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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过多少回了,别动不动就激动。”关心的语气极其真诚,这对凯索勒斯来说十分少见。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人,都几乎不会表达如此深层次的感情。

  事实上,唯独有一次,他不小心表现出对自己不美满的婚姻的烦恼。那是我应邀参观他的酒窖,并实话告诉他,架子上那一打沃内盖尔雷一九五五都买贵了的时候。买下它们是个错误,但在拔掉木塞之前,谁都不知道瓶子里的酒是否保存良好。

  凯索勒斯摇了摇头。

  “这只是个概率风险,德拉蒙德先生,不是错误,我从来不会犯错。”他几乎察觉不到地耸了耸肩,“好吧,或许犯过一次,娶了个孩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触及这个话题。他只喜欢聊酒,偶尔在我这个忠实听众的诱导下谈起过去的事。我这辈子乏善可陈,因此更加着迷于基罗斯?凯索勒斯的一生,一点一点,一段一段,我了解到他当过小偷的童年、做过走私贩的青年,以及三十岁前就成为千万富翁的奇闻。

  他的经历让我想起一出戏,主角也叫凯索勒斯,他的故事也和许多优良的年份酒一样,比如尼依?圣欧恩一九二九,酿造时无人关注,甚至生产过程有悖常态,直到发生神奇的自然力量,使其突然绽放,成为旷世珍品。

  这段时间对马克斯?德?马雷查尔来说,正是人生的巅峰期。看着他充满热情地参与品酒之争,我不禁为他曾说凯索勒斯是狂热的红酒爱好者而在心中暗笑。这个称号放在他头上似乎更合适。任何有关马克斯?德?马雷查尔的描述都可能是误判,唯有他对美酒的热情才是真诚不变的。

  04

  几个月过去了,凯索勒斯很好地履行了他的诺言。他曾保证不再和我就那瓶珍贵的圣一欧恩讨价还价,他做到了。我们时常说起圣欧恩德?马雷查尔简直着了迷尽管如此,凯索勒斯也没有为买下它而继续纠缠我,他说到做到。

  就这样,十一月初一个yīn冷的雨天,我的秘书突然推开办公室的门,敬畏地通报基罗斯?凯索勒斯先生正在外面等着见我。这真让人惊讶。尽管索菲娅?凯索勒斯,这个似乎除了我和德?马雷查尔再也找不到半个朋友的姑娘每次进城购物时都会说服我和她共进午餐,她的丈夫可从未造访过我的办公室,这次更是不请自来。

  他在衣冠楚楚的德?马雷查尔的陪伴下走进我的办公室,后者正处于狂喜中,这使得我的不解越发强烈。

  我们简单寒暄了几句,德?马雷查尔便马上直奔主题。

  “那瓶尼依?圣欧恩一九二九,德拉蒙德先生,”他说,“你应该记得曾开过一个价,十万法郎。”

  “一口价。”

  “能便宜点儿吗?”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真敢开价啊,德拉蒙德先生。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凯索勒斯先生准备以此高价买下那瓶酒。”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凯索勒斯,没等我说出话,他已经从口袋里扯出一张支票,然后以前所未有的冷漠态度递给我。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票面价值十万法郎,即使法郎不断贬值,也差不多相当于两万美元。

  “这太离谱了,”我好不容易开了口,“这钱我不能收。”

  “你必须收!”德?马雷查尔惊慌地反驳。

  “对不起,没有哪瓶酒值这么一大笔钱,特别是一瓶连坏没坏都不能确定的酒。”

  “哦,”凯索勒斯轻声说道,“或许这正是我付钱买它的目的拥有确认它坏没坏的权利。”

  “如果这是你的目的”我想辩驳,但凯索勒斯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的朋友,这瓶酒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一个大日子即将到来,我的十五周年结婚纪念日,我正为要如何庆祝而烦恼,就在这时我灵感突发。还有什么比打开一瓶圣?欧恩,并发现它依旧品质良好、色泽艳丽、口感完美、恰到好处更适合庆祝呢?还有比这更感人、更值得纪念的时刻吗?”

