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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落叶归根

  兰道夫?史葛克待在房内外无人时,始郑重向乔治?盖博介绍古飘萍的身分,并声明古飘萍与他自己正进行同一件离奇茫然的案子,希望乔治?盖博能助一臂之力。

  乔治?盖博非常豪爽的说:“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一定竭力为之!”

  兰道夫?史葛克便开门见山地说:“以你在日本这么多年?关于黑社会方面知道一定不少,对于‘黑田组’你知道多少?”

  “‘黑田组’?”乔治?盖博双手反背在室内来回漫步,说:“在日本刚战败时,各种黑社会组织应运而生,相传‘黑田组’是由黑田武郎将军与部下协力组成,只短短几年势力庞大非凡,声势赫赫,后来黑田武郎将军病死,由他的儿子黑田勇继承领导,可是魄力与其父不能相比。换句话说,黑田勇只是由几个父执扶持下继承父业而已,‘黑田组’亦因主持乏人,日趋没落,一般人对‘黑田组’印象日渐淡薄,不过去年又轰动了几个月,黑田勇逝世,组内又连出乱子!”

  “你可清楚黑田勇是怎么死的?”古飘萍问。

  “这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听说‘黑田组’近一年来非常倒霉,一般人传说他们连信物都保存不住了,势将马上垮了!”

  “你可知什么信物丢失了吗?”兰道夫?史葛克跟着问。

  “我跟‘黑田组’毫无瓜葛,因为‘黑田组’是干走私起家的,不过我可以替你们打听,你们想知这些什么呢?”

  “第一:黑田勇是怎么死的?第二:他们的信物是什么?怎么丢的?”古飘萍说:“本来第一次见面如此劳烦你是不好意思的,可是‘黑田组’这一环是我们这件案子中相当重要的,只有麻烦你了……”

  “古兄,你们中国人就是太客气了,凭心而论兰道夫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又何必替他客气呢?”乔治?盖博兴致勃勃地说:“今晚上我大概就可以给你们回音了。今晚上你们二位来舍下便饭如何?顺便喝两盏,我天天没人陪我喝醉,实在也很难受呢!”

  兰道夫?史葛克笑着说:“好吧,我也快三月不知酒味了!”

  “我们就此一言为定罗,晚上见!”乔治?盖博爽朗地大笑。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辞出乔治?盖博家后,同赴“太平洋人寿保险公司”,查核宋琪的保险金。

  受益人的名字果然是高丽黛,地址就是H港“太子公寓”宋琪的住所。余外别无线索可查。

  古飘萍对兰道夫?史葛克说:“看样子保险公司的线索到此而止,美容院怎么查呢?”

  兰道夫?史葛克也颇困恼地说:“日本近年来,美容事业变成新兴事业之一!光东京何止千百家,假如一家家去查,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查清楚!”

  “反正你我均是上年纪的人了,东京虽花样多还不值得我们分心,在晚上赴乔治?盖博家之前,我们查一家算一家吧!”

  兰道夫?史葛克就利用他国际警联的力量与东京警署方面联络,请派出一名干员,先找最有名的美容院查起。

  有日本警方相助,各美容院不得不买帐,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计算时间,将近年来华人美容纪录统统搬出,一页一页地翻阅。

  一整天,查了五家,结果徒劳往返,毫无所得。

  晚间,他俩连袂再至乔治?盖博家赴宴。

  一顿精致的日本饭,席间还有艺妓献艺,宾主尽欢。

  饭后,乔治?盖博延请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进书房,向他俩叙说他所调查的结果。

  “‘黑田组’内对去年他们‘社长’的死因多不愿透露,然而消息还是外泄,黑田勇丧偶多年,去年年初突遇一年轻貌美的华侨女郎,很快便赋同居之爱,不到半年,黑田勇酒醉自楼梯上滚下而死,黑田勇年轻的太太失踪,跟着谣言传说‘黑田组’的信物也失踪了!”

  “信物是什么呢?”

  “是一面旗子,旗子中间有一个神眼,眼珠是一颗巨大的猫眼石!”

  “猫眼石!”古飘萍不住地点头,似有所悟。“你可知道黑田勇的华侨妻子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高丽黛?”

  “不是;是个叫阮兰香的女子!”乔治?盖博展开手中别人写下的中国字。

  “阮兰香?”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俱是一怔,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们两人都没听说过。

  “阮兰香有没有再露过面?”古飘萍问。

  “没有,大家传说是阮兰香大概也不在人间了,因为黑田勇在跟她结婚时曾买了一百万日币的人寿保险,受益人便是他的娇妻阮兰香,可是他死后阮兰香至今没有出面具领这笔数目并不算小的人寿保险!”

  “人寿保险?”古飘萍猛然想起来,宋琪曾由电话中听“黑田组”的人提起过,说东京有一笔人寿保险要高丽黛去领!

  假如“黑田组”的人没追错人的话,那么高丽黛就是阮兰香了;阮难成一直称高丽黛为白兰,现在又变成了阮兰香,到底她是叫什么名字?这个女人真是愈追究愈使人迷惑了呢!

  “你能够再为我们打听一下黑田勇所购买的人寿保险公司是哪一家吗?”古飘萍说。

  “大概没什么问题,明天中午我可以给你们回音!”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再三道谢,辞别乔治?盖博,返回“太阳酒店”。

  “会不会是我们走错了路?我从未听说过阮兰香这名字,白兰与高丽黛是否同一个人已经搞得我们头昏脑胀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阮兰香,我们别钻进牛角尖愈走愈远才行!”兰道夫?史葛克说。

  “可是我们又不能就此罢手,听明天回音再决定步骤吧!”

  次日中午,乔治?盖博的回音来了,是“日内瓦保险公司”。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又匆匆赶到“日内瓦保险公司”,由日本警方的协助,他们顺利抽出那张保险公司单查看。

  受益人阮兰香,地址即黑田勇与阮兰香同居的黑田老宅。金额一百万日币!

  这纸保险单没能给他们一点帮助。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黯然而返。

  这晚上古飘萍恁怎的也不能入眠,他又翻开他自己所列录的各疑点,反覆翻阅。

  蓦的,宋琪香港保险金额港币一万元,日本分公司保险十万美金这一项给古飘萍一线新的启示。

  假如高丽黛与阮兰香是同一个人的话,她对付宋琪与对付黑田勇会不会同出一辙?会不会也在其他地方的公司买了更钜额的保险呢?

  古飘萍这时仿如心安理得,酣然入梦。

  次晨,古飘萍匆匆拖着兰道夫?史葛克再次来到“日内瓦保险公司”,要求公司负责人与各地分公司联络,清查黑田勇是否在其他各地分公司重复购买保险,金额多少?受益者何人?地址何处?有无领取?

  果然答案在第二天“日内瓦保险公司”瑞士总公司的覆电中获得了!

  一如古飘萍所猜测,阮兰香在瑞士总公司又为黑田勇购买了人寿保险,金额相同的也是十万美金!不过奇怪的是阮兰香尚未办理领取手续。

  最令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兴奋的是,阮兰香在瑞士日内瓦总公司留下的地址是砂劳越的“孟氏果园”!

  高丽黛来自砂劳越,白兰来自砂劳越,现在这位新出现的人物——阮兰香也是来自砂劳越,事情好像有逐步接近的趋势了!

  尤其阮兰香与高丽黛在买人寿保险的情形,似乎同出一辙!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的手法,连数目都相同。

  不过,谁能确定呢?

