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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俘虏

  太阳渐渐升起,韦尔利这座小城的阴影很快被驱散,然而,光明并不会总是给人带来希望,现实的残酷也在它的照射下让人一览无余。

  在城外阳光还未触及的阴影,一队人马渐渐驶来,为首的男子骑乘的马儿越来越慢,马蹄在城门口停了下来,身后的随从们也跟着停住。

  男子下了马,身上金色的重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入眼帘的一幕幕让他感到震惊,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城里会安静得出奇,因为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活物。

  尸体在大街上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如果是平常,一定看不出这座小城有如此多的居民。

  众人惊恐地环顾着四周,小心翼翼地迈了进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惨烈。一条大街走过,两旁除了残破不堪的房屋,只剩下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不只是士兵,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老人、女人还有小孩都无一幸免。

  除了一座座尸堆,还有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死尸,他们有的被吊死在树上,有的被卡在门缝里,有的已经找不到手跟脚,更多的是被长矛利剑钉在地上跟墙上,甚至还有一丝不挂的……人们不敢想象那些禽兽究竟对这座本来一片祥和的小城做了什么。

  高大的男子停了下来,他无法再直视这一切,攒着颤抖的双拳,悲愤在他的牙齿里被咬得咯咯作响。他从来没有与诺克萨斯正面交锋过,而今天,他却真正领略到对方的残忍。

  “殿下……”

  身旁的女骑士欲言又止,看着这位被称作“殿下”的人,她的眼中满是愧疚。而眼前的男子无疑就是当今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

  “这就是你不让我来的理由吗……”皇子头也不回的问道,声音颤抖得难以控制,背后的阴影如他心情一般沉重,“就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在德玛西亚,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吗,卡贝尔?”

  “不,殿下……”

  “那是因为什么!”

  皇子激动地回头大喝道,本来昨天夜里就要赶来的他突然收到临近城镇的消息,便立刻被这帮手下拦了下来。说什么前方战况不明,等天亮再来,其实就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吧?皇子这么想着,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

  “您是未来德邦的国君,绝不能……”

  “够了!”

  这些话对皇子来说就像是在放屁,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卡贝尔的话,独自向城外走去。

  “皇子殿下!”这时,先前皇子派去的德邦探子赶来汇报,“殿下,刚刚发现诺克萨斯的突击小队正往东南方向撤退,沿途一路烧杀抢掠,毫无人性可言……”

  皇子听着,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几步蹬上马鞍,开始发布命令。

  “麦撒!”皇子看向跟来的一名侍从,“通知斯科戴尔(韦尔利三十公里外的一座城镇)守军,抽调部分兵力随我一同追击,再命令周边各城镇策应我部两路合围,这帮畜生,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德邦!”

  “可是现在主力部队都被引到北边去了,斯科戴尔的守军只有不到五十人,周边的守军加起来估计也不到两百人。”麦撒回答道。

  “难道我两百精兵还怕他几十个乌合之众吗?”

  “殿下!”卡贝尔跑了过来,“那七十人都是诺克萨斯的精锐部队,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难道您没看出来吗,这是个圈套,敌方就是想激怒您,要不然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撤退!”

  卡贝尔苦口婆心地劝说皇子,然而愤怒早已让他听不进任何忠言,此刻在他眼里,卡贝尔只是个懦弱的逃兵。

  “卡贝尔,怕死的话,你走就是了!”

  “为……为什么要这样说!”

  卡贝尔有些难以接受,身为一名战士,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皇子摇了摇头,不屑地嘲讽着卡贝尔,随即目光转移到了城门上招摇的诺克萨斯的骷髅军旗,他一把抽出身后蔚蓝的德邦军旗,用力抛去,诺克萨斯军旗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被击落,取而代之的是威武的蓝黄军旗,它飘舞在风中向世人证明,此地仍是德玛西亚的领土!

  这样还不够……

  皇子紧咬着牙关,他知道,真正能慰藉死者在天之灵的,只有诺克萨斯鹰犬的性命!

  “走!”

  皇子两脚一踹,马儿一声高亢的嘶鸣,带领着众人向探子所指的方向追去。

  卡贝尔叹了口气,脸上只有委屈跟无奈。她不可能任由皇子去冒险,只能上了马一同跟去。

  诺克萨斯的队伍在树林中时快时慢,七十人不到的小队其实早就能把皇子甩得远远的,但这显然不是他们的目的。

  “将军!”

  一个斥候打扮的士兵跑到了正在行进的队伍前端,向背着两把飞斧的带头长官汇报道。

  “皇子已经率领人马追了上来,并且派人在左右两路企图合围我军!”

  “哈!”长官用他那尖细的嗓音笑了一声,“斯维因阁下料事如神啊,我说他老人家干嘛要我们撤退……通知部队,到达指定地点后停止前进,准备行动!”

