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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百草堂

  草堂外,几个伙计冒着烈日在收捡残局,空气中流动的热风送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与袁雪芽在樊家闻到的类似,是药香。

  草堂座北朝南,门面很大很敞亮。

  大厅算大的,右面和正前方大半面墙竖着高高的药柜。柜台前有几个乡民在抓药,柜台后个小伙计安静而忙碌着。左角摆着一张茶几两排椅。

  正前方靠左面卷着竹帘,里面是随堂大夫坐堂诊室。这个诊室通往后院,后院有个更大的库房,存着各色药材。

  窗格都挂上竹帘挡外面阳光,显得堂里清幽雅静。每个人都在轻声细语,显然没有受到大影响。

  袁雪芽松口气,青砖地面仍可看到打砸留下的痕迹,但总体来说情绪平稳,有条不紊。

  “雪芽?”柜台后通向里间的布帘一掀,闪出一名清秀斯年轻男,乍然见到东张西望的雪芽,又喜又惊。

  “旻表哥。”雪芽开心咧嘴笑。

  这是俞伯旻,大表哥,比她大岁。

  “你没伤着吧?怎么搞的,怎么惹上耿少爷了?这半天你去哪里了?”俞伯旻快步出柜台,拉着她关切追问。

  “停停大表哥,说来话长。现在,容我介绍我的恩公,这是左甚羿公。”雪芽此时没心思跟表哥唠嗑。

  俞伯旻转眼,稍稍打量下左甚羿,当得起长身玉立,风非凡。不敢怠慢,拱手客气道:“在下俞伯旻,多谢左公救助小妹。请坐。”

  左甚羿扫一眼雪芽,淡淡笑:“原来是草堂公,久仰!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在下另有要事,告辞。”

  “哎哎,左公。”雪芽扯住他的袖,挤着苦脸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呃?袁姑娘”左甚羿往回拉扯自己的袖,很无语:“你好好歇息。”

  雪芽死活不肯松手,眨巴眼睛,干巴巴哭道:“左公,救命之恩,我还没好好报答你了。”

  最好来一出恶俗的以身相许!这么罕见的高帅富公哥,先下手为强!

  “些须小事,举手之劳。”左甚羿还在默默跟她争扯袖,不过,额头开始一层层渗汗。这小丫头真是草堂小姐?作风大胆了吧?

  “可是,你要摔手走了,那个耿恶少还会来找我麻烦的,方才,那帮他的狗腿就在草堂闹事,扬言要砸我们药堂呢?”

  借口绝妙,雪芽嘴角微露得意笑纹。

  左甚羿停手,其实早在踏进草堂那一刻,以他多年训练有素的洞察眼力,不难看出草堂刚刚经历过一场打砸。而这位袁雪芽偏生又是草堂表小姐,又被耿少的帮闲们追杀,稍为一捋,事情大致就明白了。

  俞伯旻在旁边从瞠目结舌状态回过神来,赶紧插话:“这倒是,惹恼了耿少,后果很严重。不过,雪芽,这是咱们俞府的事,不要连累无辜的左公。”后一句是劝雪芽放袖的。

  袁雪芽悄悄递大表哥一个白眼,净扯后腿!

  “左公,对不起,连累你了。”袁雪芽决定以退为进,从他刺伤小混混起,就已经得罪耿恶少了。

  “俞公,袁姑娘,你们放心,这件事我既然插手,就管定了。”左甚羿拧着长眉,眼中寒光微闪。脱口立下保证。

  “呃?左公?”俞伯旻还不晓得方才大街上发生的事。还挺感动他这么仗义。急忙冲柜台清瘦老者喊:“王掌柜,去楼上低柜取第格里的包袱来。”

  “是,少东家。”王掌柜一直在旁静听他们的对话,听吩咐知道是少东家要酬谢这位左公,应诺而去。

  雪芽第一时没闹明白大表哥是什么意思,也无暇顾及,只仍拉着左甚羿,神情担忧:“左公,那耿恶少可是安国公之,自古官官相护,你,真的要上衙门为我讨公道吗?”

  “呃?袁姑娘,在下不单是为姑娘,还为别的事。”左甚羿额角青筋猛跳一下。为她?他真心没那份闲心,他真的只是过顺手而已!

