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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皮通知完了,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给谢怀披挂上甲胄和披风。又是狐狸毛又是狐狸皮,谢怀不耐烦地把他推开,想要顺嘴回答俩小孩,话到嘴边又剪不断理还乱了起来,“就……宿羽屁股后头那个土豆似的家伙叫什么来着?”

  谢鸾没留意过,燕燕说:“马沙?”

  谢怀翻身上马,“就是他。”

  虎贲军日行千里的本事不是吹的,几句话的功夫之间就已经整出了一支百人精锐骑兵。黑压压的铠甲整肃排在眼前,谢怀言简意赅地吩咐:“郭单皮护送容王和郡主回金陵,我去一趟就回来。”

  没等当事人答应,这个火急火燎的急xìng子已经一鞭甩下冲出去了半条马腿,郭单皮却突然抬起手来指向长空,“看!黑乌鸦!”

  一百零一个威风赫赫的虎贲军被他喊出来一百零一个趔趄,下意识地齐齐勒住了马缰,齐齐向上看去。

  这情景多少有些滑稽,燕燕掏出了现炒的南瓜子,给谢鸾手上倒了点,“我看他是走不了。”

  谢鸾到了叛逆期,凡事都要呛一嘴,“一定走得了。两个金瓜子,赌吗?”

  郭单皮接过黑乌鸦,从鸟爪上解下小小的信筒,递给谢怀。

  谢怀抖开信筒,倒出纸片展开。就着昏沉暮色,看清了那纸上李存年丰筋多力的字迹。

  “声东击西,内jiān已除。后顾无忧,他日再叙。”

  天色越来越沉,金紫绯红如海洋漫过冬季荒凉萧瑟的草原。骑兵们看着谢怀黑沉瘦削的背影,静肃无声,间或有战马打个响鼻。

  那信上才十六个字,没一个生僻,他却看了好半晌,终于在背影融进夕阳之前把纸片信手jiāo给了郭单皮。

  郭单皮看完,虚虚扯住了他的马缰,试探道:“殿下,还回陇州吗?”

  谢怀一摆手,示意精锐原地解散,沙哑道:“开饭吧。”

  将熊熊一窝,虎贲精锐拧成一股绳时是很精锐,一散开就仿佛一群饿狗,各自端盆找饭去了。

  谢鸾默默摸出金瓜子塞进燕燕手心,“……我看他明明很想回去啊。”

  燕燕笑了一笑,“光想想,有什么用啊。”

  谢鸾说:“啊?”

  燕燕轻轻地一巴掌盖上了他的后脑勺,“大人的事小孩别瞎问。”

  谢怀丢开马缰溜下了马背,大步走回了中军帐。就像到手的糖块凭空飞了,他那阵势活像个到嘴边的糖凭空化了的闹腾孩子。

  郭单皮在外面喊:“殿下,你吃什么?有烤鸡有手把ròu有韭菜花酱蘸烙饼还有”

  谢怀说:“我睡了。”

  帐中油灯烧坏了灯芯,灯火一个劲跳动,人影投在地上,一阵阵地纷乱摇曳。谢怀没有剪灯花,反而走过去鼓起一口气,把灯火吹灭了。

  九回岭的雪越下越大,顺利掩埋了多数脚印。越过山崖峭壁,甚至看得到月光,冰天雪地间一片毛骨悚然,一片晶莹惨白。

  刘叔轻轻叹了口气:“李存年要围捕刘叔,必然是知道了我送了信。任凭是谁,谁能想得到陇州的将军是jiān细?”

  李存年知道了刘叔送出的信笺,自然会有对策。如果宿羽是他,大概会再送出一封信,或者假托刘叔之名说是误会,或者就用李存年的名义说明困局已解。

  总之,谢怀不会来。

  一颗心飘飘dàngdàng,重新坠回冰凉的肺腑。宿羽重新举步向前,“刘叔,找个地方,我们包扎伤口,休息一会,连夜去流民村……不,连夜向东,我们去青州。”

  刘叔顿了好久,才说:“小宿,青州与此地之间,有百里山岭。你……你自己走吧。刘叔一把老骨头,也够份了。”

  宿羽没回话,也没松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东走去。

  夜间风最紧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处挡风的山壁。宿羽早已精疲力竭,强撑着把刘叔放下,拨开冻僵了的衣料查看了一下刘叔左腿的伤势。刀痕入骨,却没流多少血,尽数冻成了猩红的冰凌,伤口自然也无法愈合。

  他撩开战袍下摆,试图撕出两片布条,手却被刘叔按住了。

  刘叔说:“小宿,够了。”

  他虽然年过半百,但走到这里,仍有数百数千个愿望,其实自以为不够。但宿羽带了他一个多时辰,已经脱力到手都在抖,更别提要就这么背着他走到青州去。

  刘叔说:“你到了青州,再去发信。刘叔这里,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摸回流民村去。你用不着担心,尽管走就是。”

  没有什么“自己回流民村去”,流民村已经不能回,何况刘叔根本就不能走路。

  宿羽拨开他的手,终究撕下了布条,“刘叔,不光为你。我害怕一个人走远路。”

