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其他类型 >普通江湖最新章节 > 普通江湖TXT下载
错误举报

正文 第十五章、决战

  襄阳知府的官衙内,蒙古元帅伯颜皱着眉头,看向手中这张字条,只见上面写得是:今日下午申牌,邀三大教门众高手于城中心大街一战,如期不至,有如此人。伯颜座旁的木几上,用托盘盛着一颗人头,却是大将柳正明的首级。原来昨天晚上,突有刺客闯入柳正明居住的院落,以迅快之极的手法解决了守卫,闯入房中,将柳正明的头颅取走。上百名亲兵卫士涌来围阻,可那刺客身手极快,如鬼如魅,竟根本围他不住,让他安然遁逸。襄阳新降,城内难免有残存之贼企图行刺。军中将帅均有所防范,并未疏忽大意。虽料到会有人来行刺,却不想贼人真的能刺杀本方大将。柳正明的亲兵尽是一流身手,且有十几名龙卫保护,那刺客来去自如,取其首级若探囊取物,武功之高强,端的令本方震怖。

  昨晚事情一发,三大教门的高手便立即赶来,城中也紧急封锁搜查。可忙活了一晚,半点刺客的影子都找不到。今日早晨,那刺客掷来柳正明的首级与一张纸笺,公然向三大教门邀战。伯颜深知三大教门实力,那刺客敢来挑战,本领必定极高,纵然相信三大教门能解决对方,暗自也不免怀忧。那刺客如是特意来找三大教门决斗,便不会威胁军中其他将帅,柳正明因是降将,所以杀之诛叛。但那刺客若以决斗为掩饰,趁己不备专门刺杀军中将帅,事情可就要麻烦的多。

  屋内坐了多名蒙古军大将,你一言他一语,均在说这刺客猖狂,须得尽快搜捕除掉。少顷谈思难c赵全c夹谷白虎三人来到,立在厅中,并不落座。伯颜道:“想不到,兴汉派覆灭后,南朝还有这等高手。”赵全瞧了瞧柳正明的首级,发现断口不平,竟似是从脖子上生生扭下的。谈思难看在眼中,暗暗微觉可怖,道:“不论来人是谁,只消敢来,我们便能教他有来无回。只怕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又突然来袭击我们。”一名面有疤痕的汉人将领道:“不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这贼子除掉!”另一名蒙古将领拍案道:“你们不是本领高强么,怎地连个刺客都追不到!有什么用!”别的将领亦出言指责,说三大教门办事不力。赵全面容不变,而夹谷白虎不禁露出恼色。谈思难忙道:“我们定当尽力而为,请各位将军放心。”

  伯颜举手沉声道:“够了!”见众将声音平息,便对谈思难等人道:“襄阳既破,亡宋指日可待,柳将军功劳极大,绝不可让他平白死在这里!”柳正明不单调整了进军战略,还为蒙古训练了一支强大的水军,之前南北交兵,宋国水军占了很大优势,柳正明费时数年,建成了一支能与南朝抗衡的水军,此次襄阳大战能够获胜,这支水军便发挥了很大作用。今番拿下襄阳,灭宋便已不远,柳正明实是功不可没。

  夹谷白虎道:“只要那人敢现身,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谈思难道:“刺客武功极强,非同一般,我们须得小心防范,以防万一。”赵全道:“我想敌人不会刻意找我们麻烦,恐怕是另有企图,以此迷惑我们。”伯颜道:“要在城中找遍,要费不少工夫,大家且聚在这里,等下午看他来是不来!”倘若换了平常的江湖刺客,蒙古将帅们不会放在心上,可眼下柳正明被刺身亡,便不得不慎重对待。过了一会儿,陈玄凌c祖鹰扬二人来到,说刺客身法极快,无影无踪,追寻不到。伯颜也不多说,只命众将帅与高手聚于一处,待吃过午饭,去街心迎敌。

  三大教门纵横北方多年,少林c全真c明教均对其深为忌惮,小帮小派更是不在话下。而覆灭兴汉派后,江南亦无大敌,剩下南丐帮几个小帮派,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但今日那刺客来去无影,三大教门众高手居然追其不到,实是前所未有的事。谈c赵c夹谷等人皆感到遇了大敌,虽自信能够解决对方,可这样敌暗我明,不见敌踪,心中都有一丝不安。

  众人用了午饭,未牌初便一齐来到城中大街。数千人马布置周围,严阵以待敌人。街心处设下数排座椅,分别坐着蒙古军众将帅,与三大教门的主要高手。外侧一圈是龙卫c白衣使c玄袍鬼军,各百余人,然后是千余蒙古精兵。城中百姓见此状况,均是暗暗纳罕,不知道这么大阵势是要做什么。家家户户紧闭屋门,祈盼不要有祸事临到。残存潜藏的抗蒙之士不明情况,但从之前蒙古兵封街搜查的行动来看,似乎是有高人出手,惹动了蒙古军的首脑。能把如此多的将帅高手引来,那人该有何等本领?为何不早来抵抗胡虏?

  大街中央,朝圣宗之人处于北首,龙腾会之人处于南首,轮回门居东首,成品字形。中间是以伯颜为首的蒙古军将帅。三大教门众高手俱是练气之人,形貌与早年无甚差别,只是历此大战,面上风尘之色颇重。轮回门的主要高手并无变化,仍是国师座下四大弟子。朝圣宗的高手除赵全外,分别是精通“无形刃”的冯仁,擅长拳脚的尤春,与修练“烈阳焚邪”的魏布c秦盛。龙腾会从北方调来了两名新晋高手,使流星飞锤的操猛力,与精擅魅惑之术的观音婢。因前两年“恶兽”虎思儿为宋军床子驽射杀,是以龙腾会包括夹谷白虎在内只有四位高手。

  未牌过半,离申牌还有一阵,一人纵身飞跃,掠过东面成片房舍,落到蒙古方众人之前,肤色黝黑,身躯壮健,正是靳青云。夹谷白虎霍然起身,向他走去,大声道:“是你么!”靳青云道:“不错,你们既至,我便早来了!”语声中充满豪气,传遍附近街巷。他前日潜进城内,费一番周折,问到了柳正明的住处,于昨夜闯入,将其首级取走。一来向三大教门邀战,二来为因其而死的宋方豪杰报仇。

