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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兰四姐弟看看光光妈妈,我们谁也没吱声。小军用右手挠挠脸,又沉沉地睡去。

  光光妈妈头天晚上就跟我们说了,医生已经说过他再犯病也不要去医院了,医生也已经没治了,她就决定不再送小军去医院了。我们没有反对,去医院也只能延长几天寿命,小军遭罪,家里遭钱,已经于事无补了。其实小军第四次住院才回来十来天。那次家人送小军去医院医生都惊讶:“这人还在呢?我以为他早不在了呢。”

  快天亮时,小军开始挣扎,他大口喘会粗气,嘴一张一合要说话,却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我明白他放心不下还未结婚的明明,他有话要嘱咐我们。我哭着大声说:“小军,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们会竭尽全力替你照顾你的家的……”尽管我们早有思想准备,但是这一刻的到来还是令我们全家人方寸大乱。我们接受不了小军已经离开了我们的现实。十四白天他还和我们谈笑风生,他还打算着怎样给明明换台大车,到哪里去干活,多长时间能挣回了本钱等等。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发家致富,考虑得周到全面。

  小军如今直挺挺躺在棺材里,带着对人世的留恋与不舍,带着对亲人的眷恋,独自赴黄泉去了。我们四姐弟妹都哭得死去活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肝肠寸断。父亲去世三十年后,小军就前去陪护他了。这对冤家父子,以这样一种形式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不知他们和好了没有。

  我们的父亲去世时我和小战都没在现场,那时我们也都还小,只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子。如今,我们中最小的小兰也已经人到中年,我们对骨ròu、手足亲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更独特的感受。我们兄弟姐妹已经团结得像一块钢板了,可惜才只有短短的几年,钢板就被无情地锯掉一个角。我们本来就是一只手的五根指头,突然被砍去一根,大手鲜血直流,痛得我们无法呼吸视听,痛得我们倒地翻滚。它再也不完整了,它残疾了。

  母亲更是痛不yù生,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是怎样得哀伤与悲痛啊!母亲中年时眼看着她的丈夫---我们的父亲在她怀了咽下最后一口气,晚年又眼睁睁望着身边唯一的儿子先她而去。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军的身影,哪怕望眼yù穿,哪怕沧海变桑田!母亲已经哭不出声了,我们劝她节哀的话语还未出口,已经泪千行……

  想到小军最后的几句话“上医院吧,反正都得去的”,我们竟然没人回应,我们哪怕撒个谎说“车马上就来了”或者“车在路上”以安慰他荒芜恐惧的心灵,我的心此时也会好受些。母亲反过来安慰我:“别难过了,你也对得起他了,他是穿着你给他买的衣服走的。活着时你也没少管他。”我依然难过,几天来,我的泪水几乎没断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醒着时他的笑容在我眼前晃动,爽朗笑声在我耳畔回响;入睡后他又在我依稀的梦里。一切都挥之不去。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比如小军当年下蛋的事,他给我买的那双样式独特奇怪的凉鞋;有过多少亲人,仿佛还在我身边,比如父亲、二婶、小军,可是在我有生之年却再也不得与他们相见。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与无奈!

  2011年9月17日星期六天气状况:晴

  今天上午,我回家经过堂哥家门口,堂嫂正在门口干活。她忙迎上前对我说:“昨天我去看望婶婶,她正坐在炕上哭呢,我想她准是想小军了,刚想劝她,她自己说了:‘我忘记小军的摸样了,咋想也想不起来了。’”顿时,堂嫂我俩都落泪了。

  我和母亲说话时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又说到小军。可是我三避让、两避让,就又被母亲把话题给拉到小军身上去了。我明白,我们母女都无法绕开他了。母亲说:“我比你爸死的时候还痛苦呢!”

  母亲竟然用了“痛苦”一词,她没文化,说话时几乎满口方言土语,可见她痛苦的程度,显然已经到了极点!

  我这才想起,早些年小军不着调道,他自己没照片,更无与家人的合影。那年他需要一张一寸照,恰好宁宁去了姥姥家,他们相遇在一起,宁宁给他拍了一张。不料这张照片成了绝版,小军的遗像就是把此照放大而成。

  之前我们都被小军的不久于人世的噩耗击蒙了,竟然没想到在小军在世时拍一张全家福。我们都昏了头了。否则,母亲也不会因想不起他的摸样而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哭泣。人们常说:父母想孩子是一生一世永远忘不了,孩子想父母只是一时一刻就过去。我不敢完全苟同,子女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ròu,骨ròu亲情肯定是终生难忘。我要说的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手足之情,亦是时刻记挂,毕竟血浓于水啊!

