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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他听见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身后的车流缓缓开动又停下。一批过马路的旅游团欢呼着朝他挤来,他陷入人群中,又很快被舍弃。

  原来如此。

  第 24 章

  24.

  明明是最多四十分钟的路程,江淮走了一个小时才到,酷夏的艳阳天里,他半件衬衫几乎都被身上的冷汗浸透。

  身上的那丝痛楚此时被无限放大,他轻颤着手拿着钥匙开了凌染家的门,在光线昏暗一片杂乱的客厅中堪堪辨别了一会儿沙发的方向,他甚至不顾扫一扫上面的灰尘,就这么直接瘫倒上去。

  那些细微的漂浮物钻进他的鼻腔和咽喉,江淮猛地咳嗽起来,痛苦地蜷伏着身子,咳得几乎脱力。因为身后某些难言启齿的伤,他只能侧着身子伏趴着喘息。

  手机顺着动作从口袋滑落在地上,猝然亮起屏幕,干干净净的时间显示,再无其它。

  在最初的大半年里,江淮做过许多尝试。不停地喝醉酒,收拾行李在机场候机厅一坐就是一整天。夜幕降临,他又提着东西回去了,临湖别墅那么大,他来和走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他尝试过忘记席谨河的,从追求他开始便有这个念头了,而后,又嘲笑自己,连谈恋爱都谈得这样累。他以前想,自己这样慢慢等,总能等到那一天,可是他现在不敢这么想了。

  席谈说,席谨河【心心念念的人】,是比他江淮还要早出现在生命中,一直未曾忘却的人。

  江淮觉得有些难过,他怕自己等不到了。

  难过到了头,江淮伸手关机,阖上眼赌气睡了。在陌生环境的睡眠质量愈加糟糕,梦中的江尚依然是那副慈父的神情,望着他,说着那样残忍的话,然后弃他而去。

  江淮掬一捧水把这些都驱散。他是个负责任的摄影师,哪怕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他还是起了一个大早,去一寸寸洗净脸上那层厚厚的疲惫。

  他在洗手池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又在出门的时候把这些想法全部抛之脑后。他开了机,席谨河依然没有找他。

  江淮失神落魄了一会,又对剩余不多的电量微微发愁。好在那边负责联系的小伙子先从凌染那里拿了电话联络他,声音几乎是欢呼雀跃,要他在一小时内赶到医院,又和他说了一下大致的流程。

  这档节目并不直隶于《山河日报》,它只是地方台的一个栏目,用采访的形式还原案情进展,不碰背后的高层和一些广为人知的秘密,算是偏向生活xìng娱乐大众。凌染与该记者关系较好,再者因为江淮的名头摆在那里,对方想也不想便同意了,酬金也可观,还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江淮细细听完,皱着眉头想再多问几句,偏偏这时,手机因没电自动关机,黑了屏后映出他一张滑稽的脸,有些讽刺。

  万幸的是那医院与凌染是同一间,G市第一附属医院,几十分钟的路程。江淮加快脚步先去寻凌染,问他借了数据线充电宝,一开机便连忙再给人回过去,说完抱歉后这才问到了病房号。

  只是电话那端的人语气却淡淡的,全无先前联络上他的兴奋,说完了还道一句有别的电话进来,兀自挂断了,留江淮对着那端的忙音发愣。

  “怎么了?”凌染见他神色不太对,问出口:“要不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

  “你就安心在这里躺着吧,瞎折腾什么,你都勒令长假修整了。放心,我结束了就过来看你。”江淮从口袋里拿钥匙丢给他:“喏,还你。你家太乱了,我实在对此无能为力。”

  “和社长破镜重圆了?”

  “没有,别说了。”

  “那你这几天怎么办?”

  江淮憋半天才说了一句:“……你真的不能借我点钱吗?”

  凌染朝他翻一个白眼:“哥你跟着席社长到底图什么?”

  “我能图什么我就一倒贴的。”江淮急着走,朝他挥了个手开门出去寻方向了。医院结构复杂,江淮问了护士才知道那病房就在凌染的楼上两层,连电梯都不用搭,江淮直接走楼梯就上去了。

  “……对啊你说怎么就有这样的人?他刚才还挂我电话!真是……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位置……”

  空dàngdàng的楼梯间,一丝回声都能无限被放大,有人似乎在其中打电话。江淮生病后听力虽然也变得不大好,那人语气稍重了些,还是没费什么力便听了个清楚明白。

  绕了几节阶梯,江淮才看见打电话的是个剃着寸头带点花纹路的小伙子。他嘴里正叼个烟头吮着,脚下还一边碾着两个。

  那人见江淮缓步走上来还淡淡从他身上扫了一眼。只是一眼过去,那人又似乎觉得有些与众不同,再一看便把人认出来了,“哎哟!江摄影师!您来了!”

