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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一边听他与裴煊说话。

  那也是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汉人打扮,但是,一看那浑身蛮气,还有刚才那生硬口音,便知不是中原人。

  那人暂时没有接话,而是走下台阶,上前行了两步,探头来认真打量了一番地上的夜长欢,这才点点头,对裴煊说到:“哦,原来不熟啊。”

  那语气仿佛在说,鬼才相信。

  “嵬名霄,你深入我大熙境内,京师重地,就不怕回不去吗?”裴煊不理他的拐腔拐调,正声说到。

  嵬名是夏国国姓,如今大熙与夏国正开战事,一个夏国王族,潜入敌国京城,确实是很件招摇的事情,加之这一副非我族人的长相,也很容易暴露行踪。这个嵬名霄,胆子还真大。

  夜长欢心想。又抬眼去看这个高大男子,从眼皮下的靴面,到袍角,再一路往上,至脸面,正好对上嵬名霄低头来察她的眼神。

  嵬名霄索xìng蹲下身来,一边继续看她,一边却是与裴煊说话:“战事陷入僵局,父王觉得我没用,索xìng打发我来查探你们的西线布防,本来,前段时间,我的人已经获取了军图,又被你给捉住了。”

  说的是两国jiāo战的要害机密,却又像对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闲聊。

  “那你是想要你的人,还是西线布防图?”裴煊却不与他绕弯,直接问来。绑了他来,必定是有所图谋。

  “我要你。” 嵬名霄站起身来,笑意森然,转头看向裴煊。

  夜长欢听得一声暗笑,仰脸去看裴煊的神色。这两人,是旧识。裴国公常年镇守西北,裴煊少时也常常随父在军中,认识这敌国王子,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二人的jiāo情,也不知到底有多深,言语机锋,就跟打情骂俏似的?

  裴煊倒是一脸镇静,那嵬名霄却又咧了嘴角挂笑,得意地要挟:“被捉的密探,只能以死殉国了,万万没有再营救回去的道理。如果裴老将军的独子,被我擒住了,那我还要西线布防图,何用?”

  “你尽可以把我带到两军阵前,试一试。”裴煊终于也扯起嘴角,笑了笑,又顺着他的意思激将。

  夜长欢在一旁,终是忍不住一声嗤笑,喷鼻而出。她明白裴煊的意思。

  原来这个嵬名霄,胆大,却无谋。裴老将军是与夏国开战的熙军主帅,就裴煊这么一个儿子,如果裴煊被擒,确实可以掣肘主帅,扰乱熙军,以一人,乱一军之心,计倒是个好计,可是,实施起来嘛,很有难度……

  “你笑什么?”嵬名霄听见她的笑声,竟转头过来问她。

  “此去夏国千里,你走不回去的。”夜长欢便老实地,学着裴煊的话,给了他忠告。

  她与裴煊,两个大活人,一日不归,京中必定来找。说不定端木赐或者武阳,已经来了。一群惹眼的夏国人,带着她与裴煊,别说穿越千里国境,去西北战场,就是走出玉京府地界,也难。

  嵬名霄被她说得一愣,继而眼中精亮,竟抛开裴煊,转而与她理论起来:

  “你且说一说,何以见得?我就走不回去?”一副颇有耐心与兴趣的模样。

  “你当我大熙千里国土,是无人之境吗?”夜长欢忍着昏沉,抬了头,反问他。

  且不论她对玉京捕头和熙朝探子们的信心,她亦有自持,最好的情况,就是昨夜绑她的那群山贼,受到钱财的诱惑,已经拿着她的信物,入城找杜夫人要钱去了。

  “你是指这个吗?”嵬名霄从袖中摸出一件物什,勾在指头上,在她眼前晃了又晃。

  夜长欢便觉得,更晕了些。嵬名霄手上拿的,正是她昨夜给山贼的佩玉。

  那人又得意地告知她:“不好意思,那群贪心的山贼,昨夜被我全部杀了。一个不留,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

  原来是最坏的情况!

  夜长欢别开头,躲开垂在她脸上扫拂的玉佩丝穗。又抬眼看了看裴煊,见着他跟个闲人似的,退开去,靠墙而立,闭目,调息,握拳。她与这嵬名霄,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斗嘴,也像跟他无关一般。

  夜长欢心下一动,突然抬身伸手,看着像是要去抓那佩玉:“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嵬名霄猛地缩手,躲开去,却被她一股蛮劲,顺势给扑坐在地上。

  那一刹那,裴煊突然睁眼,箭步冲上来,一把拉开她,紧跟着,劈头盖脸,就朝嵬名霄挥拳招呼过去。

  嵬名霄反应也快,一个抬手格挡,就地翻滚起身,给招架住,裴煊再攻,两人便迅速扭打成一团。

  夜长欢赶紧朝着墙根滚开,挪出地方来供他二人打斗,同时,密切观战。

  刚才那突来的默契,她也不知,是不是有神灵相助。先前别头之际,发现裴煊不说话,靠在墙边凝神定气,她就大约知道,裴煊想做什么了。

  这个嵬名霄,能够悄无声息潜入敌境,想必有些本事;而几句对答下来,听他言语作派,想必,他对自己的本事,也是有所倚仗的。

  往往,自大者,容易栽在自大上!

