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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发酥面的滞涨之痛。

  原来,是她的神经太紧张了。紧张得已经分不清是食物所致的腹痛,还是情绪所致的心痛。

  裴煊娶亲了,娶了没藏丹珠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也许,是情有可原,情非得已,可是,娶亲就是娶亲,铁铮铮的事实,回不去,也抹不掉的事实。他不要她了,也不管她了,她猝不及防,被嵬名霄掠到凉城,就像是突然从裴煊的世界中抹掉了一般,再无瓜葛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执念,非君不嫁,相守终生,还是成空了。

  泪水涌出来,糊了脸,湿了衣,渐渐,混淆了身处何处,迷糊了今夕何夕。

  就那么伏在桌上,忍痛灼心,独自哭泣,也没有人来打扰她。嵬名霄走了,门口那一大堆以服侍之名行监视之实的侍卫和奴仆,自然也不会来劝她。

  依稀良久,待腹中涨痛渐消,夜长欢方觉冷静了些。脑子重新开转,又生出了些希望。她想,眼不见,不为实。说不定,裴煊跟没藏丹珠的事情,是嵬名霄故意拿来气她的,也说不定,是裴煊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裴煊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就不理她的,他总会来给她一个说法。

  她要耐心些,等待。

  裴煊那么聪明,他会有办法的。他说了无数次,他终会娶她,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于是,又忘却了心痛,盼着裴煊来。

  日日盼着,日日念着,日日不见有消息,便又安慰自己,也许,他明天就来了。

  嵬名霄倒是来得越来越频繁,天天来,有时候,一天来几次,每次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在屋子里走几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仿佛就是来检查他豢养的一头牲口,牙口好不好,长得胖瘦如何,情绪是不是很稳定之类。

  夜长欢忍了那种怪异的目光,,继而厚着脸皮,问她想知道的事情:“有永乐城的消息吗?”

  “没有!”嵬名霄每次都这样答她,一个字也不会多。嘴紧得跟死鸭子的嘴壳子一般。

  夜长欢就总觉得,嵬名霄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她。可是,她见不到任何外面的人,也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只能,暂时任他欺瞒。

  最后,她将希望寄托在下月初一的仪典上,她问嵬名霄:

  “登基大典和大婚仪,永乐城会来人吗?”

  “依礼,六部首领都应该亲自到场观礼,永乐城也不例外。”嵬名霄肯定地答她。

  这便是了。往最坏的可能想,如果裴煊娶了没藏丹珠,继承了永乐城,夏国皇帝的登基和大婚,依礼,他总该要露面吧。

  到那个时候,总能见上的。

  就这样,等来了登基大典,紧跟着是大婚仪,哗啦啦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仆fù,将她剥了个精光,洗洗搓搓,再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地层层堆砌打扮,末了,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壮实的仆fù,一路紧贴着挟持她,去行婚仪。

  夜长欢心里发笑,觉得嵬名霄太过小题大做,她又不是翻江闹海的哪咤,有三头六臂。她手无寸铁,亦无缚鸡之力,寸步难行,chā翅难飞,哪能闹腾得了什么。

  嫁人的婚仪,她又不是没行过,熟悉得很,只不过,这一次,是嫁皇帝,阵仗格外要大些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蛮地粗人,简仪陋俗,皇帝大婚的繁缛程度,还不如玉京城里富贵之家娶媳fù儿呢。

  新娘子,连红盖都不用遮,顶着一张厚重脂粉刷成的煞白脸庞,接受所有人的围观。

  不过正好,她也好睁大眼睛看仔细一点,夜长欢心道。遂跟木偶一般,被牵着鼻子,行完所有仪式,倒也规矩,没闹腾出丁点儿纰漏。

  至少在旁人看来,这位熙朝公主新皇后很得体,还很亲和。柔眉顺目,神色淡定,举止有度,一双盈盈美目,跟会说话一样,含着潋滟水光,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温和地注目了一遍。观礼的部族大佬,唱喏的礼官,指引的侍从,外围的侍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皇后礼貌而周到的注视,倍感喜气与亲切。

  待得那两个一路搀扶挟持的仆fù,将她送入喜房,终于放松了警惕,留了她一个人在房中之时,夜长欢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心上压石,腿上灌铅,吸进去的气,半天都呼不出来。

  她就坐在喜床上,盯着那满目的喜色帷幔,跳跃的红烛光亮,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脑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越来越浓,越来越重,迫得她从喜床上跳下来,取下案上那副双枝连盏的烛台,拔掉一根红烛,露出铜盏上那个固定烛底的尖锥小刺,咬了咬牙,死命往手腕血脉处一戳,再横着一划,汩汩鲜血,从那莹白玉腕处,冒了出来。