  江淮皱着眉避开他的烟雾:“你是?”

  “哦,我是跟您联络的小金啊,就是刚才和您打电话的那个。您来得可真早,我们还没那么快开始呢。”

  不知为何,江淮见到他那张笑嘻嘻的脸总是不太舒服。他道一声没关系,又实在忍不住:“医院内禁止吸烟,你把烟掐了吧。”

  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哎了一声答应,抬手把嘴里的烟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江淮瞥了他一眼,伸手推门出去的时候清晰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嗤笑。

  江淮没有停顿,侧身便出去了,他去摸摸机器,也打算见一见要访谈的对象。

  那位和凌染关系较好的记者也早早到了,正在病房门前准备,拿着笔在本子上刷刷写着什么,看到江淮来了,抬头先朝他微笑,再起身握手打招呼做自我介绍。

  江淮立时便放松了许多,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极为重要,虽然日久见人心,江淮却依然以此强撑着自己渐疏离的人脉关系,和凌染关系好的记者总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人,他这样想着,却在和那人商讨访谈步骤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是江淮先站起来的,作为去过第一现场经历了第二次bàozhà的人,他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不解:“这样做岂不是由我们去拍事先便确定的想法?这样做连还原案件基本都做不到!”

  对方比他冷静许多:“我们又不是法制节目,为什么要把关注点都放在案子上?上边儿的东西是一概不许碰的,不收点眼泪收视率怎么提高?”

  “这不是一回事。”江淮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异常地在这一点上固执己见:“眼泪是一方面,可我们做新闻不能逼着人去说那些子虚乌有的事,他们……他们是英雄!”

  “‘英雄’这些年被炒的还不够糊吗?从那些方向来谈的话他们能得到什么?补助?志愿者的捐赠?这些统统都是因为节目效果,没有节目效果他们就什么都没有!江摄影师……”那人就坐在原位上,眼神已经变了,他斜着眼,又微微向上抬,嘴角微弯,像在看一个笑话:“您是不是离开这个圈子太久了?连基本的规则都忘了?”

  江淮微半张着嘴立在原地,他的前额的碎发有些长了,微微将他半边眼遮在yīn影里,看不出眼神中是愤怒还是羞耻,只是重重地呼吸着,好似喘不过气。

  那位叫小金的助理听到了声响向他们走来,却是朝着记者绽开一副站在高处的姿态:“哎这是在说什么呀?江摄影师可是圈内的老前辈了,像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节目,他看得上眼屈尊前来就很好了,我们依着他呗,出事了不是凌前辈那儿端着吗?”

  那记者放下手中的东西,这才起身。他捏着下巴挑眼看看小金,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凌前辈的后台可不比我们江摄影师的轻。这年头,都是有能耐的人,各凭本事就算,这回算我不对,就按江摄影师想的来吧。”

  小金笑道:“那样可好!”他见江淮始终立在原地不动,又实在对那张微愠的脸心痒,他刚一抬手准备去拉扯他,却被江淮一掌拂开。

  “我不录了,你们另找人吧。”江淮脸色已经白了,他的脚步却冷静而沉稳,眼神依旧犀利如刀,从这犹碎了面具的两人面上划开,转身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游鱼似地窜回凌染病房。

  凌染也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快就……”

  “我不干了。”江淮面无表情地道一声,也转身就走。他不愿再留在那里难堪,也觉得丢脸,眼前模模糊糊地,像是蒙上一层水雾。

  江淮失神地想,那些他以为的事情忽然都看不清了:他的家;他所抱持的信念;他爱的人。

  一天一夜过去了,席谨河依然没有找他,他也终于无处可去了。

  第 25 章

  25.

  程知白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正在社里开会。社里的人也都有幸都眼睁睁见识了一回传说中著名的“程冷面”从面无表情到几乎暴走的过程,纷纷吓得一口气也不敢喘。

  会议无疾而终,程知白赶着去医院教训人。

  好样的,不jiāo代一句跑现场就算了,现在居然敢公然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打架斗殴!要不是他和院长有私jiāo,让人帮忙照看着,这会儿警察都上门了!

