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都市言情 >反派洗白录最新章节 > 反派洗白录TXT下载
错误举报

《反派洗白录》正文 105.第 105 章

  !  孟长青与走火入魔的吕仙朝困斗了将近一夜, 吕仙朝杀意上头, 孟长青一直处于下风,千钧一发之际, 孟长青抬手放出了一个幻境,可就是那一个小术法,竟是困住了吕仙朝, 孟长青趁机用玄武仙阵将人镇住了。等吕仙朝安静下来的时候,孟长青已经连血都吐不出来了,半跪在地上,肺腑有如被震碎似的。

  死里逃生后,孟长青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太迟了。

  吕仙朝已经彻底走火入魔。长白宗杀吕仙朝的选择是对的,吕仙朝神志全毁,到这一地步的邪修绝无清醒的可能,换而言之, 如今的吕仙朝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物。必须尽快斩杀。若非侥幸,他已经死在了吕仙朝的手中。

  这幻境只能暂时困住吕仙朝, 等吕仙朝冲破这幻境, 孟长青不觉得自己还有第二次走运的机会。终于,孟长青抬头盯着着被幻境吸引的吕仙朝, 握紧了手中的大雪剑。

  吕仙朝还沉浸在幻境中,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 一双眼不自觉地追随着变幻的光影。孟长青手中的剑已经没入他胸膛一半, 道宗剑气汹涌磅礴, 吕仙朝却仿佛未曾察觉。他慢慢地伸出沾满了血迹的手,去抓眼前的那团金光,也许是清晨的光过于柔和,他浑身是血地站在幻境中,竟是有些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孟长青这一剑竟是怎么也刺不下去,他看着吕仙朝的脸良久,终于他抬手用力地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收剑入鞘。

  一定有办法,至少魂魄是完整的,只要人活着,就一定有办法能够恢复神志。

  孟长青忽然狼狈地剧烈咳嗽起来。

  春南到处都是在寻找吕仙朝的修士,除长白宗弟子外,还有遍地走的散修,孟长青虽然暂时用幻境安抚住了吕仙朝,心中却也怕他忽然发狂杀人,他带了吕仙朝去了春南境内一处无人的荒山,开始试着祛除吕仙朝的煞气。

  期间,孟长青动过带着吕仙朝回玄武的心思,无论是扑朔迷离的吴聆一事,还是走火入魔的吕仙朝,此事已经牵扯到无数人的性命,单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查清楚所有事。他想到了师门,可同时另一个念头也浮了上来,如今的吕仙朝和魔物无异,玄武绝容不下这么一个魔物。他在玄武待了这么些年,心中再明白不过,一旦上山,吕仙朝必死无疑。

  他还想再试一试救吕仙朝。他也知道这一切可能全是枉然,可或许有转机呢?阅历丰富的老道人不会做无谓的事,可孟长青不一样,他自知自己也许是太年轻了,没见过多少无可奈何的事情,遇到事情骨子里总是有些压不住的不服。他是真的想再救一救吕仙朝。

  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带着这副样子的吕仙朝前往玄武,如今的春南到处都是修士,吕仙朝又极易发狂,一旦事情失去控制,不知是要添多少条人命。

  孟长青在春南荒山中找到了一座破庙,将吕仙朝暂时安置在了此处,他试着祛除他的煞气,唤醒他的神志。吕仙朝毫无清醒的迹象,只是一味地捏着吴喜道的那块灵玉不放手。

  孟长青之前也听闻了吕仙朝在吴地钱宅大开杀戒的事,吴喜道也在惨死的长白弟子之中。孟长青原来也以为是吕仙朝神志不清杀了人,可这一刻看着吕仙朝,莫名的,他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出另一个念头。

  若是钱宅中的人并非吕仙朝所杀呢?吕仙朝究竟为何会忽然疯狂催动煞气,他当时见到了什么?当日钱宅中,活下来的长白弟子,除了吕仙朝,便是吴聆。

  最终制服吕仙朝的也是吴聆。

  可若当日动手杀人的,不是吕仙朝,而是吴聆呢?