  锥心刺ròu的痛苦中,她觉得,有种坠落的快乐,与解脱的轻松。

  整个夏国都知道,今天,她嫁给嵬名霄了,裴煊却依旧没有来,永乐城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自己,坚持等待,坚持心中对裴煊的那种信赖,那种把全幅身心都压上去,仰仗着他的鼻息而生存,乞求着他的垂怜而过活的信赖。

  ☆、选择

  嵬名霄跨进喜房时,入眼是满目的喜色。

  所以,一时没看清楚状况。他有些晕乎乎的……兴奋,倒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而是因为,那个满脑子鬼怪心思的女人,居然规规矩矩地走完了一天的礼仪,进了这间喜房。

  进了喜房,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裴煊死心了?意味着,从今以后,他终于可以对她,名正言顺地为所yù为?意味着,假以时日,她终将死心塌地的,认他这个夏国皇帝作夫君,在这夏宫中度余生?

  嵬名霄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按耐不住的浮想。

  待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兀地看清楚地上的情形,才犹如当头棒击,额角突跳,心尖儿一下子跳蹿到嗓子眼。

  赤色地毯上,伏着个全身红锦的人儿,侧着半个身子,脸埋在手臂间,只露一节雪白玉色的皓腕,开着口子,汩汩的血,在地毯上,流淌成了暗红的溪流,蔓延成了大朵的花。

  嵬名霄立在门边,刹那恍惚间,不觉自嘲,原来,裴煊不来,她不是死心了,而是心死了。

  他哪里知道她藏得这么深呢?一直大大咧咧地吃喝喝喝,又一路没心没肺地笑,却可以转眼间就把自己给杀得血漫华堂。

  他口口声声地声明,不怕她寻死,她是死是活,对他都没有影响。可她忽然间血流成河地躺在他脚边,嵬名霄还是怕的。怕得不敢去探明她的鼻息,怕得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内心,怕得愣在原地,忘了呼吸,失了魂魄,有那么好几息功夫,才反应过来,厉声喝人来救,又跳着脚,甩着袖,开骂那一群连个人都看不住的废物。

  于是,夏国皇帝的大婚之夜,就这样被搅乱了。

  本该是两个人的良宵,成了一大群人手忙脚乱进进出出的不眠之夜,本该是红烛照人胭脂添香的喜房,成了弥漫着浓浓血腥味和汤yào味的病房。

  即便这样,向来能屈能伸的夏国皇帝,在些许厉喝暴跳之后,还是安静地忍了。他这一生,全靠一个忍字功夫,更大的屈辱,都忍过,这种被新皇后在新婚之夜玩着xìng命放他鸽子的闹剧,算什么,充其量就是一个宫闱八卦。

  只要那个一时迷了心窍的傻女人,还有气儿。

  待止血包扎,喂续命参汤,清洗地毯,处理完毕,众人散去,嵬名霄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床边地上。

  床上躺着的女人,苍白着脸,紧闭着眼,呼吸微弱,但好在均匀,绵长,总算捡了条命回来。

  嵬名霄伸长脖子,盯着那张昏睡的姣好脸庞看了许久。心中充满着疑惑,他不知道,这死过一回的执拗女人,等她醒来,是会撤了执念,还是会更拗?他将离她更近,还是更远?

  心中迷思惆怅,便本能地想要靠得更近些,遂趁佳人未醒,往床边靠了,捉起那只包扎成熊掌的手腕看了看,亲了亲,甚至,又凑脸递唇到那脸蛋儿上,吻了吻。昏睡的人儿,安安静静地,任他轻轻动作,毫无知觉。那长睫的扇动,雪肌上的绒毛,鼻息中的淡淡桂香,唇边的苦涩yào味,都能感觉得到。

  嵬名霄便觉得,有种孩子吃糖般的满足,撑起身躯,伸直脖子,满足地吃了几口,才又退坐回地上,将脑袋耷拉在床沿上,对着那张乖乖地搁在他眼皮边上的脸蛋儿,不觉合眼打起盹儿来。

  夏国皇帝就这样,挂在喜床边上,度过了他的新婚之夜。

  长夜尽,天明至,人未醒。

  日上三竿,和煦暖阳,照着远处的微融雪山,洒进殿中一片清爽光亮,人亦未醒。

  外头的侍者,大胆一点的,便进了房间来,冲着挂在床边睡得鼾声大起哈喇子直流的皇帝,附耳提醒,该起了。

  谁知,他没将睡得正酣的皇帝叫醒,倒是把那个失血晕厥的皇后娘娘,给叫醒了。

  夜长欢猛地睁眼,那仿佛还在三界之外神游的冷浸眸光,便把那个使者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硬生生膝盖触地,跪在床边上。

  这才把嵬名霄给惊醒过来。

  嵬名霄惺忪着睡眼,嘎吱嘎吱地,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挥手让那个侍者滚出去。

  那个侍者,还真就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嵬名霄满意地回头,却撞见床上的人,一双眸色幽光,直盯着他,的确跟个尚未还魂的鬼似的,赶紧干笑两声,打破这渗人的尴尬:

  “我看你平时就跟没长有心一样,怎么也有想不开的时候?”

