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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织就的梦 第七节

  2000年5月4日,公诉方宣布听证结束。

  被告方的听证只用了一天,因为他们只有一个证人——笔迹鉴定专家马克·丹彼克斯。他的证词,总的来说,只是反驳公诉方证人、笔迹鉴定专家约翰·奥斯波恩的某些观点。马克认为,笔迹鉴定、严格地讲,并不是一门科学,因为它没有确切的依据,其基本方法只是比较对照,所以没有人能肯定地说,娴泰或肯尼就一定是那十几本笔记的作者。至于约翰·奥斯波恩所证明的,在转让契约和委托授权书等文件上,伊琳·苏尔曼的签名并非真迹,马克未加任何评论。

  被告方律师正要起身告诉法官和陪审团听证结束,娴泰突然插言说,她要到证人席上作证。“只有我才能向陪审团证明我们的无辜和清白。”被告方请求暂时休庭,让他们与娴泰谈谈。

  律师们知道娴泰准备要说什么,她已事先写好了约2000字的稿子,又是一篇故事新编。说她早就与伊琳·苏尔曼相识。1997年,伊琳私下里对她说钱快花光了,想卖掉这幢公寓后躲到什么地方去隐居养老享清闲,托娴泰替她寻找买主。由于某种原因,伊琳不希望这桩买卖公开。娴泰的朋友和会计师亚伦·卢梭表示对苏尔曼大厦有兴趣,请娴泰出面帮助他调查产权等资料,并派她来纽约与伊琳秘密接洽。亚伦用朋友墨尼·盖林的名字为娴泰租下了1B房间,伊琳经常趁早晨或晚上无人之时来1B与娴泰商谈有关事宜。两位公证人在1B房间见到的确实是伊琳·苏尔曼本人。转让契约办好后,伊琳把一些东西,包括证件、钥匙等等交给了娴泰,然后携巨款隐居而去。没有人加害于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思坦利·帕得逊是亚伦·卢梭派来接手苏尔曼大厦的。伊琳·苏尔曼失踪后,警方破案无门便栽赃娴泰母子,所有的证据都是警方安排的,100多个证人全是假的。

  被告律师与他们的委托人在一间会议室里商谈了两个多小时。娴泰固执己见,对律师们的劝告充耳不闻,坚信她那篇破绽百出的故事能够打动说服陪审团。肯尼急了,他流着眼泪恳求母亲说:“他们说的对,妈妈,如果你出庭作证我们就死定了。我们会输得很难看,我这一辈子就算彻底毁了。”这位二十几岁的毛孩子仍天真地相信,没有尸体就判不了他们的罪。但娴泰不为所动:“宝贝儿,我知道该怎么办。”

  律师们只得再换一个角度。麦可·哈迪语重心长地对娴泰说:“你知道,一旦站到了证人席上,你就是孤军奋战,我们谁也帮不了你。你觉得你有把握自己对付公诉方那些交叉取证的问题吗?”

  娴泰不语。

  霍赛·慕尼茨插话道:“这是一场旁证审理,他们可以向你提任何问题。你想没想过,假如他们提到十年前那桩奴役案会是什么结果?别忘了,陪审团里只有三位白人,其他全是黑人和南美人。”

  麦可继续说:“要不我们演习一下交叉取证试试。我们每个人问你一个问题。”

  霍赛第一个提问。娴泰听了他的问题就傻了,嗫嚅半晌,然后转向其他律师说:“我该怎么回答?”

  下午2点20分,当被告一行回到法庭时,肯尼的脸上带着微笑。霍赛·慕尼茨起身道:“法官大人,我们的委托人请求讲几句话。”

  “她决定不再作证,是吗?”冉娜·乌维勒法官问。

  “我不是很清楚。”霍赛耸耸肩。

  “法官大人,我只是想……我希望我有权问一个问题。”娴泰开始说。

  “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回答。”

  “这是一起冤案。我请求您允许电视直播,让全国人民都知道真相。”

  “你的律师曾经提过类似的请求,但已被否决了。”

  “那我请求向媒体发表讲话。”

  “你得通过律师提出正式申请。”

  娴泰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法官冉娜制止她说:“谢谢你,凯梅斯女士,你可以坐下了。”

  “不!我不会坐下,我要作证。我是这个孩子的母亲。我们是冤枉的。让我到证人席上作证!”

  “你可以作证。”

  “但是我害怕。害怕你,害怕这个司法系统,害怕流言蜚语,害怕媒介灌输给公众的那些谎言。”娴泰的声音越来越高。

  “请你坐下!”乌维勒法官厉声道。

  娴泰已变得歇斯底里。她转向挤得水泄不通的旁听席:“这是一个公正的所在吗?我们没有罪,我们是无辜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们吧!”她抽泣着,声音哽咽。一名法警过来将她按在座位上。

  “凯梅斯女士,”法官冉娜·乌维勒正色道,“请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然我将把你逐出本庭。你必须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遵守本庭的规章。所以请你听好了,如果再发生如此咆哮公堂的事件,你将会被驱逐出庭,而本案将在你缺席的情况下继续审理。”

