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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重,黑得常人伸手不见五指,但内功深厚的“冷判官”目力绝佳,不论何时观物,皆与白昼无异。他道:“黑衣武士个个身手不凡极难对付,阁下却能够轻而易举不出声响的杀掉两个,端的好武功。”

  “多谢夸奖。”玄衣人道:“大半夜不问明白即来开门,倘是黑衣武士伺机攻击,贵夫fù如何抵抗?由此可见,百里监察的胆量也不一般呐。”

  百里索摇头一笑,道:“黑衣武士才不是那等愚蠢之辈,他们既奉了人罗命令监视老朽与拙荆,自然便没有打草惊蛇的道理,况且如今黄蜘蛛精锐人马已然在京城内出没,人罗不可能置之不理他们,反把心思放在一对残废的老家伙身上,故尔凭老朽直觉,我们目下还是很安全的。”

  玄衣人微微颔首,似是折服于“冷判官”对自身处境能够做出理智、合理的分析。并没有因为受到敌人监视而流露半分惧态。

  寂静俄顷,百里索终于问道:“阁下的身份老朽不想再问,不过你深夜至此必定有事,这个总要说说罢。”

  玄衣人注视百里索,道:“令孙雷瀚海现在的下落,百里监察可曾清楚?”

  听到外孙的名字,百里索立时扬起头颅,脸上神情颇为复杂,然而很快,他又心绪宁静,小声说道:“不知道,我和他不是一路北上的。”

  “啊海儿。”一声苍老的呼唤突然由百里索身后的黑屋子中传出,在这深沉的夜,却也着实吓人。玄衣人定睛望时,只见百里索身边业已多了一个止穿着单衣、也拄双拐的老fù,不用问,她一定是百里索的妻子舒敏。

  “江湖常道百里夫fù乃人间仙侣,今日一睹,虽已迟暮,但二位英风犹存,果真是天造地设的好伉俪。幸会!”看着人家夫妻相伴,玄衣人不禁为自己的茕茕一身而怅然失意。艳羡之情顿时彰显无遗。

  舒敏并未在意他的称赞,她一心独系外孙,立即道:“阁下适才提及我家海儿,莫非你晓得他的去向?”语速急促至极,恨不得马上知道答案才好。

  玄衣人仰面一嘘,强行收回目中莹光,说道:“雷教主现今被困在香山秘牢,而他所持的利器‘翠篁剑’则陷入人罗府中……”

  “什么?”舒敏再次失声叫道:“海儿与人罗已接触上了,那他此时有没有xìng命之虞?阁下又可否再提供一些关于我外孙女静静和女儿萍儿的消息?”问这个问那个,纵使有些聒噪,但这正体现出了老人对儿孙们博大的爱。

  玄衣人道:“舒女侠不必焦虑,在下对万俟两代监察的情况虽一无所知,可我向你及百里监察保证,她们母女和雷教主目前不会有任何来自死亡的威胁,因为人罗已经决定,等到他歼灭黄蜘蛛全部主力一统武林之后,方是处死黄蜘蛛高层首领的日子。”

  “阿萍病入膏肓,就算暂时不死,那群恶贼对她的折磨也够受的,她刚强一生,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舒敏黯然自语。

  不晓得是xìng别导致,抑或xìng情使然,百里索没有像妻子那样把对儿女亲情的牵挂显于颜表,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玄衣人,冷静说道:“阁下如何能确定你所言非虚,不是在骗我们?”

  玄衣人道:“日间人罗已经下令封锁一切和雷教主等被囚诸人有关的讯息,百里监察若想了解内情,就必须听在下的,倘使你实在信不过我,我也毫无办法。”

  “好吧,老朽相信阁下。”百里索微翕二目,道:“请阁下实言相告,海儿是怎么应付的人罗,他又为什么会被困在香山?”

  玄衣人道:“雷教主腊月廿五进的京城,当日即同人罗见面。为了不甘在气势上示弱,雷教主竟随着那魔进其府宅,夜间又和那魔同睡一榻……”

  “啊!”闻至此处,舒敏的心立时悬了起来,颤声道:“海儿好生大胆,那般凶险之事岂可随便的做?倘或人罗夜深人寂发起狠来,同床者绝难活命……”

  玄衣人右掌一扬,截住她话,接道:“人罗那晚还不敢加害雷教主,他尚要利用雷教主做一件事。”

  “什么事?”这回轮到百里索与舒敏一道发问。尽管他们的语速急缓有别,但两颗关切之心却是那样的相似。

  只听玄衣人道:“对于嘉靖皇帝手里的朝政大权,人罗觊觎久矣,此次他同黄蜘蛛的决战可谓生死一线,为确保稳cāo胜券,他自是希望能够借以朝廷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实力。故尔一个在那魔心中酝酿许久的计划终于有了实施的理由。”他顿了顿,续道:“研制各类dúyào是人罗的拿手绝活,他要想dú杀嘉靖皇帝堪称易如反掌,可是为了开脱干系,他索xìng使用假借手段,自己造yào,却由雷教主面呈昏君。腊月廿六在紫禁城,经过人罗从中周旋,雷教主亦假戏真做,答允元旦之日为嘉靖皇帝奉上长生金丹,如此才得以全身离开皇宫。”

