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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八十一回 惜弱妹贾琏强出头,怜情痴黛玉省自身

  且说迎春归去后,邢夫人象没这回事,倒是王夫人抚养了一场,着实伤感。晚上贾政回房,见王夫人神色不同往常,便问何事。王夫人便将迎春的话略说了几句。贾政听后骇了一跳,跌足道:“这不是将好好的一个孩子送入火坑了么?大老爷真正糊涂,我一向深恶孙家为人,当初就极力反对做这门亲事,到底还是这样了,若是老太太知道如何是好!”王夫人愁叹道:“我已吩咐过众人,不许在老太太面前提一个字,只是时间长了,就未必瞞得住。二丫头一向老实,竟遇见这样的人。昨日哭得什么似的,我虽然只是婶娘,看着心里也难受。”贾政问道:“大老爷不知道么?难道就不管了不成?”王夫人欲待不说,又觉不妥,迟了一会,缓缓道:“老爷有所不知,听迎丫头说,大老爷好象欠了孙家一笔五千两银子,孙家来要了几次,都没要到。”贾政不待说完,大怒道:“我们这样的人家,竟有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脸面还要不要了?怪道大老爷一心要做这样的亲呢,竟是将自己的女儿卖了。”沉吟了一会,道:“此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不管,断然不妥。那孙家还以为我们没人了呢,不能让他太猖狂了。再者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也非同小可,既是大老爷不管这件事,不如明天把琏儿叫来。看看他有什么法子。”王夫人点头道:“老爷说得是,就怕大老爷知道了不妥,这么着,明日就叫琏儿来。这两日家里官媒不断,都看上我们家三姑娘了,我想着,迎丫头已经这样了,一定得为探丫头择个妥当的人家,她虽不是我亲生的,在我跟

  前倒跟宝玉差不多。”贾政道:“此是正理,提起宝玉,他也不小了,虽说十分顽劣,但这些孩子中,也就他有些天分,只是不肯用到正途上去罢了。且娘娘,老太太也最疼爱他。我们虽不便十分管教,也不能这孩子白白的误了。”王夫人听贾政夸宝玉,且言辞中很有殷切期望之意,不由心中一喜,笑道:“老爷可不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前两日我刚将他房中长得妖调些的丫头都打发出去了。好好的宝玉,可不能让这些狐狸精似的东西毁了。再者,园子里的姑娘也大了,宝玉和他们住在一处也多有不便,我挑个日子回明娘娘,还让他搬出来住妥当。”夫妇两人商议家务,不觉已夜深,遂熄灯就寝,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贾琏刚起来,平儿正在着人伺候他梳洗,贾政的小厮便来传话,说老爷有请,着二爷饭后即刻过来。贾琏不知何事,未免心中着慌。凤姐边催人将早饭送来,边笑着说:“老爷叫二爷,一定是为迎春妹妹的事。”贾琏呆了一呆,皱眉道:“都是大老爷弄的,我能有什么法子。”凤姐笑道:“可不是,大老爷心里还不是明镜似的,比任何人都清楚。论理这话不该我们说,好歹也是自己亲生女儿,也真是忍心!只是我们要管了这事,可有话说了。不过,倒底是你妹妹,再者,外人知道也有失我们家的体面,别的不说,只老太太这一关就过不去。”贾琏道:“那孙家并非良善之辈,讲理的人家还能讲谈讲谈,不讲理的人家,姑娘已经是人家的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当下贾琏用完饭,就忙忙的到贾政书房来。只见房中寂静无人,贾政一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了只茶杯发怔.贾琏请安完毕,退在一旁,头也不敢抬。

  良久,贾政方道:“你妹妹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论理,这事不该我管。只是,嫁过去才几天,就这个样儿,那孙家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传出去也难听。”贾琏听了,额头上不由得出汗,道:“老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件事全是父亲作主,侄儿也没什么法子。”贾政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才叫你过来商议。怎么着设个法儿不让大老爷知道,又能让孙绍祖收敛些。”贾琏虽然知道这是为难的事,也不得不答应。回到房中只是踱来踱去,长吁短叹。

  下人们知道他心情不好,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凤姐看不过他这样儿,使了个眼色,一房的丫头连同平儿都退了下去,然后方上来悄笑道:“二爷不必烦恼,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贾琏听他话中有话,忙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还不快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凤姐摇头笑道:“我不是卖关子,只是我这主意也未必好,所以不敢说。二爷想,当日娘娘和迎春妹妹可是住在一块的,虽然只是叔伯姐妹,那情份也比别人不同。孙绍祖最是那种欺软怕硬的势利小人,二爷只要稍稍一提,他自然就明白了,只怕从此以后会对迎春妹妹好些。”贾琏插头道:“把娘娘搬出来,不妥,不妥。”凤姐叹道:“我也觉得不妥,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少不得试试罢了。”

