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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头来。

  “来找我。”

  他说得很小声,但谢怀听清了,只无谓地摇了摇头,“你先走了。”

  那把冷漠横肆的声线被海风吹了过来,不知为何,宿羽只觉左胸中的器官被一双铁手猛地攫紧了,汁液淅沥沥流进海水,有一种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委屈泛了上来,他明知的确是错,又不觉得是错。

  “不是这样的。”

  谢怀抬起手,红绳挂着丑陋的玉鬼从他指缝中垂下,“是这样的。你把我给你的东西留下,然后走了。”

  天光晦暗,明明海洋一望千里无极,天空中却不断掉下火烧的灰烬。长宁塔在身后燃烧荜拨,杂下霰雪,就像当年困在金陵城外的最后一天。宿羽猛地抹了一把眼睛。

  谢怀道:“你哭什么?我说过,不许离开,死生天定,你我谁都不必做彼此的判官。我以为一诺千金重,是你背信弃义,你哭什么?”

  谢怀眸底颜色极深,长眉压住依旧年轻瘦削的面容,没有丝毫情绪。他原本就是个没有太多情绪的人,当年嬉笑怒骂都是一张人皮做的壳,兜住了困顿风骨,那时宿羽就觉得,比起在高位上享乐沉醉,他大概更享受把自己活成一只万人侧目的活靶子。如今,天子濯足万里流,他再也不用曲曲折折地前行,天下应在掌中。

  “……我没哭。”眼眶分明干燥,他移开手,把冻得发酸的手腕缩回衣袖里,“谢怀,他们都不对,可我不会再错。不是天下要你,是你要天下。”

  千千万万人生不过如指间流沙,但若在人世间磋磨足够久,总能散出明光。但有一个人不愿久寿成珍珠,只愿做沧海横流中击破天荒的一颗砂砾。

  波路壮阔,眼前那份隔着一道海的人生注定与凡俗无关。

  “你要去哪,我以后再也追不上了,但就算一将功成万骨枯尽……你别介意我,反正,我还能追你多久呢?”

  海风和海浪一阵阵冲刷坚硬的石头,把贝壳、海螺和半透明的小鱼撞成碎片。

  谢怀转回身,海风振衣,千仞波涛如雷。

  一瞬间,牙白的船帆轰然张开,被海风推向碧蓝天际。宿羽只觉心口遽然一抽,就像被抻紧的不是桅杆而是他的脊梁骨一样,猛地坐了起来。

  冰凉的海风带着血的腥味钻进鼻息,又一夜将明未明。吴谲还在跟自己下棋,抬眼跟他笑了一下,“这里是东鸿海市,很快就到冰海了。”

  第105章 枕下寒流

  宿羽揉了揉手腕,“你不去商议一下怎么杀人?”

  吴谲手里捏着一颗白子,摇摇头,落子下去,在棋盘上比了比,“我在这里杀。”

  他想必已经有一份名单了。吴谲是小事糊涂大事机密,虽然还没摸到过远在尉都的北帝玉玺,但行事已经十分老辣,小小年纪就给自己定好了陵寝,连龙椅都打了一张新的备着,一副死也要死在龙椅上的死板气焰。

  这份死板很“北济”,吴谲没继承珈蓝的一丁点自在脾xìng,活像是吴微和吴行那兄弟俩生出的孩子。

  宿羽起身出去透气,何达溪见怪不怪地在他身后几尺处抱剑跟着。

  海市白天是卖水产的地方,夜里空空dàngdàng,只有一些本地居民在这居住,满地都是鱼虾内脏,难怪空气中血腥味浓重。宿羽手软脚软,走得十分慢,没走几步就在路边的粥棚边停下,伸出一只手。

  何达溪掏出几个铜板来,宿羽接过去买了碗热粥,跟店家要了把椅子,坐下抿了几口粥,终于缓缓呵出一口白气。

  这个年轻人长相十分扎眼,只是脸色太过吓人,卖粥的小姑娘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最后从布袋子里掏出一把东西来塞给他。天黑得沉,粥铺又是白气升腾,何达溪一时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连忙上前一步,“干什么?!”

  小姑娘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吓了一跳,等到看见何达溪手里的剑,更是脸色发白。

  “行了,”宿羽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红枣。”

  那确实是一把皱巴巴的小红枣,何达溪看清楚了才退回去。宿羽这些天舟车劳顿,伤口都发炎包扎了好几轮,又一直在发热,连带着肠胃也出毛病,吃什么吐什么,大概觉得全天下的东西里就属白粥最好吃,只低头吃粥,最后又把小红枣塞回了小姑娘手里,冲她笑了笑,“我不爱吃枣,多谢好意。”

  小姑娘胆子小,没敢再说话,点点头,接过碗就转回身去了。

  宿羽也没再说什么,把剩下的铜板还给何达溪,又慢慢走回马车上去。吴谲还在下棋,头也不抬,十分专注。等他下完一半,有人敲敲车壁,请示道:“陛下,前锋到冰海了。”

  吴谲又落一子,抬头吩咐道:“走。”