  三大教门十几名高手纷纷起身,上前列成一行,与靳青云遥对。附近的蒙古兵迅速结队,远远将他围住,一排排弓箭对准了他。原本冷清寂静的长街上立时涌起无限杀机,上千道目光全集于靳青云一身,蒙古方各人皆不禁暗暗紧张,面对靳青云单独一人,却感觉比战场上千军万马还要危险。靳青云负手而立,直视三大教门众高手,似乎眼中只有他们。谈思难道:“阁下独自一人?”靳青云道:“不错,只我一人!”谈思难微笑道:“阁下一人战我三大教门,胆识令人钦佩!”靳青云双目一扫三大教门众人,道:“十多年前,在下武艺不精,在随州英雄大会败于各位之手,而今在下本领有成,便再来领教各位绝学!”他目中精芒闪耀,众高手与之对视,均是心头一凛。没有想到,这人竟真的是来报仇。

  他既然敢独自前来,本领无疑极强,从刺杀柳正明,避过搜捕送来战书便可见一斑。谈思难暗叫不妙,今日之战,只怕没那么容易。夹谷白虎道:“我们也不以多欺少,你说,要怎么打?”靳青云淡笑道:“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领,你们若不一起来,便轮流上吧!”多吉笑道:“我们岂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国事罢了,阁下何苦如此!”靳青云道:“无需多言,出手便是!”赵全轻拍了下谈思难的肩,道:“秦盛c冯仁,对方本领高超,你们小心领教!”冯仁c秦盛二人大步出列。靳青云定眼一瞧,认出了冯仁,记得此人曾在当年英雄大会时出过手,而另一人并无印象,料想是新出道的高手。

  其实秦盛成名已久,只是随州英雄大会那年,秦盛去了西方朝圣,所以没有随赵全行动。而周同因为性子比较仁慈,赵全就派他去了河东灭匪保民,没让他来此战场。冯仁抱了抱拳,问道:“尊驾当年在随州与我们动过手?”当年与宋方群英决斗,各人下手狠绝,并不留情,面前这人能活下来,倒教冯仁微讶。靳青云道:“不错,当年我死中得生,是倒是幸事!”菊香曾对他说过那时的情形,尽管讲得不太清楚,可靳青云仍想到是对方手下留情。毕竟漏杀一个还有可能,漏杀两个就说不过去了。靳青云夫妇双双幸免,只能是对手故意留情。他记得那时和自己拼斗的高手身穿白袍,是朝圣宗的人,心中对他们颇为感恩,这次前来,也不打算怎么杀戮朝圣宗。本想出言感谢当年不杀之恩,可看见蒙古方这么多人在场,便赶快把口内的话改变。

  冯仁对首座赵全极为敬服,在他心目中,赵全无人能敌,国师八思巴都非敌手。虽料到靳青云厉害,也不信能敌过赵全。不禁摇了摇头,面露惋惜,道:“你既死里逃生,又为何还来冒险?宋国亡定了,不须再为其费力。”靳青云哈哈大笑,道:“我修成神功,若不来此一较,一生都无法甘心!”笑声狂放豪迈,大有英雄无畏的气概。众蒙古将帅都不由得微微动容,暗赞靳青云的胆识气魄。

  实则靳青云从未受过忠宋教导,宋蒙交兵,他甚至认为宋国该亡。此来襄阳,单纯只是比武报仇,并不干国事。冯仁与南方武人对敌久了,还以为他是为国事而来。秦盛待他笑罢,便大步前行,微笑道:“不才领教高招!”一语甫毕,紧接着以密音之术说道:“我不想杀你,我精修的是内功,你如是不敌,便请避开我!”靳青云闻言大感意外,但想到当年正是朝圣宗之人放过自己,也就不觉奇怪。他见秦盛满脸笑意,心中微生好感,点了点头,道:“请!”

  秦盛离靳青云最近,别的蒙古高手俱在身后,自然不知他向靳青云密音传话。他随即出手,快步而前,挥掌直击靳青云胸口,招式尽管简单,可带起劲风却是炎热难当。靳青云左掌当胸,与秦盛一掌对个正着,“烈阳焚邪”的炽热劲力击到,立施“移山入海”卸去。秦盛这一掌用的是五成功力,见靳青云浑若无事,便施出八成功力再攻。靳青云接了两掌,身形晃闪,避过另外三掌,微笑道:“你不是对手,换别人吧!”秦盛的“烈阳焚邪”劲力极强,寻常高手不要说接他两掌,便是招式挟起的炎浪都难以经受。靳青云轻易应付,神态从容,显然远胜秦盛。然而秦盛苦练此功多年,见对方轻松的化解自己一轮猛攻,心头也有些不甘。靳青云话音刚落,他又是一掌攻到,与靳青云手掌接实。

  两人掌心相抵,秦盛面上泛起红光,“烈阳焚邪”内力如江河般涌出。靳青云感到炽热劲力汹汹而来,一时也颇为难受,忙施展“移山入海”,把这至阳的内力逼入脚下。地面石板立即碎裂化开,往下陷去,片刻工夫,靳青云双足已陷入地里寸许。秦盛只觉使出的内力仿佛泥牛入海,全无半点作用,见对方神色依然如常,知道自己确非敌手,暗想对方若要反击,自己绝难抵御,既然留情,自己可不能多做纠缠,遂收劲退到一旁,苦笑道:“我不能敌,无颜再打!”他这下收劲本是极危险的举动,对手倘若趁机反攻,必受重伤不可,但靳青云没有伤他之意,也就全无危险。

  靳青云微微一笑,移动两步,目光转瞧向冯仁,道:“你也别打了,换其他人来!”冯仁所练的“无形刃”并不如“烈阳焚邪”,秦盛无功,他就更不行了。可后面那么多人瞧着,如是不战而退,脸上可不好看,便道:“我大胆试上一试!”趋前扬手,发出一道无形劲气。靳青云不闪不避,胸口受了冯仁一击,便似给手掌拍了一下,半点不觉得难受,道:“你伤不了我,别费神了!”冯仁不语,又发出几道无形劲气,却只是把靳青云的衣衫裂了几条口子。

  在旁人看来,冯c秦二人打的平淡无味,近似作戏,可真正的高手能够瞧出,冯c秦二人已施全力,却伤不了靳青云分毫。赵全心知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敌,先召回属下道:“退回来!”冯仁c秦盛依言退下。夹谷白虎看出靳青云内功极深,凭内劲难以取胜,于是道:“阿猛,你与观音婢去会会他!”一男一女应声而出,正是龙腾会的新晋首领操猛力与观音婢。只见操猛力年约三旬,穿着一件粗糙的皮铠,身材高壮,神色剽悍,模样十分凶猛,右胳膊上缠着一条长长的铁链,链子下是一个斗大的圆锤。

