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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落幕

  人世匆匆,轮回蹜蹜。

  世间万灵,皆有亡日。

  因果相随,千魂仅从。

  人无完人,鬼来辞去。

  彼岸花深,忘川水溢。

  岸有幻者,改灵修魂。

  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人,也没有不会犯错的鬼。

  判官定罪,鬼差抓魂,已经是持续了千百年的事情了。但谁又能确定判官不会误审,鬼差不会捉错呢?

  孤魂野鬼只分两部分。一,死去的人的灵魂怨气太重,进不了轮回,入不了地狱,只能在凡间游荡。

  二,便是鬼差犯下的错误。

  在这迢迢无边的阴曹地府,有那么一群,他们非人非鬼,来往于阴间阳间,他们负责修改一切前人的疏漏和犯下的错误。

  我们称其为,修魂人。

  阴间没有时间,没有气候,没有冷暖,修魂人虽然不是人,但却不怕阳间的烈日,虽然也不是鬼,却能生活在阴间。

  修魂,不是修改,而是修正,他们没有任何高等权利,只是为别人扫尾巴。

  “孟婆,你今天在等谁啊?”

  一位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在奈何桥头,看着一位女子。

  “上面啊,今儿又饿死人了。”

  男子微微一笑。

  “是啊,我也要去一趟了。”

  他挥别了女子,走到了桥下的河边。河边有一位老者,老者在河中驶船,他白色的鬓毛已经暴露了他的苍老,满脸的皱纹,硬生生的对男子挤出了微笑。

  “半生,你又要出去了啊!来,伯伯载你。”

  男子没有多说话,踏上了老者的船。

  船在河中游动,黄黄的河水中是万千个鬼魂。

  “船伯,一直在忘川河驶船,有没有烦啊。”

  “不烦不烦,都数不清多少时间了,没法数哈。我渡了不知道多少鬼差,多少人了,每次啊,总能遇到几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早就习惯了。”

  这条河看似是那么长,却只在一息之间到达了彼岸。

  男子站在岸边,挥别了船伯,在种满了彼岸花的花丛中,揪起了一个孩子。

  “你个花童,要是偷懒睡觉的话,会被洛姐骂的。”

  那个孩子似乎很不高兴,一下子傲气起来,趾高气昂的说道。

  “我才不拍那只母老虎呢。”

  男子偷偷笑了一声,从他身后出现了一位少女,一下子跳了过去,揪着那个孩子的耳朵。

  “你骂谁母老虎?你还是我养的呢!”

  少女的脸都气红了,男子转身正要离开,却被少女拉住了。

  “怎么了?洛姐。”

  “别叫我洛姐,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叫我洛清夏,知道吗?说了很多次了。”

  男子笑了起来,看着少女一下子变红的脸,一下便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会这么叫你啊。”

  少女把手缩了回来,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是,是,是,我们是,朋,朋友。”

  男子向少女道声再见,离开了忘川。

  人间现在正是多雨的季节,很多人撑着各式各样的伞,花的,单色的,有图案的,透明的,皮的。

  雨声把人们说话的声音给挡住了,巨大的雨声却显得那么安静,没人敢打扰雨演奏属于自己的狂奏曲。

  半生,他的名字。

  他走在满是积水的路边,雨还在打下,在积水中弹出水花。

  手中的黑色油纸伞敲打着地面,雨点没有淋湿他,长长的黑色袍子,一头黑的透红的短发,血一般幽红的眸子中倒映着这个世界。

  “鬼本怨声,混有甜弦。?”

  略显成熟的声调仿佛盖过了雨声,半生走两步,伞顶着一下地,像是在为他的歌声打拍子。

  “因果轮回,自以天定。?

  做有其因,必有其果。?

  因果相绕,生生不灭。?”

  声调渐渐变细,变得慢了许多,或者本身就是慢调。

  雨,它的狂奏曲中混入了主唱。

  但即使半生吟着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也许没人看见他。

  只有在雨中奔跑的小小孩指着一个不打伞的哥哥,说他唱的歌真好听罢了。

  半生只是笑着。

  “三月烈阳,六月飞雪。?

  功名半生,终掩于土。?