  “黑田组”的线索到此为止,保险公司方面不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美容方面仍如大海捞针般茫然。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再三磋商结果是——共赴砂劳越去实地调查。

  于是这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又连袂同赴砂劳越。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抵达砂劳越第一件事就是同赴古晋市的警察总署,追究高丽黛、顾富波、袁菲菲三人惨事的案子,及阿芬与陈浩的失踪案。

  热带气候的人都比较懒散。砂劳越的警署办理这件案子的人见兰道夫?史葛克又来追究这件案子颇感不耐,因为他们以为这一则是无从追究的车祸事件所造成,二则与达雅克土人武士有关,查也是白查,所以干脆地早以无头公案了事了。

  然而兰道夫?史葛克身分特殊,古晋市警署不得不买帐,不得已只有再把全案调出,交给兰道夫?史葛克,随他自己愿意怎么查就怎么查。

  古飘萍将警方这宗名为“孟氏果园惨案”的宗卷仔仔细细反覆详阅。

  除了悬岩坠车与大厦内的毒箭两命双尸案,警方连阿芬与陈浩的失踪也不再理会,古飘萍甚感不满,他与兰道夫?史葛克同赴石隆门警署,要求警方再度设法找寻这两个人。

  警方的答覆是:这么久都没找到一定是不在砂劳越境内了,他们已无权越界追究!

  古飘萍甚为气恼,然而又发不了火,他只有自己掏腰包,在各种报章及电台中悬赏寻人。

  同时他们又找到了阿芬的家人处,询问阿芬失踪始末。

  阿芬家人住在古晋市的贫民区中,环境极坏,父亲早逝,寡母拖带大小八个孩子全靠她为人洗衣养育着。阿芬是长女,长得颇为秀丽,尤其天赋与她热带人极少有的白润细致的皮肤,她常顾影自怜,自叹凭她的姿色不该过这种饱一顿饿一顿的苦日子,总是梦想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止一次想找高薪工作,然而因为她可以说根本没受过什么教育,所以次次被涮。一天,忽然向一闺中好友说,第二天将去石隆门附近,一家有钱人出超平常三倍的薪水请她去作佣人,她已面试及格,她说,这一次定要好好干个一年两年,赚点制装费,再到大都市去找好职位,言语间充满愉快。

  谁知阿芬这一走就无踪影,“孟氏果园”惨案后才知她原来是到“孟氏果园”去工作,然而惨案发生后她就此影踪全无。

  古飘萍向阿芬的寡母开口要了几张她的照片,在报纸上制版寻人,更为阿芬的寡母留下一笔富人眼中微乎其微,穷人眼中数目可观的现款,又留下地址,要她在得到阿芬下落消息时立刻通知他。

  古晋市与石隆门警署对古飘萍的帮助多是敷衍性质的,古飘萍看透了这点,便对兰道夫?史葛克说:

  “看情形求人不如求己,我预备明日起动身赴‘孟氏果园’调查,你可愿意同往?”

  “当然愿意,不过,我想我们不如分头进行,我认为只要找到阿芬或陈浩,事情就容易了,我拖住一名警官陪我到砂劳越其他各邦警署联络一趟,到各地华侨社会中去打一转,三天后再碰面会商讨论!”

  古飘萍认为兰道夫?史葛克的办法虽然笨一点,倒也实在,便同意分道扬镳。

  第一天古飘萍首先在古晋市的华侨社团的介绍下,雇请了一名土生土长的华侨混血儿,年轻力壮并且熟路,更重要的是他还会讲一口纯熟的达雅克土语。

  古飘萍又购地图、指南针,以防万一,同时登山装备及粮食武器,预备次晨清早出发。

  当晚,出乎意外地,一名华侨男孩子自动登门,再三要求古飘萍雇用他,情愿免费只求同去。

  古飘萍深以为奇,再三诘问,原来这男孩子是阿芬青梅竹马的小男友。

  热带气候孩子们均早熟,虽然阿芬与这男孩都仅是十六岁的孩子,但早在一两年以前已经情歌对唱,互订终身了。

  阿芬不耐贫苦,应高薪之聘而失踪,最伤心的不是她的家人而是这痴情的男孩。

  当他听说古飘萍要去“孟氏果园”去达雅克族人处寻找阿芬下落时,不顾一切要跟着去。

  古飘萍考虑之下,觉得多带个人去也无所谓,便应允下来。

  混血儿向导名叫比其沙,沉默寡言且性木讷,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话。

  阿芬的男友叫陈金弟,阿芬的失踪带给他无比的忧伤,可是一眼可知是个聪敏灵活的男孩子。

  石隆门原是接近古晋市的名胜风景区,由一条宽大的河流围绕着,沿着河流,积水成潭,水清见底,清静悠闲,充满诗情画意。

  近郊多是富贵人家的别墅,尤其是一般的老华侨,还是喜欢红墙绿瓦我国固有宫殿式的古老建筑,点缀在茂密的热带植物林中,别有一番情趣。

  离开石隆门,就不再见河流了,汽车徐徐弯上山路,这时,间歇着可以听见山上有达雅克族人的梆鼓与悠扬的山歌声。

  道路愈来愈荒凉,古飘萍心中益觉纳闷。高丽黛其人虽未见过面,但无疑地是个标榜豪华享受的新时代女性,怎么会与宋琪来到这种荒凉地方来度蜜月呢?

  比其沙驾着汽车由那斜坡马路绕到一条极为狭窄的黄泥小道。路旁荆草深垂,显得目的地“孟氏果园”不但神秘幽静而且颓废没落。

  片刻后,汽车在一栋烧得精光的大厦前停下。说它是大厦未免夸大其词,纵然因为经过火灾而只剩下残垣的败瓦,但依稀可看出它原来也只不过是那种古老式样的中式砖造二层楼房而已。

  不过这幢房子的院落倒还宽大,楼台亭阁鱼池花架俱全,只是年久失修乏人管理,益发显得凋零。

  “孟氏果园”已成废墟,杳无人迹,古飘萍除了由它庭院中的构造及果园内硕健藏密巨型的果树推断,它当年似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外,什么也看不到。

  “古先生,你就是要来看这些的么?”陈金弟问。

  古飘萍微笑地回答说:“真难看,是不是?”

  陈金弟楞在那大厦废墟前,似在追忆阿芬是怎么会在这里找到工作的?

  古飘萍展开地图,又取出指南针,几番比画,最后吩咐比其沙带路由“孟氏果园”中穿过去。

  由“孟氏果园”足足步行了近两小时,古飘萍终于来到了砂劳越警署档案中注明高丽黛坠车丧生的车祸现场——那绝壁尽头。

  奇怪的是这断崖真像是前无路走的一条死路呢;古飘萍俯视山涧下高丽黛所驾驶失事的那辆汽车,残骸仍在,支离破碎,车中如有人的话,定然是粉身碎骨血肉馍糊惨不忍睹的了!

  古飘萍追忆宋琪所说羊肠小道的所在,好不容易才在路旁茂密的杂草中寻获。古飘萍是上了年纪的人,行动颇为不便,幸好比其沙与陈金弟这两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孩子,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才落下山涧,古飘萍已辛苦得喘息不已了。

  汽车残骸经过雨淋日晒,早已开始锈烂,古飘萍继“孟氏果园”再次地一无所获。

  不过古飘萍坐在石块上喘息吸烟当儿,他抬头游目四望,始终未发现宋琪口述中山涧两边崖上垂挂着的残余吊桥的余痕,是宋琪看花了眼抑或以后被人有意取掉?

  河床甚浅,可是露出水面的石块多布有青苔,比其沙与陈金弟涉水架着古飘萍过到对面。然而过了河再爬上山的小路更是难走,比其沙与陈金弟干脆合力用绳索将古飘萍给吊拽着扯上了山。

  时正中午,火伞高张,这老少三人都是浑身大汗了,正好藉机在树下共进午餐,山高则风爽,一顿午饭使他们恢复了大部分的体力。

  绕过数十棵大树,那隐蔽在山林中的灰色巨厦顿时矗立在眼前,四处都是茂林,实使这巨厦显眼又突兀。

  由于在山顶,山风簌簌,四下一片寂静,这巨厦第一个印象是巨大得恐怖,同时又有无比的阴森与萧条感。

  古飘萍一生原是担惊冒险这行饭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对这巨厦除了好奇诧异外并没感到什么,但比其沙与陈金弟这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却不同了,自幼生长在都市人烟稠密的环境中,从未想像到这种阴森寂静的景象,亦如宋琪般,一步一惊,尤其每当惊起飞鸟走兽时,他俩受惊的程度常比被惊起的野禽更甚呢!