  而观音婢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身形玲珑,容色艳丽,穿一套精致皮袍,显得甚是娇美可爱,两只手腕上分别戴着一环小铃铛,走起路来双手铃铛“叮铃”作响。靳青云不曾见过这二人,但瞧观音婢笑靥如花,妙目含情,料想是精擅魅惑的高手,不敢怠慢,凝神应对。观音婢冲他甜甜一笑,娇唤道:“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走前两步,双手摇了摇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靳青云皱了皱眉,不予理睬。观音婢在他身旁漫步,一边走一边摇着铃铛,铃声忽而轻缓,忽而急骤,口中不停的说道:“你多大年纪了?“干什么来这冒险?“你很厉害,别冤枉死在这”

  她的语声铃声似有一股魔力,听来如甘泉流入心田,说不出的舒坦受用。但靳青云功力太深,又有防备,灵台清明,根本不被她的话牵引。他既能稳守心灵,就暂且不动,看对方有多少本事。观音婢离他不过尺许,一脸甜笑的瞧着他,接着道:“你在想什么?“说话呀!”后边的操猛力见靳青云不言不动,以为是被观音婢迷上了,心内贪功之下,便陡然掷出飞锤,“呼”地一声向靳青云打去。

  众人不料操猛力这就出手,均是微微一讶。只见靳青云右掌急起,迎着飞锤来势,轻松将之接住。观音婢怔了一霎,也迅即发招,一指戳在靳青云背后大穴。靳青云早有防范,瞬息间闭住背部所有穴道,右手一推,流星锤原路飞回,跟着身躯一转,左手扼住观音婢粉颈。观音婢一指戳他背部穴道,只觉所击之处坚硬异常,直似戳在钢铁上一般,不由大吃一惊,眼看靳青云伸手抓来,想要矮身躲开,可靳青云的动作委实太快,竟是躲避不掉。靳青云扼着她的颈子将她提起,运起真气,开声向她大喝。

  观音婢心内责怪操猛力,若非那蛮夫胡乱插手,自己或能成功把敌人迷惑。她感到靳青云五指扼得不紧,还想要摇铃施媚,却不想靳青云突然大喝,声如暴雷,直震得她心内惶恐,耳鼓生痛。靳青云的喝声以真气发出,仿佛平地生起一片暴风,向四周席卷开去。周围民居屋瓦响动,墙壁开裂,许多蒙古兵抛下兵器,以手捂耳。蒙古众高手听此喝声,均不禁心头震荡,功力较浅的甚至不禁退了一步。观音婢首当其冲,虽运功抵御,还是经受不住,一时间头痛欲裂,脏腑好像要炸开一样,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夹谷白虎怕她丧命,急忙跃出,喝道:“我来会会你!”靳青云瞧观音婢七窍溢血,便停了喝声,将她抛给夹谷白虎,大声道:“一起来吧!打个痛快!”陈玄凌c贡保c祖鹰扬一齐跃起,朝他逼去。赵全控制七柄短剑出鞘,上三c中二c下二,分三路向他飞刺。操猛力眼看圆锤掷回,忙闪身避让,可飞锤势道极猛,操猛力尽管避过,却是被铁链带的踉跄数步,险些收不住摔倒。夹谷白虎在空中接住观音婢,见她只是昏厥,并未丧命,便暂且放在一旁地上。抬头一看,只见陈玄凌等三人把靳青云围住,赵全的七柄短剑从三人旁边穿过,悉数刺在靳青云身上。

  众人瞧靳青云不避飞剑,只道他要被刺死,不料短剑刺到,却发出“叮叮”之声,居然刺不进去,仅是划破了一些衣物。夹谷白虎见他身上露出的肌肉黝黑异常,脱口惊呼道:“‘无伤玄甲’!”指着靳青云道:“你从何处偷学得来!”靳青云笑道:“你又从何处偷学得来?”言语间身形斜闪,避过陈玄凌的长鞭,出掌疾拍贡保。他这一下动作极快,刹那即至,正是“快厉绝伦”的套路。贡保不及闪避,唯有横臂硬挡,真气相碰之下,贡保闷哼一声,脚下连连后退,将地面石板踏碎了大片,喉头一热,吐了一口鲜血。

  靳青云这一击虽未使“旋绞之劲”,也已把贡保震伤。众人素知“金刚手”贡保本领不凡,瞧他连靳青云一击都招架不了,均是暗暗骇异。冯仁本以为三大教门能够轻松摆平靳青云,眼看靳青云厉害如斯,暗自又是惭愧,又是担忧。秦盛越看越感到此战不易取胜,对方既会万物不伤的“无伤玄甲”,己方要怎样去破?靳青云击伤贡保,耳听背后风声飒然,迅即闪身移开。陈玄凌的长鞭c操猛力的流星锤皆都击空。

  实则靳青云有“无伤玄甲”护体,内功又深厚无比,完全可以不躲敌人的长鞭飞锤。但他与人交手太少,躲避的习惯尚未改掉,敌人兵刃击来,自然而然的就会去避,倒似是畏惧敌人一样。赵全控制短剑,围着他颈部乱刺,“叮叮当当”一阵锐响,却是徒然无功。飞剑旋绕间,陡然两柄剑往他双眼刺去,靳青云早有防范,双手倏地向上一探,分别把两柄短剑夹住,运劲一抖,两柄短剑立时粉碎,剑身剑柄全成了碎末。赵全的“控云真气”出神入化,倘若短剑只是断成两半,还能够操控伤人。但靳青云缺乏临敌经验,心中有几分紧张,出手不自觉地稍重,直将两柄短剑震了个粉碎,恰好教赵全操控不成。

  此刻夹谷白虎飞身跃来,喝道:“让我来对付他!全让开!”赵全见靳青云周身坚如玄铁,刀剑不伤,晓得这招难以奏功,无奈将五柄短剑控到一旁,以“慑魂音”助战,道:“凡人,你本领很强,可你终归逃不过死!”这话若是寻常武人听了,必然心惊肉跳,气血浮动。靳青云内功超凡,体中气息不受影响,可内心微微凛然,却是冒起一丝不安。赶快坚固心志,集中意念,应对夹谷白虎。龙腾会与朝圣宗向来不和,纵是一同对敌,暗自亦巴不得对方多多丢丑。夹谷白虎早就认为赵全奈何不了“无伤玄甲”,见他的成名绝技无法伤敌,心中不禁微微得意,可想到敌人会此神功,自己也难以对付,得意之情便不复存在了。

  众人均知夹谷白虎胜算较大,当下都围在一旁,伺机而动。夹谷白虎的“黑煞掌”雄劲无匹,自信能以掌力毙敌,遂运起全力,向靳青云疾攻。他双掌连出,又快又猛,威势有若排山倒海。靳青云感觉对方掌力非同小可,暂且晃躲退避。夹谷白虎紧迫追击,双掌挟起的掌风刮得靳青云长发衣袂不住飘飞。赵全接着道:“你避的过去吗!任你再强,也不是我们的敌手!若你不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番话固然用于威吓,但言辞中给靳青云留有生机,免得他下定决心拼命死战。谈思难看了这一会儿,已大概知道怎么击败靳青云,大声道:“对方要斗我们三大教门,大伙便一起上,避敌之强,攻敌之弱,设法攻他头眼弱处,看机会上!”折扇一收,飞身跃前。多吉c魏布c尤春等三人也随之抢上。除冯仁c秦盛外,众高手全围在靳青云身侧,等待出手之机。