  那念头浮上心头的瞬间,孟长青竟是有些微弱的恍惚,他说不上来这一瞬间心中的感觉。实际上,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到现在,坐在神志不清的吕仙朝面前,他仍是恍惚,他去了北地,也去了平珈,见到了吕素记忆中的那个背影,也见到了那座倒坐的观音,虽无明显的证据,可所有的事情都与吴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珠子一颗颗地串起来,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若他猜想的一切是真的,那事情是什么样子?清阳观与平珈佛寺是吴聆所灭,吕素是吴聆所杀,钱宅血案是吴聆一手所为,吴喜道是死于吴聆剑下吴聆,这已经是全然泯灭了人性。当日急着救走吕仙朝,也自知没有证据无法质问吴聆什么,于是只扔了一串佛珠过去,然而此事必然没完。

  一旁的吕仙朝在幻境中不知见到了什么,竟是慢慢地跟着什么调子轻轻地哼了起来,破败的庙宇中全是他的声音,孟长青慢慢地攥了下手。

  这事必须查,无辜之人不能够枉死,否则道门中人对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因为吕仙朝如今这副不知事又极易发狂的样子,孟长青完全脱不开身,他只能先控制住吕仙朝身上的煞气再做其他打算,这一日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吕仙朝走火入魔,修炼的邪术是半部符契,而那本邪典,当年他也曾阴差阳错地修炼过,一直到如今那半部邪典的内容仍是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若是能够从根源着手,会不会有效果?想着他看向木讷的吕仙朝。

  孟长青花了一天时间在这破庙的墙上默出了另外半部邪典。

  吕仙朝坐在地上捏着孟长青从山中抓来的野兔子,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狂热地想从孟长青手中夺得这另外半部邪典,如今的他对着这一墙的珍贵法典,甚至没看第二眼。

  孟长青默完后,自己看了看,当年第一眼见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可怕,如今看去,似乎也没那么可怖。这些术法大多数是与魂魄有关,还有部分幻术的内容,许多东西孟长青闻所未闻。确定自己没有背错,他又重新擦去了这些字迹,他并不敢修炼邪术,只是按照这书上的修炼方法,试着引导吕仙朝身体中的煞气。

  渐渐的,他竟是发现吕仙朝身上的煞气好像被控制住了。

  孟长青心中惊喜,只要控制住煞气,就不会再失控杀人。一连多日,他都用幻术祛除吕仙朝的煞气,可这一日,祛除煞气的过程中似乎是出了点岔子,他忽然被发狂的吕仙朝一掌拍了出去,当场撞碎了两座佛像,一大口血喷了出去。

  再次死里逃生的孟长青情急之下只能用幻术将吕仙朝引入梦中,等到吕仙朝昏睡过去了,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直捂着胸口甚至没敢大口喘气。

  他这一次毫无防备,被吕仙朝伤得有些严重,调息了许久,却仍是断断续续地呕血,而且剧痛不止。实在没办法,他编织了幻境暂时困住吕仙朝,下了一趟山去买止血的药,等他下了山,他这才发现在他与吕仙朝在荒山原来已经待了快一个月。

  而这一月中,道门早已流言遍野,所有的东西都发生了天翻地覆地的变化。

  一个隐没多年的名字被再次提及,孟观之。

  孟长青当时正提着药在街上走,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手中的药全摔在了地上,大街上人来人往,茶馆酒肆热闹非凡,脑海中轰的一声,他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茶馆中的几个修士继续说着话,一个修士似乎是和好奇的师妹解释着什么,声音不大也不算小,“那孟观之当年也算是个人物,为了追求修为修炼邪术,叛出了长白与菩萨修妖女为伍,残杀无数的道门中人,最后被正道斩杀于大雪坪,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这事儿动静是真的大。”

  小师妹道:“那当年的孟观之与如今的那邪修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父子。”

  小师妹诧异道:“不对啊,一个姓吕,一个姓孟啊?”

