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誓不起波澜
谢婂晋因练枪而血气上涌的面庞一下煞白如纸，身保持着枪脱手时的姿势，难堪异常，顿了许久，也不晓得收回来。
“主，主，您怎么了？你别吓奴婢。”碧珠从未见过这般颓然的皇后，心下惴惴不安。
谢婂晋望了她一眼，空洞无神，愣了许久，方一步一步挪过去，左手抽出钉入杏木中的银枪，平静开口：“本宫手疾，召医。”
这一年，她二十一岁，这后宫中的岁月，突然漫长枯燥起来，身一寸一寸冷下来，当年在城墙上的誓言，言犹在耳，谢婂晋望着这厚重的宫墙，住了年的宫殿，竟从来未曾认真看过。
那缚着红巾的右手在身后细微的抽搐，从左胸顺着某条筋脉，一直延伸到右手，一阵一阵的抽痛，不是肌肤之痛，而是深入筋脉，无法驱除。
医还未至连昌宫，谢婂晋思前想后，心口气血翻涌，便往昭阳殿去，免了步輦，孤身一人。
李承应正在昭阳殿面见谢青杳商量北边的战事。
谢婂晋双手猛地推开昭阳殿内殿门，“砰”的一声，案牍旁的二人纷纷抬头，谁竟敢如此大胆，擅闯昭阳殿！
屋外立着的侍卫女官们身一震，惊讶的望着皇后的背影，而后全体低头静默。
“李承应，我问你，你当年对我说过什么？”谢婂晋立在殿外，黄昏的金光铺满了她一身白色宫装，华服耀眼，她整个人笼在阴影里，瞧不见神色，但身姿挺拔，俏生生如晚塘里含苞欲放的箭荷。
“阿晋，怎么同皇上说话的，没半点分寸。”谢青杳皱眉，隔着空旷的昭阳殿，厉声喝道。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端详面前这男人的情形，生怕他脸上露出半分不测，心下惶然，这乃当朝天，君威难测。
“李承应，你说过的话呢？”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带了浓重的哭腔。
皇上沉默良久，不发一言，谢婂晋倔强的昂起头，一步一步踏进殿内，双手笼在袖中，莲步轻移，款款走近。谢婂晋的面孔褪去阴影，逐渐清晰起来，容貌不复清丽，因过愤怒而双颊泛红。
“皇上说过的话呢？可否还记得？”她问了遍。
“记得。”李承应双眼一垂，一副不欲辩解的神态，或者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辩解，六年，已经厌倦了，厌倦那个和他一起站在城墙上，说要结束乱世的人了。
谢婂晋怒不可遏，顺手拿起案牍上的笔筒，奋力扔向李承应，墨笔四散，染污了他身上的冕服。
“你记得，你记得，你说你记得！你记得还那样做！！！”她双手撑在案牍上，声声质问，双目通红，鬓边的饰物颤颤欲坠。
谢青杳立即跪下，俯身叩头：“舍妹年幼不通世事，求皇上饶命。”
“你求他作甚，作甚！”谢婂晋双眼瞪圆，泪眼夺眶而出，恨了屈服于皇权的兄长。
“天之尊，岂容你冒犯，跪下。”谢青杳扯着谢婂晋的袖，硬是拉她跪倒，心中焦急。
“阿晋，你是皇后，容人之量，岂可如此，朕宠幸陈昭仪不过是稳固朝堂，君王之爱，雨露均沾。”天沉声说道，眼中有股她无法明晰的痛色。
“容人之量？李承应，你如今跟我说容人之量，当日在城墙之上，你怎么不说，你说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我已经让她们担了后妃的名头，难不成，还要坐实了这名头？”谢婂晋上身笔直，尖声质问。
“朕心中只你一人，你”李承应颓然叹道。
“那又如何？”谢婂晋傲然诘问。
“她们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谢婂晋不答话，仰着头望他，黑白分明的眸里掩饰不住的失望，滚滚泪水划过面庞，可她连眼睛都不眨，定定地看着他，讨要一个说法。
“责之，你若是真心钟情我，你绝不忍心伤我至此。”
她唤他的字，她终于在愤怒之余，表露出内心深处如海水般蔓延汹涌的委屈，他是天，坐垂堂，合该有宫六院吗？她也是侯府嫡女，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如今这般委屈自己，难不成真稀罕头上这项凤冠？
谢青杳听着婂晋凄厉的诘问，双拳攥得紧紧的，换了一人，他大可动手教训，为妹讨回公道，但天下之大，唯独面前站着的这人，他没有法，没有法像从前许诺过的保护她。
这便是嫁与帝王家的悲哀，无论何时，面前这人都是君上，存了君臣的身份，丝毫不得僭越。
“阿晋，不得胡闹。”
谢婂晋讶然回望身边的兄长，满脸的泪水如同污了妆面的戏，丑陋而可笑。
“御前失态，辱没了谢家门风，堂堂的大华皇后，你可记得你肩上的重担？”谢青杳低着头，不敢看婂晋的神色。
阿晋，你会恨我么？
我是不是也伤害你了？
你所依靠的谢家，不能与皇权抗衡，你失望了是么？
可我已经不能带你出关了，你进了这个地方，此生都出不去了。
这难堪的沉默叫人恨不得即刻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
“多谢兄长教诲，请皇上恕罪，臣妾冒犯圣上，其罪当诛，求皇上网开一面。”谢婂晋端端正正跪拜下来，行了个大礼，双手覆地，额头触地，声音沙哑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回荡在空旷昏暗的大殿里，字字千钧，似乎能振荡起一阵阵波纹，荡漾开去。
“皇后无德，封宫自省。”李承应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流星离去。