  靳青云尚不够沉稳,赵全一句话,又使他动作慢了一霎。这时夹谷白虎挥掌攻到,靳青云被掌势笼罩,避不过去,便出掌硬接。只听一声沉闷的异响,夹谷白虎与靳青云都是后退了两步。靳青云虽卸了对方部分力道,仍觉手掌颇为疼痛,如被刀割针刺一样。而夹谷白虎凭这一击,已感到靳青云功力极深,比自己只高不低,心下大是惊异。两人甫一分开,陈玄凌c魏布便即出手,前者挥鞭卷向靳青云颈项,后者双手直攻他面门。靳青云心想:“我不必怕,愈怕愈是不利!该用旋绞真气了!”

  一念未毕,长鞭已卷上颈部,他站稳步子,不让长鞭拽动,双手一架一挡,化解掉魏布攻向面门的狠招。魏布心知遭逢大敌,不是彼死就是己亡,所以下手阴毒非常,只求伤敌。两手的攻招一被拆解,立刻就起脚向靳青云下阴踢去。靳青云吃了一惊,忙以左掌下击,挡这一腿。他心内微惧,不自觉的大力反击,左掌防护的同时,右掌使“旋绞之劲”直往魏布胸膛拍去。魏布有所防备,见他挥掌拍来,赶紧往左避去,可靳青云出招实在太快,不待避开,已然击中。魏布只觉胸膛疼痛如绞,一运气抵御,竟更为严重,胸中真气乱窜,仿佛五脏六腑要碎裂一样。惊惧恐慌间,也未觉腿骨被靳青云击断,狂喷一口鲜血,仰倒于地,气绝毙命。

  靳青云一招击中,耳听背后风声,立马回身应对,左手横挥,挡开谈思难点来的折扇,右脚一起,迫退尤春。谈思难c尤春均是十分机警,眼看偷袭不成,倏忽退了开去。陈玄凌用力拉拽长鞭,可靳青云犹如一座大山,任她手段用尽,就是拉不动分毫。靳青云瞧见魏布丧命,心想:“你出手太狠,也别怨我!”秦盛清楚赵全以下皆非靳青云敌手,怕尤春步魏布的后尘,以密音之术对其说道:“快住手,他武功深不可测,你敌不过他,别枉送性命,让首座他们来!”又传音对赵全道:“首座万万小心,今番若于我不利,切莫与敌硬拼。”

  尤春非是鲁莽之人,秦盛这么一说,登时生起自保之念,便不再上前交手,只是移步做做样子。而赵全虽想保全自家,却不甘心让靳青云得胜,遂传音指示各个手下:“你们不要妄动,单让我对付他!”众人都一心注视战况,无人留意朝圣宗传音的举动。夹谷白虎并未在意魏布的惨状,调息毕了,大喝一声,复往靳青云攻去。靳青云知道不宜躲避,非得强攻才能克敌,于是双足立稳,凝视对方,右掌以“旋绞之劲”迎击而去。

  夹谷白虎的“黑煞掌”雄劲强猛,与人交手,总盼望硬撼硬打,好以掌劲取胜。如此自是易于伤人,可同样的,也容易被人击伤。这时双方以掌对掌,两掌接实,众人耳听真气相碰的异响,心头俱是一震。靳青云痛哼一声,双足直往后退,每退一步,便踏碎一块石板,退了六步方能站定。右臂衣袖裂成碎片,飞散半空,露出一条黝黑发亮的粗壮臂膀。而夹谷白虎只是退了两步,左手抚胸,面上神情古怪。

  众人睹状,均认为是夹谷白虎占了上风。操猛力料想靳青云负了重伤,想乘势取他性命,掷出飞锤,往他腹部砸去。多吉亦持杵抢上,挥杵横打他腰部。但听“当当”两声响,飞锤铁杵击到靳青云身上,双双反震开来。两人还要再攻,突听“噗”地一声,似是有人吐血,转头一看,却见夹谷白虎坐倒在地,口中吐血不止。操猛力c祖鹰扬大骇,急忙过去搀扶,祖鹰扬道:“老大,你怎么了,怎么了?”原来夹谷白虎发觉击来的力道不同寻常,便运起自身功力抵抗,并护住心脉。这本是任何高手都会做的举动,按常理说绝无危险。可夹谷白虎却觉得这股力道仿佛一个湍急漩涡,将自身防护的真气统统搅乱,不单护不了心脉肺腑,反而受害更加严重,霎时五脏破损,经脉尽断。吐了五六口血后,惨笑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哈哈哈哈哈哈”笑了数声,垂下头去。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祖c操二人大骇,直惊的呆在原地。赵全正用“慑魂音”对靳青云说话,睹此一幕,一句话戛然而止。夹谷白虎有“无伤玄甲”护体,想要伤他,本是难上加难,然而“旋绞之劲”能搅乱敌方真气,借力打力,以弱胜强,正好能对付刀剑不伤的“无伤玄甲”。靳青云功力深厚,发出的劲力极强,尽管给“无伤玄甲”抵消了一部分,依然足以致命。靳青云瞧夹谷白虎死于己手,不觉精神一振,压下翻涌的气血,对蒙古众高手喝道:“再来呀!”左手抓着颈上长鞭,运劲一扯,长鞭寸寸断碎,只剩下尺许长的一段还连在陈玄凌柄上。靳青云道:“你们不来,我出手了!”飞步上前,双掌分朝祖c操二人击去。祖鹰扬回过神来,目中凶光一闪,右手钩剑奔靳青云下腹刺去,竟是想拼个两败俱伤。操猛力念头急转,暗想:“老大已死,龙腾会遭此大难,尊主舍我其谁?”闪到一旁,转身逃离而去。众人紧紧注视着靳青云,无心阻止操猛力,任其逃了。

  只见靳青云左手一抄,五指把钩剑握住。祖鹰扬弃剑扑上,食中二指疾取他双目。靳青云右掌倏出,后发先至,不等祖鹰扬二指戳到,已将其击得倒飞,摔出三四丈远身亡。夹谷白虎为人虽然威严狂傲,但对属下公正持平,从无偏私。时下蒙古人强势,夹谷白虎总是顶着压力,照顾属下的契丹c女真c汉族人,因此更是得手下尊敬。祖鹰扬性子残忍,不畏凶险,见老大丧命,愤恨之下不顾自身,只想击伤靳青云报复,可是靳青云有“无双玄甲”护体,又小心护着要害部位,祖鹰扬纵有此心,却是无此能力,转眼便被靳青云击杀。

