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眼千年
“叮——叮——叮——”床边传来手机闹铃的声音，床上的被子却已经空了。
“哗——”盥洗台边的张茗刷牙完毕，将漱口水吐在水盆中，听到手机铃声，略一愣神，昨天闹铃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回想起来4年前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清晨听到这个手机铃声，简直有杀人的冲动。现在的自己，却总能在铃声响起前10分钟准时睁开眼睛，生物钟变得无比精确。
有人说，睡不醒是年轻人的专利，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老了么？张茗忽然意识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是30岁了。
愣神只持续了5秒钟，张茗继续刮胡子，洗脸，然后给头发喷上一层啫喱水，然后不紧不慢地穿戴好，顺手扎上领带。张茗发现，这些重复过千次的动作，已经如同呼吸和心跳一般，变成了一种本能。
7点15分，张茗准时站在门口处，面对镜子站住，审视一下全身装束。张茗并不是那种自恋的人，照镜子只不过是检查一下自己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整理，通常这个环节不超过5秒钟。而今天，也许是愣神的惯性作用，张茗在镜子前呆了足足一分钟。
镜子里的张茗，就是那种放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人。
张茗的人生，又何偿不像这长相一样简单而普通。出身农村，懂事以后的记忆就是不停地上学，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后，在旁人羡慕眼光中，成了一名银行客户经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茗缓缓褪去校园时代的青涩，多了几分世故圆滑，曾经的梦想也在推杯换盏里渐渐消逝。初入职场的新鲜感渐渐湮没在琐碎的工作中，上班，休周末，跟朋友喝喝酒，被领导骂一骂，偶尔有一点波澜，比如发了年终奖啦，相亲见了个恐龙女孩啦，也会像湖中的涟漪一样，很快荡开去。
青春仿佛沙子里的水，不经意间流逝。
张茗相信，自己的后半生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自己不会转行，甚至不会跳槽，一直工作到退休。不错的结果是升到银行中层，以自己的木讷的性格，不会再往上了。退休以后就是每天看着夕阳，荡着摇椅，摩挲着满脸的皱纹，慢慢老去。
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比如昨天晚上，张茗会关了灯，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想着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自己做主角，金戈铁马，笑傲江湖。在这个时候，沉寂的激情会重新燃起，思想可以不受束缚的肆意驰骋，灵魂在妄想中得到极大地满足。
然后就是空虚，直至失眠。
再绚丽的幻想终究也是幻想，总有清醒的一刻。人生的悲哀不在于你有多么卑微，哪怕是卑微到底，也是一种极致的体验。平庸才是可怕的。你可以树立很多目标，赚更多的钱，买大房子，娶漂亮的老婆，一步步去实现它，然后你发现：
你还是一个平庸的人。
身前有千千万万的人有资格嘲笑你是穷人，身后也有数不清的人骂你不知足。你的所作所为湮没在这个星球数十亿同类之中，甚至激不起一朵浪花。
偶尔张茗也会奢望，不需要刀光剑影过一辈子，哪怕人生有那么的一瞬间站在辉煌的巅峰，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虚度光阴的感觉。
然而张茗发现，自己既没有能力更没有勇气去挣脱这种平庸。无论灵魂中有多少的不甘，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就像现在，无论有什么想法，时间已经到了，都是要去上班的。张茗自嘲的一笑，推门而出。
这是一个有着明媚春光的早晨，太阳跃出地平线，整个城市已经苏醒过来。洒水车旁若无人地喷着水雾，出租车一如既往地横冲直撞，上班的人流像洪水一样漫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张茗也是其中的一滴水珠，裹挟在人流中，和每个工作日一样，脚步匆匆。
此时，张茗正在横穿马路，灵活地躲避着来往的车辆。每次到这个时候，张茗都会提起12分的精神。在这种没有红绿灯的人行横道上发呆，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尤其在上班高峰的时候。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日子，张茗无意中抬头一瞥后，有了刹那间的分神。
斜对面的公交车站旁边，伫立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沐浴在晨光里，仿佛在想什么愉快的事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惯见的红唇，没有夸张的耳环，如墨的黑发散在身后，洁白的裙角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静静地绽放，不沾染任何人世间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好。
女孩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那清澈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张茗，四目相对时，张茗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一切朦胧和迷茫都清晰地显现出来，心猛的一颤，内心深处某些柔软东西顷刻间被融化。张茗痴了，脚步已不经意间已经放慢，只为专注女孩脸上的笑容。
一眼，仅仅一眼以后，张茗就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许多，甚至像鸟儿一样飞翔起来。女孩的笑容似乎僵住了脸上，很快变成了惊恐的表情，身形也变得越来越小。
张茗的世界开始旋转，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各种景物快速在眼前划过，只留下一道道残影，还没等张茗分辩出来是什么东西，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黑暗。
耳鼓则继续传来很多嘈杂，尖锐的刹车声，司机的叫骂声，路人的惊呼声，还有自己与地面重重撞击那深入灵魂的骨折的声音。
痛觉姗姗来迟，不过一到来就立即占据了张茗的全部。前所未有的剧痛，每一寸肌肉和骨骼似乎都在颤抖。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其实只有一瞬间，周遭的嘈杂听不见了，世界格外变得清净，全身的剧痛也变成了酥麻，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轰轰烈烈一次了。在与生命诀别的最后时刻，张茗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留恋。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平淡的日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新鲜的东西等待自己去经历，女人，孩子，夕阳，下半生。
仅仅花痴了一下，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张茗开始愤怒，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愤怒过了。
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唯有灵魂还在发出不甘的呐喊，充斥了张茗的整个精神世界。张茗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变得模糊，只想睡去。;
