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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刀石斧割裂野兽的故事。他找了块儿带尖带刃的石头划开了蛇腹,取出了那把钥匙。

  郝宇擦干净钥匙,把它放在了衬衣的口袋里,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下。

  这就是“还阳岩”。

  还阳岩有三百米长,二十米高,呈长方形,好象一张巨大的石板躺在那里。岩石的中间位置上刻有“还阳岩”三个隶书大字,顶端的石缝里长了很多松树。

  郝宇知道,只要能攀上这块大岩石,就能回到阳间了。

  郝宇想起了他那根棕绳。

  他再次从脖子上取下棕绳,把绳头打了个大大的环,用力地向上扔去。可扔了几次,都没能套住树枝。绳套太轻,不是扔不到高度,就是扔到了高度又被风吹偏了,总是套不住伸出来的大树枝。

  郝宇看着二十米高的石缝里长的那棵巨大的松树,看着松树上向还阳岩边上伸过来的那个粗大的树枝,急得嗓子直冒烟。

  “别急,别急,好好想想怎么办。”好于告诫着自己。

  “高度、风向。”他想着。“对,只有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就能把绳套套到伸出来的树枝上!”

  他打量着树枝和地面的高度,蓦地发现,在不远处有个五米高的小山包。他高兴极了,立刻爬了上去。

  站在小山包上高度缩短了。他侧了侧风向,正好顺着风可把绳套扔到树杈上。

  他歇了一会儿,憋足了劲,看准树杈一扬手,绳套借着风的力量,牢牢地套在了碗口粗的树岔上。

  郝宇拽着绳子攀上了还阳岩,彻底走出了鬼门关。

  还阳岩是yīn阳结合处的一块巨大的岩石,足有九百多平方米大小。除了郝宇借助绳子攀上来的这一面外,其它三面都有攀岩的阶梯,返回阳间的鬼魂正源源不断地顺着石阶向岩石上爬着。

  这里没有蓝天,没有太阳,头顶是一片铅灰色。一缕缕的阳光从铅灰色的缝隙中透下来,照到身上,仍然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也许,这yīn阳jiāo界的地方就是这种感觉吧。

  还阳岩的中间有个非常漂亮的亭子,深蓝色,呈八角形,大飞檐,高翘角,亭子沿口四周为琵琶形斗拱,柱子上刻有龙、凤凰、麒麟、龟、白象、燕子、灵芝、水仙等吉祥图案,刻工很精细。

  亭上有一匾额,上书“望阳”二字。

  “在这里就可以望见阳间了!”郝宇想着,观看起匾额下两根朱红色柱子上的对联来:

  生即死死即生生死本寻常事

  yīn有阳阳有yīnyīn阳乃理中情

  第二十二章 还阳岩(二)

  “这幅联对得还挺工整。”郝宇说。他知道,做对子是有学问的。郝宇还记得,上高中时老师讲过,什么“天对地,雨对风,大海对长空;英雄对美女,高山对苍穹……”那是有一套规矩的。现在一些人作对吟诗,既不讲对仗,又不讲平仄,只要字数相等,就美其名曰是“佳对”,就冠以某某词牌,对这种不学无术,还要附庸风雅的人郝宇是最看不上的。今天他是真的看到好对子了。

  读了这副对联,郝宇想起了庄子的名言“死生如昼夜。”是啊,天有昼夜jiāo替,人有生死代谢。这人的生死真的就像白天黑夜循环jiāo替一样,是很寻常的事情。

  他又想起了一位学者的话:“你出生的时候,你在哭,周围的人在笑;你逝去的时候,你在笑,而周围的人在哭!一切都是轮回!我们都坐在轮回中。”

  郝宇突然明白了:崔君府门前那两根立柱上雕刻的太阳和月亮,说的不就是人的死生就像这昼夜jiāo替循环一样吗?