  那修士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邪修吕仙朝,我说的是救走他的那邪修,那个叫孟孤的。”

  “哎!救走那邪修的,他也是个邪修吗?!我怎么记得那不是个玄武弟子吗?”小师妹似乎更迷糊了。

  那年轻修士对着她解释道:“那玄武弟子便是个邪修,你想,能去救邪修的,除了邪修还能有谁?如今长白宗是照顾玄武的颜面才没直言不讳罢了,听说那弟子貌似还是扶象真人的弟子,以前还在道门大典中露过脸,直说的话那不是扇玄武的脸?”说着话,他也颇有几分感慨,“谁能料到孟观之竟是还有个儿子活着,若非今日长白宗重提此事,道门都还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祸害。长白宗那两位真人也是妇人之仁,斩草除根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们瞒到了今日,结果好了,遗祸无穷。”那修士最后几个字吐出来颇为冰冷。

  小师妹似乎有些紧张,道:“师兄,我听说那孟孤在江平城杀了很多人,连小孩都未曾放过,若他真是个邪修,你说他会不会早就开始杀人修邪术了?”

  “江平城一事谁都觉得蹊跷,长白宗正在查呢,若真的是为了修炼邪术害人性命,能饶得了他?”

  小师妹想想也是,又问道:“师哥,那你说孟孤救走那邪修到底想做什么?”

  年轻修士说了几句话,听上去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小师妹思索了半晌道,慢慢道:“江平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师哥,你说玄武会不会早知道这些事啊?”

  “你的意思是玄武包庇那邪修?”那年轻修士摇摇头,“这倒是不能够,玄武毕竟是与长白并列的避世宗门,门规森严,他们自然会妥善处理此事,若是真的包庇邪修,怕不是六千年声誉扫地,这如何可能?”

  孟长青已经缓缓低下身,将药从地上捡了起来,他转身往外走,没再继续听下去。

  在他的身后,修士还在安慰自家小师妹,“你怕什么?如今长白与玄武都在寻他,我听师父说好像连扶象真人都亲自下了山,那自然是为了清理门户而来。要我说那邪修如今才该怕呢!他绝对掀不起风浪来,还当如今的道门是当年孟观之时的那样?当年长白宗若是早下杀手,孟观之也不能够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如今的长白宗可是吃了一遍教训的,那两个邪修绝对没什么好下场,这么一想还有什么好怕的,是他该怕咱们,对不对?”小师妹被他说的连连点头。

  一夜之间,孟观之这名字似乎又传遍了春南大街小巷,旧事重提,连带着那些他犯下的那些杀孽,与之一起提起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叫孟孤。

  孟长青记得,小时候他就很惧怕听到这孟观之这三个字,每一遍听到都会冷汗直流,也没什么原因,就仿佛是一直都是这样。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名字竟是再次与孟观之紧紧绑缚在一起出现,而且是随处可见。

  他回到了荒山,吕仙朝还在幻境中安安静静地睡着,孟长青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抬手帮他把盖在身上的外袍掖了掖,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抖得很厉害。

  孟长青说不上来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感觉。

  夜半时分,他忽然听见庙外有脚步声传来,修仙者耳力非凡,他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山外,几个玄武弟子到了今日孟长青去过的那间药铺,正在询问那个掌柜的。

  破庙中,孟长青在睡着了的吕仙朝身上放了个幻境,他朝外走,此时天色也暗了,他还没走出门,莫名地定住了脚步。他好像是隐约预见了什么,没继续往前走。

  庙外,吴聆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一身雪色道袍,长剑如虹。

  孟长青缓缓走出阴影的那一瞬间,见着的就这么一幕,吴聆这副样子,似乎从未有任何的变化。他隐约猜到了来的是吴聆,可真的见到了,脑海中却忽然空白了一瞬。

  吴聆低声道:“许久不见。”

  四野也没什么动静,过了不知道多久,孟长青才开口道:“许久不见。”

  这荒山中寂静一片,连鸟鸣都听不见一声。两人的声音低低在山林中荡着,更显得这山空旷。

  孟长青看着不说话的吴聆,“我前两日去了一趟平珈。”

  “是吗?”

