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玄幻魔法 >肉灵芝:苍生劫最新章节 > 肉灵芝:苍生劫TXT下载
错误举报

《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大德连理长相依

  李茂贞其貌不扬,以机智见长,军旅之事,一经耳目,无忘之者。又性情宽和,连掌管府库钥匙仆从亦能呼他司空太保,故而,深孚众望。但御军无纪、练兵无律,饿时方命人埋灶、临渴而掘井,故往往非大胜则大败,势力时盛时衰。凤翔之围中,士卒拼死效命、同仇敌忾,故困守经年,而朱温亦不能克。

  双方僵持良久,城中草木皆食尽,每日冻饿而死者以千计数,而粮草更呈山空之势,故李茂贞屡屡与朱温议和,互商数月。

  而朱温,虽然胜利在握,但大军入得关中已久,后方以“忠义自诩”的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又尝试解围。不过,他不敢与朱温正面交锋,寄望于奇谋突袭。天复三年正月,王师范“分遣诸将诈为贡献及商贩,包束兵仗,载以小车,入汴、徐、兖、郓、沂、河南、孟、滑、河中、陕、虢、华等州”,准备以点带面、同时起兵,袭扰朱温的后方。只可惜,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一来涉及十多个州县,每一处的秘密集结如何能保证“密不透风”?二来,通信不畅,又如何能保证各处可以及时联络、应对突发情况?结果,这次行动事前泄密,大部分地区的行动都失败了,唯有“一步百计”的行军司马刘鄩在兖州大获成功。

  然而,这次行动实乃蚍蜉撼大树,于朱温根本谈不上牵制。但,却依旧在这正月里与李茂贞紧锣密鼓议起和来。何其怪哉?不过是朱温担心后方不稳,怕那缓过气的李克用以及其他藩镇,诸如杨行密等起了乘虚而入的意思。所以两相权衡之下,达到要求、保全实力、议和还镇为上。

  这边厢,十一几人在正月十三从那蒋宅中逃奔出来,发现大街上来往不断的兵甲、驰送情报的快骑,忙乱得很。他们掩面避让兵甲,生怕偶有不巧碰到那曹家人。穿了小半个城,几人才到平乐坊北曲。

  这平乐坊,顾名思义,便是乐坊所在,取乐消遣、文人骚客,莫不是奔这儿来。只是围城之中,坊内也没什么人,很是萧条。站在那十字街抬头望去,街边一户户宅院,样式简单大方,灰黑色瓦顶、红色柱子,或白或土黄色的墙,彰显出这坊内所住的身份地位。那红墙绿瓦平民百姓用了,那可是逾制。

  城中人稀少,但或是由于乐坊之中平时所攒钱不少,所以这乱世之中,竟然除了些身份低贱、毫无姿色才艺的被饿死,不少姝色却勉强过了围城这一劫。向着路边菜色之人问路,对方警惕惊惧不已,闻得是打听人家的,才稍稍安了心,指了指路。经过几个小道,便找到了那江言家的。

  由于江言俞真真虽已脱籍赎身,但因为不会别的营生,便租了房子,买了几个姿色容貌还过得去的幼女调教。只是少女长成、这青黄不接的当口,不时由俞真真这位过去北曲内有名的“都知”(妓女里最高等级)来作席纠,更是诗词歌赋唱和留得客人脚步。这俞真真年纪才三十,早年博得大名,但在这欢场上,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又红得太久,虽恩客多、可终究挡不住喜新厌旧,所以生意也就堪堪能维持生计而已。

  那江言曾是教坊“善才”,虽是乐户贱籍出身,但年轻时为人颇有美仪,加上早年间才华卓绝、曲词颇是令人称手,所以亦是一手捧出了不少“都知”,更常过府岐王宅中调教府伎,那岐王招引宾客,更赠美人无数,所以要说起来,这江言也是故知满关中。只是可惜,才华有时而尽,尤其是这豪赌之下,更是榨干了他的灵感,欠下一屁股债。幸而有蒋安平这个善音律、重人才的公子,为他偿了债,教他与这俞真真好生度日。这江言对那蒋公子由此千恩万谢,誓愿肝胆相随,报他救命之恩。