  越到海岸边,空气越是冰寒,宿羽披了件白狐毛皮的大氅,跟何达溪等人一起,跟着吴谲登上了驻军的一艘大船。

  还未过五更,船上火把飘dàng,士兵环立,齐齐向皇帝行过了礼,吴谲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列队,登上船舷阶梯,在高处的船舵旁清了清嗓子,“诸位。朕年纪尚轻,掌权日短,也就是前几日,才知道东境冰海上还有这么一支义勇之军。虽然东境上素无强敌,但却足见朕的皇叔深谋远虑。”

  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连忙低下头。

  吴谲转头看了看宿羽,冲他一笑,“朕还是第一次来到东鸿海,一开口,却要提一个不情之请。”

  阶下一片兵甲撞击之声,众人齐齐跪下。吴谲继续说:“如今家国不幸,皇叔为jiān人所掳,朕想要从诸位之中,选拔出一支精兵,南下去往金陵,救皇叔回来,以免让我北济国威颜面无存。可有人自荐么?”

  吴谲接过侍从递过的热茶喝了一口,“啊”了一声,“这么说吧,之所以来东境选拔,是因为朕信奉二字,‘忠心’。若换成寻常将士,是不会想要去救朕的皇叔的。据闻,东境上不少勇士都是皇叔部下,这艘船上,有谁是忠勇之人呢?”

  自然是满船默默,那些士兵低头跪着,头也不抬,这次连互换眼色都免了,有的士兵已经是两股战战。

  吴谲继续说:“那有谁不是?”

  沉默半晌,一个中年人咬了咬嘴唇,慢慢举起手来,“末将……末将不是。”

  吴谲说:“哦,那你不必去金陵。”

  又有五六个人举手响应,见吴谲满意地笑了,紧接着又有十数人表明自己不是摄政王的拥簇。

  吴谲环视一圈,“没有了?就这些人跟皇叔没有关系么?”

  余下的人垂着头不发一言,吴谲挥了挥手,何达溪便举手下令,“杀。”

  瞬时之间,吴谲身旁的□□手抬起短弩,居高临下十几箭放出,那十多个表明自己与摄政王无关的士兵竟然首先被杀,随即卫兵们跑下去,拖起那些尸首丢进了海里,碧蓝的海面上涌起几圈猩红。

  吴谲拢了拢袖子,冲剩下的人笑了笑,“他们是骗子,这艘船上的人明明都是反贼。何将军,清点人数吧。”

  何达溪从怀中摸出名册甩了下去,下面的士兵接过,取出锁链刑枷,开始按照名册清点人头。有士兵开始破口大骂,吴谲漠然转回身,从侍卫手中接过手炉,自己暖了暖,递给宿羽,“给你。”

  那手炉做工精巧,黄铜表面yīn刻着细细的龙纹。宿羽垂头发了会呆,竟然真的接了过去,指尖甚至轻轻蹭到了对方。

  吴谲笑道:“你看,朕说什么了?就是块石头也有烤热的一天,何况你在朕身边,就算chā翅难飞,也没什么不好。”

  侍卫们垂目敛眉,来自身后的骚动逐渐沸反盈天。有个清亮尖细的女孩子声音哭叫着:“我哥哥不是反贼!”

  军营里哪来的女人?

  吴谲突然一拧眉头,宿羽紧紧握着发烫的手炉与他对视,眼底殊无半点温情。

  半晌,吴谲回过身去。

  下方的船板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死死抱着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士兵不撒手,禁卫军们没法拨开她给那士兵戴上刑具,又不敢随便杀人坏了规矩,一时僵持不下。那女孩突然抬起头来,几乎目眦尽裂,大声吼道:“昏君!”

  正是方才粥棚里的那个胆子奇小的姑娘!宿羽知道本地人和驻军关系密切,刚才把红枣还给她的时候想必混进了什么别的东西!

  何达溪一愣之下,猛然反应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刀柄砸向了宿羽,同时高声喊道:“护驾回岸!”

  宿羽就在他面前,眼见刀柄砸了过来,却躲都没躲,反而一伸手扣住了吴谲的咽喉。身边强兵环饲,吴谲却没能躲开,因为脚底一晃,船舱里猛然发出了冲天的火光和bào裂声。

  二层的船板应声而碎,眼见就要落进火海,吴谲死死盯着宿羽,虽然没能挣开,却眼疾手快地一蹬船舵,两人就地打了个滚,从木质阶梯上一路滚落了下去,正摔进修罗场中。

  宿羽头上挨了一刀柄,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路,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吴谲从他怀里钻出去,用力攥住了他的领口,高声喊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船帆被烧漏了半张,大船摇摇晃晃。宿羽的眼眶被火光映得发红,轻喘着气,扶着船板试图坐起身,稍一动作就咳了起来,忍不住拿袖子抹了抹唇角,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你死了,当然有好处……”

  周边的士兵呼喝声越来越近,何达溪等人焦急地喊着:“陛下当心!”