  这巨厦雄伟宽敞一如中古世纪中的巨堡,庭院幽深,林木浓郁,杂藤野草茂盛,将那宽大的院落都填满了,几乎完全失去它本来应有的面目。

  它原本白色的残墙,布满热带蔓藤,多年的荒废使白墙转变为苍灰色。瞧它死寂般地矗立于山巅,如非有目地的寻找,它真要被世人所遗忘了呢!

  古飘萍全神贯注的打量着整个巨厦的地形。

  他们上山这方向是对着巨厦的正门,可怪的是这巨厦怎么会面向绝岩峭壁而无路可通呢?

  古飘萍折枝代杖,在草丛中拨寻,终于被他在绝岩尽头的野草丛中找到了原有的两座水泥座,明显的证实了宋琪所述属实,当年这儿原是有一条桥梁衔接着对面的峭壁的,这也是对面峭壁有马路通到顶头而再无去路的理由了。

  现在所不同的原本半挂着的吊桥被人有意的拆去,目的自是不希望外界发现这巨宅。

  古飘萍并不急于要发掘这巨厦内的秘密,宋琪的追忆给了他一个大概的了解,他须要先斟查出这巨厦出入路的疑问。

  围绕这巨厦,有一排锈烂得残缺不全的铁栏杆,原来的高度超过一丈有余,环绕这铁栏杆,有着尚可分辨的水泥马路。古飘萍耐心地循路探索。这是一条不短的路程,由此,更可估量出这大厦的面积是如何可观了。

  在大厦的后面,景象与前面稍有不同,固然也是一片年久失修的凋零凄楚,但稍加留意,就可以看出这方面还是经常有人迹的,野草虽高,可是当中仍留有约三尺余宽的道路,只是内进曲折,不能一眼看到通达巨厦的情景。

  古飘萍并不循路向大厦内进,他相反地顺路向山坡这方面追寻过去。

  由于山势倾斜,这条下山的路就显得分外曲折蜿蜒,好像左折右盘猛在兜圈子一样。古飘萍一路走心中一面盘算,这条马路如非引擎力量极佳的汽车是绝上不来山的,这样岂非形同虚设了吗?而当年搭建这巨厦所需人力物力难道也是由这儿弄上来的?抑是由对山吊桥运过来?而盖这巨厦的人为何选在这地方建造呢?真是一连串耐人寻味的问题呢!

  古飘萍带着两个向导走在这条他们自认未曾听说过的道路,在林中走了两个小时左右犹未能走出去,正在犹疑不决是否先回头去斟查那巨厦时,蓦地,一声响雷,跟着就是倾盆的大雨,是热带性的阵雨。

  古飘萍与比其沙陈金弟躲身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硬熬了四十余分钟,豪雨止住。

  古飘萍看表已是下午三时了,为了能仔细地侦察出每一个步骤的细节,古飘萍决定当天只希望查出这条道路的尽头到底是通往何处?至于大厦内的疑问,留待次晨去探究。

  古飘萍因年纪略大而行动迟缓,足足又走了两小时才算是走出了树林。出了树林,古飘萍反而怔住了,原来竟是在一条小溪旁,那布满杂草的马路沿溪而行,弯弯曲曲,不久又与另一条小溪会合,然而马路却在两条小溪会合处中断。这时,河面转宽,直流而下。

  比其沙这会儿才辨认出,原来这就是环绕着石隆门的那条清溪的上游。

  古飘萍这时也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神秘的大厦前后两条路都是通往石隆门的,只是同样的难走而已。

  由中断的马路处,古飘萍等三人回到石隆门旅舍内,已是晚上七时了。

  不要说年老如古飘萍了,就连陈金弟也累得看见了床便扑上去,爬不起身来了。还是比其沙比较习惯奔驰在山野中,他好像没事一样,只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晚饭后,陈金弟头一个奔回床上去,古飘萍经过一顿舒适的热水浴,精神较好了些,他吩咐比其沙端两张藤椅,在旅舍的平台上乘凉。

  月色似水,石隆门沿河有着成串的路灯,倒映在水中,情趣盎然,少男少女们柔和的情歌更是优雅动人。古飘萍似也为这良宵美景所吸引,他燃点着雪茄,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突然,古飘萍向比其沙问话说:

  “比其沙,你是有名的向导了,怎么会不知道石隆门上游那两条小溪处有马路上山呢?”

  比其沙未料到古飘萍还是那么专心地想着在那几条莫名其妙的山路上,一时几乎怔住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说那一带地方不好,连达雅克人都不肯去!”

  “怎么个不好法?”

  “有鬼怪!”

  “有鬼怪?”古飘萍紧问不舍。

  “本来只是晚上没人敢去,说是有鬼哭鬼笑,后来慢慢就连白天也没人敢去那边了!”比其沙道出了他之所以闷闷不乐的原因。

  古飘萍不再追问,他开始综合脑海中所有的线索。宋琪说过,那巨厦门首有“阮精神病院”的字样。

  巨厦内,除高丽黛、陈浩,另有一老妇似是高丽黛的母亲,精神不正常,还有一女佣。

  高丽黛似就是白兰,也似就是阮兰香,反正是身世如谜又仇人众多的一个奇女子。

  那巨厦隐于山巅是藏身其中最佳地点。……

  古飘萍一念及此,他几乎整个人由椅中跳了起来,他想,对了,莫非高丽黛每次犯罪后就以巨厦作掩身之所?莫非高丽黛对宋琪原是计划的谋害,为的正如同她化身阮兰香谋害黑田勇一样?莫非高丽黛此时仍躲身其中?……

  但是高丽黛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何况,明明高丽黛已死,……

  莫非高丽黛仍未死?……

  那坠车中的女尸是什么人?……

  古飘萍愈想愈自相矛盾。愈想愈想不通,苦恼非常。

  “反正明天我就要到那巨厦内看个明白,今天不再伤脑筋了!”古飘萍最后下了决定说。

  次晨,由于汽车仍留在“孟氏果园”未曾驶返,古飘萍决定带着比其沙与陈金弟由他们下山来的这条路上去。

  比其沙与陈金弟两人俱是面有难色,可是古飘萍只做看不见,率先走上山去。

  约近午间,古飘萍终算来到那神秘恐怖地巨厦前。

  宋琪记忆中的可靠性愈大,古飘萍行动起来愈方便,他决定循宋琪所走进去的方向进入巨宅,以免打草惊蛇。

  大直的大门口间,果然有脱落了第一个字的“X精神病科医院”几个字样,脱落的字样有半边耳朵旁,又“元”字的一角,“阮”字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古飘萍极为兴富,当宋琪发现为“阮”字时颇为不解,现在有了阮兰香这新出现的名字,古飘萍心中有了九成把握,阮兰香就是高丽黛的真名,这个女人是个为钱不惜做一切事的狠心人!至于白兰,相信亦是她的假名之一了。

  巨厦的大铁闸仍是锁着的,古飘萍根据宋琪的追述,寻到了残墙倒塌之处,他毫不犹疑的穿身进内,倒是比其沙与陈金弟战战兢兢不已。

  巨厦内的院落一如宋琪的描写,真像是座荒废了的墓园,处身其中有说不出的阴森。

  大厦装有铁栏栅,连窗户也有铁栏栅,然而由残破的墙脚进入并不困难,古飘萍探身进入一间似是医院存放器材的库房,尘土虽厚,然而所有的陈设的确证明它是一所医院无疑了。

  古飘萍边行边关照陈金弟与比其沙说:“这儿并非真是没人居住的地方,你们两人要尽量保持静默,不要发生声响惊动屋内的人!”

