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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子登记”在社会上逐渐公开化、白热化,报纸、广播每天号召反动党团分子从速登记,否则将对自身不利。敏感的人,有过反动身份的人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有的逃离上海,有的辞职不干,到外地去避风头,有的人怕不去登记要被捕、被杀,赶紧到“登记处”去登记。最紧张的时候,街道上的“登记处”门口居然排起了长龙!

  储蓄部有一位留用人员,曾经当过某市的市党部委员,眼看形势越来越紧,自己以前的职务又确实够得上“反动”二字,张经理召开的小型会议又次次有他,知道躲不过去,也不敢再拖,就第一个挺身而出,办了登记手续。这一来,部里到处都在议论这条特大新闻。当局也抓住这一典型事例开展宣传:位居市党部委员要职的guó mín dǎng高级官员,尚且不隐瞒自己的反动职务,我们也没有对他怎么样,你们等而下之的小人物,还有什么可以值得顾虑的?何必等待观望?

  这一来果然立竿见影,“登记处”不再门庭冷落了,部内留用人员中历史上有过一官半职的人,纷纷去登记;而那位“市党部委员”也颇春风得意,照样“安心工作”,似乎天下从此太平,可以高枕无忧了。

  在这种形势下,池步洲的思想并非死水一潭,不为所动。他虽然没有当过什么市党部委员,在党内没有什么高级职务,但毕竟是guó mín dǎng少将,而且是军委会的少将,尽管并不反动,至少地位不低,似乎也符合“登记”的资格。然而他自认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爱国者,如果前去登记,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是“反动派”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里面,有一个汉语语法方面的认识问题。按照公布的登记条例,“反动党团分子”,指的是“反动党团”中的一“分子”,“反动党团”是与“民主党派”、“进步团体”向对应的。guó mín dǎng、三青团等等,属于“反动党团”,自无疑义,因此凡是guó mín dǎng、三青团中的成员,都应该进行登记。按照池步洲的理解,“反动党团分子”,指的是“反动”的“党团分子”,只有反动的党团分子,才应该登记,我是进步的、爱国的党团分子,当然不在登记之类。

  于是乎南辕北辙,牛蹄子两掰着了。

  池步洲的xìng格,属于“拗脾气”,用上海话来说,就叫做“弄堂里扛木头”,只能直来直去,不能拐弯儿。他既然对“反动”二字十分反感,又认定自己绝不反动,于是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不是反动分子,当然不能去登记,且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样又过了一阵子,社会上、银行内,凡是与guó mín dǎng党政军各部门沾点儿边的人,基本上都去登记了。一天,池步洲偶然与黄咸益相遇。黄咸益是当年池步洲单qiāng匹马在重庆两路口民居中为军政部破译日本外jiāo密电码时期的两个收报员之一。成立军委会技术研究室以后,他也合并过来,还当他的报务员。后来调到军委会机要室毛庆祥手下当科长。蒋介石从大陆撤退,他没有跟着去台湾,而是到了他的原单位上海电信局工作。照他想,他是个凭本事吃饭的技术人员,无所谓政治倾向,反正给guó mín dǎng抄报发报,给共产党也是抄报发报,至于电文内容,他根本就一无所知。现在既然政府要求登记,他立刻响应,很早就去登记了。当然照常工作。所以碰见了池步洲,谈起了这个热门话题,也是苦口相劝,要池步洲赶紧登记,不要抱无所谓态度: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个来自guó mín dǎng阵营中的人,不去登记一下,万一共产党以此为由说你不老实,加以治罪,岂不是授人以柄,自己给自己凑条件吗?尽管池步洲当时大不以为然,回家想想,他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于是又犹豫开了。

  那一段时间,说他思想上没有负担,处之坦然,那是假的。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是知识分子的通病,池步洲也不例外。他忐忑不安,踌躇彷徨,左思右想,两头为难。

  想来想去,终于被他想出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来:正式去填表登记,等于承认自己是反动分子,他当然不干,这是“原则问题”,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步。但为了说明自己不反动,让主持登记工作的人也知道他不反动,这就需要让人家全面地了解自己的历史。办法呢,就是把自己半生的经历详细地写出来,送jiāo登记处参考。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免填表,不构成“登记”的事实,一方面又可以让公安部门了解自己半生中的所作所为,并借此表明自己是个既清白又有功于国家民族的人。