“哗——”盥洗台边的张茗刷牙完毕，将漱口水吐在水盆中，听到手机铃声，略一愣神，昨天闹铃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回想起来4年前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清晨听到这个手机铃声，简直有杀人的冲动。现在的自己，却总能在铃声响起前10分钟准时睁开眼睛，生物钟变得无比精确。
有人说，睡不醒是年轻人的专利，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老了么？张茗忽然意识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是30岁了。
愣神只持续了5秒钟，张茗继续刮胡子，洗脸，然后给头发喷上一层啫喱水，然后不紧不慢地穿戴好，顺手扎上领带。张茗发现，这些重复过千次的动作，已经如同呼吸和心跳一般，变成了一种本能。
7点15分，张茗准时站在门口处，面对镜子站住，审视一下全身装束。张茗并不是那种自恋的人，照镜子只不过是检查一下自己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整理，通常这个环节不超过5秒钟。而今天，也许是愣神的惯性作用，张茗在镜子前呆了足足一分钟。
镜子里的张茗，就是那种放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人。
张茗的人生，又何偿不像这长相一样简单而普通。出身农村，懂事以后的记忆就是不停地上学，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后，在旁人羡慕眼光中，成了一名银行客户经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茗缓缓褪去校园时代的青涩，多了几分世故圆滑，曾经的梦想也在推杯换盏里渐渐消逝。初入职场的新鲜感渐渐湮没在琐碎的工作中，上班，休周末，跟朋友喝喝酒，被领导骂一骂，偶尔有一点波澜，比如发了年终奖啦，相亲见了个恐龙女孩啦，也会像湖中的涟漪一样，很快荡开去。
青春仿佛沙子里的水，不经意间流逝。
张茗相信，自己的后半生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自己不会转行，甚至不会跳槽，一直工作到退休。不错的结果是升到银行中层，以自己的木讷的性格，不会再往上了。退休以后就是每天看着夕阳，荡着摇椅，摩挲着满脸的皱纹，慢慢老去。
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比如昨天晚上，张茗会关了灯，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想着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自己做主角，金戈铁马，笑傲江湖。在这个时候，沉寂的激情会重新燃起，思想可以不受束缚的肆意驰骋，灵魂在妄想中得到极大地满足。
然后就是空虚，直至失眠。
再绚丽的幻想终究也是幻想，总有清醒的一刻。人生的悲哀不在于你有多么卑微，哪怕是卑微到底，也是一种极致的体验。平庸才是可怕的。你可以树立很多目标，赚更多的钱，买大房子，娶漂亮的老婆，一步步去实现它，然后你发现：
你还是一个平庸的人。
身前有千千万万的人有资格嘲笑你是穷人，身后也有数不清的人骂你不知足。你的所作所为湮没在这个星球数十亿同类之中，甚至激不起一朵浪花。
偶尔张茗也会奢望，不需要刀光剑影过一辈子，哪怕人生有那么的一瞬间站在辉煌的巅峰，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虚度光阴的感觉。
然而张茗发现，自己既没有能力更没有勇气去挣脱这种平庸。无论灵魂中有多少的不甘，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就像现在，无论有什么想法，时间已经到了，都是要去上班的。张茗自嘲的一笑，推门而出。
这是一个有着明媚春光的早晨，太阳跃出地平线，整个城市已经苏醒过来。洒水车旁若无人地喷着水雾，出租车一如既往地横冲直撞，上班的人流像洪水一样漫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张茗也是其中的一滴水珠，裹挟在人流中，和每个工作日一样，脚步匆匆。
此时，张茗正在横穿马路，灵活地躲避着来往的车辆。每次到这个时候，张茗都会提起12分的精神。在这种没有红绿灯的人行横道上发呆，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尤其在上班高峰的时候。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日子，张茗无意中抬头一瞥后，有了刹那间的分神。
斜对面的公交车站旁边，伫立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沐浴在晨光里，仿佛在想什么愉快的事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惯见的红唇，没有夸张的耳环，如墨的黑发散在身后，洁白的裙角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静静地绽放，不沾染任何人世间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好。
女孩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那清澈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张茗，四目相对时，张茗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一切朦胧和迷茫都清晰地显现出来，心猛的一颤，内心深处某些柔软东西顷刻间被融化。张茗痴了，脚步已不经意间已经放慢，只为专注女孩脸上的笑容。
一眼，仅仅一眼以后，张茗就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许多，甚至像鸟儿一样飞翔起来。女孩的笑容似乎僵住了脸上，很快变成了惊恐的表情，身形也变得越来越小。
张茗的世界开始旋转，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各种景物快速在眼前划过，只留下一道道残影，还没等张茗分辩出来是什么东西，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黑暗。
耳鼓则继续传来很多嘈杂，尖锐的刹车声，司机的叫骂声，路人的惊呼声，还有自己与地面重重撞击那深入灵魂的骨折的声音。
痛觉姗姗来迟，不过一到来就立即占据了张茗的全部。前所未有的剧痛，每一寸肌肉和骨骼似乎都在颤抖。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其实只有一瞬间，周遭的嘈杂听不见了，世界格外变得清净，全身的剧痛也变成了酥麻，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轰轰烈烈一次了。在与生命诀别的最后时刻，张茗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留恋。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平淡的日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新鲜的东西等待自己去经历，女人，孩子，夕阳，下半生。
仅仅花痴了一下，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张茗开始愤怒，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愤怒过了。
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唯有灵魂还在发出不甘的呐喊，充斥了张茗的整个精神世界。张茗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变得模糊，只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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