  十六解惑

  龙腾会二死一逃,其他人心中俱是震怖不已。众高手中以“黑煞神”夹谷白虎和“七剑圣君”赵全武功为最,二人一个殒命,一个无功,那该怎样克敌?一开始众人都认为可以摆平对手,这下不得不认清现实。偏偏蒙古将帅就在一旁,若是逃跑,要如何跟蒙古人交代?靳青云杀了几名敌人,暗暗信心更增,定睛瞧向谈思难,心想:“这贼子当年能说会道,且看你还有什么花招!”谈思难之前一直带着微笑,现在终于笑不出来,脸色阴沉,思索着要怎么应对。而赵全胆气大失,“慑魂音”也无法再说。

  操猛力算不上是大人物,跑就跑了,蒙古人不会怎么追究。可谈思难c赵全是教门中的首脑,一旦逃跑,情况就要严重复杂的多。且谈c赵两人均是宗师身份的高手,如何撇的下脸逃跑?打到现在,两人皆没有逃走的决心,仍在想着破敌之法。多吉c尤春等游目四顾,不知靳青云下一个要对谁出手。靳青云瞧着这些当世高手,直视如平庸之辈。见他们一直不动,晓得是怕了自己,哈哈笑道:“你们也有怕的时候!”纵身而起,扑向“明镜先生”谈思难。陈玄凌不由惊呼道:“师兄!”亦不管能不能敌过靳青云,立即跃去帮手。

  贡保调息已毕,瞧谈思难危险,毫不迟疑前去援助。而多吉略一踌躇,也跃往谈思难那处,却故意比陈玄凌c贡保慢了一些,不与靳青云相碰。谈思难不敢硬挡招架,急向左方闪避。他速度极快,眨眼横移了七尺,可靳青云和他一样迅速,他闪出七尺,靳青云如影附形追了过来,便似他根本不曾躲避一般。谈思难心头大骇,急切间左手横护上身,右手折扇直戳靳青云肚脐。靳青云身形微向右偏,左掌以“旋绞之劲”疾拍。谈思难目光敏锐,瞧对方微移发掌,便急急变招,右手折扇一偏,仍戳靳青云肚脐,上身往左斜仰,躲对方掌势。靳青云瞧在眼中,身形偏回刚才位置,左掌往下斜压。谈思难折扇再偏,上身改往右躲。靳青云招数复变,仍是攻他上身,避开肚脐弱处。

  两人在刹那时光连续变招,到此终于没有了空隙。谈思难折扇戳到靳青云肚脐,发出轻微锐响。而靳青云一掌拍在他肩头,谈思难不由哼了一声。此刻贡保c陈玄凌赶至,靳青云矮身一晃,从二人中闪出,奔多吉攻去,“叮”的一响,腹部被陈玄凌刺的一下。原来陈玄凌随身携有一柄极锋利的匕首,以做近战之用。不过她武功超群,凭长鞭足以败敌,所以这柄匕首很少使用。这次靳青云运劲扯断她的长鞭,她没了武器,才用这柄匕首。

  多吉上次和谭宁松交战,靳青云记得清楚,虽不知谭宁松是被多吉的诡招害死,但料想谭宁松定是他杀的不错,便要杀了他为谭宁松报仇。多吉本就不太敢碰靳青云,见对方向己扑来,吓得魂飞胆裂,惊叫一声,转身往街边的房屋逃去。他身材虽胖,可行动起来迅捷非常,并无迟钝之态。但靳青云比他更快,一起一落,已到了多吉后背,挥掌正拍在他背心。多吉大声惨叫,扑倒在地,体内真气尽被“旋绞之劲”弄乱,呕血身亡。

  另一边,谈思难也为“旋绞之劲”重伤,到了死的边缘。陈玄凌抛了匕首,抱着他道:“你别有事啊!师兄师兄”话音凄惶,眼泪夺眶而出。谈思难望着上方阴郁的天空,喃喃道:“我终于解脱了”说完,便侧头死去。陈玄凌见他丧命,心中悲痛万分,抓起匕首欲要自尽,可想到两人的孩儿,却又割舍不下,若她也死了,孩儿要怎么办?这当儿,陈玄凌忽然想起恩师八思巴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很难解开母儿之情!”她心如刀割,说不出的悲苦难受,也不管靳青云就在旁边,怔怔抱着谈思难的尸身落泪。

  蒙古将帅见夹谷白虎c谈思难俱亡,便知必败无疑。不少将领心内惧怕,想要躲逃避祸。一干龙卫和玄袍鬼军更是心胆俱裂,神色惊恐,全没有了原先的那股精悍锐气。赵全按捺不下,操控飞剑向靳青云疾刺,要与他一决胜负。贡保暴喝一声,亦往他扑去。靳青云本不太愿意杀赵全贡保等人,可他们既然出手,便只有接招。他立于原处不动,双手倏地一挥,分别把刺向双目的两柄短剑夹住,右胳膊往下一挡,再将刺向肚脐的一剑化解。贡保的拳掌攻到,任凭打到身上。

  贡保心知陈玄凌与谈思难感情极深,谈思难一死,陈玄凌必然悲恸欲绝。他恨靳青云悔了师妹的幸福,所以不顾一切,要与靳青云拼命。贡保双拳连出,猛击靳青云胸膛,“当当”闷响,竟金铁相碰之声一般。靳青云挨了数拳,颇不好受,震断手上短剑,左掌反击攻出。贡保右胸中掌,因一心伤敌,并未运功抵抗,伤得不算太重,哼了一声,兀自拼命猛攻。赵全控制被靳青云震断的短剑,四截断剑升空,复往靳青云击去,或刺要害,或刺穴道,“叮叮”响个不停。

  靳青云闭住穴道,只护着双眼肚脐等要害,赵全宗师身份,亦不攻下阴等部位。靳青云双手挥动,或指弹或掌握,震碎了好几柄剑。瞧贡保急攻不停,又是两掌向他击去。贡保本已是强弩之末,靳青云随手一招便可击倒,再受这两下“旋绞之劲”,登时狂喷鲜血,摔倒地上。他痴痴望了一眼那边的陈玄凌,抽搐一阵,气绝而亡。