  “唉。”舒敏悲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道:“人罗那厮胸有千机,心计极深,海儿年纪轻轻,怎么斗智得过?他压根儿就不应该和对头过早的接触。”

  玄衣人虽然黑巾罩面,但百里夫fù则感觉到他在微笑:“舒女侠无须菲薄雷教主,他出道仅大半年时光,可经历的事却非一般人能及,xìng格已经比刚涉足江湖之时成熟不少。走出午门,雷教主明白自己对人罗而言业已没有了利用价值,他自然便小心起来,提防那魔过河拆桥。怎奈就算他回到虎穴慎吃慎喝,倒也防不住人罗竟在感情上对其给予严重的伤害……”

  “怎么说?”舒服敏连忙问道。她知道在外孙眼里,什么名利权势都不过是一摊粪土而已,惟独把“情”字看得最重,倘使人罗抓住这个软肋,那么雷瀚海必然不堪一击,彻头彻尾地败在死敌手下。

  玄衣人继续说道:“雷教主情难自禁,于是随人罗赶至香山秘牢。他发现被囚者乃是他日思夜想的情人苏君,心中顿时涌起豪情,当即甚也不顾的向人罗要下钥匙,开启牢门进去陪伴伊人。”

  “这样不忘旧情,海儿身上真的有燕燕的影子。你说呢,索爷。”说完这句话,舒敏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身体已微微颤抖的百里索。

  瞥见妻子目中的伤悲,百里索登时垂下皓首,却依旧口硬道:“在大局和儿女私情之间,分不清孰轻孰重,如此误事,有哪里值得称道?”

  他话音刚落,玄衣人摇了摇头,道:“百里监察错看雷教主了。其时他之所以执意要入牢房守护苏姑娘,并非因为痴情难断,只是他与苏姑娘好歹相识一场,当得知她已身中‘轮血鬼印’命不长久之际,很想在她身旁陪她度尽余下的数日时间而已。从雷教主迈进牢门那一刻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的决心,为了平靖武林而不惜舍弃一切的决心。”

  “多谢师伯美言。”听至这里,雷瀚海的心中平添几分感激,道:“本来您没有必要为我做何辩解,所谓‘儿随母xìng’,我那个时候冲进去想得最多的的确是对君君一份无法割舍的爱,您把我说得清高了。”他言间嘴唇抿得更紧:“君君停止呼吸的那一刹那,我直yù追她而去,脑子里啥也没想,一片空白,什么江湖大义,早忘得干干净净。而朱六兄通过秘道找到我时,君君已死三天,亏他的一番劝说才彻底打消了我自寻短见的念头,我终于铁下心来矢志除魔。”

  “其实我高抬夸你,绝非有意袒护什么,而是为了你外公、外婆不再心存牵挂,了无忧虑地走罢了……”方抑扬勉力的抬起头,新春的日光顿时映在他脸,照得他极是难受。

  见师伯身体有异,雷瀚海飞快地撩起“疯儒”的落地长袍,遮盖于他的头上,以减轻其ròu体痛苦。

  爱侄如斯懂事,方抑扬微微一笑算作嘉奖,但闻他接着说道:“晓得了你的决心,百里夫fù得到了莫大欣慰。但是很快你外婆舒女侠又提及眼下情况,她问人罗和黄蜘蛛的决战究竟谁的胜券为大。我说形势这东西乃由人力左右,非一成不变,虽说人罗现在一副人莫予dú、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比起他的倒行逆施、兴风作浪,海儿显然更得武林人心。只是海儿如今身陷囹圄,他所携带的‘翠篁’宝剑亦在敌穴,这除魔之人丧失自由之身,又无利器在手,才是目前敌强我弱的首要原因。

  “你外婆xìng子急,她当即又问该怎生救你以及夺剑,我遂说救人一事无须他们cāo心,这个自有别人去做,而惟独夺剑相对难办,试想人罗府内高手如云,武功不济者一定有去无回,我历数尽我所知的黄蜘蛛现有高人,并无出百里监察夫fù之右者,因此替海儿抢回戮魔宝剑,只能靠二位老前辈了。”

  明白了玄衣人深夜造访的真正意图,百里索夫fù显得很平静。过了一会儿,百里索方道:“阁下休怪老朽罗唣,你既和我黄蜘蛛是友非敌,而且已然知道‘翠篁剑’的下落,那为什么不直接盗它回来,却要我们老夫妻去冒这个险?难道真是因为我们的武功高吗?阁下杀死黑衣武士未费多少力气,看样子也不是泛泛之辈呀。”他话说完,站在一侧的舒敏立即点头附和。

  望着两位饱经江湖沧桑的老人,一股感xìng的愧疚瞬间直涌玄衣人心头,他暗中的除魔计划在这时似乎稍显动摇。又是良久的沉默,玄衣人终于屏弃私情,做出理智但颇为残忍的抉择,道:“我要成全百里监察。”

  “什么意思?”百里索苍眉骤蹙,大概预感到了玄衣人内心的真实动机。

  玄衣人道:“对门派的忠诚,世上恐怕没有谁能与百里监察相匹。您虽已退职廿余载,可心中为黄蜘蛛尽责的信念则不减昔年。倘使此刻黄蜘蛛需要用您的鲜血去铺就歼灭人罗的胜利之路,你绝不会有一点迟疑的,是么?”

