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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可比那以色侍人的狐狸精强上万分。

  第47章 帝术

  林泉带着铁甲并七个木匠两个铁匠是第二日早上到的, 邻县倒并不远, 赶赶时间来回大约三四个时辰, 但因铁甲他们要带上一堆工具家伙什,收拾好东西就已日沉西山。林泉是个稳妥人,来之前也知道自家公子爷是要这帮子匠人做器械物事的,东西自然是越齐全越好,既然趁夜走不了, 倒不如再收些合适的物料,故而第二日才到。

  铁甲不仅将自个的工具和两个徒弟都带上了, 连半成品的铁料都带了好几块, 依他的说法, 这铁炼得精,做东西事半功倍,更顺手。这些东西工坊也不会白送, 自是林泉替自家主子爷掏腰包买了。

  再见铁甲, 他仍是讷讷少言,神情木然,见着新主子厉大人也不过依礼重重磕了个头, 连话都没说半句,唯独重逢那把被厉公子珍藏的宝刀时, 眼中才又燃起一瞬渴望的光芒。

  厉大公子这几天疲累yù死, 嘴上都起了几个大燎泡,也懒得多说话,挥挥手, 让一干匠人起来,照着“老规矩”一人先发一把“规尺”,又一抬下巴,让石屏替他发声:

  “各位此来应已知,铁甲是已经被我家公子爷赎买了的,你们几位木匠铁匠则是由衙里的工坊暂借我家公子爷用的。公子心忧安陆灾民,要为他们定制水利重器,名谓‘转轮水车’,尔等要专心应事,精心制作,若有功绩,或是勤劳肯任事的,我家公子爷必不吝赏赐,便是想一家子都赎买劳役,或是随公子爷赴任的,也无不可。”

  这等县里工坊的匠作,人身自由的极少,多是重劳役在身,积欠许多。在工坊里做活,苦累不说,更是难得温饱,技艺娴熟的大匠们,日子可能比一般的贫苦农户好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这些贱役人等,若是有赎了劳役,或是搭上贵人的机会,那当真是千载难逢。

  几个匠人彼此看看,眼中都有些忐忑不安和跃跃yù试的喜意,毕竟铁甲的好运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仅赎免了匠役,还能随厉大人赴任,即便各人没这般好运,公子爷指缝里漏个三瓜两枣的赏赐下来,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只是……

  诸匠看看手里的规尺,这东西倒是明白,做得再精致,无非是尺度,可那什么“转轮水车”,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要做出来,若是办不好贵人的差事,赏赐有无是小事,就怕贵人怒了赏顿板子下来,小命都玩完。

  看着诸匠惶惶不知所以然,在厉大公子的示意下,林泉躬身拿过主子身边厚厚一叠图纸,引着诸木匠到厢房去细细讲解分明林泉在工科技艺上颇有天赋,南苑庄子的一番历练,他已经能看懂大致图纸,并简单解说,帮厉大公子省了好多力。

  石屏看看公子的眼色,又忙说:“铁甲,公子爷让你们几个铁匠留下。”

  他另拿起一叠图纸,摊放在公子面前,道:“这个水车制作中,公子说了,铁器是用来做关键部位的,你等的制品是重中之重,公子要亲自与你们解说。”

  厉弦心下叹了口气,总算坐直身体,垂着张了无生趣的脸为几个木头木脑的铁匠,讲解所谓轮轴、齿轮的重要xìng、构造和材料配比等等。这事,除了他这个听钟大仙念叨无数遍,连画图带播放那什么“视频”,这才勉强理解死记硬背的人,再无旁人可以讲解。

  说到水车,汉时已有灵帝命毕岚制“翻车”,也有渴乌等水利之器,但这些工具无不是利用人力畜力驱动,因为没有好的轮轴设计,使得它们只能在水平落差低的地方输水,并且输水量小,耗力甚大,也无法低水高送。

  而这个貌似巨大转盘的“转轮水车”原本据说源于黄河之畔,又名黄河大水车,之所以能摆脱相当程度的地形制约,即便在水量不充沛之处也能应用,抽底处之水,灌溉高处之地,其最大的秘密,重中之重,便在于其中的轮轴部件设计和应用。

  为了能让巨大的水车保证平稳运行,中心部件在目前的条件下只能以钢铁来手工铸造,若是以平常的技艺来制,一则糜费良多铁本来就极贵,炼制成精钢的更是百无其一;二来轮轴齿轮咬合要求尺度精准,若大的水车几十上百个要咬合的器件,若是让匠工手制慢慢磨合,一个一个依着样子做,一架水车不得费上一年半载?