  过了两天,贾琏便借了个由头着人送了个帖子至孙府,约孙绍祖晌后在一家有名的酒楼小聚。那孙绍祖虽是个粗人,心里却颇有算计。只因性格暴烈,贪酒好色,惜财如命。且又本非名门世家,差不多的人家都不肯把姑娘嫁给他,因此一直到年近三十岁都还没娶亲。只因贾赦欠了他五千两银子,要了几次未果。又闻得贾家很有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不由心动,银子也不要了,只要求亲,想那嫁妆也抵得过了,且又得了人。谁知娶来后发现迎春的赔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多,且又知道迎春只是庶出,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不由大失所望。虽说迎春长得也过得去,但他那种得新厌旧,只知皮肤滥淫的人,哪里知道迎春的好处?新鲜劲一过去,只觉得他窝囊老实,软弱可欺,便一味的轻喝重骂起来,虽然不至于打,却也全然不把这位新娶的夫人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看在贾家是世族大家的份上,按他的脾气,很可以把这位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奶奶休了,自己好再娶一个。

  这日他见到贾琏的帖子,未免心里怙惙起来,这位大舅子,除了在娶亲的酒席上见过,一向并无往来。此刻他早不早,晚不晚的发这个帖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家里的那位贱人回门时吹了什么风不成。即便如此,他老子他都不怕,还怕他儿子,且看他有何话说。思忖完毕,晌后他便带上仆丛,若无其事,大摇大摆的来到那家酒楼,小厮报上位次,店小二忙满脸堆笑的引进,显然贾琏已等候多时了。

  那孙绍祖大咧咧的坐下,不待贾琏说话,他已一叠声的要酒要水,贾琏看他那样儿,心里不由多了三分厌弃,只恨父亲糊涂,竟将妹子配给了这样的人。面上却不露出,只陪着孙绍祖净说些酒席戏子,风土人情。那孙绍祖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挑明,只冷眼看贾琏如何开口。

  贾琏眼看两人渐渐无话可说,只得含笑问道:“舍妹初嫁到令府,不知可能适应?”孙绍祖打着哈哈道:“尽管放心,她上无公婆要侍候,下无家务烦难,焉得有不好之理?我更是有名的疼女人,令妹嫁了我,可大大的有福了。”贾琏强笑道:“这是自然,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前些日子我们太太进宫请安,娘娘还问起舍妹,她们是一处长大的,情份自是不同。太太只说舍妹初嫁,姑爷是百里挑一的,娘娘这才放了心。”那孙绍祖听得心里一跳,笑得更大声,道:“娘娘真是重情重义呢,请放一百个心好了,舍下自会善待令妹。”当下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便散了。那孙绍祖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恨,只道那个贱人老实,却不料如此犯舌。那贾家有什么,不就是出了个娘娘么,看你们家能得意到几时!心里虽然这样愤恨不平,回去后对迎春倒是客气了许多,至少不再指着脸子骂了。迎春不知为何,只当他转了性,倒有几分欢喜,哪里知道他心中正另有一番打算呢。

  如今不说迎春情形,且说大观园中姐妹自迎春去后,未免免死狐悲,各各伤怀。别人犹可,唯黛玉想着:二姐姐好歹是有父母的,竟落到这样结局,自己这样的,将来不知怎么样呢,虽然和宝玉情投意合,老太太,太太却不露一丝风儿,眼看自己一天天大了,病也越来越重,就连眼泪也越来越少了,近来家中又多故,探丫头整天心事重重,宝钗也搬了出去,自己倒也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这样想着,那泪珠不由得滚将下来。正值紫鹃进来倒茶,见此情形,知必是为迎春而起,劝道:“姑娘未免想得也太多了,姑娘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焉得如此?再者,宝玉自小和姑娘一处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将来断不会。。。“黛玉不待她说完,脸上便红涨起来,怒道:“你这蹄子,满嘴里胡说的是什么,要是让别人听见此话,你命还要不要了?”紫鹃原是一心担心黛玉,话说急了些,自知失言,又从未见黛玉如此发怒,不由得满心委屈,小声分辩道:“姑娘也太过于小心了,满府里谁不知道姑娘将来和宝玉是一对儿,只是没有挑明罢了,上次姨太太还说要为姑娘向老太太求亲呢。”黛玉听他如此说,越发生气,咳了起来,紫鹃忙上来为其抚背。黛玉半晌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样的话,以后断不可再说,让别的人听见,什么意思。自古以来女孩儿的终身,都是父母作主,自己要是有什么想头,成了什么样子。虽说我现在父母都没了,老太太,太太作主也是一样的。你跟我这么几年,我只当你是聪明的,怎么现在这么不知轻重?这样的话也是可以混说得的?上次抄捡我这边时,那情形你都忘了?以后还不得小心些儿,我们避嫌疑还来不及呢,你还说这样话。”紫鹃原本聪慧,见黛玉这么说,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叹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只想着姑娘这么弱的身子,偏又担了这么重的心事,他如今嘴上虽如此说,不知心里如何煎熬呢,想到此,不由得滴下泪来,黛玉见他如此,不由好笑,道:“好好的,你又哭什么?”紫鹃脸上一红,道:“谁哭了?茶都凉了,我给姑娘重倒去。”正要出去,只听有人说道:“林妹妹和紫鹃也拌嘴了?这可真是奇闻。”正是宝玉的声音。