  不知道,暗室外面,还有多少他的人,但是此刻,下到暗室来的,只有他一人。且他最大意的是,居然解开了她与裴煊的手脚束缚!

  这便是稍纵即逝的可乘之机!如果她是裴煊,她一定会抓住这个反转的机会的。

  果然,裴煊与她,想到了一处!真是破天荒的心有灵犀!

  夜长欢靠在墙角,慢慢地贴着墙壁,站起身来。此时此刻,早已顾不得什么晕沉头痛,反倒庆幸,是不是这激得全身微微颤抖的高热,把脑子给烧得灵光了许多?

  眼前的两人,几番缠斗,已经从有章法的拳脚套路,演变成了滚地的撕打掐架。

  她以前最喜看皇城禁军的比武大赛,自然也看得懂些门道。夏国人身材高壮,嵬名霄仅凭蛮力,便可以胜裴煊一筹,裴煊虽然身量也高,但估计是动口不动手的京官大员做得久了,自然显得文气许多,此时全凭巧劲在支撑。两人暂时不分胜负,可是,只要嵬名霄出声叫外面的帮手,便没有什么悬念了。

  眼看着裴煊一个闪劲,被嵬名霄制在地上,挥拳泄愤。夏国王子根本不屑于叫什么帮手,自己稍许使把劲,就可以搞定这个又累又饿的人质。

  夜长欢一急,双手本能地朝墙上摸去,想有个抓挠,触手摸到墙角一件事物,低头一看,是个干臭的净桶,便一把抄起来,朝着嵬名霄头上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死命地砸。砰!砰!砰!听得木桶撞击人脑的惨烈声音,然后,正在专心致志揍人的嵬名霄,约莫是惊讶于背后意想不到的偷袭,想要扭头来看一看这个彪悍凶猛的娘子,可才转了半圈,就硬了脖子,身躯一软,倒了下去。

  “咚”地一声,夜长欢扔了手中木桶,看着裴煊推开晕倒的嵬名霄,抹着嘴边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亦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身形不稳。那净桶上的干枯粪垢,被她刚才猛地敲震,抖落成一阵烟尘,弥漫在空中,呛得她一阵咳嗽。

  裴煊两步抢过来,双臂一张,一箍,就缠树一般将她抱住,不知是在借她稳住桩子,还是在止她的摇摇yù坠之势。

  夜长欢被粪尘呛着,又像是被自己敲人的凶悍举动吓着了,惊魂未定,喘得厉害。

  “干得好!”裴煊抬手在她背上长长地抚了几把,深深吐气,赞了她一句。不知是平静她的惊魂,还是在平息自己的兴奋。

  裴煊居然夸她,夜长欢直觉得,好受用。感觉着那贴在她身上的擂鼓心跳,那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在持续蔓延。

  嵬名霄进来时,裴煊将她推到地上,说与她不熟的莫名举动,她也突然理解了,怕也是为了不让她扯进来受牵连,或者是避免嵬名霄拿她做要挟吧。

  夜长欢突然觉得,离裴煊有种前所未有的靠近,这个人,也许,并不如他口中所言的那般厌恶她吧。有些微妙的感觉,其实不能用耳朵去听,而是要用心去听的。

  若有所悟,心中涌动,遂乖巧地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以他为质,我们冲出去。”

  说着,裴煊已经放开她,去角落里捡了绳索,就是昨夜绑他俩所用的那些,开始绑人。

  等裴煊将嵬名霄五花大绑,再抓过地上净桶,朝着那厮身上,又是一阵紧敲慢击,将他复又敲醒过来之时,外面守候的夏国人,终于起了疑心,探头下来察看了。看了又看,等终于适应了地室中的昏暗,看清楚里面的光景,便开始挤在狭窄石阶上,要涌进暗室里来。

  裴煊仰头看了看出口处的动静,摸出嵬名霄腰上的弯刀匕首,将就架到他的脖子上,沉缓的声音,悠悠地说来:“叫你的人备上两匹马,还有清水与干粮。嵬名王子不是一直仰慕玉京繁华吗?我带你,去好生见识见识。”

  那语气,仿佛是在邀请一个旧时好友,共游繁华地,把酒话桑麻。

  ☆、12 你喜欢我吗?