  这两个人一听更是心惊肉跳,睁大了眼不住四下探望。

  大厦的两门,门首间同样有“X精神病科医院”的字样,头一个字的失落证明是人为的,不然那么巧两道门上第一个字都脱落了。

  古飘萍并不进入两门,为的是避免因启开那腐锈的铁栅闸发出声响,他仍循宋琪告诉他的路线,继续向后院绕过去,也就是来到他们上山后直对的那个出口。

  后门上同样是大铁闸锁上的,且四周是砖墙,不易看到内部,古飘萍不理会这些,他越过了高及人腰的野草,来到了宋琪进入那巨厦的车房门前,宋琪所说每一个细点均被证实,除了这时候,那车门也是由内闩锁住的,古飘萍不得不另谋进口之处。

  好在有比其沙与陈金弟的协助,古飘萍终于进入了巨厦的后院。

  院子极大,然而与荒废的前院迥然不同的是这里面打扫得极为整洁,只是同样寂静无人迹。

  古飘萍小心地在林木花草间闪躲着进入了巨厦,跟着比其沙与陈金弟也没惊动任何人地进入了巨厦。

  古飘萍由走廊转上了二楼,仍是没有人迹,他开始犹疑,假如直上三楼平台,高丽黛有神经病母亲的住处去,假如与高丽黛或任何人直接碰了面,会不会发生危险?尤其比其沙与陈金弟既无经验又无武器,让他们跟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仅是受聘带路而已。

  古飘萍想到此,有意独闯虎穴,便又悄悄地带这两个年轻人下楼去,在楼梯口门首间,正要指示他俩先躲在林木间等候,突然有脚步声自楼上下来,古飘萍急忙带这两个男孩躲在楼梯下暗处,同时,枪已掣在手中。

  下来的是个男人,看外表极像是失踪了的陈浩,古飘萍不待他走出院中,闪身出来,一面轻唤着说:

  “陈浩!”

  果然就是陈浩呢!

  陈浩未料到有人掩藏楼梯下,尤其是个男人的呼唤,吃惊的一转头,古飘萍已闪身上前以枪指在他的胸前,边低声说:

  “我首先声明;我并非是阮兰香的敌人,亦非高丽黛的敌人,也不是白兰的仇家,更不代表警方,我只是想了解一点事情,希望你合作!”

  陈浩惊魂稍定后,也低声反问:“请问你是什么人呢?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比其沙与陈金弟已陆续现身出来,古飘萍对狐疑不已的陈浩说:

  “我希望你能先带我们去一个可以静谈的地点,可以吗?”

  陈浩神色疲惫憔悴,他叹口气说:“好吧!”

  他带路穿过后院来到一列类似牢房的屋宇,想来乃是原来神精病患者的病房,他轻推门入内,那是一间收拾得颇为整洁的卧房。

  “这是我的卧房,在这儿谈话是绝无人打扰的,现在我可以请问尊姓大名吗?”陈浩说。

  “我姓古,名飘萍,原是香港来的那位宋琪先生的父执,对宋琪新婚夫人有颇多疑问,专程来此以求解开谜团的!”古飘萍一口气道出原意。

  “唉!”陈浩摇头叹息着说:“我知道小姐这样乱搞终归要出事的!”

  “你说的是阮兰香?”

  陈浩点了点头,又突然觉悟似地说:“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阮兰香?”

  “我还知道她还叫白兰呢!”古飘萍表示友善将枪收起,说:“我也知道她就是黑田勇太太,更知道她并没有死!”

  其实古飘萍只是猜测而已,然而陈浩失色的表情告诉了他真让他猜中了呢!

  陈浩黯然地说:“小姐上星期走的时候,我曾向她发誓从今以后决不再继续为她们阮家做事了,然而她好像看中我的弱点似地,掼下一笔生活费就走了。”陈浩说时表情激动地向古飘萍继续问:“古先生,假如是你,你能真的带着老婆就一走了之,扔下一个精神病的老太太不管吗?”

  “当然不能!”古飘萍继续问:“可是她走到哪儿去了呢?”

  陈浩出乎意料地合作,他回答说:“H港!”

  古飘萍心中一惊,脱口说:“宋琪生命又危险了……”

  陈浩不置可否,自言自语的说:“养育之恩虽大,我凭良心对她们阮家也做够了一辈子了……”

  古飘萍由陈浩所说知此地危险性大减,便写了张纸条交给陈金弟边吩咐说:“你们两人先走一步,替我拍个电报至H港,然后明天一清早带那个外国人史葛克先生来此地来找我,我与陈先生有很多话说!”

  陈浩像是身心交疲,他为古飘萍斟了杯茶,说:“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我因自小是被阮老先生收养的一个孤儿,他把我扶养长大,并为我娶妻,又留我在这医院内做事,所以我对阮家是衷心地忠诚的,因为我也等于是阮家的一分子了,可是;”陈浩说至此,不住地摇头,再说:“可是自从阮老先生出意外,阮家运气之坏似非人力所挽救,而小姐不顾一切地想重振家威,她的冀图原来是对的,只是她太不择手段了,我不止一次劝她,而她不但不听从,愈来愈变本加厉,我早了解她会出事的,所以我不止一次想脱离此地远走高飞,因为我知道我的不忍之心迟早会害了我自己……”

  陈浩语气悲恸,似是有着无限悔意。

  古飘萍说:“宋琪是我的子侄之辈,宋琪整个家也被高丽黛,也就是你们小姐弄得几乎家散人亡,而且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我出于不忍,挺身而出想把一切事搞个清楚,所以我对你绝无恶意,只想知道高丽黛的身世和她的目的!你能坦白地对我说明吗?”

  “阮兰香是阮渭川先生的独女,阮渭川夫妇两人均是闻名的脑科专家,此地原是阮渭川夫妇合力创造的精神病科医院,阮老先生不顾一切把医院筑在此山岭,为的是此地空气好,环境清静隔绝世尘,然而交通太不方便,由这山坡直接下山根本无法筑成一条能通石隆门的马路,因此最初建这医院是经‘孟氏果园’同意搭了条吊桥由此跨山涧经‘孟氏果园’再通往石隆门,最初几年相安无事,然而‘孟氏果园’的主人因为一点小事与阮家弄得不开心,竟毫不留情面地就此阻止阮家再从他的果园经过……。”

  “那为什么高丽黛又会与宋琪住到‘孟氏果园’去度蜜月呢?”

  “说来话长,一切得从头说起,阮老先生忍气吞声不与‘孟氏果园’的主人争执,由此筑小路下山,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小姐上学,交通大为不便,一再向孟家求情,孟家不肯,因之小姐恨死孟家人。天有不测风云,一天突然有一个神经病患者逃出医院,阮老先生领我们去抓他回来时,不小心自己滚落山涧,脑部受重伤,阮老太太亦是一流的脑科专家,急切地亲自为阮老先生动手术,结果不幸阮老先生不治而亡。阮老先生夫妇感情极好,阮老太太救人无数而未能救治自己的丈夫,悲恸之下,精神失常自己也疯了,这样一来阮家的医院不得不垮了而关门,阮小姐那时只有十八岁不到,在古晋市读书,想把医院卖了去医治她的母亲,然而此地太偏僻,交通又不方便,慢慢路也荒废,渐渐为整个古晋市所遗忘。生活是现实的,坐吃山空,小姐一天突然失踪,不久,由传说知道她竟下海做了舞女,艺名白兰,她一直没回来过,直到‘大亚美金矿’被劫后,小姐突然带着大强盗头子庞豹跑了回来,劫得的金块金条不少,那时我们才知小姐已落入邪道,没多久,小姐突然手黑心辣地把庞豹干掉了,独吞了所有财产,然而庞豹的拜把弟兄不肯干休,硬逼小姐吐出全部所得,小姐不知怎的又失了踪,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溜到日本整容,一方面又搭上了个日本黑社会头子叫什么黑田勇的,可是庞豹有个拜把弟穷追不舍,追到日本,又让他追着了小姐,小姐想利用黑田勇干掉庞豹的把弟耿宏,也就是后来一直化名阮难成的那位,他取名阮难成就表示阮兰香绝成功不了的意思!”