  主意打定,他用整本练习簿密密麻麻、详详细细、实事求是地写了自己一生的光荣历史。本来事情这样做法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觉得意犹未尽,还应该明白说出自己不属于应该参加登记的反动分子一类,于是笔锋一转,在文末附上了这样几句话:“像我这样对抗战胜利立过大功的人,如果还要作为反动党团分子来登记的话,那么全中国的人都要登记了。”

  他把这本练习簿送jiāo“登记处”, 却拒绝“填表”。从此再也不理“登记处”的茬儿。

  事后池步洲曾经总结自己及许多人一生中的所作所为,认为:“人之患在于无知,而其犹烈者,莫过于无知又加自负。”解放初期,他对共产党的政策一无所知,而又以有功于国家民族而自负,觉得有恃而无恐,于是才会白纸上落黑字地写出上面这样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狂妄”的话来,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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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昔日英雄变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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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市“四二七”大逮捕,池步洲锒铛入狱。他自认“抗战期间有功,解放以后无罪”,与审判员据理力争。但是当时形而上学猖獗,真理被歪曲,功臣被审判。法律制度不健全,没有辩护律师,一切都从“想当然”出发。不认罪就不释放、不给吃饱、不许洗澡、不许写信、不许与亲人见面。不是刑罚,胜似刑罚。

  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一个有功无罪的英雄,竟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一、粉墨登场,经理演戏

  一九五一年四月二十七日,农历三月廿二日丁酉,是池步洲终生难忘的日子。

  谷雨刚刚过去一个星期,江南的气候已经相当温暖,姑娘们的花裙子早就招摇过市了。这一天虽然是星期五,全上海的职工们,并不迷信,都像往日一样照常去上班,池步洲当然也不例外。

  由于五一节即将来临,储蓄部的职工,凡是手头事情不多的,都去协助工会宣教干事布置环境,做庆祝五一节的准备。池步洲已经好几天没有什么任务了,就到工会办公室去剪剪贴贴,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四点,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就在这个时候,张经理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老池,下了班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个小会,大家谈谈。”

  池步洲满口答应。以前每次开“反动党团分子登记”会,都是在“登记处”召开,这次的会既然在经理办公室开,当然是业务上的会议无疑。

  下班铃响,同事们互道再见,陆续走了。池步洲请住在福禄街的同事给家里带一句话:有个小会,要晚点儿回家。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气候宜人。从窗口下望外滩马路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一派升平景象。周围的气氛,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过了一会儿,池步洲就往四楼经理办公室走去。张经理看见,起身招呼让座,十分亲切,说是开会的人还没来,再等等。过了十几分钟,保卫科长来了。因为都是熟人,池步洲也不怀疑有什么变故。保卫科长一到,就打电话,催开会的人快来。对方回答,手头有些事情放不下,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张经理就说:看样子要耽误吃饭了,不如先叫几碗面来吃了再说。那时候,上海街头每到上下班时间,到处都是“普罗食摊”,中西餐俱备,什么ròu丝面、鸡汤面、牛ròu面应有尽有。于是保卫科长就下楼去叫来了三碗面,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池步洲怕家里人等他吃饭,给福禄街宿舍打了个电话。电话并不是装在他家里,就没让白须宾来接,只请街坊传一句话就算了。

  张经理往常说话不多,这天却一反常态,谈锋特健,说完了山南说海北,把许多陈芝麻烂谷子都翻了出来。三个人吃完了面,“开会的人”还不来,张经理频频让保卫科长打电话催,每次回答都是“快了,请再等等”。

  如果换了别人,根据现场情况,谁都会猜出今天的“会议”绝非一般。碰上这个池步洲,本来就是书呆子一个,既不会察言观色,更不懂动问请教,傻呵呵地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张经理急得火焦火燎,坐立不安,他还劝人家不要着急,多等一会儿不要紧的。