  “你告诉我,裴煊的消息。”夜长欢却不与他笑,声音低沉,气息微弱,脑子却异常清醒。

  嵬名霄动了动唇,终是未答,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伸腿脚,转身跨步,往外走。

  “嵬名霄!”

  夜长欢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句。即便嘶哑残破,几近气声,还是把那个快步开溜的身形给定住了,亦吓得外面的侍者们,浑身打冷战,心疼他们皇帝的名讳,就这样,被蹂.躏了。

  “我告诉了你,你怕得再去死一次。”嵬名霄无奈转身,叹气说来,很是体贴,很是替她着想的语气。

  “去不去死是我的事情,但是,裴煊的事情,你没有权利瞒我!”夜长欢哑着声音,冷着面色,与他追求。面色沉稳,心头却急,嵬名霄这厮,果然是瞒着她的。

  “裴煊……半月前,就回玉京了,带了重兵,你的那三万骑兵,永乐城的没藏族兵,都带走了,还有没藏丹珠……”嵬名霄终于与她讲了实情。

  “……”夜长欢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将嵬名霄盯着。这样的消息,她一时难以消化。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裴煊肚子里的虫子,我怎么知道他的算盘?他大约是去解救他的皇后亲姐和太子外甥吧,听说你的父皇病重,宁王突然逼宫,软禁了皇后,太子失踪了。……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明明知道你在凉城,也不来,还有,放着数十万的延州防军不动,非得把你的三万骑兵拉回去卖命……”

  越说越难听了。

  “闭嘴!”夜长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脱口冲着他怒吼了一声。

  其实,无需嵬名霄说得这么直白,她也听得明白暗示,想得通其中关节。裴煊明知她被嵬名霄掠了,要强娶,却不来凉城解救她,而是先回玉京去解救他的裴家人和太子爷。嵬名霄的意思是说,在裴煊心里,家族利益和亲人安危,都比她更重要。两者只能选其一时,你看看他选了什么?

  再者,擅自带重兵进京平乱勤王,成了还好说,稍有不慎,搞不好自己就成了乱臣贼子,就是谋逆之罪。所以,这个罪名,裴煊不让他的父亲和数十万延州兵扯进来,而是将这名义上给她作了嫁妆的三万骑兵和没藏一族拖下水,让一个嫁去他国的和亲公主和一群异族人来担当!

  这种永远都分得清责任与私情孰轻孰重的冷漠抉择,还有那水过河都能不湿脚的高明手段,不正是裴煊吗?

  只是,又教她情何以堪?

  夜长欢沉默了,果然如嵬名霄所言,她知道了裴煊的消息,绝望得再去死一次的心都有。

  然而,就算再死一次,也不足以解她心中难堪。那么,她也就不想犯傻了,非但不再往那一了百了的解脱之路上去想,反倒升腾起一种求生的意志,求证的渴望,燃得比任何时候,都旺盛。

  她要去找裴煊,找到他,亲口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如他所言,用他亲赠的匕首,剖开他的心看一看,他的心里,到底将她放在什么位置!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夜长欢情绪翻腾,一门心思地发着狠,脸色未免就有些吓人。

  嵬名霄被她一吼,本是有些抹不过去面子,正yù拿出点皇帝的尊严和威风来,转瞬却又被她的神色给镇住了。不觉带点讪意,陪点小心,仔细地察着她的神情变化。

  嵬名霄心中藏了些秘密,却只想把它们烂在肚子里。即便此刻看见夜长欢很受伤的样子,他禁不住有那么一丢丢内疚与歉意,那些秘密,他也不会说,打死也不说,这辈子也不说。

  是,他承认,他是存了私心来着。每日都有各处的动向,送到他的案头,可是,他除了告诉夜长欢裴煊娶亲的事情外,其他的,一概闭口不提,他心存幻想,给她一个裴煊抛弃了她的印象,时间长了,这女人,会不会就弃暗投明,投入他的怀抱?

  所以,裴煊所做过的那些努力,送来的那些人,那些话,嵬名霄自然是不会提的。当然,他自己从中作过的那些梗,使过的那些坏,他更是不会提的。

  先是三万骑兵,视他夏国如无人之境,呼啦啦地开到凉城城下,说是要听公主殿下差遣,嵬名霄看着就鬼火冒。不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