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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桓蝶衣和红玉看着他们,忍不住也笑了,但眼圈却都有些泛红。

  就在这时,杜行敏忽然匆匆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萧君默拍了拍罗彪的肩膀,示意他们稍等,然后迎了上去:“怎么了?”

  杜行敏低声道:“庾士奇和他儿子庾平来了。”

  萧君默眉头一蹙:“就他们两个?”

  “是。”

  “让他们进来。”

  庾士奇父子走进正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回避了,只有萧君默一人站在屏风前,背对着门口站着。

  方才他们二人来到齐王府门口时,立马便感觉气氛不对。庾平劝父亲赶紧走,可庾士奇思忖片刻后,却若无其事,仍命门口府兵通报。然后,二人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府兵带他们进了府邸与其说这队府兵是在带路,不如说是在押送。

  一路上,庾士奇观察了一下府内的情况,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看庾平异常紧张,庾士奇镇定自若地道:“平儿,记住爹的话,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马上回去,带上一家老小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从此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与咱们庾家了不相干!听明白了吗?”

  庾平一愣,越发惊惧:“爹,您说这些什么意思?要走咱也要一块走!”

  “能一块走自然是好。”庾士奇苦笑了一下,“倘若不能,你就要担起责任来,保护好一家老小。”

  随后,二人被带到了杜行敏面前,然后又在前院等了片刻,才被带到了正堂。进门之前,杜行敏拿走了他们的佩刀。

  一走进来,看见堂上扔了一地的官帽,庾士奇便忍不住苦笑。形势已经一览无余齐王估计是栽了,所有官员很可能也都倒戈了,而奇迹般地在短短一天内做到这件事的人,无疑就是此刻站在堂上的这个年轻人!

  看来,冥藏急于抽身是对的,如今的事态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他那么急着离开齐州,除了去找他所谓的亲生女儿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出于对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此刻,庾士奇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一个能让久经江湖、心狠手辣的冥藏都如此畏惧的人,一个在一天之间便能彻底倾覆齐王府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位可是萧君默先生?”庾士奇在十步开外站定,开言道。

  “不敢称先生,叫我萧郎好了。”萧君默转过身来,笑了笑,“您就是虚舟先生?”

  “‘先生’二字,在下亦不敢当。”庾士奇道,“在下听说,萧郎现在已经是本盟的盟主了,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萧君默哈哈一笑:“这件事嘛,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哦?此话怎讲?”

  “萧某之所以不揣浅陋当这个盟主,只是为了阻止冥藏祸乱天下;一旦完成使命,萧某即刻让贤,绝不恋栈。”

  “冥藏先生是王羲之后人,前盟主智永的侄孙,一心要光大本盟,重振本盟声威,岂能说他祸乱天下?”

  “光大本盟没有错,可不能不择手段。”

  “何谓不择手段?”

  “滥杀无辜,迫害良善,违抗盟主遗命,追杀左使辩才,背弃本盟宗旨;策划yīn谋,危害社稷,企图篡位夺权,唯恐天下不乱!如此种种,虚舟先生难道概不知情?”

  庾士奇当然知道冥藏是什么样的人。他会跟冥藏走到一起,首先是对今上李世民都有不满之心,其次无非也就是相互利用而已。如今听到萧君默这番话,他也无言反驳。沉默片刻后,庾士奇问道:“敢问萧郎,齐王殿下现在何处?”

  “地牢。”萧君默直言不讳。

  庾士奇苦笑不语,旁边的庾平却一脸惊愕。

  “那萧郎是不是打算把我们父子也投入地牢?”庾士奇问。

  “虚舟先生,只要你现在回头,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尽量减轻罪责。”

  “哦?”庾士奇有些意外,“你为何要帮我?”

  “我既然忝为盟主,就有责任帮助本盟兄弟。还有,要对抗冥藏,也需要天刑盟上下齐心协力。”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听命于你?”