谢婂晋保留着最后的姿势，很久很久都没有起来，时间定格在她称臣称妾的那刻，她保持了年的骄傲，须臾间，灰飞烟灭。她刻意保持与他一致的高，唯恐他坐拥天下，高位寂寞。到如今却发现，他或许并不需要她的这份相伴。
天边的残阳已然隐去了，空荡昏暗的昭阳殿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静默不语，或者隐忍着彼此失望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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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主，您怎么了？你别吓奴婢。”碧珠从未见过这般颓然的皇后，心下惴惴不安。
谢婂晋望了她一眼，空洞无神，愣了许久，方一步一步挪过去，左手抽出钉入杏木中的银枪，平静开口：“本宫手疾，召医。”
这一年，她二十一岁，这后宫中的岁月，突然漫长枯燥起来，身一寸一寸冷下来，当年在城墙上的誓言，言犹在耳，谢婂晋望着这厚重的宫墙，住了年的宫殿，竟从来未曾认真看过。
那缚着红巾的右手在身后细微的抽搐，从左胸顺着某条筋脉，一直延伸到右手，一阵一阵的抽痛，不是肌肤之痛，而是深入筋脉，无法驱除。
医还未至连昌宫，谢婂晋思前想后，心口气血翻涌，便往昭阳殿去，免了步輦，孤身一人。
李承应正在昭阳殿面见谢青杳商量北边的战事。
谢婂晋双手猛地推开昭阳殿内殿门，“砰”的一声，案牍旁的二人纷纷抬头，谁竟敢如此大胆，擅闯昭阳殿！
屋外立着的侍卫女官们身一震，惊讶的望着皇后的背影，而后全体低头静默。
“李承应，我问你，你当年对我说过什么？”谢婂晋立在殿外，黄昏的金光铺满了她一身白色宫装，华服耀眼，她整个人笼在阴影里，瞧不见神色，但身姿挺拔，俏生生如晚塘里含苞欲放的箭荷。
“阿晋，怎么同皇上说话的，没半点分寸。”谢青杳皱眉，隔着空旷的昭阳殿，厉声喝道。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端详面前这男人的情形，生怕他脸上露出半分不测，心下惶然，这乃当朝天，君威难测。
“李承应，你说过的话呢？”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带了浓重的哭腔。
皇上沉默良久，不发一言，谢婂晋倔强的昂起头，一步一步踏进殿内，双手笼在袖中，莲步轻移，款款走近。谢婂晋的面孔褪去阴影，逐渐清晰起来，容貌不复清丽，因过愤怒而双颊泛红。
“皇上说过的话呢？可否还记得？”她问了遍。
“记得。”李承应双眼一垂，一副不欲辩解的神态，或者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辩解，六年，已经厌倦了，厌倦那个和他一起站在城墙上，说要结束乱世的人了。
谢婂晋怒不可遏，顺手拿起案牍上的笔筒，奋力扔向李承应，墨笔四散，染污了他身上的冕服。
“你记得，你记得，你说你记得！你记得还那样做！！！”她双手撑在案牍上，声声质问，双目通红，鬓边的饰物颤颤欲坠。
谢青杳立即跪下，俯身叩头：“舍妹年幼不通世事，求皇上饶命。”
“你求他作甚，作甚！”谢婂晋双眼瞪圆，泪眼夺眶而出，恨了屈服于皇权的兄长。
“天之尊，岂容你冒犯，跪下。”谢青杳扯着谢婂晋的袖，硬是拉她跪倒，心中焦急。
“阿晋，你是皇后，容人之量，岂可如此，朕宠幸陈昭仪不过是稳固朝堂，君王之爱，雨露均沾。”天沉声说道，眼中有股她无法明晰的痛色。
“容人之量？李承应，你如今跟我说容人之量，当日在城墙之上，你怎么不说，你说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我已经让她们担了后妃的名头，难不成，还要坐实了这名头？”谢婂晋上身笔直，尖声质问。
“朕心中只你一人，你”李承应颓然叹道。
“那又如何？”谢婂晋傲然诘问。
“她们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谢婂晋不答话，仰着头望他，黑白分明的眸里掩饰不住的失望，滚滚泪水划过面庞，可她连眼睛都不眨，定定地看着他，讨要一个说法。
“责之，你若是真心钟情我，你绝不忍心伤我至此。”
她唤他的字，她终于在愤怒之余，表露出内心深处如海水般蔓延汹涌的委屈，他是天，坐垂堂，合该有宫六院吗？她也是侯府嫡女，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如今这般委屈自己，难不成真稀罕头上这项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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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婂晋讶然回望身边的兄长，满脸的泪水如同污了妆面的戏，丑陋而可笑。
“御前失态，辱没了谢家门风，堂堂的大华皇后，你可记得你肩上的重担？”谢青杳低着头，不敢看婂晋的神色。
阿晋，你会恨我么？
我是不是也伤害你了？
你所依靠的谢家，不能与皇权抗衡，你失望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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