  他真的害怕,宁愿把脆弱和恐惧剥开来给人看,来换一朝陪伴。

  刘叔没再说什么。战俘营数月,把人养出了沉默的习惯,长久不言不语,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风吹得紧,宿羽仰头看着月亮,拿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测算的距离,“刘叔,这会风紧,先轮流休息一会,过一个时辰上路。”

  刘叔说:“你先睡,我看着。”

  宿羽注视着他,显然不大信任。刘叔只好说:“我先睡,你放哨。”

  宿羽这才点点头,挪了个窝挡住风口,专心看月亮。

  忘了多久以前,他也这样看过一次月亮。野狐岭的月亮没有九回岭的亮,也没有九回岭的圆,但是漫天星子成河,轻易泻下万里长空。

  有人烧了他的小木屋,他也像现在这样又冷又困又累,但他把头枕在那人的腿上,凭空多出了一点陌生的依托。

  当时他觉得“阿顾”委实是个实心的败家子,因此并不觉得姿势暧昧,现在想想……当时的小宿可能是瞎吧?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了,宿羽的膝盖疼得一钻一钻,连带着脑袋也不甚清醒,这么想着想着,居然有点想笑,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连忙又拿几根手指盖上嘴唇挡住。

  阿顾长得有多好看,他拨开草丛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清楚。

  他有多喜欢谢怀,则是年深日久慢慢地琢磨出来的,一同琢磨出来的还有自己无可救yào的愚蠢。

  白云苍狗轻忽终老,其实行乐又何妨?最简单的道理,却要到最后才明白。

  刘叔睡得浅,还留神着时间,看看月亮走过半截,就迷迷糊糊地拍拍他,“你睡,过半个时辰刘叔叫你。”

  宿羽确实又困又饿,脑子都乱了。他还有很多天的路要走,这样下去不行。他往下一躺,在闭上眼前一把拽住了刘叔的袖子,“就半个时辰。”

  刘叔说:“就半个时辰。”

  宿羽翻了个身,手还没松,已经像是在说梦话,“……别丢下我啊,刘叔。”

  大概宿羽这个缠人法在军中不多见,刘叔就像哄孩子睡觉一样不熟练地接话:“不丢下你。”

  他梦见自己攥着刘叔的袖子,在风雪里一路向东。白雪覆千里,长远单调得几乎沉入一场漫长的雪盲。

  宿羽一直都紧紧攥着刘叔的袖子没松开,其实是累得过了头,心里隐隐知道不妥,连睡梦里都提着半颗心。

  刘叔在他旁边,走得越来越艰难,他也蹲下来喘了很久的粗气。肚腹空空,饿得眼前发晕,他又想起来李昙那个下了蒙汉yào的包子。早知道如此,就让李昙多拿几个给他。

  他侧头仰望着刘叔,说:“我们一定能到青州。”

  刘叔笑着点点头,“一定能到青州。只要你别睁眼。”

  北风呼啸得他没听清,于是宿羽又问了一遍。

  刘叔说:“再睡一会,别睁眼。”

  就像天灵盖里被推进一根尖针,宿羽悚然直起身来。

  茫茫白雪沉沉夜空铺天盖地地重新归入视野,他手中仍是皮袍的袖子,可是袖管里空空dàngdàng,刘叔不见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3Q哥的经纪人提着48米大刀来找我“谈戏份”,聪慧如我会信吗!先跑路了886

  第43章 江海竭

  宿羽木然坐了半柱香的时间,重新躺了回去。

  他从小惜命,所以不大理解有人能舍命出去给别人留条活路。但仔细想想,刘叔会这么做,其实并不意外。

  夜雪流光随风刮过,宿羽终于在手脚冻僵之前起身上路。

  其实雪已经停了,只是风吹得山崖峭壁上的散雪纷纷落下。北斗挂在空中,指出方向,宿羽就沿着山谷的曲线向东行去。

  月夜行路,风声烈烈,就连不要命的北济人都鸣金收兵。莫说四野无人,整座山上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

  越是形单影只,往往越是会胡思乱想。宿羽任由思绪天马行空,想到了可能在野狐岭吃ròu的谢怀,南境上服孝的袁境之,还有金陵城里的谢疆和林颁洛,以及谢怀挂在腰带上的两个小屁孩。

  比起三年前,燕燕的xìng子好了许多,谢鸾也聪明矜贵。谢怀看起来凶,其实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很好。

  宿羽又想,等他到了青州,要先给谢怀写一封信。他有很多年没给谢怀写过信了。

  右腿弯折处的刺痛一阵紧过一阵,宿羽吃力地迈过一座山丘,小腿肚甚至开始抽筋。剧痛之下,他握着膝盖弓下身。

  此地离青州有百里之远,路途险要,骑马都要走两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粮草马匹,永远也走不到青州,刘叔只是想让他多活一两个时辰而已。

  陇州困局未解,他这里先成了个死局。

  冰冻的疼痛从五脏六腑蹿起,蒙上太阳穴,宿羽僵硬地在山坡上蹲了很久,终于低下了头。

  短短两日,时势翻转,李昙自己变成了阶下囚。

  脸上顶着皮开ròu绽的一朵血花,霸王花的脸从东北到西南裂开一线,算是彻底破了相。当事人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十分珍惜,眼下没有镜子照,倒还很淡定,接过牢饭,又质问一句:“宿羽有信吗?”