  红花赤朵,歧水黄流。?”

  又是六句,半生的身边走出来了许多东西。

  小胡同里死去的野猫野狗,街道上出车祸死去的孩子,甚至是更加不起眼的东西的灵魂。

  “黄泉之音,牵绕众生,果然没错啊,半生。”

  半生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孩,比半生小很多,咧着嘴。

  “你已经解决了吗?”

  “是哟,比你快。”

  半生继续往前走,走过了女孩。

  “喂!我已经解决了,你怎么还走啊!”

  女孩跑着跟着半生,满脸不爽。

  “没有啊!你还漏了一个哟,游雪。”

  游雪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她最不喜欢别人叫她名字。

  “不,要,叫,我!而且我怎么会有漏的,本小姐可比某位伪娘靠谱多了!”

  半生停下了脚步。

  “就和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名字一样,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伪娘啊。”

  “那又怎样,你不就是嘛!修魂人中最,清,秀,的,一,个!”

  游雪强调了后半句。

  “还经常被人认成女人,你做为男人是有多失败啊!都一把年纪了。”

  半生早已不在原地,游雪飞快的往前跑,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停下了,半生也停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正要消失的灵魂。

  “走吧,再不跟我走,你就要消失了。”

  半生走到了那个灵魂的面前。

  “不,不,我还没死,我还要报复他们,我还有愿望没完成,我还不想死,求你,求你,再给我几天。”

  每次来这里都会有这么几个不想死的,半生已经习惯了,面对这样对人间那么留念的灵魂,半生一向都是不理会他们的请求的。

  “你已经死了,不要有太大留念,会入不了轮回的。”

  “不,不!”

  游雪赶紧跑过来在灵魂的身上贴了张符。

  “你怎么那么墨迹,管那么多干嘛?直接引渡了啊!”

  “啧!所以说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游雪,人的执念比你想象的难搞多了。这人已经成鬼了。”

  游雪贴的符纸一下子烧掉了,刚刚快要消失的灵魂泛着黑气,地上弥漫开粘稠的黑水,半生十分淡定的站在那里,而游雪却十分手忙脚乱。

  “游雪啊,你是前不久做的修魂人,那些鬼差往往会把很麻烦的灵魂留给我们修魂人来收拾,一般都是像这种容易成鬼的亡灵,所以,面对这样的灵,动粗是最使不得的。”

  游雪抬了抬脚,脚上沾满了黑黑的水。

  “这什么玩意儿啊?!”

  半生慢慢像鬼魂靠近。

  “何必呢,你所恨之人早晚会下地狱的,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就算半生说再多的话,那只鬼怕是也听不进去了吧。

  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半生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游雪震惊看着那本书,说不出话来。

  “成鬼之魂,尤无轮回。”

  半生说了句话,翻开了书,黑色的雾气开始被吸入其中,黑水开始慢慢消失,游雪站在一旁不敢动,看着一切被平息下后,看着面带微笑的半生。

  “那是”

  “掌魂书,收魂的东西。”

  “我知道,你怎么会有,那是黑白无常的东西。”

  “我借的喽。”

  半生收起了书,走出了房子,游雪跟在后面,走在半生的旁边。

  “你这人真有趣,身为修魂人却能像黑白无常借东西。”

  “这很奇怪吗?”

  半生的话语中带着疑惑,他借书的时候,黑白无常可是很慷慨的。

  “修魂人的地位很低下的。”

  半生没有回应游雪的话。

  黑色的油纸伞敲击着地面,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两个不合群的。

  “红花赤朵,歧水黄流。?

  奈何桥头,座有亡舟。?

  轮回往里走,客官莫回头。?”

  忘川河边上,半生撕下了书中的一页纸,投入到忘川河中。

  顿时,尖叫、嘶吼、呐喊,充斥了整条河流,无数个鬼魂想爬上岸,但却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忘川河水会无尽的流下去,那些鬼魂也会永远在水中无数遍的绝望,今天又多了一个。

  “成鬼之魂,终不入轮回,只能游忘川。多好听啊,呐喊声。”

  半生坐着船伯的船回到了岸上,看着孟婆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