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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杀鬼灭口

  铁围山外的业火焦土似乎永无边际,杨戬用一双赤脚,艰难的跋涉在业火之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却依旧看不见边际。迷路了,杨戬心中了然,被牛头马面押来的时候,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可而今已经跑了不知道多久。

  此时的杨戬早已不是曾经叱咤三界的天神,而是一个与无数地狱恶鬼一般在永无尽头的折磨中苦苦挣扎的阴魂。铁围山外的风是热的,卷起星星点点的业火尘埃,落在杨戬身上,便会烧灼出大大小小窟窿,烧灼,疲惫,喉咙中干渴的,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了几把刀子下去。杨戬艰难的爬上一处焦土堆成的小丘,极目而望,这业火焦土似乎没有边际,仰天看不见星辰日月,俯地更没有水泽草木,更没有办法辨别方向,这铁围山外万里焦土,路有千千条,可只有一条会通往酆都,杨戬忽然笑了,仰天大笑“二郎神杨戬命绝于铁围山下!”一声长啸,却被这辽阔无边的业火焦土吞噬,没有半点回音。这一声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生命,这个屹立三界两千载的战神轰然倒下。

  一个温凉柔软的手贴在杨戬的胸口,不断地轻轻拍动,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一看,却泪流满面,“娘”

  两千年前便已经神魂俱灭的云华仙子将杨戬搂进怀中,像对待婴儿一样,不断的拍着他,哼着古老的歌谣,脸上充满了幸福。

  “娘,二郎好难过,二郎就要死了二郎不想死二郎害怕。”杨戬说的那么自然,那么真实。两千年了,他带上了战神的面具,从此真的战无不胜,天上的神祇,地上的妖魔,阴间的厉鬼,哪一个听见杨戬二字不是敬惧交加,可是他在自己母亲的怀里也只是个会软弱,会害怕的孩子

  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四周弥漫着足以破灭三界的恐怖气息,漫天坠落的诸神如同流星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上累层累叠的荒骨,早已堆成了山,填满了河。杨戬看见一个银盔素甲的身影立在尸山血海之间,傲然而立。杨戬看清楚了,那个人不正是他自己么,在那场久远的三界混战中,诸神应劫,人间惨祸,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可是他却依旧向前,浴血拼杀。

  “徒儿,你可是寻着那个答案了”缥缈间,杨戬似乎听见了师傅的声音,依旧那么玩世不恭,依旧那么充满慈爱。

  “师傅我找不到那个答案而且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对不起师傅。”

  这一次,他选择了放弃

  杨戬似乎解脱了,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神,而是一个会生,会死,会失败,会放弃的普通人。

  “爸,我求求你求求你赶紧起来吧,不是说好了等我开学的时候,你还要亲自送我去上学的么”杨珺的声音飘忽而至,想起那个既会温柔乖巧又会撒娇放蛮的小女孩,杨戬难得的微笑,眼前的少女就好像一抹云雾,忽隐忽现,飘荡在自己的身边。

  “爸,爸”那一声声的呼唤,让杨戬猛然惊醒,他坐起身来,只听见啊呀一声尖叫,杨戬赶紧转头看去,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缩到了焦土山丘的后头。

  杨戬赶紧起身,摸了摸腰间的那方拘魂令,若是土丘后头藏着的是个恶鬼,这拘魂令自当可以将它打的魂飞魄散。

  杨戬缓缓靠近,看见的却是一块破烂不堪的衣角和一只黑糊糊的小脚,地府穷苦,这里的恶鬼幽魂几乎都是一身破烂,这也并不奇怪,只是这只脚踏在业火焦土之上居然不受烧灼。杨戬惊异之下,咦了一声。

  那黑糊糊的人听见了声音,躲在土丘后头,偷着眼对上了杨戬的目光。杨戬在他的目光里看见了好奇和欢喜,没有半点恶意。杨戬放下心来,快步来到近前,那黑影还想往回缩,杨戬却一声喊住,道:“别怕!我没有恶意。”

  说罢,杨戬转到他的身前,蹲了下来。这是个女孩子,个头看不出来,缩在一件烂成了碎布的破衣服里。一头长发拖到脚下,胡乱的扎了两个辫子,乱蓬蓬的枯草一样。光着两个小脚丫,也不知道几千几万年没洗过一样,黑糊糊的一团。

  杨戬试着问道:“你是谁?你不怕这业火?”

  那小姑娘仰头看了看杨戬,目光中露出几分诧异。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为何一个人在这铁围山外游荡,为什么不去投胎?”

  小姑娘又是摇了摇头。

  杨戬被她气乐了,到底是一问三不知呢,还是她只会摇头。杨戬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日夜在此游荡,可知道去往酆都的路么?”