  其实,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反过来说,一个人死亡的时候,只要他没做过亏心事,就已经开始孕育着新生了。正如《化腐朽为安宁》(26)中所说,“死亡是生命繁育的最后阶段。”“它响亮而明快地宣告,月亮下山了,黎明正在孕育。”

  “宇,你记住大诗人李白的话吧:‘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其实,生死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能正确理解生死的关系。”史婕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她虽然没能亲自送郝宇还阳,但她的心始终没离开他。

  “是呀,有生有死才能构成一次完整的生命。从本质上讲,生与死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没有生,哪有死?没有死,谈何生?看来已在yīn间生活了三年的史婕,对生与死理解得比我深呐。”郝宇想着。

  “婕,我懂了,顺其自然才是正确的生死观一个人既不能贪生,也不可求死,要像泰戈尔(35)说的那样:‘生,要如夏花般绚烂:死,要似秋叶般静美。’生,就要坦坦dàngdàng地活着;死,也要高高兴兴地踏上黄泉路。”郝宇把两手放在嘴边做成话筒,对着还阳岩下大声喊着。他不知道史婕能不能听到。他相信史婕一定能够听到!

  喊完了,郝宇静了下来。开始用心灵和史婕对话。

  又过了一会儿,郝宇来到亭子跟前,他向亭子里面看了看,亭内放着一张石桌,桌前坐着一位负责转生的官员。他留着长长的白胡子,长着长长的白眉毛。

  “这,这不是倪可吗?他是汉朝的一个教书先生啊!”郝宇在古书上看过他的画像。据记载,倪可教书坚持把道德教育放在首位,教出的学生都有高尚的道德情cāo,所以被阎王看中,死后给他安排了这个转生官的职务。看古书时郝宇还以为那是作者的胡编乱造,没想到竟是真的。

  在倪可身边,一个个白脸蓝毛的转生鬼正忙得不可开jiāo。

  郝宇看到,转生的鬼魂排着两行长队,一行是转生为人的,个个手里都拿着转生殿发给他们的红色转生贴;另一行是转生为动物或飞禽的,个个手里都拿着转生殿发给他们的绿色转生贴。无论是转生为人还是转生为动物的,都要把贴子先jiāo给亭子里的转生鬼。然后,就在岩石边上等待着。

  只见转生鬼认真审核着转生贴,确认无误后再jiāo给倪转生官签字。

  倪转生官面前的石桌上放着的一台椭圆形的机器,机器顶端有一根金属条,如同人间拉杆式的接收天线。机器正面右上角有一个长形口,像银行自动取款机的chā卡口。机器正面还有按纽、指示灯等。

  “这台机器是为转生者联系阳间投胎对象的吧?”郝宇想着。

  这时,倪转生官刚签完一张转生贴,把它投进了机器正面右上角的长形口里。他按了一下投贴口下面的一个按钮。

  大约过了有一分钟,机器上绿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并发出“嘟嘟嘟”的鸣叫。转生贴从长形口里被“吐”了出来。倪可拿起转生贴,jiāo给了一个转生鬼。转生鬼走出亭子喊了起来:

  “夏雨,马上去投生,东北方向。”

  那个名叫夏雨的转生鬼魂迫不及待地向东北方向跑去,跑着跑着,化作一道红光冲下岩石,一两秒后,就像刚刚起飞的飞机一样向上空升腾,接着,又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儿就不见了。

  这时,从转生亭里又走出来一个白脸蓝毛的转生鬼。他站在那里大声地喊道:

  “周美玉,马上去投生,西南方向。”

  这时郝宇才注意到,在岩石边上等待转生的鬼魂里,凡是转生为人的都在焦急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投胎的方位。尽管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向哪个方向投胎;凡是转生为动物的一个个都愁眉不展,似乎还深深地留恋着yīn间,不愿投生。那个叫周美玉的就是要转生为老鼠的那个女鬼魂。

  第二十二章 还阳岩(大结局)

  她听到转生鬼的喊声先是一楞,然后极不情愿地向西南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就停住了脚步。

  “周美玉,西南方向,不要停下来,快点儿跑!”转生鬼大声催道。

  周美玉不但没有快跑,反而转过头来往回走。

  这时,两个转生鬼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架起她的胳膊把她拖到西南方向的岩石边,要把她扔下去。

