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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尼古拉

  弗罗日先生和尼古拉形成鲜明对比。前者对于一种新环境难以适应,后者则是位自来熟,脚一进门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但是,弗罗日先生是个大人物,声望甚高,从没有因对新环境的不适应而出现窘态。他和平时一样,从头到脚一身黑,但不是晚礼服。

  比克拉兹是家低档酒馆,弗罗日先生过去从未到过这种地方。这是第一次突然进到这样一种嘈杂吵闹的环境。往里边走时,肩膀蹭到的是几乎一丝不挂的女人,耳朵里听到的是尖锐刺耳的笑闹,目光遇到的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侍应生。虽然如此,他却没有显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地方,没有做出任何不得体的举动。

  尼古拉身着一套无尾常礼服。他虽然有点低三下四,却仍像个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一样潇洒自如地在前边带路,将弗罗日领到二楼,打开一间私人会客室的门。

  “是这儿?”

  “是这儿……”

  尼古拉关上门,站在一旁等候。他五十岁左右,刚刮过胡子,气色很好,明目皓齿,样子显得相当年轻灵活。

  他身体开始发胖,但还称不上是个胖子。他的为人也很乐天和随和。

  尼古拉的微笑中带着一丝优伤,像是经历过太多的变故,对生活不再抱有更多的奢望。

  他从头到脚乃至到指甲皆是一个十足的纯种俄国人,有时还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贵族老爷派头。

  他手里拿着一个制作精美的烟盒,犹豫不决地来回摆弄。

  他最后终于开口对法官说:

  “请原谅,先生……我不抽烟就感到十分难受,如果不妨碍您……”弗罗日先生只眨巴了一下眼皮算是表示同意,然后把身子靠向璧炉,并随手摘下头上的圆顶礼帽,放在壁炉上。

  “您原来就认识上周离开巴黎的那个威廉·海内斯吗?”

  “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通过下榻的那家饭店的服务员带给我一张明信片,说是一个名叫阿萨托洛夫的人希望见见我。阿萨托洛夫是我一个同胞,在奥克兰定居,我们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面了。他在信中对我说,海内斯在本城拥有一家轮胎制造厂。”

  “他一开始就对您很热情,请您与他同桌用餐……”尼古拉一小口一小口地吐着烟圈,微微笑着说:“在餐桌上,对,很热情。很像个美国百万富翁。”

  “他请您陪他晚上逛巴黎。”

  “不错。我们先去了音乐厅,后来进了一家咖啡馆,海内斯不满意,大声嚷嚷说那里太凄凉。他想要的是女人,我把他带到蒙泰涅大街的一家酒馆,在那儿……”“……在那儿您把您认识的两个妓女介绍给他。”

  尼古拉对弗罗日先生的说法表示异议,但却平静地补充说;“她们俩曾和我长期同住在一家旅馆,那个时候的环境远不如现在。那时我们也是在同一家饭馆吃饭,我们是很好的伙伴。”

  “你们连续进了三家酒吧之后又到了第四家。海内斯一直情绪不佳。我有个问题,你们两个谁付钱?”

  “是我!毫无疑问,逛酒吧完全是为了他。在用晚餐的时候他对我说,巴黎是个专门抢劫或暗杀外国人的危险城市,尤其对美国人更是如此,他不想成为被盗对象,把三千法郎交到我手里……”“三千法郎是从钱夹里取出的?”

  “对。他要我代他付款。”

  “他的钱夹里还有钱吗?”

  “肯定还有。海内斯在旅馆当着我的面兑换了一千美元。”

  “你们乘出租车活动?”

  “不是。他来欧洲带来了他的随身仆人,为他充当临时司机。他到巴黎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租了一辆‘克莱斯勒’牌轿车,租期一个月。”

  “您的女伴周旋了半天之后才交代说,您喝了很多酒,显得十分紧张。”

  尼古拉不答话。

  “海内斯甚至还责怪了您。”

  “我不否认。这么说吧……”

  “怎么说?”

  “这很难解释清楚。这么说吧,我觉得他美国派头十足。对待别人是如此,对我也一样!”

  “是您提议到单间而不到酒馆大厅用晚餐。为什么?”

  “就为了我刚才对您说的原因。如果到一家每个人都认识我的酒馆,里边的乐队中也有不少是我的朋友,很可能会发生令人难堪的场面。比如有一次海内斯就打断乐队正在演奏的俄国乐曲,非要人家演奏爵士乐……另外我还想向您承认,上桌用餐的时候,我不愿遇上熟人,想尽力回避他们。”

  “俩个女人一到比克拉兹酒馆就进了洗手间。”

  “那是她们的习惯。”

  “单间里只剩下您和海内斯两个人。恰在这时正走在楼梯上的服务员听到玻璃摔碎的声晋,还听到有人呻吟。服务员下到走廊的时佞您正站在门口。海内斯试图站起身又倒在地毯上。他头上破了一个十公分长的口子,大量流血,后来在他的右手腕上也发现有伤。

  “您的两个女伴从洗手间回到客厅,您慌恐不安。海内斯能够说话了,他指控您袭击他的目的是抢他的钱夹。他衣服口袋里的钱夹不见了。”

  “他的钱夹也没有在我的口袋里,在我离开之前警察搜查过我。”

  “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什么话也没有了,先生。”

  他不像其他大部分犯罪嫌疑人那样称呼“法官先生”,而是简单地称“先生”,在他的言谈话语中处处显示着俄国人的与众不同。

  “您在战前从事何种职业?”