  “原来如此!”古飘萍对全案逐渐了解。“可是你们小姐怎么又混到香港去了的呢?”

  “小姐想利用黑田勇干掉耿宏,但是黑田勇根本是个窝囊废,耿宏何等厉害,几次差点把小姐给绑走,小姐一方面一次二次三次的整容,凭良心她整个人已非原来面貌,可是耿宏一直冤魂不散,小姐这个时候又心一横,干掉了黑田勇,再溜到了香港。到香港让她七碰八闯碰上了宋先生,小姐以为宋先生父亲是黑社会人物,爪牙众多,她可以凭藉宋琪先生的力量躲开,甚至于干掉耿宏,没想到宋老先生收手多年,根本可说没有什么势力,小姐恁怎的也摆脱不了耿宏的纠缠,再加上黑田勇手下的人又追踪到香港,为避风头她方与宋先生到此来度蜜月的,一方面这个时候她钱也有了,她有意带她母亲赴美去医病的,唉,小姐整个人至此时可说是心理变态毒如蛇蝎了,可是她仍还是个孝女!”陈浩感叹地说:

  “她怎么会住进‘孟氏果园’的呢?”古飘萍再问。

  “小姐个性之强,人中少见,在她劫得金矿后,运用金钱的力量,就开始对付‘孟氏果园’的主人孟金涛夫妇了,她制造出各种意外事件,那时庞豹尚未死,庞豹那些喽罗,杀人当吃白菜,先绑票孟金涛及子女勒索他的妻子袁莎菲,袁莎菲为了丈夫儿女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可是庞豹一方面撕票,一方面继续勒索,直到袁莎菲拱手自动把整个‘孟氏果园’送给我们小姐为止,然而袁莎菲得到的只是几具尸体,因此自杀而亡,‘孟氏果园’在我们小姐名下了。”

  “袁莎菲,袁莎菲……”古飘萍觉得这名字甚为熟悉,“啊袁菲菲就是袁莎菲的姊妹!”

  “是的,袁菲菲知道小姐嫁给宋琪以后,看到宋先生玉树临风般的美男子,以为我们小姐一定爱煞了他,因此她满以为可以藉透露我们小姐的底牌而捏住了小姐的痛脚,所以她才要跟牢宋先生及小姐,想敲竹杠,谁知反而死在我们小姐手下……”

  “什么?袁菲菲怎么会死在阮兰香手下的,她不是与顾富波两人被达雅克土人的毒箭射死的吗?”

  “唉,那是小姐的障眼法,小姐牺牲了阿芬做她的替死鬼以后,潜返‘孟氏果园’去取她的珠宝手饰时,被袁菲菲发现,一不做二不休,她用毒箭害死了袁菲菲及顾富波!”

  古飘萍骇然叹道:“阮兰香怎么下得了手制造这么多的人命案?”

  “我早觉得她已经几近疯狂,由孟金涛夫妇子女算起,再就是庞豹、黑田勇、阿芬、袁菲菲、顾富波,这已经是九条人命了,还不算枉死的达雅克土人!”

  “啊,对了,达雅克土人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最初替阮兰香做事又反过来攻击她呢?”

  “达雅克土人是最忠实,也最迷信的,他们既然答应了我们小姐就绝不会替别人做事的!可是土人的迷信害了小姐,最初达雅克人答应替小姐做事后,小姐心安理得,管他耿宏也好,日本人也好,要想进入‘孟氏果园’一定通不过达雅克人的,然而耿宏才是真正厉害的人,他首先联合了日本人,合作共同对付小姐,又出高价向达雅克土人诱惑,希望他们倒戈,可是达雅克人不肯,耿宏无奈之下利用了达雅克土人的迷信,他在砂劳越多年,深知达雅克土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神豹’,他制造出假的神豹,一连串弄死好几个达雅克人,达雅克土人几度求神不灵,便在一夜之间全部撤退了,而第二天换上的都是日本人及耿宏手下人所扮装的土人,因之才发生了反攻击!”

  “难道你们都未发觉?”

  “他们是要先取小姐的财宝后取小姐的性命,所以只制造恐怖而未真对付我们!”

  “那阮兰香怎么会想出假死的方法来对付他们的呢?”

  “小姐之聪明可谓人中之凤,连我都没想通达雅克土人为什么会如此时,她已了解情形不对,她自知已经落在耿宏手里了,因之藉阿芬以坠车死亡想骗过耿宏!”

  “她诈死之后就逃至此?”

  “是的,那时我几乎在哀求她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走而她不肯!”陈浩悲恸地说。

  “难道耿宏一直不知道这个地方?”

  “是的,庞豹逃至此时,耿宏并不知道!”

  “她的诈死的确成功了,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呢!”

  “可是耿宏并未死心,他差点就追到此了,然而小姐又把‘孟氏果园’的大厦一把火烧光,耿宏多心以为是宋先生做的,他以为宋先生取得了小姐之所有,所以又去追踪宋先生!”

  “原来如此!”

  “古先生,我已尽我所知讲清楚一切了,你以为我应该如何才对?”

  古飘萍颇感为难,按法依理,陈浩虽未亲手杀一人,但是就算他不算是帮凶,至少也是知情不报,这种行为在现在的法治社会上就是不对的,按道理古飘萍至少要劝他去自首才对,可是陈浩之所以如此,只是牵涉到了“人情”两个字,他自幼为阮家收养,为阮老先生养育之恩而不忍告发其女,这种人忠厚有余而常识不足,古飘萍由陈浩处而解开了整个的谜团,因之也心有不忍将他带去法办。

  “我这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天地里,不也等于是坐牢吗?”陈浩无限凄楚地说。

  陈浩这句话使古飘萍有所感触,带陈浩去法办也是让他坐牢,不带他去,他也不会也不能与社会接触了,为什么不放他一马,由他在此自生自灭呢?

  “人生在世,不外情与法,我是有心放你一马,留你在此,可是与我共同办理此案的还有一个国际警联的兰道夫?史葛克先生,他明天就会赶来此地,我应该如何对他说呢?”古飘萍道出了他心中真正的难题。

  陈浩无言。

  古飘萍心中盘算,想以人情向兰道夫?史葛克为陈浩求情。

  “像我这样活一辈子等于从未替自己活过,人生对我本已毫无意义,只是我一走,我太太与阮老太太她们怎么活下去呢?”

  古飘萍深受感动,陈浩真是替别人活了一辈子,而这会儿他仍是在为他人着想,这种纯朴之心在今日社会中真是不可能存在的。

  古飘萍考虑良久,说:“我决定连夜赶下山去,阻止兰道夫?史葛克上山来与你见面,就说你这个人并不存在了!”

  陈浩苦笑说:“我能叫做存在吗?不过,古先生,我这个人不存在,你的谜团由何处而解?你如何自圆其说呢?”

  这一点古飘萍也没注意到,顿时不知如何才对!

  “把你太太请来,请她出面对兰道夫?史葛克说谜团是她答出来的!”古飘萍又在为陈浩想办法。

  “那两个男孩子呢?”

  “由我来处理吧!”古飘萍说。“只因为你对我的坦白合作,我就有了不忍之心,我怎能怪你为阮家卖命呢?你是受阮老先生养育之恩而不忍告发其女的!”

  陈浩顿时似乎被点中心中之苦处,眼泪潸潸而下。

  古飘萍拍了拍陈浩的肩膊说:“送我一程吧,我还要及时赶回H港救我的子侄宋琪呢;阮兰香是罪无可赦,你就当她自取其咎吧!”

