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来什么都不在意，却让自己在意得不得了。
摇光拳头攥紧，狠狠砸在案前，那极寒冰玉制成的书案竟是轰然粉碎，案上的笔墨也都落在地上。
秦时脚步未顿，就要走出殿门。而不过一瞬，摇光已到了秦时身后。
秦时发现自己脚下重如千斤，再动弹不得。他回头，对上那双幽绿深邃的眸子，见到里面掀起的惊涛骇浪，心神一窒。
摇光双目隐约泛起血色，他为鬼君多年，杀伐yīn暗之气积压颇深，陡然没控制住释放出来，压得秦时面色发白。
秦时没见过他这样子，摇光总是云淡风轻，面带笑意的，以至于刚开始秦时都不太信他是真的鬼君。
“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么？”摇光压抑到极致，反而很平静地问他。
他第一次下了心思来追一个人，却是一败涂地。他不问秦时的过去，不问他和那皇帝的纠葛，甚至不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他觉得，自己对秦时从来都是平等的，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摇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对秦时好，秦时就会看得见的。
但，再多的感情，总得不到回应，也会失落。
摇光只是在那一瞬，暂用术法定了他的脚步，秦时现在想走，随时可以走。
秦时在陷入那双绿眸的下一秒就移开了，他解嘲一笑，问摇光：“绥君对您不够好么？”
摇光愣了。
☆、第三十三章 我只想对你好
云破月开，清辉洒遍人间，万物都变得可爱起来。
摇光怔了一刻，笑意止不住地漫上脸庞，痴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秦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时有点被他笑懵了。他转身便要走，却被摇光抓住手臂，身后的力度陡然加大。秦时脚步踉跄，后背撞上坚硬结实的胸膛，是温热的感觉。这样的姿势靠的太近，以至于能感到摇光心跳的声音。
“你干嘛……啊！”
秦时正要推他，却陡然双脚离地，竟是被摇光像提东西一样直接抱了起来。
摇光眼中有万千星子，抑制不住的雀跃：“吃味了？”
“没有！……”
秦时恼羞成怒，被他从背后抱着，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一切都太轻飘飘，以至于感觉脑子都充血，变得热烫起来。
摇光用力抱紧他，狠狠吸一口他发间的清苦香气，喃喃道：“绥对我很好，很多人都对我好，但这不一样。”
这世间的百般好都不一样。
“我，我只想对你好！”
“……”
再次听到的情话热烈如初，身处冥府，却一直笼罩在温暖的煦光之下，秦时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是幸运。他在暗处过惯了，从没想到，做了鬼却能重新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摇光是黎明的晨光，他太耀眼，太崇高，永远都该在亮处接受众人的跪拜。而自己只是卑微yīn暗的虫豸。秦时都唾弃自己活得太yīn暗，所以从不奢求光明的东西。
赵凛以前说，我给你的受着便是，我不给的，你就不要再想。
而摇光却说，留下来，做我的夫人，我会永远守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他说，我只想对你好。
冰封许久的地方被阳光照得久了，化为潺潺消融的雪水，水声过处叮叮咚咚，搔动麻木的心。
秦时到现在真的肯承认了，他不再试图去挣开那个可靠的怀抱，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承认，自己真的在意了。
怀中人不再动作的时候，摇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他轻呼一口气，拦腰摸到秦时袖子下的手握住。
秦时由他握着。
摇光慢慢掰开他攥着的手，摊开掌心，覆上去。秦时的手心是冰凉的，但他却觉得比任何东西都要暖。他放下秦时，在他耳后轻声道：“试一试，跟我在一起。好嘛？”
秦时低下头，眸中如雪水融化时的清澈。
他不置可否。
没有否认，这就已经够了。眼中一瞬的烟花zhà开，天地间完全静寂。
摇光忍不住拦腰把他抱起，转了几个圈儿，连声念他：“雪雪。”
还在殿外，秦时被他以这种姿势抱住，又羞又恼，“放我下来！摇光！”他一低头，却看见一团毛茸茸的雪团。
雪雪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叼住摇光袍摆：“殿下，喊我呢嘛？！”
“……”
摇光不顾秦时砸在他身上的拳头，抱着人进殿去，施了法关上殿门：“不是叫你，一边儿玩去。”