  孟长青注视着他,“平珈有座叫洪海寺的古寺,前些年寺中弟子一夜之间惨死,据说他们佛寺最有名的便是倒坐观音,寓意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每一个香客下山前,都会收到寺院所赠的一小座倒坐观音。洪海寺灭门之前,曾经接待过一个道门修士。我记得你曾经同我说过,你少年时云游四海,有人曾送过你一尊倒坐观音。”

  吴聆没说话,孟长青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孟长青道:“吕素临死前,曾经见到了那灵识重现了当日清阳观灭门的景象,当时殿中还有一个人,吕素最后的记忆中全是宝蓝色,一切应该是她躲在宝蓝色布帘后窥见的,她还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吴聆看了一眼孟长青。

  孟长青继续道:“那一日吕仙朝是我放走的,他将他托付给了附近一座道观,当时他虽神志不清,但仍有片刻清醒的时候,他为何会忽然彻底发狂?吴喜道死后,吕仙朝手中一直抓着吴喜道的那块玉佩,听说吴喜道死状极惨,握剑的右手几乎被剑气削碎,眉心全是血,她到死都没有松开握剑的手。当日吕仙朝又见到了什么,他为何要拿走吴喜道的玉佩?”他看着吴聆,“如今四下无人,师兄能否与我说一句实话?”

  吴聆望着孟长青,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吕素是你杀的?”

  “是。”

  “清阳观与洪海寺众人,也是死于你之手?”

  “是。”

  “一众长白弟子,钱宅百姓,还有吴喜道,也是你杀的?”

  吴聆神色没什么变化,停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低声道:“是。”

  孟长青看着他,忽然就许久都没说话,被吕仙朝重伤的地方似乎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有种想克制不住咳嗽的感觉,但到底他也没别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他问道:“为何要杀他们?”这是他始终都没有想明白的一件事,“你是长白宗大弟子,前途无量,修道至今道门中人无不敬重,他们也都未曾得罪过你,吕素敬重你,吴喜道是你同门师妹,清阳观与洪海寺与你素无来往,为何要杀这些人?”

  吴聆沉默了许久,低声道:“都已经知道是我做的,为何还想知道这些?”说着话他看向孟长青,一双眼能看穿人心似的。

  孟长青看着他许久,抽出了大雪剑,实在是没有忍住,“吴闻过你他妈是疯了吗?!”

  吴聆没有作声,也没有别的动作,听见孟长青这一声喝问,许久才道:“或许吧。”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真的是让孟长青一瞬间就没了所有的声音,无话可说,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么多条人的性命,在吴聆面前,似乎也只是如此云淡风轻的两三件事,一略而过。自始至终,吴聆都是一开始的这副冷淡样子,既不见后悔,也不见所谓的怨恨,他甚至连神情都没变过,就这么面无波澜地站在那里。孟长青那一刻觉得不可思议,他是真的觉得吴聆疯了,疯的奇怪极了,为什么吴聆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

  吴聆一直在观察着孟长青的神情变化,他好像看穿了孟长青的想法,“孟孤,人不过血肉之躯罢了,我也是有感觉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望着孟长青,眼中终于浮散点出极冷清的光,转瞬即逝,降魔剑的剑穗发出窸窣声响,夜色中一切都隐去了。

  孟长青喉咙里全在止不住翻涌的血腥味,他压住了,看着吴聆,低声道:“你也有感觉?我问你,吴喜道是怎么死的?”

  他早就明白自己其实打不过吴聆,刚刚意识到门外应该是吴聆,他第一反应就是先离开再做打算,可他终究是没走,若是门口真是吴聆,走还来得及吗?推门看见是吴聆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今日就只剩一个下场。横竖都是死,走是走不了了,倒不如问个清楚。

  吴喜道是怎么死的?吴喜道死时,右手几乎被剑气削碎了,眉心全是血,可她为何到死仍是都握着剑?为何眉心都是血?孟长青之前不明白,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有人要吴喜道放下剑,要封去她的记忆,而她却到死也不愿意放下剑,也不愿意忘记。

  因为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够放下也不能够忘记的,那是比之儿女情长更为重要的东西,也许比人的性命都还要重要。

  吴聆并不是一直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吴聆动过怒,在吴地的那个雨夜,吴喜道与那群长白弟子彻彻底底地激怒过他。后来,吴喜道死了,死状极惨。

  孟长青也明白今日走不了,对着看着面前的人道:“吴闻过,无论吴喜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一夜吴喜道对你所说的,也正是我今夜想对你说的。”

  吴聆听了这一句话,神色好像是没什么变化,风掠了过去。

  林中有极淡的银光在流转,孟长青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忽然猛地凌空后退了一步,原先他站的地方一瞬间漫上了蜉蝣似的东西。孟长青却立之后,握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有血顺着手腕往下流,他看了一眼,蜉蝣似的魂线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他整条手臂,骨头一瞬间被钻透,道袍上全是疯狂渗出来的血,他握着大雪剑没说话,心知今日应该会死在这里,竟也没什么恐惧。