  黛玉见宝玉进来,忙含笑让座,又吩咐紫鹃倒茶。宝玉笑道:“妹妹近日身体如何?我前段时间生病,妹妹竟也不去瞧一瞧儿,真是狠心。”黛玉笑道:“这可奇了,伏侍你的丫头婆子一屋子,难道还嫌不够,还差我一个不成?”宝玉摇手道:“罢了,我哪里敢让妹妹伏侍。不过是我心里记挂着妹妹,一日不见如。。”说到这里,又怕冲撞了黛玉,生生的咽住了。又问道:“妹妹刚才和紫鹃嘀咕些什么?倒象拌嘴似的。”此时紫鹃倒茶进来,听到此话笑道:“二爷真会说笑话,我是什么人,不过一个丫头罢了,敢和姑娘拌嘴。”宝玉接过茶,笑道:“你说你是丫头,只怕在林妹妹心里,你的分量比我还重呢。”黛玉不待他说完,怒道:“宝玉,你说什么?”紫鹃见宝玉满脸紫涨,手足无措的,未免可怜,便要为他解围,当下笑道:“宝二爷说这样话,可不折杀紫鹃了,我再怎么着,也不敢和主子比。倒是姑娘这两日身子刚好些。二爷不妨陪姑娘多坐会,解解闷儿。“黛玉听紫鹃如此说,也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好再怎么样,紫鹃便见机退下去了。

  这里宝玉接二连三的说错了话,未免讪讪的,随手翻起案上的书,一看竟是本易安居士的漱玉词,那首 声声慢中最后一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更是被红笔画了个圈儿。宝玉便不说话,只管对着书发起怔来,黛玉夺过书,笑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宝玉笑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说就是错,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了。只是,我再凭是个怎样的傻子,也不是一点也不知妹妹的心思。别的我不敢说,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让妹妹受半点委屈,若说我对妹妹不是真心,便如同此誓。。。”黛玉笑道:“罢哟,好好的,起什么誓呢,让别人听见笑话。”宝玉叹道:“我心里的话,虽然不能对妹妹说出口,总想着,妹妹心里自然是知道的。自从太太让抄捡园子,晴雯没了,宝姐姐搬出去了,二姐姐也嫁了,换作以前,我不知会怎么样呢,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总有散的一天。只要和妹妹在一起,将来再怎么样也是不怕的。只是,妹妹原本身子就弱,万事应该看开些才好,若只管看这样的书,病如何能好呢。要是妹妹有个什么,叫我怎么样呢,妹妹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才是。”说到此,宝玉便说不下去,滴下泪来,黛玉见此情形,由不得也滴下泪来,心中只是翻江倒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方强笑道:“你也想得太多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岂不知道爱惜?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们都得好好的。”最后一句,声音极低,几不可闻,那脸不由得飞红起来。宝玉见此不由大喜,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自糼和黛玉一处长大,早存了分同死同归的心思,只因黛玉心多,每每不敢明说。如今得了这样一句话,数年的心病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差没手舞足蹈起来。黛玉见他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不由暗暗想道:“宝玉待自己,是再无可疑的了,只是自己一向多心,总是想得比别人多些,也不知这份痴情,上天可能成全?如若不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古人语: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其实这又何必。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现在自己白白自寻烦恼,于事又无益,又让宝玉担心。就是父母若地下有知,只怕也会怪自己不孝,眼见得自己的咳嗽越来越重,如再不好好调养将息,只怕真会落个病根儿。”心中如此想,那神色便不同往常,紫鹃雪雁从未见黛玉如此光景,心道,阿弥陀佛,倒底是二爷有法子,几句话说把姑娘劝转过来了。大家说说笑笑,不觉已是掌灯时分,早有小丫头来请吃饭,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