  “求求你们,不要让我转生成老鼠!”周美玉跪在地上哀求着。

  “你前生没积德,还想转生chéng rén,不可能!”一个转生鬼冷冷地说。

  “如果你还想做人,转生为鼠后就多做好事吧,等待新的轮回!”另一个转生鬼说。

  然后两个转生鬼一用力,硬是把她扔了下去。

  “啊”周美玉大叫一声,向下坠着,坠了几米后便化为一道绿光,像刚刚起飞的飞机一样向上空升腾,升腾数十米后,又在空中划了无数个圈儿,很快就消失了。

  “那个夏雨一定投生成功了!”郝宇自言自语地说。

  “未必!”倪可说着,来到了郝宇跟前。“刚才五道将军给我传旨说,既然你已知道了yīn间的秘密,就不要对你再保留什么了,叫我把投胎的秘密也告诉你。”

  “谢谢五道将军!也谢谢您,转生官大人!”郝宇拱手作揖。

  “其实,转生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倪可话没说完,方才那个叫夏雨的投生者又回到了还阳岩,跪在了倪可面前。

  “对不起了,倪大人!”夏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回事?”倪可问道。

  “我刚刚离开还阳岩,一些恶鬼、冤鬼就在后面拼命追赶我,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我的眼前连续出现了悬崖峭壁、猛虎恶狼、风雪冰雹、连天火海……慌乱中,我就到处寻找藏身的地方。突然,我见到一间红色的房子,马上就钻了进去。这时,我听到外面有一个声音在说‘快出来,快出来!’可是,外面那些景象太可怕了,我不敢走出去。结果,投生失败了!”

  “可惜呀!”倪可叹道,“这次投生失败,不知道你又要在yīn间等待多少年啊!”

  “他是怎么失败的?”郝宇没听明白。

  “当一个鬼魂离开还阳岩,奔向阳间的时候,肯定要有一些索命的恶鬼、冤鬼在后面追赶,希望能取代还阳者早日投胎转生。在恶鬼、冤鬼的呐喊声中,还阳者的眼前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恐怖景象。这时,还阳者就会在危急状态下寻找藏身的地方,见到一间红色的房子后,会马上钻进去。可是,还阳者往往因为害怕外面的恐怖景象不敢出来。这样就耽误了转生。”倪可解释说。

  “为什么呢?”

  “其实,那红房子就是投胎的子宫,如果他们因为惧怕外面的恐怖不敢出来,就会造成产fù难产或胎死腹中,使还阳失败。只有及时走出红房子,才能投生成功。”

  “谢谢,谢谢了!听了倪可的解释,郝宇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一次表示谢意。”

  “于先财,马上去投生,东北方向。”

  “许唤禄,马上去投生,西北方向。”

  “张薇,马上去投生,东南方向。”

  ……

  佛教认为,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生命体分圣、凡两类,总称“四圣六凡”。佛、菩萨、缘觉、声闻同属于圣类,合称“四圣”,因为他们已经彻底摆脱了痛苦;天、人、阿修罗、畜生、鬼、地狱同属于凡类,合称“六道”。六道众生要在无边苦海中挣扎。所有生命都和人一样,因行善而上升,因作恶而沉沦;前世决定今生,今生又决定来世。在六道中不断沉浮的转生过程,就叫作六道轮回。

  郝宇想:在这里,一个个鬼魂都结束了yīn间的生活,先后到阳间投生去了。尽管投生还有波折,但他们毕竟又开始新一轮的轮回了。佛家说众生辗转生死于三界六道,这“六道轮回”虽然充满了神秘,可是你一旦了解了,它又是实实在在的。

  其实,郝宇想的没有错。《圆觉经》里有一段话:“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为轮回。”这说明,轮回的不仅是人,整个世界都在轮回啊。

  郝宇突然觉察到这整个世界确实都是在轮回着。他喜欢赏月。夏夜,他经常带着史婕到松花江畔散步,欣赏那冰轮的美丽;有时,还谈论月里的嫦娥……可是,有时他们也看不见月亮,但这并不等于月亮消失了,它还会重新出现。月亮的不断隐现,不就是一种轮回么?

  这时,背后有人走过来,用一块黑布蒙上了郝宇的眼睛,然后用力一推,郝宇离开了那块巨大的岩石,但不是向下跌,而是向上升。一块五彩祥云飘了过来,拖住了郝宇,继续向上升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郝宇终于回到了人间。

  他眼睛上的黑布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已经和母亲、孩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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