  “听不听命,随先生自择,我不强求。”

  “倘若我听命于你,你是要让我去杀冥藏、去维护李世民吗?”庾士奇的嘴角带着讥嘲的笑意。

  “我不想杀任何人,但如果有人一心作恶,我便不能袖手旁观。”萧君默迎着他的目光,“另外,我也不会刻意去维护谁,若一定要说维护,那我维护的也只是本盟的宗旨和使命,还有天下的太平和百姓的安宁。”

  庾士奇心里微微一动。凭着多年的江湖阅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话。即使并不完全认同他的看法,庾士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具有一种无形的足以摄受人心的力量。

  他不知道这种力量来自何方。也许,当一个人发自内心地把“守护天下、守护百姓”视为自己的使命乃至信仰,那他自然就会具有这种力量吧?

  “萧郎刚才说可以帮我,不知打算怎么帮?毕竟齐州长史权万纪是我杀的,跟齐王联手谋反也是事实,你如果帮我,不就是欺瞒朝廷吗?”

  “朝廷也不见得任何时候都是对的。”萧君默冷然一笑,“就说这次打压士族的事吧,上自皇上和朝廷,下至权万纪和地方官员,找各种借口要把士族后人置于死地,既不论具体情由,也不按律法办事,这便是不义。既然朝廷不义在先,那先生杀权万纪也好,与齐王联手也罢,便都是迫不得已的自保之策,虽说触犯了律法,但实属情有可原。所以,我便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先生。在我看来,这便是义。即使为此欺瞒朝廷,又有何妨?孟子说嫂溺叔援,君子当善于权变,不就是此意吗?”

  听完这番话,庾士奇不禁大为感佩。

  他时常抱憾当今之世没有春秋时代那样的义士,但眼前的萧君默,却俨然有着他最仰慕的侠义之风。然而,即便萧君默真心要帮他,他却不敢坦然领受。因为杀人偿命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纵然萧君默可以设法帮他脱罪,可庾士奇却不想昧了自己的良心,更不愿因此而连累萧君默。

  “萧郎心怀苍生、义薄云天,请受老朽一拜!”庾士奇双手抱拳,猛然跪了下去。旁边的庾平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了。

  萧君默一惊,连忙上前去扶:“先生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盟主……”庾士奇终于改口,却仍坚持跪着,“老朽惭愧,纵然想追随盟主,恐也是有心无力了。老朽自己做下的事情,必然要自己承担,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盟主应允。”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庾士奇慢慢站了起来,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后急退了五六步,同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萧君默和庾平大惊失色,都想冲上去阻拦,庾士奇却大喊道:“都别过来!”二人只好生生顿住脚步,满脸忧急地看着他。

  “老庾!”萧君默正色道,“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把刀放下,咱们慢慢商量。”

  “不,此事只能老朽自己解决。”庾士奇凄然一笑,“老朽阖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如今却因一念之差犯下杀人谋反之罪,若朝廷追究下来,恐无人可以幸免。而今之计,老朽只有自我了断,请盟主将老朽人头jiāo给朝廷,就说首恶已惩,万望朝廷宽宥,勿再株连无辜。倘能因此免我庾家灭门之祸,老朽便可含笑于九泉了。若有来世,老朽一定追随盟主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说完,庾士奇掉转刀尖,对着自己心口狠狠chā了进去。

  这一chā用力极猛,刀刃完全没入身体,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萧君默和庾平同时冲上去,扶住了缓缓倒下的庾士奇。

  “爹!”庾平抱着父亲,声泪俱下。

  “平儿……”鲜血从庾士奇的胸口和嘴里不停涌出,“记住……爹说的话,赶快走,远离庙堂……和江湖……”

  言毕,庾士奇的头往旁边一歪,停止了呼吸。

  庾平紧紧抱着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萧君默万万没想到庾士奇会走这一步,一时也有些犯蒙,不禁愣在当场。不知道过了多久,庾平已然哭得声音嘶哑,萧君默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庾郎节哀。”

  “盟主……”庾平红肿着双眼,“我爹说要把人头jiāo给朝廷,你……你会这么做吗?”

  “怎么可能?!”萧君默苦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干这种事的,你把老人家遗体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那,朝廷那边,你如何jiāo代?”

  “你只要照你爹的吩咐去做,赶紧带上家人躲得远远的,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置。”

  庾平黯然点头。

  “对了,”萧君默忽然想起什么,“袁公望还在你府上吗?”

  一提起他,庾平便面有愧色:“袁老伯他,他是在我家中,不过……伤得挺重。”

  “他受伤了?”萧君默惊诧,“为何会受伤?”