  “我知道,左公准备为民除害吧?”雪芽相当自然的帮他定性为侠心义胆。

  左甚羿脸部略有扭曲,除害?他没那么高尚啊!他也是官呀!官官相护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自相残杀的。

  “左公,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俞伯旻关键时刻又插一杠解了他的围。双手捧上沉甸甸的包袱很认真的递到面前。

  “俞公客气了。”左甚羿的袖终于解放出来了,他拱手表示:“心领了。恕在下另有公务在身,告辞。”

  巧妙的闪过雪芽的魔爪,仓皇离开。

  “左公”雪芽不甘心还想追上。

  衣袖被一股大力攫紧,俞伯旻黑着脸,眼中腾起两簇火苗,磨着牙道:“你给我矜持点!”

  “啊,表哥,你看出来了?”雪芽掩不住眼里的惊讶。

  俞伯旻无语望天,只要是智商正常,不是瞎,都看得出来呀!

  设在里间的随堂诊室竹帘微挑,樊菂拍拍衣襟走出来,眼帘映入雪芽的身影,惊喜唤:“袁小姐,你回来了?”

  “咦?樊美人,你换好药材了吗?”雪芽欢跳上前,扶着她肩又问:“没吓着你吧?”

  “我,我很好。你呢?他们没为难你吧?”樊菂害羞浅浅一笑,被这么直白称美人,头一回。

  “我吉人自有天相,神兵天降打得那帮混蛋落荒而逃。”雪芽吹上了。

  俞伯旻又很不识时务插二人中间,讶然道:“哦,原来红杏说你今日为着个美人出头惹上耿少爷,竟是樊姑娘?”

  “当然喽,冲冠一怒为红颜。难不成为无盐?”无盐,早古时期有名的丑女。

  “这个耿恶少!”俞伯旻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雪芽,做的对。哥支持你。”敢打镇上少男们心目中第一美人的主意,耿恶少,你惹众怒了知不知道?

  “对了,红杏呢?”

  俞伯旻抚额叹:“她呀,大呼小叫跑府里报信,说的急燥。什么耿少爷又大清早出来遛弯,当街调戏美女,你多事出头,打起来了,不自量力跑的没影了,她就呃?”

  两少女无言的瞪着他,什么叫多事出头?什么叫不自量力?肯定是后来经过整理的词。

  讪讪笑,俞伯旻搓搓手道:“后来,伙计又来报信说,耿少爷的人在草堂耍赖,我就过来了。”

  雪芽拍拍他的肩,沉痛道:“大表哥,辛苦你了。”

  “我”俞伯旻感动泪花花的,雪芽自园里落水后,长大了懂事了,晓得宽慰人了。

  抬眼,雪芽早已拖拉着樊菂入柜台往楼上走:“樊美人,这事咱们上楼再好好合计合计。”

  “嗯?好吧。”樊菂是这事的导火,推脱不得。

  旁边观戏很久的王掌柜小心翼翼请教:“少东家,这银”世上竟真有施恩不望报的侠士,银都不要,真乃视金钱为粪土的世外高人!

  “一会派个妥当人跟我送去府里头。”俞伯旻到底跟着俞珩做了几年事,较老成。晓得惹恼了新眉镇小霸耿少爷,除了赔礼道歉,银肯定少不得打点着。

  同一时间,安国公祖宅耿府。

  “砰”花瓶碎地。

  “一帮饭桶,连个胖丫头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脸回来见我。啐!”耿少爷从美人榻上半起身训着跪脚边的手下,旁边给他脸上跌打伤药的小丫头手一抖,糊到鼻里去了。

  “你眼瞎了!往哪里抹?”

  小丫头吓的忙垂头:“对不起,少爷!”

  “一帮废物,滚滚,通通都给老滚!”

  “是,少爷。”原本战战兢兢的帮闲和丫头们争相夺门而出。

  “小五,小六,滚回来!”

  两个年纪大概十四岁的青衣小厮抬到一半的脚转回来。撤退的人纷纷挤走,生怕再被点到名字。

  “少爷!”小五和小六惴惴不安静听示下。

  耿少爷薄唇抿成直线,本来就单细的眼睛微眯起,目光阴鸷:“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男当真震摄住刘捕头?”

  “千真万确!”小五和小六松口气,不找他们晦气就好。人男你等着倒霉吧!

  端起近在手边案几的茶杯,耿少爷:“去,把蔡冠叫来。”

  蔡冠是蔡知县的名字,一方父母官。但在耿少爷眼里就跟他府上杂役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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