  赵全见又有一人丧命,暗暗愈发恼怒,以“慑魂音”道:“猖狂的凡人,我一定要杀了你!”愤怒之下,话语森然可怖。“慑魂音”原是以神圣凛然之威震慑对方,使敌暗暗丧胆,生出渺小无能之感。赵全这话阴森如刀,充满杀气,已失了“慑魂音”原本的无上神圣之意。靳青云双手倏动,直幻出千百掌影,一阵金铁锐响中,那几柄断剑统统被击得粉碎,无法再行操控。靳青云双目炯炯,视向赵全,喝道:“你也不过是个凡人!”纵身一跃,疾扑往赵全。

  “七剑圣君”赵全自成名以来,与敌交手一直是稳操胜券,克敌大胜,从未有过今日这等情形。他虽然万分想要败敌,可实在没有好的办法。眼看靳青云扑来,只得先以“无影动”闪开。几名朝圣宗高手晓得危险,都传密音叫首座退避自保,不要与敌硬斗。赵全心里犹豫,一时难以决定,突听一名蒙古大将传音道:“元帅吩咐,别无谓送死。”他本来想豁出性命一战,元帅既有吩咐,自就遵命躲避敌人。

  赵全“无影动”身法奇快,如一道魅影来回飘飞。靳青云速度纵然快极,却也难赶上他,追了一阵,自知无用,停下来道:“你只有这逃跑躲避的本事了么!”赵全哼道:“你难道能杀我?”他实则还会绝技“碎金指”,有贴身近战之力,可对上靳青云的“苍穹七式”,实无获胜之望。靳青云道:“有些困难,倒也可以一试。”赵全道:“你的吼声尽管不凡,还伤不到我!”两人相隔六丈,靳青云若是前跃,瞬间可达赵全所在。但赵全能在靳青云跃来之前飘身闪开,到安全的位置。靳青云若想杀他,非得大费一番周折不可。靳青云道:“也罢,我原本也不想杀你!”赵全道:“你的本领很高,这是什么本领,能杀死他们?”

  靳青云傲然笑道:“这是‘苍穹七式’!”轮回门c龙腾会已经击垮,赵全既然躲避,便不再费力去追。这场决斗结束,自己该离去了。靳青云遂纵身跃起,落在几丈外一座民宅的屋顶,大声道:“天命不可违!但上天公道,为恶必受天罚!”适才大战,蒙古将帅中有的人指责三大教门无能无用,有的人感到危险想要避去,还有的人想令众军齐上杀死敌人。唯独伯颜一直稳坐如山,不露声色,这时他霍然起身,朝着靳青云的方向高声道:“英雄可留姓名?”靳青云道:“靳青云!靳令之靳,雁山削玉上青云!”

  只见一个面有疤痕的汉人将领站起说道:“你若为忽必烈陛下效命,天下的荣华都在你面前!”这人见靳青云不对蒙古将帅出手,以为他是有意投靠蒙古朝廷,却不知靳青云认为战争乃是天意,所以才不对付别的蒙古将帅。只听靳青云哈哈笑道:“荣华富贵不过是未过的云烟,这天下,也不过是埋人的墓地而已!”长笑声中,人已飞纵去远,须臾没了踪影。周围数千蒙古兵犹如一丛丛草木,根本不能阻拦靳青云的远去。

  长街上一时寂静异常,冷风拂过,更增凄凉萧索之意。忽而一声鹰鸣响起,一只硕大的海东青盘旋飞下,落在祖鹰扬的尸体边,碰了碰主人的脸,似乎想唤醒主人。赵全看着地上的尸首,心下颇为感慨,回忆往昔,只觉自己生平太受蒙古人辖制,所作所为总体算不上正义,今番能够幸免,实是真主的厚恩,日后当尽量撇开这些俗事,一心侍奉真主。

  十几丈外的一间民居中,一对夫妻正倚在窗前,从缝隙向外观看。这二人俱是三十多岁年纪,丈夫满颏胡渣,相貌颇是英俊,妻子姿容俏丽,缺了一条右臂。那丈夫听到靳青云之名,惊喜的道:“是他!阿芳,是他!他来给我们报仇了!”压低着声音,以免外面的蒙古人听见。那女子讶道:“谁?”原来这男子是十多年前参加过随州英雄大会的赵翊,那女子缺了一臂,乃是兴汉派幸存的女弟子桂芳。两人英雄大会后随众豪前往襄阳府,所以避过了兴汉派灭门的大灾。桂芳虽不悦赵翊磕头救她,却也为他的深情所感动。她养好伤势,便嫁给赵翊为妻,夫妇两个一直跟着沐帮主抗击蒙古。襄阳大战时,众豪进入城中帮助宋军守城,在此一待就是数年。二人一心战事,顾不上生孩子,只是收养了一个无父母的孤儿,作为养子。这几年兵凶战危,所幸也未丧性命。襄阳投降后,抗蒙的豪杰都装作难民百姓,躲在城内民居之中。赵桂二人的藏身处在城中大街上,今日正好碰着靳青云对战三大教门。

  赵翊记得随州英雄大会时,有一对夫妇误给当作尸体收敛,后来被发现获救,那个丈夫的名字正是“靳青云”。只是那几天他一心照顾桂芳,不曾前去探望,过后离开随州去了襄阳,自就探视不成。这时闻得靳青云之名,赵翊心中甚是激动,若非外面有一堆蒙古兵,真想冲出去与靳青云一见。他把当年靳青云的事给妻子讲说,桂芳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给我说过!”赵翊心中喜悦,不觉紧抓住她的手,道:“想不到他不但没事,还练成了如此本领,当真再好没有了!我还总有些歉疚,那年没有去探望他!”

  桂芳叹了一声,道:“他有此本领,为何不来助我们?以他的本领,只怕那帮蒙古将帅没有一个逃的了!他再厉害,也与我们无关,只怕将来还会投靠蒙古人!”赵翊一呆,道:“不会的,你别乱说,他若要投靠蒙古,何必今日来杀三大教门!”桂芳道:“那如何说的准,他这么厉害,蒙古人自必尊崇他,给他高官厚禄,正好补三大教门的缺。”赵翊不悦道:“你别瞎说,我看他豪气干云,视荣华如粪土,决不是那种人!”桂芳这些年见多了人投靠蒙古,所以才有此怀疑,道:“我是怕他投蒙古,那可麻烦大了,但愿他别投蒙古才好。”赵翊道:“不会的,别担心!”