雪雪被拒之门外，摊成一整个毛团：“喵呜~”
☆、第三十四章 下个月也是
呢
雪雪摊开肚皮，四脚朝天地在殿门外边装死，不知是被摇光给气的，还是在为自己如今的失宠感到悲哀。
远远地，一白一黑两个身影走来，一见他就乐了。雪雪斜光瞥一眼，怏怏地继续躺着。
“干嘛呢？搁这儿躺着，凉快？”白影笑着道。
那白影一身白，戴个高高的白帽子，模样艳丽，看长相辨不出雌雄，听声音却能听出是男子。黑影同样带着一个黑帽，面无表情，看到雪雪横成一团的样子挑了挑眼皮，死气沉沉地叫雪雪别挡路。这两人正是冥府的黑白无常。
雪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找黑无常，只扯着白无常的袍子，嘴一撅，哭诉起来自己近来的失宠史。
白无常没打断他，直到最后，把雪雪一把抱起来，搂怀里摸了一把，痛心疾首地安慰着他。
黑无常瞥了他俩一眼，看到白无常搭在雪雪身上的手，淡漠道：“该走了。”
“急什么？”白无常没放开雪雪。
黑无常冷哼一声，直接问出来：“你有功夫抱他怎么不抱我？”
白无常瞥他一眼，却是把雪雪放下了，嗔道：“毛病。”
雪雪见惯了这俩兄弟相处的模式，不觉奇怪，他在这鬼界除了摇光最怕的就是黑无常。摇光会弹他肚皮，而黑无常更恶劣，趁着白无常不在，竟然偷偷剪他的毛。他以为这样子白无常就会不抱自己不摸自己反而去摸他吗？可笑的大人！
雪雪心里腹诽黑无常一通，才恋恋不舍地跟白无常打了招呼，刚要走，又被他俩喊住。
“殿下在里面呢？”白无常问。
“对！”雪雪回，很严肃地道：“你们千万别去打扰殿下，连我都失宠了，你们去肯定更糟糕！”说着，话语中颇有几分自豪之意。
白无常不置可否，面上盈然笑意，蹲下身拍了拍雪雪软软的小屁股，送他走了。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雪雪，目光寒意四shè，分明就是要雪雪离白无常远点儿。
白无常每次见了雪雪，都不怎么理他。
雪雪不管他俩的事儿，一阵烟似地跑得不见踪影。他要去找孟婆婆聊天了，好让整个地府都知道殿下这个负心汉！薄情郎！
“今日是见不成殿下了，走吧？”雪雪走后，白无常朝黑无常挤挤眼，促狭道。
他们今日来有点公事要禀报摇光，但也无关紧要，没有非要摇光处理的道理。
而黑无常却立在殿门口，转了转脖子。
“嗯？”白无常轻声；“你要听墙角？”
“可以。”黑无常坦然。
“……”
两鬼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在门口当起了门神。他们以前可没碰见过鬼君往地府里带人的事儿，这种机遇还不抓紧，以后哪儿能像孟婆那样握紧殿下小把柄，让他威胁不得自己呢？
而里面没声音，过了一会儿，倏忽传出砰砰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落下来一样，还落了一大片，绝不是一种东西。
黑无常把耳朵贴近了些，淡淡对白无常道：“可能是打起来了。”
白无常点头，“做得挺激烈。”
“……”黑无常冷眼睨他，“满脑子想些什么？”
白无常正要反驳，又听到里面传来新夫人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滚！”
殿内砰砰咚咚之势不绝，隐约有一人痛呼“哎呦”。
两鬼色变，这明明就是他们鬼君的声音！
黑无常护主心切，当即闯开门，一进门就看见他们鬼君正被一只脚从床上踹下来。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下在玉石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他脚底下。
随后跟来的白无常一看清状况，脸色忽然变得比帽子还白，拉着自家呆若木鸡的哥哥就往外面跑。然而他们跑的再远，却也听得到殿内摇光恼羞成怒的声音：“你们两个！这个月的俸禄别想领！”
“下个月也是！”
黑无常被他拉着跑出一段儿，反应过来，又拉着他‘嘘’一声，站在原地不动。、果然，片刻不到，就听到没来得及关门的内殿里传来了鬼君明显弱下来的声音，“是是是，我这个月肯定不会不征求你意见抱你的，绝对不会再犯，放心放心……”
“啊？还有下个月呢？”
“……”
☆、第三十五章.陷落
地府近来一改以往yīn森恐怖以震慑野鬼的风格，竟是以粉缎粉花为装饰，将四处都打点成了一片粉色的海洋。天是碧蓝色的，水是清凌凌的，就连游魂路旁边散着的白骨都拾掇得一干二净，又种上了曼珠沙华。
众鬼吏一夜之间，将地府装饰成最适合鬼君殿下谈情说爱的场所，力求让新夫人满意。
第二天，摇光和秦时一起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了愣。摇光笑得很欢，但秦时的脸成黑的了。
雪雪跟牛头马面说，夫人这是不好意思。众鬼吏当即点了头，表示明白，第二天就把那粉色的装饰给撤了，重换上一套素淡清雅的。