  小姑娘这次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她伸出小胳膊朝着一旁指了指,杨戬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原地打圈,杨戬惊喜交加,赶紧向着小姑娘道了谢,转身要走,衣服下摆却被拉住了。杨戬一回头,看见那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扯住自己的衣襟,一脸的央求神色。

  “你要我带你一起走?”杨戬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

  杨戬想了想,道:“也罢,你给杨戬指路,杨戬自当报答。”说着话,冲小姑娘一伸手,想拉她起来,那女孩却没有伸手,只是眨着一双大眼睛似乎很诧异的望着杨戬。“怎么?又不想走了?”杨戬疑惑的问道。

  那女孩一听赶紧扯住杨戬的手站了起来。这女孩真是矮的可以,站起来个头才堪堪到杨戬的胸口。倒是一头长发,长的可以,在地上还拖了半米多长。杨戬心道这女孩必是幼年而亡,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地府之中,无人照顾,这头发才长成了这副模样。

  可是杨戬却忽略了一件事,阴魂皆非实体如何会有头发生长。

  似乎因为杨戬的收留,这女孩开心起来,在这业火焦土上活蹦乱跳起来,一圈一圈的转着,好像在跳舞什么的,杨戬不是太懂,却也感受到这女孩打从心底里的开心。

  杨戬还真是羡慕她,这遍地的业火与她似乎只是草地上的点点野花,流水一般。可是自己脚下却被烧灼着,每走一步便会升起一缕焦糊的黑烟,烧烂一层脚皮。

  这条路走不多时,便隐隐看见了酆都城的轮廓,杨戬激动地叫出声来,“天不绝我,天不绝我!”杨戬的喉咙干的厉害,这一声喊叫用力过猛,不禁的咳嗽起来。那女孩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杨戬在那咳嗽。忽然想起什么,伸出她的那双黑糊糊的小手,踮着脚,捧着送到杨戬的面前,杨戬低头一看,在那黑糊糊的小手里,居然承着一掬清水。看的杨戬眼睛都绿了额,他恨不能赶紧俯下去,把这水全都喝了,但是他还是认真的问了一句,:“这水是给我喝的?”

  那女孩笑着点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杨戬抿了抿嘴,赶紧低下头去将这一掬清水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身的通透,清凉。杨戬顿觉新生,一手拉过女孩,快步往前走去。行不多时,来到酆都城门,城门口与来时一般,空荡荡的也没个守卫。杨戬也不敢大意,示意女孩在这里等他,那女孩一见杨戬松开了她的手,害怕的赶紧扯住杨戬的衣角,杨戬蹲下来,耐心的给女孩解释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坏人,若是咱们被坏人抓住,他们就不会让哥哥带你走了!”那女孩这才似懂非懂的松开了杨戬的衣襟。杨戬拍了拍她的头,自己悄没声的来到了城门口,冲里头张望了几眼,空荡荡的鬼街同样没什么鬼魂游荡。这才冲着女孩招了招手,那女孩也是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跟了上来。

  杨戬拉着她,便要进往酆都,刚过城门,脚下似乎绊着什么东西,杨戬心知不妙,同时头顶响起一阵铃声,杨戬抬头看去,城门之上不知何时挂了个老大的铜铃铛,这铃声一响,杨戬便觉得神志昏昏,天旋地转了起来。

  杨戬一晃脑袋,想要赶紧逃跑,却在原地转起了圈。一阵森然的哄笑传来,几个人走了出来,可不正是牛头马面,旁边还跟着一个两人高的獠牙厉鬼。

  “到底是大哥,手到擒来!”马面赶紧说道。

  牛头一见杨戬心头火起:“好小子,你不是能跑么,跑啊!”两道鞭影落下,杨戬只觉得神魂又散碎了几分,一道大网遮头盖下,将杨戬连着那黑糊糊的小女孩一同罩了起来。牛头一扯绳索,这网口便收紧起来,当真是一网打尽。

  “鬼王大哥,大恩不言谢,我二人还要将他送到阎罗天子处论罪行处,待我俩交了令,一定请您喝酒!”马面连连作揖,牛头在一旁也是说道:“鬼王大哥,俺牛头谢谢你,俺就说,酒品就是人品,鬼王大哥酒品没话说,人品自然也是好的,不像某些个人。”

  马面脸不改色,似乎没听出牛头的话外之音,还跟着一连劲的附和道:“正是,正是。”

  “二位兄弟客气了,在这幽冥地府,还没有谁可以从兄弟的手里逃走!”鬼王声音高亢,与闷雷相似,举手摘下那统领别在腰间。

  杨戬身在网中,没了那铃铛的声音,醒转过来,挣了几下,也是束手就擒。杨戬忽然感觉有人推了推他,杨戬一低头看见被一朝网了进来的小女孩正自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杨戬道:“别怕,有我呢。”这是杨戬说的最没底气的一句话,他现在自身难保如何还能保护这个小女鬼,不过是安慰罢了。小女孩却当了真,扑闪着大眼睛,冲着杨戬开心的笑了。杨戬经历了这业火焦土上生生死死的一遭,心境也平和了不少,自知逃不出去干脆也不挣扎了,安静的坐在网里先看看他们要把自己带去何处,说不定另有转机。

  这二鬼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杨戬心念一动,笑道:“牛头马面,那葫芦酒可还好喝?”