  池步洲这人一生俭朴,不但不抽烟,连茶也不喝。经理和保卫科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却只喝白开水。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一等等到九点来钟,“开会的人”终于来了,而且来得非常突然:经理室的门猛地被撞开,闪进来两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穿一身黑布便服,目光灼灼,气势汹汹,进门以后,就大踏步并排向池步洲冲来,只问了一声:“你就是池步洲吗?”既不出示逮捕证,也不出示身份证,更不由分说辩解,池步洲刚答应一个“是”字,其中一个就拿出手铐,另一人则扑了过来,用力地把他的双手拧向背后,同时喊了一声:“你被捕了。”与此同时,“咔咔”两声,铐上了手铐。所有这一切,从他们进门到铐上铐子,一共不过半分钟时间。行动之敏捷,堪称“神速”,可证训练有素。

  池步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情,只听得那两人对张经理说:“我们还有任务,你们好好儿地看住他。”说着,就转身匆匆地走了。

  从他们进门到离开,总共不过一两分钟。如果以这个速度计算,在这以前和以后,这一晚上,他们两个足足能够逮捕上百号人的。

  两个便衣儿走了以后,池步洲心慌意乱,声音发颤地质问张经理:“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犯什么罪了,要逮捕我?”

  张经理过去把房门关上,就在靠门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把住了出路,脸色却红一阵青一阵,尴尬极了。但他还是强装笑脸,好言劝慰说:“老池,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放心好了。你有才学,这我们都知道的。领导的目的,不过是要你提高一下认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放心去学习吧,过一段时间,会让你回来工作的,那时候,还要让你担任更加重要的工作,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保卫科长已经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守住了窗口,也同声附和地说:“你不用担心,不过是学习学习,很快就会回来的。”

  接着两人一唱一和,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池步洲将信将疑,听听他们的话,说得倒真动听,而且态度和蔼,始终是笑嘻嘻的;看看眼前的事,却与他们说的大相径庭:天下哪有反铐着双手送人去学习的?这不分明是骗人的谎言么?

  这时候,说什么宽慰的话都没有用了。关键是“且看下回分解”。但是那两个彪形大汉匆匆离去以后,就再也不回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池步洲要求给家里打个电话,经理又不答应,说是到底上哪儿去,他也不知道,要等这事儿搞清楚了以后,明天由他去通知。

  池步洲只好颓然地在沙发上坐着。从九点等到半夜十二点整,刚才吃的一碗汤面和喝的白开水,经过血液循环进入了膀胱,憋得池步洲脸都红了,手也瑟瑟发抖,万不得已,只好要求上厕所。保卫科长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放他一个人到盥洗室去,连“随后保卫”也不敢,宁可屈尊把墙角的一个痰盂端来,要他就在办公室里小解。但是背铐着双手,怎么解扣子呢?事情既然到了不能“自理”的地步,也真难为了这位保卫科长,只好完全彻底地“代理”了。──幸亏他只是要求小便,如果要求大便,保卫科长不仅要解裤带,只怕还要给人家擦屁股哩!

  其实,逮捕像池步洲这样的文弱书生,不比逮捕江洋大盗,完全没有必要上背铐,甚至连正铐都不必,只要“划地为牢”,他就会乖乖儿地坐等起解的。

  十二点钟以后,窗户外面不时响起警车的呼啸声。到了这时候,池步洲方才明白过来:今夜的逮捕,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而是许多人,也许还是一大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警车一辆辆地呼啸而过,间隔很短,可见今夜所逮捕的人,数目一定不小。

  经理和保卫科长职责有关,不敢离开“雷池”一步。好听的话说得太多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何况面前这个囚犯根本就没有反抗和逃跑的迹象,似乎也用不着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于是两人的嘴全都紧闭起来,只是睁大了四只眼睛,瞪着池步洲,以防他突然站起来夺门而逃或从窗户跳下楼去自寻短见。

  凌晨三点钟光景,池步洲十分不好意思地又要求小便了一次。这时候天色渐渐开始泛白,门上忽然响起了剥啄声,经理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两名解放军和一名便衣儿,但不是早先来过的那两人中的一个。他跟保卫科长打了个招呼,即示意那两名解放军把池步洲押走。

  经过一夜的疲劳战,张经理总算平安地完成了任务,眼看即将撤出“战斗”,他不无解脱轻松地向池步洲招招手:“老池,你安心地去吧,再见!”

  池步洲在带qiāng的“卫士”前后护卫之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银行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