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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危机

  “安冉,快来尝尝妈妈新做的菜,你爸居然说不好吃!”

  饶安冉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坨,感觉舌头上狠狠中了一箭,她五官皱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妈……我爸已经吃了你做的这道菜吗?”

  “当然!”饶妈妈霸气侧漏且理所应当地回答。

  饶安冉默默地吞了口水,老爸你为了家庭和谐真是太拼了!我由衷地对你表示敬佩啊,让我来为你讨回公道!饶安冉小宇宙在心里熊熊燃烧着,她回来之前就听老爸抱怨,说你妈现在迷上了研究各种各样奇怪的菜式,还总拿他当试验品,老爸简直要被折腾死啊……不行!不能再让老妈这么为所欲为下去了,饶安冉正义凛然,做好了跟她老妈斗争到底的充分准备,把她那点少的可怜的勇气组织组织,好不容易酝酿好了,话刚一出口“妈!你不能……”“什么?”饶妈妈眼睛一眯,硬是吓得饶安冉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去,任何替天行道的正义感在老妈的犀利眼光下通通哪来的回哪去。一秒钟换上一张讨好的狗腿的笑容“妈,你不能听爸爸的,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他说不好吃其实就是很好吃,应该把这一盘都让他吃了。”饶安冉忙不迭地勾起母上大人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对对对,宝贝你真聪明,我这就去找你爸爸。”饶妈妈被宝贝女儿哄得很开心,拍了拍她的头,如梦方醒地继续荼毒老公的味蕾去了。饶安冉看着颠颠跑出房间的妈妈,脸上满是鼓励的笑容,然而心却在替爸爸滴血……爸,为了家庭和谐你还是继续牺牲吧。

  同学你就这样随便地把你亲爹卖了,你爹造吗……

  送走了老妈,她的手机不失时机地震动了起来。来电提醒显示是吴恙公子。

  “哇少爷你在大洋彼岸还打电话来呢!果然您有钱就是任性啊。”饶安冉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摁了接听键。

  通了。

  “安冉。”大少爷先开了口,低沉温润的声音像蜿蜒流淌的溪水,越过时空,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顺着无线电波原封不动地传进饶安冉的耳里。她突然没来由地鼻头一酸,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觉得他似乎还在自己身边,喜欢用这样好听的声音,缓慢的节奏,轻轻地唤自己的名字,又像是清风拂过的温柔呢喃。

  “恩。”饶安冉闷闷地回答,心里的念头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满足了,那些什么电话费就让它见鬼去吧。

  “在家住的还好吗?”

  “很好啊。”

  吴恙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声音里的不同,于是随意地与她闲话家常,直到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们聊了很久,都聊的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他静静地听着饶安冉声音里透露的各种情绪,把它们整理拼凑成具体的信息,听她从哽咽颤抖讲到眉飞色舞,声音里每个音符都带着欢呼雀跃的小尾巴。从她的语言中,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很好,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情绪上,都很好。

  她好,他就放心了。

  饶安冉说完一段故事,停下来休息。

  “安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吴恙在这个间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一句简单的嘱咐,音调却有些低沉了下来,在饶安冉听来,就像是被掺入了伤感的成分,她莫名地心里一揪。吴恙平稳的呼吸声传过来,刚刚欲言又止的沉默仿佛只是她奇怪的错觉。

  “恩,我会的,你也是哦。”

  吴恙低低地笑了,说了一声“恩。”然后准备挂掉电话。“那,就这样?”

  “恩……好。”

  “不……等等。”饶安冉临挂电话时,突然慌乱地拦了一下。

  “恩?”吴恙好脾气地等着。

  “那个,你是在开学的时候回来吧?”饶安冉犹豫地还是问了出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吴恙沉默了。连饶安冉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这段短暂尴尬的沉默中,她握住手机的手不断地收紧,直到攥得指节泛白。

  “恩。”一个轻巧短促的回答。如果她当时足够细心,她就会发现这个回答甚至没有吴恙说话时习惯性的干脆果断。他说出的话,即使再微不足道,都还是有力果决的,听上去每一句都像是承诺,让她无比踏实安心,可是这一个字却说得那么轻飘飘,可是无妨,他说过会一直跟她坦诚相待,所以她信他。

  “那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哦,我先睡啦。”饶安冉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声音轻快地跟他告别。

  “晚安。”

  吴恙静静等她挂掉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阵阵嘟嘟声,然后把它拿在手里把玩。他觉得,手机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它真是个好东西,又是个坏东西,明明可以用声音抵去相思,可是通话结束之后,不停的嘟嘟声又显得有些刺耳,有些残酷。这种方式,无异于甜蜜地饮鸩止渴,可是吴恙偏偏乐在其中。他站在落地窗前,眼前是开阔的伦敦夜景,头顶上是一片一片的乌云。伦敦的夜景,不同于纽约的繁忙和香港的梦幻,它有自己的古典和绅士的浪漫,还带着孤独和疏离的冷漠与安静。这样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吴恙,不得不说,这个城市很美,与他很合拍。他住的地方,从窗户前可以看到远处细长曲折的泰晤士河,英国人奉它为母亲河,就跟中国的黄河一样。这次再回到英国,他形成了一个习惯,喜欢拿中国与英国的东西进行类比,比如这两条不同的母亲河。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曾回顾自己,为自己这样的做法找一个原因,可是得到最合适的解释是,他在给自己找一个留下来的借口,英国有什么特别,是他一定要留下来的理由?然而这段时间下来,他发现,这个理由在中国,饶安冉的身边,才是他最合适的位置。思及此,他的眼睛里划过一道伤痕的光。爷爷有无数种让他回不去的方法,他的尝试在爷爷面前永远没有作用,他只能用打电话的方式慰藉相思之苦。吴恙扯起一抹苦涩的笑,他甚至不敢跟她视频,害怕看到她干净和充满期待的眸子,他要怎么告诉她,他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呢?这样的痛,他不想让她承受,却也不能替她承受。

  吴恙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乌云,一片一片密不透风,就像他压抑的心。伦敦被称作雾都,很少有晴天,如果不是连片的云朵,那就是绝好的晴天,大片大片的阳光翻滚起来,蓝蓝的天空像薄脆的冰淇淋外壳,让人心情好得想上去咬一口。今天晚上的天气不算差,吴恙在连片的云朵中,看到了一颗探出头的小星星。让他想起了饶安冉每次开门时,也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只探出一颗小脑袋,睁大眼睛,像极了一只等待食物的土拨鼠。他们晚上散步的时候,经常一起看天,那个时候的天空多美啊,大把大把的星星陪着他们,明亮闪耀,细碎的光芒好像要把他这么多年心里的黑暗面都照亮。她曾经对他说,当你抬头仰望星辰,请把其中的一颗星星,当成我的灵魂。这些星星,陪着饶安冉成长,圆了她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幻想,每每想到这里,他看向它们的目光,都会变得温柔安定。

  星星陪着安冉,就像安冉陪着他一样。

  “安冉,如果以后还能够跟你一起看星星,不知道该有多好。”吴恙低下头,紧闭的双眼透露出他的痛苦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