  “啊”百里索一声传出老远的长叹,使这万籁俱静的深夜不再岑寂。他道:“忝任黄蜘蛛监察那天盟的誓,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忘了它。百里索为忠诚、为集体不惜一切。谢谢阁下给老朽一个践誓的机会。阿敏,你会跟着我去吗?”说这后面一句话时,“冷判官”已把目光落在舒敏身上。在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柔情。

  “我若是不跟你,几十年前就离开了。”舒敏百感jiāo集说道。遇上如此忠诚的夫君,她不知是应喜亦或应悲。

  “随即我对你外公、外婆说,腊月廿九是夺剑的最好时间,那一天人罗整日闭关修炼,戌时方出。如外敌闯府,他筋骨疲累难以全力迎战,两位前辈成功的把握将大为增加。最后我又说明‘翠篁’宝剑放置的地方,百里夫fù表示肯定如约行动。”随着阳光愈烈,方抑扬渐感大限快至,他撑着最后一丝气息,yù把胸中之言全部留在人世:“腊月廿九晚上,酉戌方jiāo,百里夫fù按我所示分南北潜入人罗府第,摸至‘置剑阁’。他们的行动尽管异常谨慎,怎奈守在人罗府中的黑衣武士皆是武功精湛、听力惊人,连针叶落地的声音也闻得见的一等高手。就在百里监察将‘翠篁剑’握于手中的一瞬,他和舒女侠已被数百黑衣人团团围住。莫看这两位老前辈俱下身残疾以杖代步,可真厮杀起来,那四只手运用的竟比常人还要自如,不出一盏热茶的工夫,众黑衣武士业已溃不成军。

  “看到时机适当、百里夫fù即将突围而出之际,我顿时由暗中现身。虽然当时我是一袭雪色长衫,与头天夜里衣着绝不相同,然而凭着直觉,你外公大概猜到我就是那个报信的玄衣人。他当下冲我点了点头,全力地向我扑来。”

  “他做什么?”雷瀚海问。

  方抑扬道:“与我打斗。”又道:“百里监察端的武功高强。自身情况、周遭环境均对他不利,但他依然施展全部力量,跟我打成平手。就在我二人斗得不可开jiāo的时候,正闭室练功的人罗得讯提前出关,他拖着虚弱的身躯,旁观眼前这场恶战。”

  “既是如此,师伯同我外公为何不趁虚进攻,合力歼杀魔头,却仍要自相厮斗?”雷瀚海十分不解地问道。

  方抑扬道:“所谓虚弱,无非是相对人罗平常而言,当时他的功力还是很强的,再者又有百余名黑衣武士护在那魔身边,因此想提前除他依旧极为困难。眨眼我和你外公拆了四十余招,突然之间,他老人家一声发聋振聩的长啸响彻底云霄,右手铁杖蓦地离手,飞快地贯穿了五名围攻舒女侠的黑衣武士腹背,使她脱离险象。可与此同时,百里监察也因救妻而致使中盘大露,教我一剑搠进心口……”

  “啊……我外公……他到底没有寿终正寝。”雷瀚海纵然心里早有准备,但闻至“冷判官”那慷慨一死,倒也为之动容。

  方抑扬话声未止:“‘阿敏,速将宝剑送到摩驼岭伏、冯诸坛主处,我们的情……来生再续罢……’百里监察道完这句,猛地拔出身上的剑,仰面载倒,再也不曾动弹。目睹夫君血染白袍,舒女侠立时痛断肝肠。她将翠篁剑叼在口里,旋即连击数杖,眨眼又毙三敌,而后凌空一跃,纵至房上,如履平地般疾速逃走。就在舒女侠一跃的间隙,她后心已重重受了我一剑,虽说当时无事,可两个时辰后,必定伤口破裂,剑气攻心而死。”

  “呵呵。”雷瀚海凄惨的笑了两声。情人、外公、外婆,接连听到三个与自己至爱至亲的人被杀致死的经过,他内心的痛苦似乎已无法用眼泪表达。“取了两位老人家的xìng命,师伯是否换来人罗的信任?”他淡漠地道。

  “嗯。”方抑扬道:“瞧着百里监察的遗骸,人罗初始尽管面上没有表情,但他眼神中却流露出对‘冷判官’之死表示十分如意,因为他太清楚百里索这一丧命对黄蜘蛛来讲意味什么了。活旗帜作古,那个还待复兴的门派完全会象散沙一样灭亡下去,那么,这世上便再没有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