  有时候,夜长欢真觉得,自己是公主身,丫头命。看起来是被人含着捧着的金枝玉叶,其实是泥地岩缝里野蛮生长的草。

  身体不适,她多想学那些玉京贵女,手帕捧心,眉头一蹙,双目一闭,作晕眩状。可是,没办法,怎么折腾,都晕不了。

  也不能晕。

  非但不能晕,还得跟着裴煊,把嵬名霄押了,一路出地室,出庄子,翻身上马,逃命去。还得自己抓起缰绳策马,维持平衡,让自己不从马上掉下来。还得保持飞快骑速,谨防后头一路尾随,准备伺机救主的夏国人。

  真是太难为她了。

  裴煊心中,正是这样想的。

  这个看着娇气的女人,能上赶着陪他一起被劫,能举起净桶帮着他打人,发着高热,还能跟着他一路骑马奔驰,也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一无是处。

  然而,就算是觉得她一无是处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搅乱心湖了。如今,稍许窥见一些她的强悍与好处,他心中,更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暗流在涌动。

  嵬名霄被他困成了粽子,横放在身前马背上,由他挟制着,与他共骑。夜长欢单独一骑,行在前方一个马身的距离。

  看着侧前方那个单薄身形,贴伏在马背上,缰绳马鬃一把乱抓,差不多是抱着马脖子在摇晃骑行,裴煊一路睁大眼,揪着心,他必须保持让她在自己视线之中,不然,她什么时候摔下来,他都不知道。

  “这是哪家的女子,还真有些胆识和脾气,很合我的胃口,裴少炎,你跟她,确定不熟吗?真不熟的话,给我,让我带回去做王妃吧。”

  粽子嵬名霄,横挂在马背上,倒垂着头颅,恰好也能看见前方马上的夜长欢。他手脚无法动弹,却没有被噤口,便忍不住与裴煊聊起来,大言不惭,丝毫没有做人质的自觉,与危机感。

  “呸!你先想想你还有没有命回去吧!”裴煊尚未语,夜长欢已经侧过头来,恶狠狠地回了过去。本已是强弩之末,极力硬撑之际,可一听到嵬名霄想打她的主意,马上就来了精神气儿。

  “喂,小美儿,你告诉我,你芳名年庚,家在哪里,我亲自上门去,三书六聘娶你,如何?”

  嵬名霄见她搭话,索xìng扭过倒垂的头颅,乐得与她戏言。他一个边远之地的异族王子,对中原礼俗,倒还说得头头是道。

  “我不做寡fù!”夜长欢冷冷地回话,再将头转了一面,贴着马脖子,继续忍耐难受去。这是个越说越来劲的类型,她不想与他多搅和。

  “呵,哪能呢,……以我的身份,你们熙朝人不会轻易就杀了我,裴少炎,你说是吧?” 嵬名霄见逗趣无果,便又转头,找裴煊说话。

  “我会给你找一间宽敞干净的牢房,可以住一辈子那种。”面对身前横陈的夏国王子的殷切询问,裴煊淡淡地说。

  不会杀,也不会轻易就放。

  他这一次,算是立了大功吧。本是受人挟制,却yīn差阳错,化险为夷,反手捉了个重要的人质。两国胶着的时局下,擒住了夏国的大王子,无疑胜过千军万马在战场上辛苦驰骋。

  纵然裴煊心里,尚还来不及细想,甚至隐隐还有些莫名的烦闷,但是,凭他对朝政时局与官场之道的敏锐直觉,只消分一丝儿心神,就能清晰地看见,一条立功、嘉奖、升职的青云之路,已经在他眼前展开。

  一如眼前这条开阔笔直,直通玉京西边安定城门的官道通衢。

  从那处隐蔽的庄子出来,在矮丘与田垄间一路东行,终于上了官道,那群尾随的夏国人,不得不止步于矮丘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子被带着走远,束手无策。除非,他们也想自投罗网。

  后头的道路,应该无忧了。

  当端木赐带着人,接应着这两骑三人时,他对府尹大人的崇拜之情,攀至顶峰。

  昨夜安阳公主府的紫苏来找,他立马就点了玉京府兵出城救人。同时还请了三百皇城禁军支援,连同公主府的家丁护卫一道,三路人马,在西山一带,彻夜搜寻,除了寻到几具新鲜的山贼尸体之外,别无所获。

  正驻马于一个三叉岔路口,焦急着要找的是人是鬼,犹豫着该先向左还是先向右时,远处矮丘后面,驶出两骑,直接让他可以圆满结束任务,收工回城,还带着满心的不可思议。

  那个看着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府尹大人,居然能够空手擒贼,身边还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安阳公主,安然归来,除了额角唇边有些无伤大雅的青紫血痂以外。

  当然,公主殿下的情况,看起来,要糟糕一些。

  那个伏在马背上的公主殿下,晃晃悠悠行到跟前时,虚抬起头,眯睁着双眼,将众人看了一圈,约莫是看清楚了这队停驻在官道中央,将道路都给堵住了的人马,是他玉京神捕端木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