  桂芳想起被三大教门屠戮的同门,心中又是一阵伤心,眼泪涔涔落下,伏在赵翊怀里,低声哭泣。赵翊也不禁悲凄流泪,安慰她道:“他给我们报仇了!这么多年,三大教门害了我们多少英雄好汉终于有报应了”桂芳哭道:“可惜赵全那狗贼还没死”赵翊道:“别难过,他总会有该得的报应。”十多年来,桂芳表面上刚强勇敢,实际暗地里常会忧伤落泪,所幸有丈夫温柔安慰,才能转苦为甜。她自觉亏欠丈夫甚多,如今襄阳战罢,便打算随着丈夫返回家乡,好好同他生活,至于国家如何,他们夫妻武艺平平,是顾不上的了。

  ※※※

  靳青云结束此战,不由心神激荡,直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他行动如飞,很快潜出城去,来到郊外无人之处,立在一块高地上,张开双臂,仰望天空,大声道:“我是天下第一么?还有谁比得过我?”对着天空问了数声,蓦地想到了蒙古国师八思巴,暗道:“对了,还有他,蒙古国师,据说他天下无人能敌,却不知能不能胜我?”念头一转,傲然想道:“蒙古国师再厉害,恐怕也敌不过三大教门高手联合,我一人打败三大教门所有高手,岂不比他厉害?”虽是这般想,若不与八思巴一战,心中实是不太甘愿。蒙古国师据说无人能敌,自己只要能战胜他,就是确确实实的天下第一!

  突然,靳青云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天下第一又怎么样?我做了天下第一,又有什么用?无人能打过我,难道有什么益处?不过是一时兴奋一会儿罢了!”他设想自己天下无敌后的心境,只觉那样孤独无趣,并没有什么好,心想:“兴奋高兴一会儿,以后便一生孤寂,那有什么好?若是那样,恐怕还会巴不得有人比自己更厉害”想到此处,靳青云忽然觉得兴味索然,仿佛这一切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自己枉自为此费神欢喜。

  天下第几,不过是个虚名,纵然高兴自得,也仅是一时半会,此后便长久孤独无味。这有何益?岂非自寻忧郁?靳青云挥了挥手臂,在虚空中并未碰着何物,心想:“都是虚无的东西,徒增烦恼罢了!”他击败三大教门,全身而退,本来极其欣喜自豪,可此时此刻,心中的喜悦自豪感荡然无存,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竟然为这个有害无益的虚名兴奋喜悦那么久。

  原先靳青云一门心思练武,写秘籍,陪伴妻儿,并没深想这么多,直至今日打败三大教门,才想到这一层。他暗暗庆幸尚不曾去寻八思巴比武,若他输给八思巴,心中必然难受不甘,若他赢了,心中又会孤寂索然。不管输赢,他都不会真正开心,那当然是不去的好。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比有答案更为合宜。靳青云转而想起妻儿,心内涌起温馨和愧疚:“小菊待我极好,恩重如山,单单是为了她,我也不能再去犯险,靳青云啊靳青云,你刚刚有那个念头,端的太可恨了!”他不禁归心似箭,恨不得能一下子回到妻子身边,当即认准方向,疾行回家。

  菊香表面不说,心里无疑会伤心担忧之极,小凤小鸾突然不见了父亲,恐怕也会不安挂念。靳青云越想越感负罪,尽起全力赶往家里。他纵身飞跃,快若鬼魅,二三百里路不需太久工夫,今日夜晚便可到家。行到半途,他忽想起答应给女儿买吃食,暗道:“大男子言而有信,这还是爹对孩儿,更不能骗她。”于是稍改道路,先去离家不远的一个镇集。

  夜晚戌时,天色已然全黑,靳青云凭着过人目力,尚能辨识路径。他来到镇集,正要找卖吃食的地方,却见街道上颇为杂乱,远不似平常那么齐整。靳青云心头一震,猜测又有军队来此骚扰,找户人家一问,果然不错。那人哀声告诉靳青云,今日是蒙古军前来,不单抢了东西,还杀了好几个百姓。靳青云知道军队劫掠的情形,有军兵到此为祸,恐怕不只会杀人抢物。他心中猛地一震,这处离家不过十几里地,若是蒙古军侵扰村子,菊香和孩子们岂不危险?

  以往他总和妻儿同在一处,并不害怕有军队侵犯,这时离家在外,心中不禁极为恐惧,如果因为自己外出比武,导致菊香和孩子们被害

  靳青云不敢再往下设想,也顾不上买吃食,急忙就往家里赶去。他心中惶恐,不觉流出眼泪,暗暗祈盼菊香千万不要有事!

  靳青云焦急之下,行动起来无比迅捷,不多时便赶到村子。只见村中家家无灯,一片黑暗,似乎村民们和往常一样已经安歇。靳青云忐忑不安的跃入自家院子,方推开门走入,便听一个女子声音道:“谁!”靳青云闻得此声,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笑道:“小菊,是我!”卧房内的菊香一听是丈夫回来,喜出望外,忙从榻上起来,道:“云哥!云哥!你回来了!”靳青云点了灯,走到卧房,笑道:“我回来了!”菊香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喜极而泣道:“你回来了!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靳青云抱着她坐到榻上,道:“我吓死了!回来路上听到有蒙古兵害百姓,急急忙忙就赶来了!万幸你们没事!”小凤被声音吵醒,见是父亲回来,唤道:“爹!”另三个孩子均在熟睡。小凤爬到靳青云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道:“爹你到哪去了!”

  靳青云拍拍女儿的脸颊,道:“爹从外头来,本来要到镇集上给你买好吃的,结果发现那里出了事,担心你们,所以急赶来,东西都顾不得给你买。待明天早上,爹再去买,保证不骗你!”小凤道:“好,我知道爹不骗我的!娘就老是骗我。”菊香这几日甚是忧惧,害怕丈夫会一去不返。今晚见丈夫无恙归来,委实惊喜不已。她心内激动,亦未听清丈夫说的什么,哭了一会儿后,从他怀里起来,道:“你你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才三四天,我还以为有外人闯进来了。”靳青云道:“我今日打胜了他们,想念你们,便赶回来了,还好你们都没事,当真吓死我了!”菊香讶道:“我们?我们没事啊,你吓什么?”