  这是李昙被李存年丢进大牢的第二天,也是宿羽撬门潜逃的第二天,还是看门的小兵被李昙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把我们宿羽弄哪去了”的第二天。

  一不留神弄丢了霸王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宿,小兵觉得压力巨大,结巴道:“没、没有啊……”

  隔着一道牢门,李昙没法下手臭揍这睁眼瞎的货,只能挥挥手,干脆利落道:“滚。”

  小兵立即就要提起小碎步撤军,又被李昙叫了回去,“你过来。”

  小兵喏喏地凑回去,只听李昙气定神闲地吩咐道:“给我弄只黑乌鸦来。”

  黑乌鸦?小兵话都不会说了,“干、干嘛?”

  李昙的算盘打得精,眼下虎贲军都过了野狐岭了,要往回跑的话,几百里路又要走两三天,再送信也白搭,远水不解近渴,还不如给青州军下个帖子。

  他听说青州军新来的主帅叫燕于飞,是虎贲军里出来的,好像还就是燕燕郡主的哥哥那自然跟谢怀很熟了。跟谢怀熟就是好战友,李昙是这么想的。

  青州离陇州不远,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燕将军新官上任,跟谁都不熟,见了帖子势必要来拜一拜。到时候人一来,自然要见见李公子。李存年再狠也舍不得家丑外扬,到时候他就溜达出去找宿羽。

  李公子在脑内写完了一整套话本,对自己十分满意,抬手晃了晃一根麦秸秆,“你管我干嘛。弄不来黑乌鸦,我就把这一牢的犯人都放出去。不信?”

  宿羽就是拿根麦秸秆捅开门锁溜了号的,小兵是个老实孩子,想不通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简直要崩溃了,一步步往后退,“我去弄!你别放!别放啊!”

  李昙其实不会开锁,也就能糊弄糊弄睁眼瞎小兵。他把麦秸秆叼在嘴里,揉了揉鼓涨发痛的太阳穴。

  两天,换成他上九回岭两天,铁定连骨头都被野狼啃干净了。只能盼着宿羽比他本事大比他运气好,能把野狼烤一烤填肚子。

  化雪比下雪时还冷。

  宿羽从袖中掏出僵得打不直的手指,弯下腰拨开积雪,从雪地里捡起一把刀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行尸走ròu般走了两天,时时幻想着能捡到个干馒头或者打火石什么的,结果捡到的只有一把一把的残刀断刃唯一例外是昨天,他摸到了什么东西,提出来一看,是半截冻干了的人手。

  宿羽当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吃人ròu的地步,自然是老老实实地把东西埋了。现在想想,竟然有点后悔。

  胃部在一阵一阵翻搅,搅动得视线都在摇摇yù坠,宿羽丢下多余的长刀,一抬眼,对上了一束目光。

  准确地说,是一束莹绿色的目光,在傍晚的绯红冰雪山岭中格外扎眼。

  这两天宿羽始终在经历把东西扔了又捡回来的轮回里打转,当人开始惯于吃了吐,送命也就不远了。

  他缓缓弯下腰,将那柄长刀重新捡起来,握在手中。

  刀柄冰凉刺骨,一松手就能沾下一层人皮。宿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就像三年前硬着头皮突围巡防营的时候一样,提刀缓缓向那匹狼走去。

  恶狼捕猎时尤其穷凶极恶,一旦认定了猎物,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也必要追踪猎杀。宿羽不知道已经被跟了多久,一头冷汗之下,是出奇的平静也是头脑僵冻得已经不会思索的产物。

  走上山脊,视野渐宽,一束目光陡然变成了一片。

  狼多群聚,自然是成群出没。

  九回岭上多得是祸害人家的野狼,宿羽和马沙一起掏过小狼崽,也和李昙三lún一起剥过狼皮。剥下来的狼皮做了袄子,李存年和刘叔一人一件,剩下的分给了流民村。

  他知道狼欺软怕硬,一旦被藐视,底气就先被抽去三分。

  为了一口愤郁不平气也好,为了一把万死金错刀也好,他要活着。

  宿羽双腿僵硬,腹中一阵阵绞痛,手上没有一丝知觉,整个人像张即将崩断的强弓,然而身形却毫无停顿,踩上山脊,漠然扫过狼群,随即将刀尖往雪地里凛然一扎。

  人狼之间隔着语言,而刀剑自有真意。

  狼群只静默了一瞬,一阵风过,它们猛地奔袭而来。同时,宿羽遽然抬起刀尖向前划去,打头的瘦狼一晃身躯躲过刀锋,没想到宿羽却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当即将手腕一压,刀刃向上挑起,径直划开了狼颈!

  一颗狼头轻轻落入雪地滚下山坡,狼群有一瞬的停滞,随即如朔风骤起般卷席而来。

  宿羽艰难地挺直腰板,每一次挥刀都要用尽半身力气。眼前一阵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