  不提还罢,一提起来,牛头暴怒道:“你这狡诈之徒,那葫芦里全是活蹦的蚂蟥,哪里有一滴酒来!”不过转念间又是一喜,道:“幸亏抢着那葫芦的人不是我,对着酒葫芦仰头狂饮的人也不是我”

  马面本就又白又长的脸显得更瘆人了,怒声道:“牛头!你说什么,我都忍你一路了,找茬是不!”

  “说你又怎的!三千年的兄弟,你说卖就卖,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俺老牛真是瞎了牛眼,才跟你称兄道弟。”

  “在判官面前胡说是我不对,可若是你先看见判官,你能保证你不会扯我背黑锅!”马面怒道:“如今这事儿也了了,将这厮往阎罗天子处一交,便算将功补过,你可倒好,三句话里有两句半是恶心我的,若是这样,日后你我各自当差,也不必称兄道弟的了!”马面一怒之下,拖着钢叉,拂袖而去。

  牛头喝到:“你这恶鬼,出卖他人还咄咄有理,真是气死老牛了!”牛头气的将杨戬二人往地上一掷,轮起狼牙大棒照着马面的头顶就是一棒。饶是马面听声不对,赶紧转身,看见那狼牙棒兜头砸下,赶紧用钢叉荡开,道:“老牛你疯啦,真要我的命么!”

  “看我今日不将你锤成肉泥!”说着话牛头一棒接着一棒的砸下来,马面疲于应付,喝到:“老牛,我劝你见好就收,若是再打,老子火起,可是不让着你了!”

  杨戬心下好笑,这俩家伙还真是一对活宝,自己遇上他俩也算是福星高照,这么容易就挑的他俩打了起来。杨戬将那网口慢慢松开,一手抱过小女孩,转身就跑。

  “你要往哪里去啊!”一个阴沉鬼气的声音响起,不仅是杨戬心知不妙,连牛头马面都是一个激灵不再打斗。

  “见过阎君。”牛头马面赶紧下拜,阎罗天子一声怒喝道“左右将这两个蠢货送进刀山地狱刑罚八百年,八百年后若是他俩还没魂飞魄散,就将他俩送去轮回畜生道。滚滚滚”阎罗气的急了,一脚一个将牛头马面踢翻在地,一听这刀山地狱,还八百年,牛头马面都瘫软在地,不会动弹,连告饶的话都讲不出了。左右闪出黑白无常来,白无常笑嘻嘻的道:“来人啊!”

  “奉命行事!”黑无常接着道。

  几个小鬼奉了命令,赶紧上前,看着倒了霉的两位阴帅,一点不留客气,两条勾魂索挂在身上,便给牵走了。

  阎罗看了眼那杨戬,道:“这恶鬼几番潜逃,抗拒阴律罪在不赦,速速将他魂魄散了!”阎罗避开杨戬的目光,侧着脸对两个无常说道。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说道:“阎君,这打散鬼魂之事恐怕需先得向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处禀报才可执行,如此急切间,恐怕,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阎罗自然知道他俩说的也是正理,可是自己坑害杨戬怎敢让地藏王菩萨知晓,别的不说,便是地藏王菩萨的那只谛听都瞒不过去。阎罗想到此时,只能佯装大怒,哼了一声道“既是如此”他眼中杀意一闪,道:“便有本王亲自动手。”

  杨戬一看不妙,赶紧闪避,却如何闪避得过,被阎罗一伸鬼手擒在掌下,大喝一声,散!杨戬只觉得心神震荡,浑身便如同化成了一团棉花,这一道仙魂,只恐真要灭了。

  “爸,坚持住啊,一定要回来啊!”一道细不可闻的声响,忽然传进杨戬耳中,杨戬忽一睁眼,念叨:“小珺?”

  阎罗也听到了这细弱的声音,一声怒道:“谁人敢弄鬼作怪,给我下来!”阎罗天子大袖一挥,那惨惨的天空上裂开了一道黑洞洞的裂缝,阎罗的手顿时长了十倍不止,从那裂缝中伸进去,往回一扯,只见一道幽魂,摔落在地。“小珺!”杨戬一惊非小,赶紧过来,扶起小珺。

  杨珺咋一抬头看见杨戬,道:“你是谁啊?”杨戬这才想起,杨珺认识的是杨简,却不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杨珺小声嘀咕道“还挺帅的”杨珺正要抬眼看去,却被杨戬一把捂住了眼睛,道:“小珺,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

  “哦。”有些懵懂的杨珺乖巧的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问。

  “阎罗,你实在过分,居然敢随意钩锁阳寿未尽之人,就不怕天庭问责么?”

  “这女子干扰我地府之事,该受此罚,更有何说。”

  杨戬恨得咬牙切齿,阎罗手掐剑指,口中念念有词,指尖乌芒大放,两个无常鬼对视一眼,都看出来这正是遣魂咒。阎罗一指杨戬,乌芒如箭矢般射入身中。

  杨戬恨声道:“阎罗,若杨戬一念不灭,必然踢翻地狱,打碎阴曹,将尔投入无间地狱”声音在酆都回荡,阎罗一挥大袖,恨声道:“尔等同化烟云,何来不灭?”说完话,得意的哈哈大笑,二郎神杨戬不过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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