  然而,厉大公子是天赋异禀,开挂人士。

  有了钟大仙用光标帮助厘定的精准刻度,以及电离大法制精钢,这些难题还是问题吗?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何让这些蠢笨如牛的铁匠学会看图纸,知道他厉大公子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厉弦讲得火冒三丈,口沫四溅,恨不得一口吞了这几个只会用惊若天人眼光看着他,应声诺诺,眼里转满懵圈的蠢货!铁甲,哼!勉强算是个不太蠢的蠢货,如今也只有先教会了他,再让他去对付那一对只能用来烤着吃的蠢豕。

  更让人恼恨的,却是那个夯货说什么为防意外,要身先士卒,竟在渡口边搭了个木棚子,护卫们轮流睡在那里,他倒好,日日夜夜守着那帮流民,莫非那些瘦得一把骨头的流民比主子还重要?!知不知道他家主子晚上没了ròu靠枕,一宿宿的睡不好觉,这奴才真真是欠教训了!

  此时此刻,厉大公子自然不会记得,是他亲手将那一摊子jiāo到仲二手上的。

  恨虽恨得牙痒痒,厉弦也不过腹诽几句,他如何敢惹那帮子“仲家军”甚的爱豆?!如此爱豆,怎不去爱稻子,爱麦子?怎不来爱爱他这潇洒倜傥的公子爷?!

  流民回乡之事,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厉弦筹的粮食也只是勉强够撑过春荒,此时若不回安陆抓紧时机做水利工程,趁农时补种,这一帮千张嘴嗷嗷待哺的累赘,怕不要他背到西北去?

  整备、装车、列队、分发一部分口粮,引路、护卫、医护……一桩桩,一件件的繁杂事情堆过来,闹得厉大公子一个头涨得两个大!所谓上位者劳心,如何能让公子爷累得跟条牛似的?

  厉大公子向来能屈能伸,为了让自己少cāo劳,他舍下厚重的脸皮拍了钟大仙好一顿马屁,拍得宅男主播晕得yù仙yù死,嘿嘿嘿嘿地教了他一堆什么任务划分、优势激励、取长补短、分组竞争、团队协作等等等等。

  厉弦越听越起劲,越听越惊悚,这,这教的是如何分派事务么?

  钟恪简单的说了几招什么人力资源管理,他不过粗浅学之,便听出了权谋之学、运筹之理,甚至还有阅人术,纵横术、驭臣道……

  厉弦小心肝听得扑通扑通直跳,又心痒难忍,舍不得不听。

  这等学说,在太学中也隐隐听人神神秘秘地提起过,那便是唯有太子才可一学的帝王术。

  这等秘术,向来是历朝历代皇帝口口相传,不书于文,连太子师都不得而知的珍宝。

  当朝太祖起于草莽,据说私底下曾拷问过前朝废帝,想要拿到那帝王秘术,最终也不过得了片纸只字。周太祖珍而重之地传诸子孙,但终究没有系统成学,本朝的根基浅薄便得以窥之一斑,皇帝时有粗陋不宜的决断,世家们也因此常常暗自鄙薄老周家,这便不能宣诸于口了。

  然而,这样传说中的学问,在异世人们看来,大约只是河边沙砾,不屑一顾。

  看那哄笑调戏主播的滚滚弹幕,竟是人人都懂得这些道理,好些人甚至比钟大仙说的更鞭辟入里……厉弦一时有些晕眩,此时此刻他才有些真实而清醒地认识到了,他脑海中的这个“直播”,究竟是个怎样恐怖的法宝。

  法术如神,帝王如草。

  上人们高高在上,睥睨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天下。

  这一刻,他有些昏昏然的燥热,这一世,他原本也没有什么多的打算,不过想着救下舅舅们,过上自己富贵平淡的好日子。这样的未来,似乎,似乎也许能走一条更灿烂而雄心勃勃的大道?那条路的基石,隐隐在眼前。

  楞了片刻,厉弦晃晃脑袋,咧嘴一笑,把那些莫名奇妙而来的雄心壮志甩到天边去了,坐到高位之上,便如他那爹,便如周敦那货,便如皇帝老子,日日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的,又有什么趣味的日子过?当真还不如他这纨绔开心快活。

  虽说他那奋然向上的念头只存活了几息,心中却隐隐有什么,还是被悄悄点燃了。

  厉大公子拿出当年在太学都没有过的苦学劲头,将钟大仙教的都慢慢记下来,入心入脑,听不懂的,死皮赖脸的求几句,钟恪也就嘀嘀咕咕地念几句,又再教一遍。

  比起厉先生教铁匠们,钟大仙可谓是良心教师了,厉弦手边这桩流民任务,便是学以致用的最好机会。

  厉大公子旁的优点没有,眼光还是有点的,历练了一辈子,按钟老师的话来说,“作弊开挂”load一回的还能识人不清,还不如一头在豆腐上撞死算了。

  慢慢学着将任务划分条块,逮着个能用的丢派合适的差事,将钟大仙说的甚么“绩效”悄悄记录在案,日日比对校正。这千多号流民的事务,被厉大人分派下去,从一开始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事找不到人,人搞不清事,慢慢地变成有专人专管,各司其职;从扁平管理,眉毛胡子一把抓,渐渐分出轻重缓急,分出合适的管理层级……