秦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可是一出门就是一片蓝天碧水、诗情画意的样子，着实比之前yīn森森的好看很多，心情也好了很多。摇光自然高兴得很，给众鬼吏们增了一个月俸禄，就连黑白无常被扣下的那一份，也一并给了。众鬼吏们明白了讨殿下欢心不如讨夫人欢心这个真理，今后更是殷勤热忱。
虽然摇光和秦时还没那么快地在一起，但地府里的人已经完全把秦时当殿下夫人看了，他们除了没明面上叫，私底下什么活儿都不让秦时干。连整理文书的小事儿，都由黑白无常呈好了送上来。偏偏秦时又是个闲不住的，不忙了就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什么。摇光见状，自然玩忽职守，带他下界去各处游玩。摇光活了几千年，博闻强识，天底下基本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秦时以前想法很多，小时候总想着要出去，去边关，去江南，去别的国家。可偏偏造化弄人，直到死也没出过长安城，倒是个十足的土包子。
摇光带他去突厥，看那些勇士赛马、角斗、在月夜里用夜光杯装了葡萄酒，倚着胡杨树对酌；他们在洞庭湖泛舟捕鱼、在君山看花看草看天看云、去春风不度的玉门关，看古老战争留下的痕迹，又在夜里听着羌笛入梦……
摇光对着秦时的时候，已经从不说那些刻薄话来讽他了。慢慢地，不论是对秦时还是对其他人，摇光都更注意言辞。以往是随心所yù，现在，是怕不经意伤了人心。
摇光自有了灵智起一路顺遂，没碰到过什么坎儿，对万物总怀一颗热忱仁慈的心。秦时和他呆得久了，xìng格中yīn郁的一面渐渐淡了，自己都不自知地,陷落了。
摇光说，他近来常常笑了。
生前，秦时总是伴着赵凛。赵凛是yīn沉的，是重叠乌云下积郁不发的暗雷，而摇光却是开朗的，是太阳，总会发着光发着热，虽然身为鬼君，掌管着最yīn森恐怖的地方，却总让人觉得愉悦和温暖。
秦时在他的温柔里陷落了。
人总是下意识地喜欢待在温暖可靠的地方，yīn云密布的日子，谁也不会喜欢。
☆、第三十六章.信你了
春日被燕子衔走，天气一天天地热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的湿润燥气似乎让人更加心急意乱，慌慌张张。
转眼，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
摇光当初和秦时说，试试吧，秦时答应了。
他们说要试着接纳彼此，以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后，是合是聚全凭心意，摇光不会纠缠。
一个月夜，忘川桥畔清清冷冷，桥下的曼珠沙华却开得热闹，燃成了一片妖娆的血海。摇光一身黑袍，长身玉立，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孤寂。秦时就在他旁边，两人默然不语。
摇光心中有无数蚁虫在爬，静不下来，又怕自己贸然开口，失了风度，显得急切。
月光如水，洒在他随意挽起的银发上，一时流光溢彩，秦时的目光似乎被他一头如瀑的银发吸引住，视线落在他发梢。
渐渐，烦乱思绪被温柔沉静的月色抚平。摇光手中把玩着一柄竹骨扇，那是他下界时给秦时买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他。他想，若是他答应了，自己便把这扇送他。若是他不答应，那自己就把这扇子扔了。
摇光合起折扇，敛入袖中，平静问道：“想好了么？”
想好了什么，二人都知。
秦时静静地对上他视线，道：“你闭上眼睛。”
“……”摇光怔了怔，却苦笑一声，“我怕我一闭眼，你就跑了。”
他怕和商无一样，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尝过了欢愉的滋味却又要独自一人。这无穷无尽的寿命，于寂寞之人而言，不啻为一场酷刑。
而秦时只是沉默地坚持，静静看着他。
摇光叹息一声，对着他曾为之惊叹过的那双坚定清澈的眼睛，以极慢极认真的语调，轻声道：“我爱你。”
他最后再看秦时一眼，把他月下的容颜描摹清楚。秦时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很好看，像是用朱砂点上去的一样，他想过为他用朱笔在眼角画一小瓣曼珠沙华，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摇光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月夜里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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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拳头攥紧，狠狠砸在案前，那极寒冰玉制成的书案竟是轰然粉碎，案上的笔墨也都落在地上。
秦时脚步未顿，就要走出殿门。而不过一瞬，摇光已到了秦时身后。