  皇子一路穷追不舍,期间前方探子不断跑来汇报敌军动向,然而当他们行至一片树林时,却发现探子许久都没再来。

  皇子察觉到不对,刚想叫部队停下,落叶里突然窜出一根根绊马索,几十匹战马惊叫着轰然倒地!

  皇子同士兵重重地摔在地上,刚刚爬起,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飞来,士兵们猝不及防,纷纷中箭,惨叫声一时回荡在整座树林!

  只有皇子在内的几名身手敏捷的将士避开了箭雨,皇子抽出长矛一阵挥舞,弹开了射向自己的飞箭,身上的铠甲也为他抵挡不少攻击。

  箭雨终于停息,皇子环顾四周,此时的部队已所剩无几……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遍体鳞伤的卡贝尔,茫然与懊悔涌上心头,自己居然真的中了敌人的奸计!

  诺克萨斯的士兵从树林深处跳出,个个脸上挂着得意,这时,一阵奸笑传来,那名带头的长官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您的头脑真是让人钦佩啊,皇子殿下。”

  长官把弄着自己夸张的长胡子,阴阳怪气的嗓音让人感到滑稽。

  皇子冷哼一声,尽管已落入敌手,却毫无惧色。

  “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吧,你们已经陷入我军的包围,现在要逃,也无济于事。”

  “哦,是吗!”长官故作惊讶地嘲讽道,“你当他们跟您一样傻吗,皇子殿下……您的军队只要知道您已经被我们俘虏,您觉得他们还敢来吗?”

  军官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歪着嘴,慢慢向皇子走来,诺克萨斯的士兵们一个个举起武器,恶狼一般的目光下,无力抵抗的德邦部队俨然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皇子咬牙切齿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地,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是我的一份好意,殿下……”军官步步逼来,咧开嘴角,露出阴森的白牙,“放下武器,跪下投降,这是你唯一的生路。斯维因阁下交代过,你若敢反抗,可就地处决!”

  “呵……”皇子闭上眼轻蔑地一笑,投降,这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可笑。

  “如果我死了,你们也都得陪我。”

  皇子说着,手中的长矛举起,寒芒闪烁在尖端。

  “哦!你不会这么做的,我的殿下……”

  皇子的威胁在军官眼里同样是愚蠢可笑的,如今主动权早已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一招手,几十把利刃齐唰唰架在皇子侍从们的脖子上!

  这一计正中皇子下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念头顿时化为泡影,他早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但要因此拉上自己的战友陪葬,他死也不会瞑目。

  “等等!”皇子赶紧放下长矛,指着身后的侍从们,“我可以跟你们走,放了他们!”

  军官愣了愣,他不明白即将成为俘虏的人凭什么跟他谈条件。

  “哦,我的殿下……我想你还是没有弄清自己的处境……”

  “我很清楚,阁下!”

  皇子打断了军官的话,手中的长矛用力插在地面,挺拔的身躯在敌军的包围中显得格外雄壮。

  “我也清楚他们的实力……”皇子看了看周围的诺克萨斯士兵,“可能我终归要被你们俘虏,但在那之前,我可以让你们折损一半人马,要来试试吗?”

  阳光透过树荫汇集在他那身金甲之上,或许下一刻他已沦为俘虏,但正如父皇所教导的一样,无论面前是怎样强大的力量,光盾家族的威严永远不可侵犯,因为自己所代表的,是德玛西亚的意志!

  “殿下……”卡贝尔看见皇子的气概,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军官咧嘴一笑,竟显得有些兴奋,他似乎早就期待来一场厮杀,刚想取下背上的飞斧,却又被一个声音阻拦。

  “让他们走,德莱文。”

  这人叫着军官的名字,一边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身上漆黑的铠甲让人在阳光下都感到窒息,他背上的巨斧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隔着很远就传来了一股刺鼻的怪味,那是铁锈与鲜血的腥味儿。

  “德莱厄斯……”

  还没看清那人的面貌,皇子就紧张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在诺克萨斯,没有第二个人能发出这样让人颤抖的气息……

  “什么……大哥,这可不像你啊?”

  “服从命令,我的好弟弟!”

  德莱厄斯狠狠瞪了德莱文一眼,德莱文不情愿地把头撇过,一摆手,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殿下,我们……”

  “快走!”皇子对不愿离去的侍从们命令道。

  “您在说什么,您要我等背弃皇家骑士的荣耀吗?”

  “你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回去请求支援,那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

  “我数十下,在那之后你们还没脱离我的视线,你们就都可以留下来了。”德莱厄斯冷冷地说道。

  “十、九、八……”

  “快走!!!”

  皇子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卡贝尔与麦撒忍不住流下泪水,脚跟往后挪了几步,身为皇家骑士的他们为守护皇子献出生命是理所当然的事,若不是皇子这样近乎哀求的命令,他们宁愿死也绝不愿玷污骑士的荣耀……

  时间不允许两人做过多的思量,他们咬了咬牙,带领着侍从与残存的士兵们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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