  靳青云将自己到镇集给女儿买吃食,发现有蒙古兵侵扰百姓,自己担心蒙古兵侵犯此处,着急赶回家里,等等情由都给菊香说了。菊香听罢,道:“这里没有事啊,不曾有蒙古兵来,想是这里地方偏僻,外头人都不晓得。”靳青云道:“你们没事就好,我以后哪也不去,天天陪着你们,绝不让你们有险。”菊香大是欣喜,笑道:“你心里有我便好了,有时出去也不打紧,天天待在这太闷啦。”靳青云有满腹的话要对妻子说,于是先哄大女儿睡下,而后小声与妻子长谈。

  菊香问及比斗的情形,道:“你打赢了他们?”靳青云淡淡一笑,点头道:“我赢了他们!”把自己杀柳正明邀战,击败三大教门,欣喜若狂,忽然感到无趣,统统详细告诉妻子。菊香听得他说要去找蒙古国师挑战,心中便是一震,待听得他打消了动武的念头,才安了心,欣然道:“你这么想太好了,高处不胜寒呀!”她内心之中本就崇敬丈夫,如今更是觉得丈夫远超凡俗,直与古时候的圣人一样。情不自禁抱住他的头颈,深深吻了几下。

  靳青云抚着她的后脑,道:“小菊,来时我在心里求上天,只要你能平安无险,我此生就决不再让你担心难过,永远对你好。”菊香道:“咱们是一条心,我开心你也要开心,我宁愿自己担惊受怕,也不愿你心里不快。”靳青云点点头,道:“我想通了这些,就不会再去犯险了,若是有什么兵贼来,我也应付的了。小菊,往后你好好练内功,我帮你,给你驻颜增寿。”菊香道:“我我这么大年纪了,禀赋也不行,怕是练不好吧。”她这些年活儿干得少,更未做过粗重的活儿,整个人并不怎么见老,仍是十分娇丽美貌。但她终究本领浅薄,不能似武学高手那般长驻青春,过个一二十年,肯定要容颜衰老。靳青云道:“你用些心思练,肯定练的好,有我帮你打通经脉,引导内息,‘灵虚功’纵使练不到第九层,也能驻颜不老了。”他武道登顶,一些常人难以做到的事,在他看来却简单无比。这句话的语气轻松笃定,仿佛是小事一桩,不成问题。

  菊香内心自然愿意,听靳青云这么说,喜道:“好呀!那我以后用心随你练,要练不好,你可不准骂我,不准嫌我。”靳青云道:“那是当然,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骂你嫌你。”夫妻两个坐在榻上小声说话,或说家事,或说武学,从近日说到以后,直讲到鸡鸣方歇。次天一早,靳青云特地跑了一趟镇集,给大女儿买吃食,顺道买一些家中的需用之物。

  此后靳青云开始认真指导菊香练功,因两人要带四个孩子,白天空闲较少,所以一般是夜晚再练。靳青云武功通玄,对这方面可以说了若指掌,菊香虽然资质有限,在他的教导帮助下也是进步神速。菊香内功精进,脸上气色自然有所改变,她感到自己变美丽了,不由得极为高兴,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皇后公主都及不上自己。

  这段日子菊香修为增进,欢欣无已。但靳青云的内心却如罩阴云,郁郁不快。他武功臻至巅峰,结合出“苍穹七式”,本应是极为自豪满足的事,可如今竟觉得这些颇为无趣,算不了什么大成就。他看着晨起暮落的太阳,心想:“日月交替,四季轮换,已有的事,将来还会再有,过去的事,以后还会再来。曾经必然有无数厉害的武学,湮没了后,又有人再创出来。我的‘苍穹七式’,将来还会有人自创出相似的,我又有何可自豪?我的武功高深不错,但以前未必没有比我厉害的,以后也八成会有,我又算得了什么?”

  他转而想到战祸不断的天下,暗道:“朝代兴亡,兵祸战乱,都由天命而定,这些人身处其中,为此劳力,有的能得荣华,有的却是白白担了劳苦,唉!”想到这,心中生出一个疑惑,这世上什么是最美好c最快乐的?心中一个个的想:“权势么?那有什么意思,皇帝有权势,可皇帝的烦心事恐怕最多;武功么?我纵使天下第一,也快乐不了;钱财珍宝么?这更算不得什么,要死的人还是要死,买不来性命,还徒惹嫉妒祸患;修道成仙么?这似乎甚好,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修成仙,恐怕是假的;娶漂亮女子么?我有了老婆,有违情义之事,畜生才会去做;吃美味菜肴么,我却不好这个。”

  靳青云想了许久,想不出什么是最美好快乐的,心内大是烦闷不乐,仿佛头让被子蒙住,呼不过气来一样。他每有空闲,便常常思想这个问题,或思索修仙,或思索教养儿女弟子,或思索开宗立派,或思索游历天下。可深思了很久,这些皆非想要的答案。也许别人看来,这些是大有意义的事,可靳青云认为这些都不是最快乐的。

  他心中郁结,不自觉的反映到神情上。菊香见他这阵子有些闷闷不乐,还以为是怪她内功练得不好,可后来靳青云夸她进步的快,又不像是因为练功的事。这天深夜,孩子们都已睡下,靳青云正要指点妻子练功,菊香问道:“云哥,我问你个事。我看你这几天总是不太开心,是怎么了?告诉我!”靳青云一怔,道:“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想不通些问题,不打紧的,别担心。”苦笑一声,道:“还是以前好,那时候我们不想那么多,每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如今越懂得多,反而烦忧越多,唉!”菊香听他所说,只道他是又有什么武学难题想不明白,以往他修练武功时,也是常常皱眉沉思,过上一段日子,就能想通问题,眉开眼笑。她并不细问,安慰鼓励道:“你这么有本事,能想明白的,别不开心。”话音一顿,笑道:“小时候,你又巴不得长大,说大了能天天和我在一起,现在你又想小时候。”靳青云摇头苦笑道:“小时候太笨了。”聊了几句,便来教她练功。

  几天后的傍晚,靳青云菊香吃过晚饭,携手在村子外边漫步。年幼的小凤小鸾暂时照看着两个妹妹弟弟。二人平日要带四个孩子,白昼的闲暇甚少,今日小凤管着小雁,小鸿在榻上熟睡,夫妇二人就抽空出来,闲步独处。此时正是春夏之交,雨水丰沛,骤至骤停。适才一场大雨下过,郊野充满雨露的清新,二人走了一会儿,精神都是一振。靳青云望着远处山峦,心底仍然在想那个问题。菊香见他若有所思,笑道:“哎,你想什么呢?”

  靳青云索性告诉她道:“我说了你可别笑我,我在思想,什么是人生最幸福c最快乐的事,我想”一语未毕,天空中忽然响起雷声,竟似是又要下雨。他心中蓦地有感,不禁仰首望天,大声问道:“上天啊!告诉我,这世上该追寻什么!什么是该持守的!”天幕电光闪烁,雷声大响,他又问道:“天啊!你告诉我,‘道’是什么!什么是宝贵的!什么是最幸福c最快活的!告诉我!”菊香目露痴迷,凝视着丈夫,心中大生崇敬之情,痴痴的想:“我怎么会笑话你,我爱你c敬你还来不及!你是盖世的英雄豪杰,远胜凡夫俗子,我是你最爱的妻子。”她不觉抱住丈夫,把头枕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最快活的事,就是和你和孩子们一起,享受我们平常的日子。”靳青云心头大震,喃喃道:“不错,人一生最幸福快活的事,就是享受他平日劳苦得来的,这是最大的福乐”双臂紧拥住妻子,心中欢愉无限!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