秦时发现自己脚下重如千斤，再动弹不得。他回头，对上那双幽绿深邃的眸子，见到里面掀起的惊涛骇浪，心神一窒。
摇光双目隐约泛起血色，他为鬼君多年，杀伐yīn暗之气积压颇深，陡然没控制住释放出来，压得秦时面色发白。
秦时没见过他这样子，摇光总是云淡风轻，面带笑意的，以至于刚开始秦时都不太信他是真的鬼君。
“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么？”摇光压抑到极致，反而很平静地问他。
他第一次下了心思来追一个人，却是一败涂地。他不问秦时的过去，不问他和那皇帝的纠葛，甚至不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他觉得，自己对秦时从来都是平等的，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摇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对秦时好，秦时就会看得见的。
但，再多的感情，总得不到回应，也会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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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在陷入那双绿眸的下一秒就移开了，他解嘲一笑，问摇光：“绥君对您不够好么？”
摇光愣了。
☆、第三十三章 我只想对你好
云破月开，清辉洒遍人间，万物都变得可爱起来。
摇光怔了一刻，笑意止不住地漫上脸庞，痴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秦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时有点被他笑懵了。他转身便要走，却被摇光抓住手臂，身后的力度陡然加大。秦时脚步踉跄，后背撞上坚硬结实的胸膛，是温热的感觉。这样的姿势靠的太近，以至于能感到摇光心跳的声音。
“你干嘛……啊！”
秦时正要推他，却陡然双脚离地，竟是被摇光像提东西一样直接抱了起来。
摇光眼中有万千星子，抑制不住的雀跃：“吃味了？”
“没有！……”
秦时恼羞成怒，被他从背后抱着，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一切都太轻飘飘，以至于感觉脑子都充血，变得热烫起来。
摇光用力抱紧他，狠狠吸一口他发间的清苦香气，喃喃道：“绥对我很好，很多人都对我好，但这不一样。”
这世间的百般好都不一样。
“我，我只想对你好！”
“……”
再次听到的情话热烈如初，身处冥府，却一直笼罩在温暖的煦光之下，秦时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是幸运。他在暗处过惯了，从没想到，做了鬼却能重新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摇光是黎明的晨光，他太耀眼，太崇高，永远都该在亮处接受众人的跪拜。而自己只是卑微yīn暗的虫豸。秦时都唾弃自己活得太yīn暗，所以从不奢求光明的东西。
赵凛以前说，我给你的受着便是，我不给的，你就不要再想。
而摇光却说，留下来，做我的夫人，我会永远守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他说，我只想对你好。
冰封许久的地方被阳光照得久了，化为潺潺消融的雪水，水声过处叮叮咚咚，搔动麻木的心。
秦时到现在真的肯承认了，他不再试图去挣开那个可靠的怀抱，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承认，自己真的在意了。
怀中人不再动作的时候，摇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他轻呼一口气，拦腰摸到秦时袖子下的手握住。
秦时由他握着。
摇光慢慢掰开他攥着的手，摊开掌心，覆上去。秦时的手心是冰凉的，但他却觉得比任何东西都要暖。他放下秦时，在他耳后轻声道：“试一试，跟我在一起。好嘛？”
秦时低下头，眸中如雪水融化时的清澈。
他不置可否。
没有否认，这就已经够了。眼中一瞬的烟花zhà开，天地间完全静寂。
摇光忍不住拦腰把他抱起，转了几个圈儿，连声念他：“雪雪。”
还在殿外，秦时被他以这种姿势抱住，又羞又恼，“放我下来！摇光！”他一低头，却看见一团毛茸茸的雪团。
雪雪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叼住摇光袍摆：“殿下，喊我呢嘛？！”
“……”
摇光不顾秦时砸在他身上的拳头，抱着人进殿去，施了法关上殿门：“不是叫你，一边儿玩去。”