  到了第七日上,厉弦愕然发觉,身边人人忙碌,他自己竟然可以稍稍抽出些空闲,而如此庞大的流民队伍也已经整装待发,人人领了一小份足够七八日填肚的粮食,俱等着“慈心”的厉大人下令,带他们回乡重整。

  吃了这几日稠粥,又在仲二的兵丁式严厉管教下训了这些时日,那些摇摇yù倒,风吹能跑的流民居然恢复了不少体力和精神,勉强能上路回乡了,人人脸上又是惶惶又是期盼,只求老天保佑菩萨般的厉大人,真的能如他所说,还大伙儿一个有水能种粮的家乡。

  七八日间,也有十几个病弱的流民倒下,再也不能归乡,俱都依了大人的法子消dú焚灰让亲人带在身边,无论如何,总还能魂归乡里。

  在江陵一县百姓厌恶的眼光中,黑鸦鸦一片的千人流民队伍,虽然蹒跚,却在厉家护卫们带领下,有秩序地开拔了。人群中间,马嘶牛叫驴鸣,却是厉公子在江陵搜刮的车辆,上头载了粮食和实在走不动的老弱。

  陈县爷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慢慢远去的队伍,捏着花白胡子沉吟不语。

  身旁几个被厉公子榨出油来的富商,幸灾乐祸地庆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爷总算是领着这帮瘟神走了,却不知他何时会被吃穷,哇哇哭着回京向厉相爷告状?

  陈子度微露一丝不屑,没有搭理他们。这等县乡里的土财主,又如何懂得识人之明,这位厉大公子能以十数个奴仆护卫,在短短几日内安排千人有条不紊地迁移,又如何会是个简单人物?

  他本以为这是个养在后宅,不通世俗的活宝,如今看来……此子,心有猛虎。

  陈县爷嗤地一笑,暗自摇头,笑自己也是多疑多思。再如何,他一个厉相公子,难不成还会邀买人心,谋朝篡位不成?至多不过提早下注,抢个从龙大功而已。

  第48章 小驴

  易小驴拎着只小巧的瓦罐, 匆匆走向自家的窝棚。

  干枯树枝搭成小小“人”字形的屋架, 仅有屋顶和半截土墙露在地面上, 地下则掏了个坑洞,虽窄小又yīn暗,却足够在这寒冷的季节为他们父子两个遮风蔽雨。

  烟青哥说,这等简易又适合穷苦人家一时之需的窝棚,也是那位神仙似的公子爷想出来的, 让大伙共助搭建,给无有居所的乡民一个暂时安居之地。只用了半日, 这一块“工地”旁, 便起了一排百十来个“窝棚”, 都是给像他家这等已无存身之处的流民们暂住的。

  又定了各种规矩,不得随处便溺,不得随处丢垃圾, 不得喝生水……犯了一条规矩, 就得饿上一顿。公子爷贵人爱净,规矩大,饿怕了的乡人们好容易回到故地, 如何敢不听话?

  规矩一多,麻烦是麻烦了点, 说来也奇, 老人们都说原本灾时瘟神必要来巡,可贵人这规矩一立,居然除了几个小病小痛的, 若大的窝棚区都没闹出什么疫病,大伙都说公子爷必是菩萨投胎的,瘟神都不敢惹。

  烟青哥还说,公子说了,这一片修沟渠水车的地,全部都是厉家买下的,只要卖力肯干的,日后会给一小块地让各家自建屋子,更有出色能干的,能随着公子爷去西北赴任也未可知。

  易小驴不知道西北是个甚么地界,听人说是在蛮子窝边上,大伙虽是感激厉公子的恩德,私下里却嘀咕着,公子爷这等细皮嫩ròu的,如何敢去蛮子窝边当官?能建屋子是好事,去西北赴任却个个缩着脖子,悄悄大摇其头。

  易小驴同他们不同,他只知道厉公子给了他和他爹一条活路,公子爷的yào食能救他爹,就算公子爷不要他,他也要背着阿爹跟在他身后一辈子的。

  走到窝棚近旁,几个正在捡树枝的半大小子见着他,一声惊呼“大头驴来了!”瞬间便如热水浇进蚂蚁窝zhà了锅,个个如兔子般撒腿就跑。

  易小驴瞪着驴眼重重哼了声,没理会这帮被揍怕了的怂货,一手拎着瓦罐,一手拉开枯枝披了块破烂麻布的门帘,闷声喊道:“阿爹,吃yào。”

  虽是白日,窝棚里却一片昏暗,易小驴眯了眯眼,才慢慢看得清物事。阿爹躺在自家黑鳅鳅辨不出颜色,补丁打补丁,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铺盖上,听见响动便想支起身来,易小驴忙将yào罐放在地上,扶着阿爹坐起。

  易爹坐起身,捧着儿子递来的罐子闻了闻,惊讶道:“小驴,有ròu哩!”

  “是咧!烟青哥说我做的好,是挖渠七组里的最先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