  不知为何,吴谲抹了一把脸,摸了摸腰间短匕,转身向外走去。还没迈开腿,再次被宿羽一脚踹倒,勒着脖子勾了回去。宿羽略微发哑的声音沾着血腥味,“真当我不杀小孩么?”

  吴谲吃力地回了回头,“你杀吗?”

  宿羽笑了笑,“这艘船上,干脆谁也别走。”

  咫尺外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些漂浮的笑意,吴谲有一瞬的失神,再次忍不住刺道:“你拿自己当引线,可他在意么?”

  宿羽十分礼貌地微笑,“关你什么事。”

  吴谲沉默了一会,船舱深处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军中兵备被引bào,火光黑烟冲天而起。大船狠狠一晃,两人被径直甩向船板中央。

  宿羽横肘抵住木柱稳住身躯,耳际处传来的温度滚烫,空气被烧得扭曲变形,吴谲猛然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被宿羽控在了破裂的舱板边缘,黑的破洞之下,正有嘶嘶的引线燃烧之声。

  吴谲冷声道:“大火无情,你还当自己能全身而退?”

  宿羽紧紧勒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只要你死,其他随意。”

  引线尚未烧到眼前,身下的大船又被撞出了“嗵”的一声巨响,火光一瞬大盛,甲板之上淌出一溜火海。船上对峙的双方各自愣了愣,有人率先停战,奔走大喊:“御敌!御敌!……保护火.yào!”

  吴谲喊道:“何将军?”

  何达溪直视着前方,惊惧地咳了一声,吴谲突然开口道:“前面那是什么?”

  宿羽下意识地扣紧了吴谲的脖子,眼睛酸痛,凝神细看,只见前方一重又一重的夜幕被什么东西一层层剥开,尖厉的线条张牙舞爪如同鬼魅,从海雾背后缓慢地漫了过来。

  头顶黑云轰然散开,东坠月光兜头洒下,映亮轮廓那是一艘无比巨大的船。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收看《加勒比海盗10086:死无对象》

  今天害有一丢丢,不要肘开,自动续播

  第106章 枕下寒流

  看不清对面的船上有多少兵马,只见茫茫夜雾中一排明亮的火星,那是pào筒中余烬的光芒,兀自静静趋向前来,夜色逐渐淡去,有一抹天青色蒙上了天际。

  火线嘶嘶如dú蛇吐信,越来越近,吴谲却一勾唇角,仰脖告诉宿羽:“你如果不跟我走,会死在这的。”

  “你也会死在这的。”

  吴谲摇了摇头,“父皇死在龙椅上,我是皇帝。”他高声道:“何将军,熄了□□,我们回尉都拿玉玺调兵。”

  五更的夜色逐渐散去,朝阳将升。远处的何达溪三步两步从桅杆上滑下来,挥剑怒吼了一声:“左满舵!”

  船只缓慢转向,仰面只见船帆滚落张开,凌晨的罡烈海风拍击之下,大船不可抑制地晃动,甚至近乎疯狂地在海浪之中猛然倾倒,冰寒的海水迅速灌进了船舱。宿羽在海水的流动中死死攥住了身下舱板,只看见何达溪咬牙挥剑,同数名卫兵一起砍断了桅杆。

  船只又是一阵晃动,终究没能抵过沉重的负累,船舱重新翻出水面,舱中的火线燃烧声早已消匿不闻。

  那个卖粥的小姑娘浑身透湿,被她哥哥拽在怀中裹衣裳,正看向这里,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当心!”

  宿羽神情一凛,却已来不及,肋间再次一痛,被何达溪踹了一脚,随即冷硬的靴底踩住了喉咙。喉间发出咯咯数声。吴谲呛了两口水,试图挣开宿羽,“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

  他充耳不闻,手指被一根根掰开,索xìng势如闪电般松手摸向吴谲腰间,刀光闪过,短匕横起,吐出一口腥咸的海水,冷声命令道:“抬头。”

  吴谲被他强行拽着看向前方。夜色未散,前方那艘船乘风破浪疾速前进,船舷最前方站着一个黑甲长剑的威严身影,被重重士兵拱卫在正中间。牙白的帆被远方的朝阳抹出一层浅薄的胭脂色,同样的颜色却将那森森的一排黑影映得近乎肃杀。

  吴谲脸上还有点顽皮的笑意,说:“他知道你在这,还是开火了。”

  宿羽额角处渗出一层薄薄冷汗,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也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不也在吗?看。”

  对面船上那人抬起右手打了个手势,身侧护卫打开船舷一角,然后退开,他趋近一步,露出身前的一件东西,金碧辉煌,似乎是一把椅子。

  吴谲猛地挣了一下,喃喃道:“朕的。”

  霞光掩映,从这里看不清谢怀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看见他一脚把那龙椅踢了下去。船仍在飞速前进,故而龙椅在龙头上磕碰了几番,碰得椅背扶手七零八落分崩离析,才最终落入水中,激起一片凌乱的浪花。

  这边的船上静了一静,同一个懵然的想法从数十人胸中升起:尉都沦陷了。

  何达溪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只听对面船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