  只是觉得有些后悔,无论如何应该先回一趟玄武的,如今这样,怕是回不去了。

  孟长青仍是握着剑,看了眼吴聆,面色倒也平静。

  破庙中,吕仙朝已经醒了过来,他盘腿坐在地上,周围笼罩的是孟长青给他织的幻境,他在幻境中听见了家乡的曲子,不自觉地又低低地跟着那调子轻轻哼了起来,神情一片懵懂。庙外面有打斗的动静传进来,可他却再也没有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幻境中听着那支曲子。孟长青编织这幻境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金泱泱的雾气从孟长青的手中升出来,里面飘着好几个光团,他盯着最亮的看,孟长青便将最亮的放在了他手心。

  吕仙朝甚至没有朝外看一眼。

  孟长青砰一声摔在了庙前的台阶上,忍了半晌,没忍住喷出一大口血,他手上全是那些蜉蝣似的细线,开始顺着手指往他身体里钻,剧烈的疼痛让他控制不住地轻轻抽搐起来。他没说话,忽然甩手一个玄武仙阵放了出去,还未成型,便被震碎了,他猝不及防地受到反噬,哗的又吐出一大血,这一回连带着精魄都吐了出来。他撑着地没说话,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攥紧了手中的剑。

  吴聆看着孟长青狼狈的样子,终于低声道:“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你小时候希望做道门第一,扬名立万,带着你师父去云游四海。”

  孟长青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哗的一下又吐出一大血,大雪剑在血泊中轰鸣不止,他试了几次,始终没能够站起来。

  吴聆望着他道:“你此生的志向是做一个如我一般的剑修,平天下不平之事,不辱师门,无愧于人。”

  孟长青眼中的金色雾气再次涌出来,这一次竟是隐隐泛着猩红,他还在试着站起来,下一刻,心脉直接被钻入身体中的魂线震碎,灵力四散,他直接摔了下去,身下的台阶碎了一地。

  吴聆看着他,“你厌恶邪修,甚至不愿与其多说一句话,当日你以为清阳观是邪道,表面虽对清阳观观主恭敬,实际自诩玄武正道,心中极厌恶其所做所为。后来你得知清阳观原是正道,心生愧疚,追查至今。”吴聆看着还在试着站起来的孟长青,“你厌恶邪修至此,从来只自诩正道清流,然而你自己便是邪修之子,暗中怨恨至今。”

  “你闭嘴!”孟长青猛地喝了一声,刚说完这一句猛地又一口血吐了出来,眼前一刹那间全是模糊的血色。

  吴聆低下身看着他,道:“我父母因你而死,你始终对我心怀有愧,于是与我交换根骨,自愿作炉鼎,因愧疚而至于怜悯,因怜悯而至于此。”

  孟长青闻声却是有一点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吴聆会如此说,他看向吴聆,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视野模糊,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想说句什么,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反倒是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对着吴聆低声道:“对,你说的对。”他猛地震碎了关节处的魂线,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大雪剑,继续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浑身都已经缠满了魂线,心脉与根骨已经全废,眼中再无半点金色。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吴聆看着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孟长青忽然看见了破庙中的吕仙朝,吕仙朝还坐在幻境中,一点也没注意到这边的景象,他安安静静地坐着,意外地还透出股乖巧来。孟长青看了吕仙朝一会儿,眼神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忽然间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他回身时,手中烧起一排金色魂符直接甩了出去。符契中操纵魂魄的魂术,他直接哗一下烧了魂魄,三十六张纯金魂符,骤然将这林子照的亮如白昼。

  吴聆有些没料到,降魔剑荡出剑气,挡住了那排诡异的金色魂符,下一刻,孟长青却消失在原地,一齐消失的还有吕仙朝。

  等吴聆到了气息消失的地方时,却没有发现孟长青和吕仙朝的踪迹。他站在原地缓缓看了一圈周围。

  以孟长青如今的伤势,撑不过半个时辰。

  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巨蟒静悄悄地从林中游过,无声无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