  从5月8日到12日,双方的收场白或总结性发言持续了整整一周。代表娴泰的麦可·哈迪在发言中重申了他的“替罪羊”理论,指责警方没有做彻底的调查,没有追查其他可能的作案人,特别是苏尔曼大厦的员工和科比基金会。科比基金会是伊琳·苏尔曼为纪念她的母亲而设立的,其宗旨是挽救和弘扬濒于绝迹的手工针线和刺绣艺术。伊琳·苏尔曼在其遗嘱中将她财产的大部分捐赠给该基金会。麦可还从被告方的角度重新审视了警方在林肯轿车、1B房间和黑色提包里收集到的物证,“无非是些日常用品”。至于枪支,麦可说,在这个国家,携带枪支的人比比皆是,但你并不能因此就指控他们是杀人犯。“我相信,你们在思坦利·帕得逊的家里会看到更多的枪支。”麦可·哈迪最后提醒陪审团成员,不可让对伊琳·苏尔曼的同情左右了本案的裁决。

  迈尔·沙其则侧重于质疑某些证人的可信度。他再次提到“筑室沙上”的比喻。最后委婉地为他的委托人肯尼讲了一句话:“请对这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公平一点。毕竟在他的生活中,他很难作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由于娴泰不顾律师们的多次提议,一定要把肯尼与自己绑在一起作为“联合被告”受审,所以迈尔在发言中不便过多地指责娴泰,从而为肯尼争取较好的结果。

  公诉方的两名女将,安娜·冬妮立和康妮·佛南达,利用这最后的机会重新浏览和回顾了所有的物证和证词,告诉陪审团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从这些如山的铁证中作出自己的裁决。最后,康妮复述了一遍警方和公诉方重组的案情经过:“他们扼住她的脖子,使她窒息而死。他们包裹好尸体,塞进林肯车的后厢,然后运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扔掉。他们夺走了如同她身体一部分的私人钥匙,洗劫了她的房间,抢走了她的个人物品。当娴泰和肯尼被捕时,这些属于伊琳·苏尔曼的东西就在他们身上,而几小时之前,有人还看见伊琳活着……不要因为没有尸体就让这两个被告溜之大吉逃之夭夭。正因为没人能找到被害者的尸骨,更说明了作案人的凶险狡诈诡计多端。对他们来讲,伊琳·苏尔曼不过是件东西,一个必须拔掉的眼中钉,一块必须搬掉的绊脚石。但是对她的朋友们而言,就在她失踪的前一天,7月4日晚上,伊琳·苏尔曼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5月15日,星期一,12名陪审员逐一经过被告席走进审议室,在他们的身后大门关上了。40分钟后,陪审长送出第一张给法官的条子,陪审团成员需要一张苏尔曼大厦一楼的平面图,以确定伊琳·苏尔曼的1A办公套房和肯尼租住的1B房间的相关位置。在以后的几天里,条子源源不断地送出。陪审团还索取了伪造的契约,笔记本,以及警方在苏尔曼大厦内拍摄的照片等等。在讨论窃听罪时,两名陪审员要求法庭证明娴泰和肯尼确实拥有窃听装置,而且那些窃听磁带确实存在,尽管在法庭上播放过某些段落。陪审员们承认,有的要求只是出于好奇,“一直听人说起,所以总想看看。”他们还多次要求冉娜·乌维勒法官向他们详细解释有关法律条款,或请法庭文书重念某段证词。

  就肯尼到底算不算他母亲的受害者这个问题,陪审团作了长时间的讨论。“他这么年轻,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有一个非常霸道的母亲。”但另一方面,尽管并非主谋,肯尼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位年轻的陪审员指出:“我和他同龄,我对他的处境深表同情。但他毕竟不是孩子,应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在整个庭审的过程中,肯尼的脸上总是一副无辜的表情。但当有人切中他们的要害时,几位陪审员注意到,肯尼会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证人。“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完全有可能杀人。”一位陪审员说。

  至于1998年7月5日,从上午11点26分到下午2点24分,即娴泰的手机关机的那三个小时空隙,陪审团认为,娴泰和肯尼完全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杀了伊琳·苏尔曼,收拾现场,开车到新泽西州某处扔掉尸体,再返回曼哈顿。他们还认为,如果那天阿兰赛丽·列微拉碰巧在不合适的时候来到一楼,或被娴泰和肯尼撞见,她也有可能会惨遭毒手。这一点,与纽约警署专案组的约瑟夫·雷兹尼克在办案过程中得出的结论不谋而合。

  陪审团在审议开始之前一致同意,采用举手表决的方式对起诉书上列举的罪行逐项进行裁决。娴泰被指控的罪行包括:杀人罪3项、非法持枪罪4项、伪造罪16项、窃听罪29项,还有抢劫罪、盗窃罪、策划阴谋罪、非法侵占巨额财产未遂罪、非法拥有盗窃物品罪和非法拥有伪造文件罪各1项,共计58款。肯尼被指控的罪行与娴泰相似,但有17项伪造罪和2项非法拥有伪造文件罪,共计60款。每次表决之前总有人问:“这次是谁?”如果是娴泰,有的陪审员会高举双手,以示对她应罪加一等,加倍惩罚。

  5月18日午后,陪审团终于就起诉书上对娴泰和肯尼的一共118项指控一一作出了裁决。

  下午2点,法庭内外已是人山人海。2点45分,当两位凯梅斯被带到被告席上就座时,肯尼尚能保持镇静,娴泰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头不时神经质地晃来晃去,焦虑但仍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