  小军,姐姐有一件事情拜托你:你就给我们大家一一托个梦吧,告诉我们你在那边过得很好,别再让母亲总是因惦记你而伤心流泪了,好吗?

  ☆、第一百零一章【大结局】

  2011年10月22日星期六天气状况:晴

  今天是小军五七忌日,亲朋及小军生前好友们都来了。大家给带他来小山似的一大堆黑纸,光光、明明还给他定制了一些纸草,包括一台轿车、一台电视机等等。这些寄托亲人哀思的物件,你一眼不瞧,山似的一垛纸钱你可要出来捡干净,在那里再也不必费力劳神打扑克玩麻将。你如泉下有知,就保养身体,修身养xìng,保佑堂上老母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吧;保佑孙男弟女们健康茁壮成长,童家一代更比一代强。

  袁枚在《祭妹文》里写到:“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阿兄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其文句何其凄凉,此情此景,姐姐的心境与袁枚的完全一样,想见一面魂牵梦绕的你,我瞪大眼睛却终不见你的身影;想听你喊我一声“姐”,都已经成了非分之想。我们就这样从此咫尺天涯,天各一方,永无相见之日。一切只能在梦中。如果你的魂魄还未走远,就回来在梦中相见一次吧。

  我一边哭泣一边自言自语,说给小军听,也是在安慰自己。秋风阵阵,秋意正浓,你才迈进人生的秋季,就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去另一个世界独享清闲。说你自私吧,你确是一个厚道之人;说你不自私吧,你就那样决绝地走了,留给亲人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思念。我们都该回去了,祝你一路走好!你放心,你的明明不久即将结婚了,新fù就是你在世时明明相看过的那个姑娘,你曾经见过面的。明明虽然没能从事他梦寐以求的音乐工作,但是他每天开着车,奔驰在建筑工地上,也其乐无穷。人只要手脚勤快不惜力,能吃苦来能耐劳,发家致富是迟早的事。

  2011年11月1日星期二天气状况:晴

  今天去医院看望一个病人,睹物思人,又禁不住又想起小军在此住院时的场景。他最后这两次住院,我每天都至少去医院陪伴小军两小时,小军在床上躺着,光光妈妈我们俩坐在另一张床上。我们家长里短,家里的九个孩子和老人,邻里亲戚,都是我们谈论的对象。但是最多的还是光光和明明,小军念念不忘他的两个儿子,关怀他们的程度、慈爱的目光令我们嫉妒。回归亲情队伍后的小军,说着说着别的事,嗯,不知啥时候已经转到他儿子身上去了。望着他牵挂的神情,我在想:老天啊,您就再发发慈悲,多给小军些时日吧,让他把亏欠老婆孩子的亲情还回去吧,不然他会死不瞑目的。

  偶尔我有事去晚了,小军就会和光光妈妈说:“姐咋还没来呢?”过一会等我到了,他高兴得像盼回来了出门妈妈的孩子。自小军叛逆以来中间三十来年,我们姐弟无法沟通、无法对话,等到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时,我们的兄弟姐妹情缘却走到了尽头。情意绵绵缘已尽,骨ròu手足何以堪!

  2011年12月4日星期日天气状况:晴

  自小军去世后,我的记忆力明显衰退,有些事,如果再无人提起,恐怕就永远忘了。头发几乎全白了,如果不染的话,任它长长了,就是一个白发老妪。我开始有危机感,以此速度衰老下去,用不了几年,我就成了一个典型的痴呆来太婆了。

  好在有一件事我没忘,我还记得照顾宁宁,记得关心他的学习。其实宁宁有高二时的教训,已经真正地成长了、成熟了。回归前二十名的成绩给予了他自信,他舅舅小军的去世几乎击垮了我的意志。他不忍心再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他时时刻刻关心着我,用优异的成绩来安慰我,以早日把我从悲伤中解救出来。

  为了排遣悲伤和思念,我拼命读书、做家务,我时刻让自己有事做。

  今天晚上我读宋词,当读到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一词时,触景生情,不觉悲从中来,眼泪扑又簌簌落下来,宁宁见此立即明白了,马上拿过去我的手中书,声称他不明白“怙恶不悛”的“悛”的意思,要我解释给他听,我明白他这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故意地制造一个问题。

  那天我不知不觉地哼起以前看过的台湾电视剧《星星知我心》的主题曲。《星星知我心》堪称情感剧的翘楚之作,主题曲更是忧伤哀婉,当我唱到“生命的尽头是轻烟,我把切切的思念……”几句歌词时,宁宁赶紧在那边喊我:“马快给我找双干净袜子来,我都要迟到了!”