雪雪被拒之门外，摊成一整个毛团：“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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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雪雪摊开肚皮，四脚朝天地在殿门外边装死，不知是被摇光给气的，还是在为自己如今的失宠感到悲哀。
远远地，一白一黑两个身影走来，一见他就乐了。雪雪斜光瞥一眼，怏怏地继续躺着。
“干嘛呢？搁这儿躺着，凉快？”白影笑着道。
那白影一身白，戴个高高的白帽子，模样艳丽，看长相辨不出雌雄，听声音却能听出是男子。黑影同样带着一个黑帽，面无表情，看到雪雪横成一团的样子挑了挑眼皮，死气沉沉地叫雪雪别挡路。这两人正是冥府的黑白无常。
雪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找黑无常，只扯着白无常的袍子，嘴一撅，哭诉起来自己近来的失宠史。
白无常没打断他，直到最后，把雪雪一把抱起来，搂怀里摸了一把，痛心疾首地安慰着他。
黑无常瞥了他俩一眼，看到白无常搭在雪雪身上的手，淡漠道：“该走了。”
“急什么？”白无常没放开雪雪。
黑无常冷哼一声，直接问出来：“你有功夫抱他怎么不抱我？”
白无常瞥他一眼，却是把雪雪放下了，嗔道：“毛病。”
雪雪见惯了这俩兄弟相处的模式，不觉奇怪，他在这鬼界除了摇光最怕的就是黑无常。摇光会弹他肚皮，而黑无常更恶劣，趁着白无常不在，竟然偷偷剪他的毛。他以为这样子白无常就会不抱自己不摸自己反而去摸他吗？可笑的大人！
雪雪心里腹诽黑无常一通，才恋恋不舍地跟白无常打了招呼，刚要走，又被他俩喊住。
“殿下在里面呢？”白无常问。
“对！”雪雪回，很严肃地道：“你们千万别去打扰殿下，连我都失宠了，你们去肯定更糟糕！”说着，话语中颇有几分自豪之意。
白无常不置可否，面上盈然笑意，蹲下身拍了拍雪雪软软的小屁股，送他走了。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雪雪，目光寒意四shè，分明就是要雪雪离白无常远点儿。
白无常每次见了雪雪，都不怎么理他。
雪雪不管他俩的事儿，一阵烟似地跑得不见踪影。他要去找孟婆婆聊天了，好让整个地府都知道殿下这个负心汉！薄情郎！
“今日是见不成殿下了，走吧？”雪雪走后，白无常朝黑无常挤挤眼，促狭道。
他们今日来有点公事要禀报摇光，但也无关紧要，没有非要摇光处理的道理。
而黑无常却立在殿门口，转了转脖子。
“嗯？”白无常轻声；“你要听墙角？”
“可以。”黑无常坦然。
“……”
两鬼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在门口当起了门神。他们以前可没碰见过鬼君往地府里带人的事儿，这种机遇还不抓紧，以后哪儿能像孟婆那样握紧殿下小把柄，让他威胁不得自己呢？
而里面没声音，过了一会儿，倏忽传出砰砰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落下来一样，还落了一大片，绝不是一种东西。
黑无常把耳朵贴近了些，淡淡对白无常道：“可能是打起来了。”
白无常点头，“做得挺激烈。”
“……”黑无常冷眼睨他，“满脑子想些什么？”
白无常正要反驳，又听到里面传来新夫人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滚！”
殿内砰砰咚咚之势不绝，隐约有一人痛呼“哎呦”。
两鬼色变，这明明就是他们鬼君的声音！
黑无常护主心切，当即闯开门，一进门就看见他们鬼君正被一只脚从床上踹下来。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下在玉石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他脚底下。
随后跟来的白无常一看清状况，脸色忽然变得比帽子还白，拉着自家呆若木鸡的哥哥就往外面跑。然而他们跑的再远，却也听得到殿内摇光恼羞成怒的声音：“你们两个！这个月的俸禄别想领！”
“下个月也是！”
黑无常被他拉着跑出一段儿，反应过来，又拉着他‘嘘’一声，站在原地不动。、果然，片刻不到，就听到没来得及关门的内殿里传来了鬼君明显弱下来的声音，“是是是，我这个月肯定不会不征求你意见抱你的，绝对不会再犯，放心放心……”
“啊？还有下个月呢？”
“……”
☆、第三十五章.陷落
地府近来一改以往yīn森恐怖以震慑野鬼的风格，竟是以粉缎粉花为装饰，将四处都打点成了一片粉色的海洋。天是碧蓝色的，水是清凌凌的，就连游魂路旁边散着的白骨都拾掇得一干二净，又种上了曼珠沙华。
众鬼吏一夜之间，将地府装饰成最适合鬼君殿下谈情说爱的场所，力求让新夫人满意。
第二天，摇光和秦时一起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了愣。摇光笑得很欢，但秦时的脸成黑的了。