  陈浩泪下如雨,说:“古先生,萍水相逢对我如此之厚,我真要为我老妻与阮老太太谢谢你了!”

  古飘萍由陈浩伴送连夜赶回石隆门的旅舍时,兰道夫?史葛克犹未返来,古飘萍连忙付给比其沙与陈金弟每人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钱,说:“忘掉这两天的事,从今以后不要再谈它,拿这些钱去读点书或从事些小生意,你们还年轻,到别地方去打天下吧!”

  比其沙还无所谓,他没想到会有如此丰富的待遇,兴致冲冲地向古飘萍道谢,说:“谢谢你,我早有打算到新加坡去打天下,只苦无钱成行,现在你帮助了我,我衷心感谢你!”

  比其沙走后,陈金弟仍楞楞地站着一旁,半晌始道出心中的恐惧。

  “古先生,阿芬是不是死了?”

  古飘萍不得不告诉他真情,说:“阿芬是让一个魔鬼般的女人害死的,这女人现在又跑到H港去了,我正要回H港抓住她,我向你保证她一定得为阿芬偿命的!”

  陈金弟数月来的希望破灭了,忍不住泪下如雨。

  “你还年轻,世界上还有许多可以代替感情的事!我希望你能克制自己,向其他的目标努力,并且我再重复向你保证,我一定替你为阿芬报仇!”古飘萍安慰他说。

  陈金弟这才勉强点头离开了古飘萍的寓所。

  次日,古飘萍等到正午,兰道夫?史葛克才回来。

  “我知道你是徒劳往返,整个事情已经由陈浩的遗孀告诉了我,现在我们得马上赶回H港,高丽黛又回H港去了!”古飘萍一见兰道夫?史葛克的面即说。

  兰道夫?史葛克一面与古飘萍往古晋市办理飞往H港的手续,一面陆续的由古飘萍口中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除了把陈浩活着这点略去。

  古飘萍一再强调陈浩的遗孀对整件事是由陈浩临终时才得知的,她只是个土女,现在与阮渭川的遗孀相依为命的生活在山野深处。

  兰道夫?史葛克不解地问:“这两个女人为什么要远离人群独居呢?”

  古飘萍不得不欺骗到底,说:“有麻疯病的人在什么地方不被隔绝呢?何况阮老太太已是最后一期能活之日不多,陈浩的太太也重病缠身了,根本无法治愈了呢!”

  兰道夫?史葛克这才打消亲自去查问明白的企图,与古飘萍双双赶往H港。

  宋琪自古飘萍走后真是度日如年,只盼望他的“古得拜”叔叔早日返港,因为宋三江一直坚持古飘萍一日不返港决不许宋琪出房门一步。

  古飘萍在得知高丽黛——也就是阮兰香已飞往H港时,曾命陈金弟打急电给宋三江,电文是:

  “女魔王高丽黛已返港冀取宋琪性命,切要小心,吾即返。古飘萍。”

  宋三江接到电报,看古飘萍以“女魔王”三个字来形容高丽黛知道此女一定毒辣残忍至极,尤其书名她此行是预备取宋琪的性命,知道古飘萍决不会无中生有危言耸听的,所以更是亲自督促“烂眼疤尿壶”廖二虎等一批弟兄日夜守在“太子公寓”宋琪寓所,静候古飘萍返港。

  古飘萍与兰道夫?史葛克两人飞抵启德机场后,兰道夫?史葛克意欲先至警方取得联络,古飘萍正好希望他离开,以免与宋三江父子谈话不便,便将自己寓所的地址相告后分手,他则急急赶往“太子公寓”宋琪寓所去。

  宋三江收到电报后大家都极为紧张,惟有宋琪对电文不满已极,他是自始至终痴恋着高丽黛的,整日里只在盼望高丽黛与他早日相见,根本不相信高丽黛有谋害他的企图。

  古飘萍赶到,所有人俱是满腹疑问,不知他此行所获为何。

  古飘萍知道如果不一字不漏地细述他离港后的每一个步骤,就会使人有所不解之处,着实地,整件事情之离奇古怪,假如他不是由于陈浩的心灰意懒全盘托出,相信再穷究一年半载也未必能了解。

  于是古飘萍由他自宋琪、萧大炮的追述摘要说起,再提到与兰道夫?史葛克相约至日本见面的经过,如何由兰道夫?史葛克的协助查出高丽黛在日本分公司为宋琪保了十万美金的人寿保险,如何由乔治?盖博处查出“黑田组”与阮兰香的恩怨,高丽黛与阮兰香如何在人寿保险金额上的相似引起古飘萍的疑心,“黑田组”所遗失的猫眼石的重要性,再由阮兰香查出“孟氏果园”的地址,由“阮精神病科医院”发现陈浩,由于陈浩的心灰意懒心身交瘁及不满阮兰香亦即高丽黛的残酷作风而合盘托出的整个始末。

  “阿琪,我向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古飘萍对宋琪特别加上一句。

  宋琪并非傻瓜痴人,古飘萍没有理由编造出有声有色的故事来欺骗他,只是他被爱情蒙昏了眼不肯让自己相信。

  “古叔叔,这不会是真的!”宋琪痛苦地抓着头发说:“我不会相信高丽黛是这种人!更不能相信她与我结为夫妻是存心谋害我的!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

  宋琪痛苦地哭泣起来。

  古飘萍讲述得也是累了,他只看着宋琪,没有说话。

  宋三江及“烂眼疤尿壶”廖二虎与萧大炮等则恍然大悟,整个事情原来是如此的复杂。

  尤其是萧大炮,他综合回忆中的小情节,猛然捶着桌子说:

  “怪不得那天我到悬岩处去找琪哥时,果园内根本没看见达雅克土人战士,而我返回‘孟氏大厦’时,高小姐的手饰东西全没了,我只在袁菲菲身旁捡着了一颗方钻戒指!最后还因为这个戒指把阮难成引到了小旅馆,差点还要了我的命呢……”

  萧大炮是个老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没顾及到宋琪此时的情绪。而廖二虎等到底都是老江湖,连忙以腿碰了碰萧大炮,一边还使眼色阻止他继续讲下去。

  宋琪这时反而冷静下来,他冷笑着说:“古叔叔,我向来尊敬你,也可以说崇拜你,所以就算是你讲的都是真的,那我可以请问你一句吗?为什么高丽黛来H港一个多星期还未来与我会面?”

  “会面?”古飘萍被宋琪问的一怔。“唉,傻孩子,她只是要你送命好给她留下十万美金一万港币,与你会不会面又有什么关系?”

  宋琪愤然站起身,说:“你们只以为世界上只有钱是一切?告诉你们,钱财在我看来不过粪土而已,真正尊贵的是海枯石烂永远不变的爱情!丽黛爱我,我爱丽黛!假如她真来了H港一定会来与我见面的!”

  宋琪愤慨地说完,扭头走回卧房,砰然一声摔房门。

  宋三江看宋琪如此不可理喻,肝火顿时冒上来,正预备赶往卧室去将宋琪拖出来向古飘萍道歉,反倒是古飘萍一把将他拖住,说:

  “三爷,有话慢慢说,高丽黛会是有使阿琪相信她的魅力的,不然她也不会一手制造出这么许多辣手事件,好在我们对全案案情已有了了解,现在问题是如何使高丽黛阮难成等人落网,到那时候琪儿自然会明白的!”

  宋三江忍不住滴下两颗老泪,说:“古兄,我生此孽子连累我是活该的,然而你这么把年纪平白无故受他抢白,真令我这个父亲的难受!”

  古飘萍淡然说:“周瑜打黄盖,我一点也不生气,相反我更下定决心非把这女魔抓到让琪儿自动向我认错不可!”

  “烂眼疤”廖二虎半天没说话,这会儿熬不住了,他说:“现在古探长对付这个女人可有了腹案没有?”