  程知白气的牙痒痒,猛地拉开房间门,却见凌染乖乖躺在床上,正抬手撩着衣服让医生重新包扎伤口。

  换下来带血的纱布已经扔进了垃圾箱,白皙的腹部上,ròu红色的伤痕往外翻着,随着凌染呼吸微微起伏。程知白又心疼又恼火,他的眼睛落到一旁护士正在挂的点滴上,心头怒火未消:“怎么回事?!”

  凌染没搭理他。耐心等着医生的示意把衣服放下来,又自己主动拿被子盖上,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得像是与自己无关:“就是这么回事,有什么好讲的?”

  程知白脸色又黑了几分:“凌染!你看看自己这是什么态度?!你如果不想再当记者,我成全你!”

  “你除了拿这个威胁我,还会什么别的吗?”凌染都不正眼看他:“对,是我脑子有病!看他们不爽揍丫一顿的!怎么着?我发疯还不行吗?!你不就是我的上司吗?了不起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凭什么来管我!!”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见情况不对,立马闪人出门。这间病房从凌染住进来就被列入了黑名单,医生们忌惮着程知白的关系都不敢管,放任这两人大声吵架,怒极了还会砸东西等行为统统只当看不见。偏偏护士小妹们都挺喜欢凌染,一开始还争着进去劝,后来一个个的终于在争吵声中听出点蛛丝马迹,放弃了念头,纷纷成了在门口围观的cp党。

  “你想跟我吵架还是怎样都随你。”程知白咬牙,他紧攥着拳:“身上有伤就不要像以前那样瞎胡闹,如果你不想见我,等恢复出院,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凌染苦笑一声:“哦,你当年也是这样说,然后呢?你把我流放两年,异国他乡,我怎么过的你关心过吗?这回又怎样?还想让我去哪儿?程知白,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吗?我真的累了……”

  两年的毫无音讯,只能在新闻上瞧见这个人的支离片段,看他从结婚到离婚,都与他无关。

  凌染爱过这个人,也恨他恨到极致,恨不得剥皮拆骨,同归于尽。

  “不能。”程知白显得十分疲倦:“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记者或其他,只是不能再去第一现场,太危险。”

  “呵,程主编好大的派头。”凌染肆无忌惮地嘲讽他:“你前妻是不是也受不了你这控制yù才跟你离婚的?原来贵夫人比我有见识多了……”

  程知白被他一次次逼到险境,却也无计可施。他犹豫了会儿,缓步上前站在凌染身边。他的声音微带着沙哑和抚慰,与凌染咄咄逼人全然不同:“小染,为什么和他们打架?”

  凌染吃软不吃硬,听到程知白这样问,忽然就委屈了。他低着头,眼圈微红却嘴硬:“不要你管。”

  “是不是XX台的那几个人?”

  和自己护着的孩子打架的那几个曾经在《山河日报》工作过。程知白不费力就记起了他们的信息,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而冷淡,他轻声道一句我知道了,又伸手轻缓地揉了揉凌染的发,像哄孩子:“我会解决的,以后不能再这样。”

  “……你还记得他们是谁?”

  “在山河待过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程知白见凌染没有避开他的动作,嘴角都微微上扬:“为什么打架?”

  “……他们欺负淮哥,还欺负我!”凌染气急败坏,正yù再说些什么,接到告状的另一位“家属”终于到了。

  席谨河脚步匆匆,身后跟着弘历,推门便问:“江淮呢?”

  江淮在病房门前转身就走,身上唯一的手机都没带。那边小金几人居然还反咬上门,先找凌染,在门口大喊大闹一通。凌染一想就猜到了缘由,他也不跟这些人废话,伸手便打,几人围攻他,凌染寡不敌众又负了伤,腹部伤口开裂,狼狈地被人推倒在地上。小护士们顿时暴起,都冲上去护着他,大声警告,“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局面僵持之间,江淮沉寂了许久的手机终于亮起屏来,被小金一把夺去,“就凭你这样儿还当什么摄影师?!我告诉你,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如果这期节目开天窗你要付违约费!”

  凌染冷笑一声,大吼:“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今天心情好揍你个痛快!医yào费赔你五倍都休想让我们多给你一毛钱!!”

  一片混乱中,拨电话的那人将手机jiāo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江淮在哪?”

  是席谨河的声音。

  事情告一段落后他回了趟席家,从席谈那里才得知江淮早就走了。席谨河沉着脸大手推开房门,费叔没让人动他的东西,床头柜上还放着他没拿走的钱包房卡,抽屉半开,地上散落着几条白色浴巾……江淮连来时穿的那套衣服都没带走。

  他身上没钱,又没回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