  “可要是发现酒坏了,糟糕程度也会加倍。”我指出这个可能。支票已经被我的手捏暖了,我真想把它撕得粉碎,却做不到。

  “没关系,风险全部由我承担。”凯索勒斯说,“当然,你也将出席,并亲自鉴赏。我坚持这么做,那将是永生难忘的经历,无论结果怎样。一场只有咱们四个人的小型晚宴,圣欧恩将成为当晚的高潮。”

  “主菜必须是牛ròu片,”德?马雷查尔喘着粗气说道,“当然得是牛ròu,红酒的最佳搭档。”

  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最佳反悔期。于是我将价值十万法郎的支票折好,放进钱包里。不管怎么说,我依旧是个靠卖酒赚钱的商人。

  “晚宴是什么时候?”我问,“别忘了倒酒前要先让它立几天。”

  “当然,我考虑到这一点了。”凯索勒斯说,“今天是周一,晚宴将在周六举行。时间绰绰有余,足够把每一项细节都安置妥当。周三那天我会去确定餐厅的温度是否合适,桌子是否摆好了,然后把那瓶圣欧恩口朝上立在桌子上,让杂质充分沉淀。接着我会锁上那间屋子,避免可怕的意外。到星期六,瓶子里的最后一点杂质也应该落在瓶底了。不过我不打算换个容器,我准备直接用瓶子倒酒。”

  “太冒险了。”我说。

  “如果是由一双平稳的手来倒就不存在问题了,比如这双。”凯索勒斯伸出指头短粗、看起来很有劲儿的双手,手上连一丝肌ròu痉挛都看不到,“没错,这瓶独一无二的珍品,值得享受从原产酒瓶中倒出的荣誉。这么做确实冒险,不过这样也能向你证明,德拉蒙德先生,我是个只要认为值得,就甘愿冒险的男人。”

  05

  我有很好的理由牢记那周晚些时候与索菲娅?凯索勒斯会面时,她说的那些话。那天早晨她打电话给我,问我午餐时能不能抽出一小时与她在餐厅单独见面,而我以为她是想找我商量结婚纪念日的事,便欣然应允。我们约在一家看起来像要倒闭了似的餐厅,我一走到位于昏暗角落的桌边,欣喜之情就全部消散。她明显吓坏了。

  “看来出大事了,”我对她说,“怎么了?”

  “一切都不对劲。”她可怜兮兮的,“而你是我唯一能指望的人,德拉蒙德先生。你总是对我很好,这次也能帮帮我吗?”

  “我很乐意。前提是你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以及我能做些什么。”

  “当然,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凯索勒斯夫人声音颤抖地叹息道,“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我出轨了,和马克斯?德?马雷查尔,而凯索勒斯已经发现了。”

  我的心一沉。这世上我最不希望做的,就是掺和进这类破事儿里。

  “夫人,”我不太高兴地说,“这是你和你丈夫之间的事,你必须清楚,这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哦,拜托了!如果你理解”

  “我没发现有什么难理解的。”

  “这种事多得是。比如凯索勒斯,比如我,比如我们的婚姻。我不想嫁给凯索勒斯,我不想嫁给任何人。一切都是家里人安排的,对此我能说什么呢?打从一开始就是死局。在凯索勒斯眼里,我不过是房间里的漂亮装饰品。他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放在我身上的心思,还不如对从你那里买来的酒多。而我感兴趣的事,他理都不理。但马克斯”

  “我了解,”我难堪地说,“你发现马克斯不同,马克斯十分关心你。或者说,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没错,他是这么对我说的。”凯索勒斯夫人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挑衅意味,“不管这是不是实话,至少是我所需要的。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男人对她说在乎她,便一无是处。但我不想让马克斯处境艰难,这会让我有罪恶感。可现在凯索勒斯知道我们的事了,马克斯的处境十分危险。”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你丈夫威胁你了?”

  “不,他甚至没挑明来说。但他绝对知道,我敢发誓。过去这几天他的举动、对我的态度都能证明。他对我说话的样子,就像在品味一个只有他才懂的笑话。而且,似乎和那瓶锁在餐厅里的圣一欧恩有关。因此我才来求你帮忙,你了解酒的事。”

  “夫人,我只知道那瓶圣一欧恩已经准备好了,周六的晚宴上会被大家享用。”

  “是的,凯索勒斯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说起这件事时的样子”凯索勒斯夫人紧张地靠近我,“告诉我,有没有可能在不拔出瓶塞的情况下,往酒里下dú?有什么方法办到吗?”

  “哦,行了,你真觉得你的丈夫会dú死马克斯?”

  “你不如我了解凯索勒斯,你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包括谋杀?”

  “包括谋杀,只要能确保逃脱罪责,他就敢做。我还在老家时,曾听过这么一个故事,说他还非常年轻的时候曾杀死一个男人,就因为对方骗了他一点儿钱。他的手法极其高明,所以警方一直没发现他是凶手。”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凯索勒斯说,他是个只要认为值得,就甘愿冒险的人。我不禁全身冰凉。

  接着,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生动的画面,皮下注shè器的针头缓缓穿过圣一欧恩的软木塞,将几滴致命dú液滴入酒中。这荒诞至极的场景让我一时愣住了。

  “夫人,”我说,“我这么回答你的问题吧。你丈夫不会在晚宴上给任何人下dú,除非他想dú死所有人,我敢肯定他绝没有这个打算。别忘了,我也是被邀请者之一,准备享用圣欧恩呢。”

  “要是往马克斯的酒杯里放些东西呢?”