  “是奥德萨驻军某部的一名上尉。我有一小笔年薪收入,生活相当富裕。”

  “好几个证人都说您经常出入黑社会圈子,说在雅尔塔温泉疗养季节,您的派头完全称得上是那处海滨疗养胜地的唐吉珂德。”

  “我再说一遍,那时候我是个单身汉,生活很富裕。”

  “俄国革命胜利之后您靠什么生活?”

  一阵短暂的沉默。他又开始摆弄烟盒。

  “人们恐怕也己经告诉过您了,靠这儿一点那儿一点的补助津贴。我对生活要求很低!”

  尼古拉惊异地发现法官在盯着看他那身剪裁考究的无尾常礼服,和那件完美无缺的衬衫。他用带有一丝责备的口吻接着说:“人们可以身穿晚礼服进入高雅的社交场合,但是可以不挥霍一文钱。”

  关于他说的这一点,弗罗日先生是清楚的。尼古拉的住所在圣热纳维埃夫山街,月租金为二百法郎。房间十分狭小,也不通风。

  他有时会三四天不出房门,一个人默默地抽烟、喝茶,至于靠吃什么为生,只有上帝知道。

  “在巴黎,您不但和外国人,而且和不少法国人交往。每年夏天都有人请您到诺曼底海滨别墅度假。每到秋季,总有这座或那座城堡的主人邀请您前去打猎。”

  尼古拉开始不出声地在房间大步来回走动,他脚步轻快灵活,与他发胖的身子很不相称。有时候他的样子像个哲学家,似乎生活在向他微笑,他也向生活招手,向生活挑战。

  继而又一下子变得老态龙钟: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肌肉松弛下陷、眼晴疲惫不堪、嘴盾发抖的老头儿。

  “我没有偷!”他突然一字一顿地说,好像不是在回答弗罗日先生的问话,而是在顾着自己的思路自问自答。

  随后又在房间里走了三个来回,用另一种语气说:“况且事实上也不可能。客厅只有一扇门,门口对着走廊。窗户一直是关着的。这已经验证过了。恐怕地毯下边,家具后边也都搜查过了。我在走出那间屋子之前还被搜过身。”

  “您忘了,应海内斯自己的要求,他也被搜身了。”

  “这我知道!”

  “警方还曾想过,您是否把钱夹过手给了您的女伴或服务员。但是他们把客厅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那您怎么认为?”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认为。您承认您用香槟酒瓶砸了海内斯的脑袋。您差点要了他的命,使他至少两周不能出门,而且即使以后能出门恐怕还得戴假发套。”

  尼古拉露出了满意的徽笑。

  “你们之间到庇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算我喝多了,兴奋过度,神经质吧。醉酒使我变得阴郁孤僻,愤世嫉俗,结果对我本来可能是件好事的事被我弄糟了。”

  “他向您说了些什么?”

  “我为什么打他并不重要。我没有偷他的钱夹。”

  “总之,您只承认打伤了人。”

  “对,是这样。”

  “然而海内斯正式控告您使用武力进行偷窃,甚至还想杀他。”

  尼古拉只耸耸肩,没有回答。

  “您过去是否经济括据?”

  “从记事开始,具体说从九岁开始,我就向法语老师借钱。”

  “您和海内斯是否事先说好付给那两个女人的钱数?”

  尼古拉犹豫了一下才答道:

  “没有……”

  “海内斯今天下午说您给他定的是每人五百法郎。”

  “可能吧。我补充一句,五百法郎并不多,属正常范围。”

  “这个数目您是什么时候对他说的?”

  “我记不起来了。”

  “您会说英语吗?”

  “不会。我只会说俄语、法语和德语。”

  “海内斯会说其中的两种吗?”

  “不会,他只会说法语。”

  “从您在酒馆遇到那两个女人到您来到这里,这中间您和海内斯离开过她们吗?”

  “没有。”

  “如果我的报告是准确的话,她们二人并非职业妓女。至少她们没有登记注册。”

  “您的报告不错。其中一个曾经嫁给过一个诺尔省的企业家。”

  “你们进了比克拉兹酒吧的时候,海内斯交到您手里的三千法郎还剩多少?”

  “大概还剩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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