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可是当真面对,却根本承受不住。开始是假装不去想,等到日子久了再回想,果然就能遗忘了很多细节,然后心里就不会太疼,便能够若无其事的说,生死由命,没什么了不起。

  偏偏柳言强迫我去想到这些,不能逃避。

  一整天,只有唐谦轻轻地把饭菜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再轻轻的退出去,我躺床上,哭,然后发呆,呆着呆着,就自己又掉下眼泪,身体蜷缩的像个虾米,哭到痛处,颤抖不已,但愿自己从此以后再不醒来。

  我那样的状态不知到底持续了几天,昏昏沉沉的下船、上轿,从水路再到陆路。唐谦一直握着我手,我人靠在她怀里,时睡时醒。他们仿佛说过什么,可我听不到,大夫也来过,之后连环就喂我喝苦苦的汤yào,她放到我嘴边我就喝,不知道什么是拒绝。

  仿佛听到谁说,要停下找个地方让我休息,我一下坐直了身子,瞪着面前看不清面目的人大喊道,“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姐姐!”说完我抓起手边所有的东西,向面前的人掷过去,再然后,就有人拉住我,按住身体,不让我动弹。

  忽然我只觉脸上剧痛,眼前一黑,一个趔趄,软软的就要倒下,面前的那个人却抓着我的头发,生生把我抓起来,怒道,“你到底有完没完?赶时间的是你,拖延时间的还是你,你为了一个沈南新,什么都不要了是不是!那你就死了跟他双宿双飞去,你怎么还不死?”说完,只听孩子一生尖锐的啼哭声,我只觉得眼前一亮,混沌如云翳散开,一身灰袍的杨广一只手抓着我,另一只手抱着子衿,仿佛就要往地上摔。

  我尖叫着,不顾一切伸出双手要去抱我的孩子。

  杨广厌恶的道,“这个孩子你还要他做什么,你不是准备死了吗?”他说完又把子衿举高了一些。

  我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指尖碰到了杨广的袖子,却再也使不上丝毫力气,只能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我求求你!”

  杨广用力一甩,我就被他摔倒了地上,我连滚带爬的起身,看见杨广已经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着我冷冷道,“你醒了?”

  我贪婪的看着子衿,他还在哭着,因为憋气,脸通红通红的,我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道,“让我抱他,会哭坏的。”

  杨广一言不发的把孩子给我。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抱着子衿,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轻轻的拍,哼唱着以前每天睡觉时给他唱的歌,子衿泪痕虽在,呼吸却均匀下来,一双黑黑的眼睛看着我,仿佛有话要同我说一样。子衿动了动,我以为他不舒服,正要换个姿势,却发现子衿的小手摸到了我脸上,我一怔,随即明白,他是在擦我脸上的眼泪。轻轻的,他仿佛在擦拭我的心,温柔而和煦,我忍不住微笑,亲他的脸颊,子衿头一偏,躲过去。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子衿小脸儿上,能看出有一层细细密密的绒毛。

  抬起头,发现杨广漠然的望着我们母子。

  沈南新一事之后,我第一次这样平静的望着他,温和道,“对不起,这些天来给你添麻烦了。”

  杨广淡淡道,“没什么。”

  我道,“子衿我先抱回去,可以吗?你放心,我不会抱着孩子偷偷逃跑。”

  杨广凝视着我,良久,道,“可以。”

  我轻轻道,“多谢你了。”

  杨广道,“不必客气,你是孩子亲娘。”

  我抱着子衿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个问题,道,“是不是就要到长安了?”

  杨广笑道,“你到还没全糊涂,不错,今晚在这里歇息一下,明天我们就进长安了。”

  我淡淡一笑,没有作答,抱着子衿出了门,唐谦迎上来,看见我,微微一惊,随即欣喜道,“阿弥陀佛,王妃,您总算是好了。”

  我掀开轿帘,心下唏嘘不已,两年多了,故地重游,长安,这座拥有三千多年历史,其中一千多年是都城的城,在黎明的微醺中巍峨耸立,庄严肃穆,同旧日没有分别。人若尘埃,浮生如梦,在历史面前不堪一提。

  子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城,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充满好奇。我疼爱的望着他,若不是子衿的一声啼哭,我兀自陷在自己的自悲自苦里面不肯睁眼。一个人生命有限,可是生生不息,血脉传衍,沈南新即便真的不在了,可是他爱的一切还在,子衿也在,这一切的熟悉上面,那个人就不会消失。

  暂且把死别也当是一种生离,总有相见那一日。

  柳言的日子或者屈指可数,可是对于我们而言,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所以何必悲观?就算是身体健康的我们,又有多少年?50年?70年?在时间的荒野上,三秒钟和三千年没有区别。

  “王妃。”嗒嗒的马蹄轻轻的响起,柳言出现在我面前,温文道,“好多了?”