  “不会的。你丈夫很清楚马克斯的味觉灵敏度,他不会玩这么拙劣的把戏。如果酒已经坏了,马克斯看一眼就能知道,根本不会喝。如果酒没坏,他只要抿一小口就能发现里面掺了其他东西,剩下的碰都不会碰。不管怎样,你干吗不去找马克斯商量呢?他才是事件的主角。”

  “我跟他说了,但他只是一味地嘲笑我。他说那都是我的想象。我知道他不在乎的原因,是因为他疯狂地想尝那瓶酒,不允许任何事阻碍它。”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一向沉着的我,此时也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让人不快的话题,“而且,他说得对,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想象。真想听我的建议的话,我劝你最好在你丈夫面前表现得仿佛没这回事儿,并且事后马上和马克斯?德?马雷查尔撇清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别为此慌了神,同时别对马克斯?德?马雷查尔动了真感情。

  06

  由于知道得太多,晚宴当天我一直心神不宁,直到晚上看到凯索勒斯夫人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至于凯索勒斯,我没看出他对待夫人和德?马雷查尔的态度跟平常有什么不同。这似乎有力地证实了夫人的犯罪预感只是空想,凯索勒斯并不知道他们的私情。他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还能泰然处之的男人,但此时的他镇定自若。我们在餐桌边坐下,很明显,凯索勒斯一心只惦记今晚的餐单,或者说,心里只有立在桌上的那瓶尼依?圣欧恩一九二九。

  这瓶酒已经在这里放了三天了,能做的准备都做了,就为了确保酒质呈现最好的状态。室内温度不高不低,并保持恒温,马克斯?德?马雷查尔还向我保证他每天都来检查。而我,自然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盯着酒瓶,计算还要熬多久才能打开它。

  更棒的是,我们现在围坐的桌子是供十八至二十人用餐的长桌,因此,尽管彼此离得有点儿远,却有足够的空间让酒如闪亮的孤星般立在中央,避免被毛手毛脚的人不慎碰倒。能看出站在我们身后的仆人都尽量不靠近它。约瑟夫,那位身材壮实、久经考验的管家,眼神凶狠地监视着仆人们。他肯定之前就警告过大家,谁敢碰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在进行品酒仪式前,凯索勒斯要先完成两项危险的前期准备。通常情况下,对待尼依?圣欧恩一九二九这样的珍品,要先竖直放一段时间,让杂质全部沉淀至瓶底,再将酒移到其他容器中。这么做不仅能去除所有沉淀物和塞子屑,更是为了让酒充分与空气接触。年份越久的酒,越要让它充分呼吸,以除掉酒里沉积的腐气。

  但凯索勒斯执意要让圣欧恩享受直接从原瓶里倾倒的荣耀,并主动承担在桌上旋开软木塞的精细作业,他必须技巧纯熟,不能让一丝木塞屑掉进酒里。然后酒会继续放在那里,直到主菜上桌。这时他又要极其小心地倒酒,避免沉淀物浮上来。这瓶酒放了整整三天才沉淀完,开瓶或倾倒时任何细微的晃动都会导致前功尽弃,不得不再放三天。

  我们刚在桌边坐定,凯索勒斯就开始他的第一项工程了。我们全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紧紧地握住瓶颈,然后将螺丝锥的尖头扎进木塞中央。接着,他像正在解除一枚zhà弹的拆弹专家一样,聚精会神,慢慢地,轻轻地地转动螺丝锥。螺丝锥一点一点深入,幅度小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在空转。他的目标是要让锥子chā得足够深,这样才能一口气把木塞拔出来;但又不能穿透木塞。这是避免木塞屑掉进酒里的唯一方法。

  要将没有完全穿透的螺丝锥从塞了几十年的软木塞里拔出来,需要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瓶身还必须保持直立,不能有丝毫晃动,螺丝锥要垂直拔出,不能弯曲更不能旋转,否则木塞会碎成小块。不带任何人工助力的老式螺丝锥是完成此项工作独一无二的选择,因为它能让使用者的感受更真实。

  可以看出凯索勒斯用了很大的劲握住瓶身,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他肩膀上的肌ròu鼓起,脖颈绷得笔直。即使是他这么强壮的人,似乎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