  宁宁时刻关注着我的情绪变化,我从心底感激宁宁。宁宁真的越来越懂事了,他把汪国真的《旅程》:“意志倒下的时候\生命也就不再屹立\歪歪斜斜的身影\又怎耐得\秋叶萧瑟\晚来风急\垂下头颅\只是为了让思想扬起\你若有一个不屈的灵魂\脚下,就会有一片坚实的土地\无论走向何方\都会有无数双眼睛跟随着你\从别人那里\我们认识了自己”递给我读。我明白他的用意。

  我突然猛醒,我得振作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发狂的。我已经连累孩子了。

  2012年5月12日星期六天气状况:晴

  今天农历四月十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东院二nǎinǎi的二女儿珠子姑姑去世了。如果说昨天珠子姑姑的母亲去世,大家已经没有太多悲伤的话(她已经瘫痪在床一年多,不会吃喝拉撒,不认识任何人),那么今天珠子姑姑的离世则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的悲剧。

  昨天晚上,就在大家为二nǎinǎi送行的时候,珠子姑姑哭着哭着突然背了过去,在场的人们顿时乱作一团,掐人中、大声呼喊,她都没有知觉。她的儿子飞也似的跑过去开来车,载上珠子姑姑迅速驶向医院。

  在抢救室,珠子姑姑慢慢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地说:“我没事,在咱村小医生那输点液就好了,咱回去吧。”她三妹拉着她的手,含着眼泪说:“二姐,刚才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医生们开始问着一些常规问题,珠子姑姑没回答两个又昏厥过去,医生逐出家属开始抢救,珠子姑姑再也没有清醒过来。她的嫂子在家找人给他看看,人说:“病人的魂魄已经离她远去了,救不回来了。”到下午,珠子姑姑的气息一会比一会微弱,那最后一口气自然地就消失了。

  四十七岁的珠子姑姑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她孝顺的儿子、善解人意的丈夫经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两个大男人抓着珠子姑姑的胳膊痛哭失声,长跪不起。哭得医生都泪眼婆娑,背过脸去。

  大家两天失去两位亲人,尤其珠子姑姑的儿子,他大学刚毕业,还未来得及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母亲就离他而去了,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这是怎样的悲怆啊!

  胖子、珠子姐妹俩及我和小军姐弟俩,是儿时的四个固定伙伴,我们做陶罐、抓蚂蚱,上山捡柴禾一起去,下田打猪草一起回,哄孩子、上下学……几乎一切活动都步调一致,我们曾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小集体。我们都年幼丧父,都曾历经人间悲苦磨难。我们同命相连,我们惺惺相惜。不同的是她们姐妹的母亲再嫁,多了一对弟、妹却失去了母爱(她们的母亲精神失常);我们的母亲始终如一,小军却中途迷失三十年。如今,我们四个玩伴,相隔不到一年,竟然走了两个。逝者长依依,存者且偷生。有高堂在上,我不敢称自己老,可是……

  2012年6月8日星期五天气状况:晴

  宁宁和琪琪在向着高考的终点作着最后的冲刺,尤其是宁宁,三次模拟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三模高达六百四十多分。宁宁踌躇满志,志在必得,正常情况下,他考一本里的重点院校毫无问题。琪琪也稳中有升,只是幅度极小,每次一两名,也能考上一所一般的二本院校。

  尽管如此,两个孩子一点都不放松自己,宁宁每晚学习到十一点多钟,有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招呼他起来脱了衣服睡。宁宁坐直了揉揉眼睛继续写或者算,还拍着脑门自责:“咋还睡着了呢!”

  有时宁宁实在困极了,我只好把他扶到床上,宁宁倒头便睡,我只能帮助他把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上被子,关灯退出来。有几次宁宁和衣而眠,我没忍心惊动他。

  琪琪也想像宁宁那样占一头,好好利用晚上的时间,可是当睡意袭来的时候,她实在赶不走瞌睡虫,只能睡去,叫我早晨五点就叫醒她。

  我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饭,可是他们都没怎么有食yù。连日的疲劳加上考前的焦虑,折磨得孩子们吃什么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