  宋三江连忙拦阻说:“就是机器也该停下来加点油了,什么事留待明天再谈吧,现在我先陪古探长回家,这儿仍交给你们几个弟兄了,别让那混小子出去!”

  宋三江伴同古飘萍返回寓所时,兰道夫?史葛克早已坐候多时,古飘萍向宋三江与兰道夫?史葛克互相介绍后,说出他的计划中的步骤。

  “现在目标是三方面的,最重要的就是高丽黛,阮难成是第二个目标,日本人方面比较简单,只是这三方面的人马都很难骗上手!”

  兰道夫?史葛克说:“现在H港警方已答应与我充分合作,尤其提到古兄大名时,他更是允以最大力量帮忙,一切听由古兄调配!”

  宋三江插嘴说:“唉,也许是我第一步路就走错了,没有与警方合作,看来我只有放弃我这项不当的决定了!”

  高丽黛确是抵港一星期了,这女人虽然聪明,但又须回避阮难成及“黑田组”,再想向防备周密的宋琪下手实也非易事。

  她对宋琪确是看得很准,这爱情第一的傻瓜倒容易继续骗下去,问题是宋琪的父亲与他那批叔爷辈,日夜不离陪在宋琪身边,她不止一次打电话给宋琪,但没一次是宋琪自己接的电话,她只有不发一语的挂断电话。

  高丽黛对宋琪下手不得,又开始动脑筋对付阮难成及“黑田组”的几个日本人。她是站在暗处,没几天她已经摸出苗头,原来阮难成与“黑田组”的日本人已有妥协之意的彼此经常连络。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高丽黛又善于利用她的美色及心机,没花多少代价便将阮难成及那几个日本人的住处摸清楚了,高丽黛首先邮寄了一封匿名信给“黑田组”大意为:

  “阮兰香早与耿宏(即阮难成)有了妥协,耿手中有不少的珠宝,包括猫眼石在内,而高如今已死,耿之所以要与你们合作对付宋琪是因为宋琪手中仍有大笔金钱在,耿只是在利用你们而已云云。署名是——一个愤恨耿宏太自私而脱离了他的手下。”

  接着高丽黛又以宋琪之名义,寄了个包裹给阮难成,包裹中除了那颗取自“黑田组”的猫眼石外,也附了封短函。

  高丽黛的离间之计对日本人果然产生了预期的效果,他们愤怒地以电话向阮难成质问,是否猫眼石在他手中。

  阮难成则与高丽黛太熟稔了,他一接到猫眼石,第一个反应是这信是反间之计,第二点则是高丽黛分明未丧生,这种离间之计乃是她常用的手法,然而高丽黛身在何处?港九数百万人口中找寻她还真不是件易事呢!跟着,最令阮难成伤脑筋的就是这几个头脑简单的日本人已经来质问他猫眼石的事了。

  阮难成一则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这颗光彩夺目,价值菲薄的猫眼石。二则分明这批日本人对高丽黛其他的财产及生死并不重视,他们只要求要回这颗猫眼石,换句话说将猫眼石交还给他们后,再希望与他们合作对付高丽黛与宋琪将是不可能的了,因此,情势逼阮难成说谎,否认猫眼石在他手中。

  “空穴不来风,我们确信猫眼石在你手中,你也知道为这颗猫眼石,组织不惜任何代价追回来,包括干掉你!”日本人语气坚定又附有威胁性。

  “难道你们不明白这完全是高丽黛捣的鬼?”阮难成承认也不好,否认也不好,只有实施拖延政策,他说:“高丽黛故意挑拨离间,希望我们自相残杀,她则达到同时消灭两个敌人的目的……”

  “你随便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回我们的猫眼石就没事,否则就算是中高丽黛挑拨之计也是你自找苦吃!”

  “真的我没有猫眼石,难道你们宁愿相信一封匿名信而不相信共患难的朋友?”

  “谁和你是共患难的朋友?还我们猫眼石来!”

  其实这几个日本人也仅是希望这匿名信是真的,一口咬定阮难成说不定真噱出来。

  阮难成心虚之下,改变语气说话。“假如我为你们取到猫眼石,你们是否就此回日本,不再向高丽黛报仇了呢?”

  那打电话的日本人是这三人中的小头目,由阮难成的语气听出这封信可能有几分实在性,他一边继续说话,一边示意其余两个手下人先下手为强,直接到阮难成住处去,有意实行硬抢。

  这个电话几乎成了“马拉松”电话,絮絮不停反来覆去那几句话。

  阮难成居住在一个教会墓地的管理人处,他以高价租下那间小房,管理人是个嗜赌如命的穷鬼,白天应付性地扫扫墓地,拔拔草,晚间则总是打一角二角的小麻将,经常通宵达旦,他的居处原就等于是浪费着的,阮难成找上门来,正好给他送了足够连输半年的赌本,他更乐得夜夜有得玩,两方面一谈就投了机,阮难成也就搬进了那小小的独立居室。当初阮难成租下这小屋,尚与这些“黑田组”的日本人合作中,这小屋内有电话可方便彼此联络,他根本没想到这些东瀛岛人说翻脸就翻脸的。

  阮难成机警狡猾,那日本人心神不定,絮絮不停地又讲不出新话题来,阮难成福至心灵突然觉得情形不对,便挂上了电话。

  时近夜半,阮难成挂上电话顺手关了房内的灯,据窗四下探望。

  打电话的日本人见阮难成机警未中计,放下电话也就匆匆往这墓地里跑。

  庄园四周均有铁栏栅,差不多每隔丈余便是一个路灯,阮难成既已发现情况不对将房内灯熄灭,吃亏的当然就是想自外入内的日本人了。

  阮难成已看到那两个日本人鬼祟地倚柱交头接耳,他不发一语,静待他俩来送死。

  这两个日本人对阮难成室内既无灯又无人踪颇感纳闷,两人掩掩躲躲地翻墙进内,摸索着向小屋过去。

  他们采取投石问路方式,向小屋扔了好几颗小石子,小房内仍无动静,两人疑惑不已,再三商讨之下,竟然预备摸索进房去。

  阮难成看到两人均有枪在手,感到棘手,他对香港治安情形较熟,深知一旦发生枪战,附近居民听见会不问明由穷吹警哨,且香港警察追捕有凶械的恶徒是有权格杀勿论的,阮难成此时深感锅居斗室之害,想溜无路,如果被这两个人进得室内,两支枪对一支,他是吃亏吃定了,时间不容许他多考虑,趁在这两个人无处闪躲而他自己在暗处,他迅速地连发两枪,两个日本人顿时一并倒地。

  阮难成再补上两枪后,附近已有灯光亮起,他正匆匆预备夺门外逃时,不幸原来打电话那东瀛岛来的小头目已赶到,汽车戛然而止了,跟着就向小屋乱枪射来。

  阮难成未来得及逃出小屋,被逼在警哨四处遍响中和那后来日本人的火并上了。

  H港治安向称良好,贵在警方行动迅速,不到数分,呜呜而来的警车接二连三赶到。

  阮难成在屋内还好,那日本人首先前后受敌,他在发觉情况不利之下,犹想边战边走夺路而逃,结果是自找枉死,被警方乱枪射死。

  阮难成的小屋被警车上的探照灯四面八方集中,喊话促使弃械投降,阮难成未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被捕,然而此时除了恨高丽黛狡计得逞外,不得不自投警网了。

  到了警署,阮难成没有隐瞒一切的必要了,他将与高丽黛的恩怨从实招供,冀求获得法外同情减轻罪状。

  兰道夫?史葛克与古飘萍在警署内早备过案,向来被他们认为神出鬼没的阮难成竟然在与日本“黑田组”火拼之后被警方逮捕到,使他俩异常兴奋,匆匆赶到警署听取阮难成的口供。

  阮难成原名耿宏,原是砂劳越黑社会中人物,也是剽匪庞豹的得力助手,聪明狡狯,只是好酒色,一次偶然机会中与化名白兰的阮兰香结识,阮兰香那时姿色平平,然而年轻健美,皮肤白嫩,在热带地方,女人皮肤嫩白者极少,阮兰香占便宜也在此,不久两人打得火热,当时庞豹并不知情。