  庾平嗫嚅了一下:“是,是被冥藏的人拷打的。”

  “你说什么?冥藏?!”萧君默越发惊愕,“他也到齐州来了?”

  庾平点点头,遂把父亲约冥藏前来,然后冥藏抓捕并拷打袁公望的事情简略说了,最后道:“不过,他几个时辰前便突然离开了。”

  萧君默眉头紧锁:“又走了?知道什么原因吗?”

  庾平摇摇头,片刻后忽然想了起来:“对了,我听我爹说,好像袁老伯的一个手下供出了什么,然后冥藏就带人急匆匆走了。”

  萧君默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看着庾平:“说清楚,冥藏到底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是说去找他亲生女儿什么的……”

  庾平话音未落,萧君默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门口。

  齐州城的各个城门已悉数被玄甲卫接管。

  此时,桓蝶衣和红玉正在南门处理相关事宜,黑暗中突然冲出一匹骏马,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朝门洞飞驰而来。桓蝶衣一惊,立刻下令守门士兵拦截。士兵们不敢怠慢,旋即并肩组成一个长qiāng阵,一整排闪着寒光的qiāng头齐齐指向来人。

  “来者何人?”桓蝶衣拔刀出鞘,厉声喝道,“速速下马,报上身份!”

  对方却置若罔闻,依旧风驰电掣地疾驰而来。

  五丈,四丈,三丈……最后的时刻,马上骑士才发出一声叱喝:“都给我闪开!”

  桓蝶衣认出了声音,慌忙对士兵们大喊:“闪开!”

  长qiāng阵迅速朝两边分开,萧君默拍马从中间飞掠而过,转眼便被城外浓墨般的夜色吞没了。

  红玉一脸惊骇地看着萧君默消失的地方,喃喃道:“蝶衣姐,萧将军这是怎么了?”

  桓蝶衣同样凝望着远处的黑暗,只说了一个字:“追!”

  破晓时分,萧君默在齐州城南五十余里处与郗岩等人迎面相遇。

  一看见郗岩的神色,萧君默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僵坐在马上,感觉自己的心在沉沉地往下坠,仿佛身体里面藏着一个无底的深渊,可以让心无止境地坠落。郗岩万分难过地跪在马前,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经过,然后狠狠地抽自己耳光。萧君默让两个手下按住了他,黯然道:“我知道你尽力了,不怪你。”一辈子都很少流眼泪的硬汉郗岩一听,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此刻,萧君默也多么想放肆地哭一场,可他的眼中却没有泪水。

  因为哭是需要力气的,而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很快打湿了萧君默的睫毛,让他看上去也像是在哭泣的样子。萧君默就想,老天爷你还真是应景,我哭不出来你就来帮我这个忙。

  驿道旁有一座小山岗,萧君默信马由缰地来到岗上,朝着灰沉沉的西边天际极目远眺。他知道楚离桑一定是被王弘义掳回了长安,可他却不知道她现在走到了哪一片天空下,也不知道那里的天空有没有下雨,还有那里的雨水是否打湿了她的睫毛。

  郗岩说王弘义竟然是楚离桑的亲生父亲,萧君默既有些猝不及防又感到在意料之中。因为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之前他曾发现的种种疑点。萧君默猜想楚离桑一定是在天目山的时候便知道了这件事,然而她却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他她宁可自己独自忍受这个巨大的痛苦,也不愿告诉他真相,不愿乱了他对抗冥藏的意志和决心。

  一想到这里,萧君默感觉自己连呼吸都疼痛了起来。

  一个女子为了帮助你完成使命,竟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而你却不顾一切地把她扔在这里,任由她被那个魔鬼一般的亲生父亲掳走。

  萧君默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浑蛋。他真想把郗岩他们全都叫过来,让他们轮流抽自己耳光……

  雨越下越大。萧君默无意间回眸,看见桓蝶衣正呆呆地站在山岗下望着他,大雨已经将她淋得浑身湿透。

  也许是桓蝶衣的出现瞬间把他拉回了现实。萧君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最后遥望了西边的天空一眼,然后缓缓策马走下了山岗。

  等着我桑儿,在长安等我。

  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哪怕是你的亲生父亲。

  世上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哪怕是血火和刀剑,哪怕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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