雪雪跟牛头马面说，夫人这是不好意思。众鬼吏当即点了头，表示明白，第二天就把那粉色的装饰给撤了，重换上一套素淡清雅的。
秦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可是一出门就是一片蓝天碧水、诗情画意的样子，着实比之前yīn森森的好看很多，心情也好了很多。摇光自然高兴得很，给众鬼吏们增了一个月俸禄，就连黑白无常被扣下的那一份，也一并给了。众鬼吏们明白了讨殿下欢心不如讨夫人欢心这个真理，今后更是殷勤热忱。
虽然摇光和秦时还没那么快地在一起，但地府里的人已经完全把秦时当殿下夫人看了，他们除了没明面上叫，私底下什么活儿都不让秦时干。连整理文书的小事儿，都由黑白无常呈好了送上来。偏偏秦时又是个闲不住的，不忙了就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什么。摇光见状，自然玩忽职守，带他下界去各处游玩。摇光活了几千年，博闻强识，天底下基本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秦时以前想法很多，小时候总想着要出去，去边关，去江南，去别的国家。可偏偏造化弄人，直到死也没出过长安城，倒是个十足的土包子。
摇光带他去突厥，看那些勇士赛马、角斗、在月夜里用夜光杯装了葡萄酒，倚着胡杨树对酌；他们在洞庭湖泛舟捕鱼、在君山看花看草看天看云、去春风不度的玉门关，看古老战争留下的痕迹，又在夜里听着羌笛入梦……
摇光对着秦时的时候，已经从不说那些刻薄话来讽他了。慢慢地，不论是对秦时还是对其他人，摇光都更注意言辞。以往是随心所yù，现在，是怕不经意伤了人心。
摇光自有了灵智起一路顺遂，没碰到过什么坎儿，对万物总怀一颗热忱仁慈的心。秦时和他呆得久了，xìng格中yīn郁的一面渐渐淡了，自己都不自知地,陷落了。
摇光说，他近来常常笑了。
生前，秦时总是伴着赵凛。赵凛是yīn沉的，是重叠乌云下积郁不发的暗雷，而摇光却是开朗的，是太阳，总会发着光发着热，虽然身为鬼君，掌管着最yīn森恐怖的地方，却总让人觉得愉悦和温暖。
秦时在他的温柔里陷落了。
人总是下意识地喜欢待在温暖可靠的地方，yīn云密布的日子，谁也不会喜欢。
☆、第三十六章.信你了
春日被燕子衔走，天气一天天地热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的湿润燥气似乎让人更加心急意乱，慌慌张张。
转眼，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
摇光当初和秦时说，试试吧，秦时答应了。
他们说要试着接纳彼此，以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后，是合是聚全凭心意，摇光不会纠缠。
一个月夜，忘川桥畔清清冷冷，桥下的曼珠沙华却开得热闹，燃成了一片妖娆的血海。摇光一身黑袍，长身玉立，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孤寂。秦时就在他旁边，两人默然不语。
摇光心中有无数蚁虫在爬，静不下来，又怕自己贸然开口，失了风度，显得急切。
月光如水，洒在他随意挽起的银发上，一时流光溢彩，秦时的目光似乎被他一头如瀑的银发吸引住，视线落在他发梢。
渐渐，烦乱思绪被温柔沉静的月色抚平。摇光手中把玩着一柄竹骨扇，那是他下界时给秦时买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他。他想，若是他答应了，自己便把这扇送他。若是他不答应，那自己就把这扇子扔了。
摇光合起折扇，敛入袖中，平静问道：“想好了么？”
想好了什么，二人都知。
秦时静静地对上他视线，道：“你闭上眼睛。”
“……”摇光怔了怔，却苦笑一声，“我怕我一闭眼，你就跑了。”
他怕和商无一样，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尝过了欢愉的滋味却又要独自一人。这无穷无尽的寿命，于寂寞之人而言，不啻为一场酷刑。
而秦时只是沉默地坚持，静静看着他。
摇光叹息一声，对着他曾为之惊叹过的那双坚定清澈的眼睛，以极慢极认真的语调，轻声道：“我爱你。”
他最后再看秦时一眼，把他月下的容颜描摹清楚。秦时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很好看，像是用朱砂点上去的一样，他想过为他用朱笔在眼角画一小瓣曼珠沙华，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摇光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月夜里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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