  庞豹与阮兰香的结识经过也颇离奇。阮兰香做舞女,庞豹则绝少在这种风月场所中出现,因那时他已是砂劳越警方榜上有名的人物。庞豹有神枪手之美名,枪法精佳,他匿居石隆门郊外,经常在山林中狩猎为消遣。

  阮兰香自幼要强,这个时期与耿宏同居并不知道耿宏的职业,偶然发现耿宏有枪械,闺房之中她样样都要与耿宏争先,“出水能跳,入水能游,开口会唱,举笔能文。”尤其酒量极佳,几乎每样都胜过耿宏,耿宏无奈之下唯有以枪法胜她,两人郊外比画之下,阮兰香当然是无可比拟,耿宏自觉总算有一样比阮兰香高明了。而阮兰香则不服气,她常在耿宏不在古晋时,独自到郊外去练枪,她天赋灵敏,没多久就已成绩不错了。

  天下巧事真多,这天阮兰香又独自在山野中练枪,庞豹适时经过,躲在暗处欣赏之余,觉得阮兰香这种年轻女郎有这种水准的枪法实属难能可贵,惺惺相惜下,他首次对女性发生好感,自动上前搭讪。

  庞豹是经常上报的头号剽匪,阮兰香自是认识他。阮兰香委屈抛开小姐身分下海做舞女,心理上已有不正常的想法,她觉得父母空有那么好的学问技能及心肠,结局却那么惨,既然环境逼使她不能保持清高留百世,干脆遗臭万年轰轰动动过些有声有色的日子也好,因她不但不对突然现身的大盗恐惧,反而有意勾引。

  庞豹对阮兰香有好感在先,阮兰香有意勾引在后,尤其庞豹一生不近女色,一旦抱持不住便整个魂头都被勾去了。

  耿宏这时正奉庞豹之命率部属在邻邦做案,待他满载而归时,阮兰香却已人去楼空,耿宏自觉风流潇洒,床头人竟被别人夺去,火冒三丈,宁冒违背庞豹命令他得手后即返回报到之罪,疯狂般在古晋市各舞厅中找寻,奇怪的是阮兰香似就此失踪,遍寻不获,待他颓然至石隆门郊庞豹别墅式的总部报到时,才发现自己的床头人竟已成为老板的心上人,当时是既恨又妒,更感不解阮兰香是怎样搭上了向来不近女色的庞豹。

  阮兰香乍见耿宏也是一惊,这时她才了解原来自称做大买卖的耿宏是剽匪庞豹的小头目之一,怪不得耿宏经常离开古晋市一去一星期无消息,而平日则从不上班。

  阮兰香自忖庞豹是老板,耿宏只是伙计,虽然耿宏交情在前然而庞豹并不知情,她谅耿宏不敢与庞豹争,干脆心一横,伪做根本不认识耿宏。

  庞豹对阮兰香正是入迷之时,耿宏是聪明人,一眼可以看出来,阮兰香伪做不相识固然气人,不过谁叫他一直瞒着阮兰香他的职业的呢,只有强忍下这口气,认了!

  阮兰香处处回避耿宏,耿宏不但不敢表出心头的妒意,反而要关照一直跟随在身旁知情的一两个小弟兄不许道出真相。

  人是奇怪的感情动物,愈得不到手的愈是好的,尤其阮兰香的嗲功自有一套,庞豹常不避手下人对阮兰香的痴迷,看在耿宏眼中最不是味道。这也是日后耿宏对改名高丽黛后的阮兰香,恨之入骨而不肯下毒手的原因,他还是爱着阮兰香的!

  阮兰香在庞豹面前几乎是“一言九鼎”,她总是促使庞豹派耿宏远赴异地做案,尽情把他散开,经常一去数月之久。

  阮兰香日渐成熟,心肠也日渐毒辣,对付“孟氏果园”孟渭川一家人的赶尽杀绝,名义上是庞豹干的,事实上就是她第一件杰作,庞豹之丧命是阮兰香第二件杰作,因为她自忖有了庞豹所有的钱之后,世界上值得她爱的不再是砂劳越的一个巨盗了,她要自行打天下了。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阮兰香自不例外。阮兰香这行第一站就是到日本,为的是美容。

  阮兰香在干掉庞豹时,耿宏并不在砂劳越,待他知情赶返,阮兰香又已失踪,循蛛丝马迹才追到了日本。

  耿宏的追踪逼使她急不待择的选中了“黑田组”的头子黑田勇做暂时靠山,一方面继续美容,一方面为黑田勇买人寿保险,贯彻她达到有足够钱就可以达到一切希望的目的。

  美容后的阮兰香使耿宏益发心痒难煞,几乎哀求她重拾旧情,共同生活,被阮兰香嗤之以鼻,并且明白告诉他:

  “我非当日白兰,你比以前更穷更老,你想都不要再想过去,终有一天我会变成世界上最富有最美丽的女人之一,假如你识相,说不定我会赏你一碗饭安安稳稳吃一辈子,否则我照样会宰了你!”

  耿宏恼羞之余说:“你这辈子休想再有钱下去,我今后改名‘姓阮的难以成功’的‘阮难成’,我尽所有力量阻挠你一切事,最后非叫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了你,并且收容你不可!”

  这就是耿宏与阮兰香结怨的始末。

  耿宏改名阮难成后对阮兰香真是辣手的多,阮兰香这时也看出黑田勇不过是酒囊饭袋,根本没有用处,第三次手黑心辣地干掉了黑田勇,同时还盗取了“黑田组”的信物——价值连城的猫眼石。

  有钱能使鬼推磨,阮兰香经过第三次美容后摇身一变又变成高丽黛,溜到了H港。

  一个年轻的女人,有倾城之貌,加上又有钱,高丽黛有享受人生之意。不过耿宏与“黑田组”的人不肯放过她,循蛛丝马迹又追到了H港。

  高丽黛这时已是跑过三江五岳的人物了,选中目标后轻易地又俘虏了爱情至上的宋琪,也给宋琪带来了无比的恐怖。

  古飘萍由陈浩口中了解了高丽黛的前半部历史,又由阮难成口中知道了下半段。因为阮难成是涉及国际性的罪犯,兰道夫?史葛克有将他押返砂劳越重审的必要。临行前,兰道夫?史葛克一再道谢古飘萍的合作,并且声明阮难成解决后,他会立即返港协助追捕整件案子中最重要的一个罪犯阮兰香、白兰也就是高丽黛。

  阮难成受擒,“黑田组”的人全部被格毙,对宋琪来说均是好消息,然而还有一个想取宋琪性命的高丽黛仍匿藏在H港,宋琪仍是不平安的。

  古飘萍将所知一切倾告宋三江、廖二虎的弟兄们及萧大炮后,说:“阮难成所招供的与我在日本及砂劳越所了解的情形已经完全吻合了,然而高丽黛能害死一代巨盗,一个黑社会头子和那么多条性命,可见其人已失理性,最可怕的是她在害死一个人之前仍能将对方蒙在鼓里并且还对她一往情深,像目前的情形,已不须要告诉宋琪,反正他也不相信。我们现在要设法抓到高丽黛,让她自己使宋琪相信!不然宋琪会被这女人害一辈子的,他仍会盲目相信这女人而将父老,亲友痛恨一生一世!”

  如何设计抓这个“艳若桃李,毒如蛇蝎。”的高丽黛呢?这些人统统茫然无措,他们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古飘萍身上,古飘萍只有绞透脑汁日夜思索。</b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