  我微笑着点头,道,“多谢你。”

  柳言轻轻低下头,抚了抚马鬓道,“柳言没做什么,是王妃自己玲珑剔透。”

  我看着他,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钻牛角尖儿,难为你们一直这么忍受着我。”不等他回答,又叹道,“我自己处事不当,导致今天这种局面,使得我身边的人各个不幸,罪孽深重,还找别人身上的原因,唉。”

  柳言轻笑道,“王妃你这不是又开始钻另外的牛角尖?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选择,一切心甘情愿,怎么是你的错?世间种种,不过是各自的缘法,各自承受。”说完,他双腿略一用力,马小跑着到了前面杨广身边。

  我看着他背影,放下轿帘,子衿蹙眉望着我,神情难过,我忍不住笑着刮他鼻子。就算为着孩子,我也要振作起来。扪心自问,我认为自己诚实坦率,可却狠狠的骗了杨广,我认为自己不愿做伪,可对沈南新又不够决绝,最终是让自己所爱以及爱自己的人都得不到幸福。

  为了自己的安全感,为了自保这个我觉得正当的理由,伤害别人却理直气壮。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万里江山色寒暮,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若沈南新在天有灵,也是愿意我能够如他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的吧。

  我做错了那么多事,现如今,要去尽量弥补,对该再见的人,说好一声再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我不能接受,但该去原谅,有一切,不应有恨。杨广杀沈南新从他角度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那男人戏他妻,夺他子,争他天下。沈南新想戏弄谁便戏弄谁,他说他要放下,又有谁敢信?

  杨广虽然利用我引诱沈南新,但是他对我的好是货真价实,为我的改变也是货真价实,平心而论,我不该一把把他的付出全部抹杀。只是他杀了沈南新,我闭上双眼,心里凄然,是死结。

  城门大开,我们低调进城,直抵长安王府。

  昨夜,我单独找到杨广求他一件事,求他不要带子衿进宫,也不要让外人知道他。

  杨广冷淡道,“怎么,你还要隐瞒着什么?”

  我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解释起来有点难你看,若我一直在南方养病,那么一旦子衿出生,就该立刻禀报给父皇母后,现如今,突然抱个一岁多的孩子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那就一直瞒下去了?”杨广道,“还是你打算继续带着我的孩子走?”

  我叹口气,道,“杨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只不过此刻有些心力jiāo瘁,疲于应付,想不出个主意,就算是为了你好,你也不希望关于你有任何谣言的吧?这个孩子……此刻不会帮到你,只会害到你。”

  杨广一言不发,久的我到了他不会再理我,他才缓缓道,“随便你吧。明天先回王府,我安排好,不会有人泄露任何事。”

  “谢谢你。”我望着他轻轻道。

  “客气了。”杨广端起茶杯,喝口茶,道,“还有事吗?”

  我明白他意思,站起身道,“没,那我先走了。”

  “王妃,”沈福道,“到了,请下轿。”

  我抱着子衿,下了轿,忍不住打个冷颤,长安比江都来的冷上好多,已是冬天,空气干冷干冷,呼口气,都是白雾。

  “回家了,”连环兴高采烈道,“老天爷,我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团团圆圆的回来。王妃,”她转头看着我笑道,“你看一晃就要过年了,今年我还会当大总管,你说好不好?”

  “连环,”唐谦笑道,“我们只是回来几日,拜祭了太子妃,就要回江都去,你呀,是没机会在这里当连大总管了。”

  连环皱皱鼻子,而后又笑道,“那也不一定,过年,晋王能不回来吗?到时候只要回来,我就还有机会。”

  我不理她们两个,抱着子衿往后院走,那里曾经有我快乐的回忆。一草一木,亭台楼阁,原来都印在我心上。

  “妹妹。”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猛然转身,看见一身素雅的萧怡站在旁边。我微笑着望着她,心里没有丝毫芥蒂,道,“姐姐。”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重新以姐妹相称,望着萧怡平静的目光,我知道,这个聪敏的女子一定以她自己的方式成熟。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九章 问情(上)

  “回来了?”萧怡微笑着道。

  我点点头。

  萧怡缓步到我身边,道,“我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就知道是你们今天到了。”

  “是吗?”我笑笑,道,“说是要跟平常没两样,看来还是够吵闹的。”

  “也不是,”萧怡想想道,“可能我是平时静惯了,一点儿点儿动静,别人不觉得,我都能发现你的孩子?”

  我心中一闪念,便肯定的道,“是。”

  子衿要下地,我也就正好把他放下,他丝毫不为天气的严冷所影响,左顾右盼,新奇不已。

  “这么大了,怪可爱的……这两年,你受了不少苦吧?”萧怡淡淡问道。

  我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实打实的回答道,“没受过苦,生活简单点儿,可是不劳心,要说还是轻松了。你呢?这两年南北的奔波,辛苦的很吧?”从陈地,再跟随着杨广去并州,不知为什么这次没去江南。

  萧怡一笑,却没回答,道,“前面是你院子了,我不跟你过去了,想来你也有不少事儿要做呢。”

  “也好,”我不同她客气,爽快道,“有事派人来找我就成。”

  萧怡点点头转身离开。我目送她走,总觉得她也变了很多,这两年,每个人都在从里往外的蜕变,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坚定,只有我,仿佛越来越糊涂,越来越纠缠。

  院子正中的树稍显粗一点,岁月之于它,竟然好像没什么作用,树皮一如既往的苍老,光秃秃的树叉迎风晃动,吱吱嘎嘎。地面清扫的干干净净,只有砖缝儿里不知怎么留下的两三根稗草,风一吹,贴着地簇簇动,原先的花坛地上用黄色席子盖上,边上用石头压好,整整齐齐的,偶尔席子中涨起来一小下,好像有个小兽在里面左冲右突。

  我走到门前,轻轻摸摸门把,抬起手,只有极淡的一点灰尘,想是黎明时分就有人擦拭过。心头说不出的百感jiāo集,轻轻一推,门吱哑的开了,子衿迈过门槛儿,在我之前摇晃的跑进去,他指着屋子对我笑,我明白他意思,是说这里怎么和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