  由于围城松解的消息已在传,据说城内外已经在商讨议和条件,只是一时之间还需撑些日子,所以城内依旧萧索,这欢场之家,亦是难免门扉紧锁,生怕他人入得院中来。

  十一轻叩门扉,无人应答,又用力敲了数下,高喊了几声:“江言家的在吗?”

  如此数次,方听得里面拔栓的声音,但里面的人似乎忽然反应过来,警醒地问了来人是谁。十一便答“江声”。听到应答,那人忙又拔了一道栓,才开得门来。

  那来人约莫40岁左右,皮肤白皙,果然是生得好容貌。只见他:发黑而亮,虽偶有几根白发,反倒愈显其风姿。脸如瓜子倒悬,目若秋水、含春带笑,鼻梁挺秀、似有狭偏,一双薄唇不点而红,看上去似女儿一般。难怪人称江言貌美,果是不虚,尤其那山根间一点褐痣,愈显风流。只是一双耳朵却煞了风景。

  江言忙把几人让进屋内、重插上了门栓。身后立着的估计便是俞真真,虽已三十,却风流不减更添熟韵,行礼说话,莫不是仪态大方。双方简单介绍了彼此来意,提及蒋安平,那江言忍不住掉了几滴泪下来:“恩公他……他已经去了,但是他的嘱咐,即使是舍命,我江言也定会达成,以慰藉他的亡魂。”

  几人听着,不由得都伤感了片刻。那俞真真更是伤心悲痛。片刻沉默后,那江言忙擦了泪,自责道:“看我,尽顾着在这里伤心了。来,我带你们到后院去,先休歇一会儿,然后再记计议当下的情形。”说着,便请着十一一同穿廊过院。

  这江言家的,说小倒是不小,好几重院子,但有两个院子里,便是女儿们(收买的幼女)所住,她们探着头看出来,眼光流连在令欢身上,窃窃私语、目送这几人去那后院中。十一几人看得那些孩儿们不过9、10岁年纪,稍长些的也就13、4岁,都颇为消瘦,个个容貌倒还算周正。

  那江言看着几人对那些女儿们颇为好奇,便忙叫她们回院里去,补声道:“这都是我们收买的女儿们,调教数年,才能接客。这一行,琴棋诗画、人情世故,莫不是要精通,否则哪里能容得下?”

  “大人,这围城之中,想不到您府上竟是如此安稳,想来必是早早就预料到了这围城一役吧?”十七有点好奇。

  “娘子莫要称我大人,这简直是折煞奴了。”江言忙摆手自谦,“说起来,这也是承了蒋公子的恩情,如果不是他时常接济,奴哪里还能苟活至今?”说罢,便去拭眼角的泪来。一旁的廷谔直觉得为何一个男子,眼泪却如此多、说来便来,心内由是不喜。

  未几,便来到了院中,给十一几人安排妥当,让他们好生休养,行礼退出门去。

  “看来这蒋安平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啊。”十七叹声道。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一旁的令姜拉着令欢跑去房中上下查探打闹。

  “你说这城外何时能解围?看外面都在传。”廷谔打破了沉默,“而且,解围后,咱们到底是在这凤翔天兴城内住下,还是按照蒋安平说的去洛阳?”

  十七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十一似乎在思考,便答道:“空穴来风必有因,想来议和不假,且看那大街上来往的驰队就明了了,跟之前完全不同。但是解围之后嘛,我还真是拿不准主意。虽说这凤翔离洛阳不远,可好歹也要走上些日子,这一路颠沛,也是风险。我看,留下来似乎好一点,毕竟还有两个孩子。你说呢?”说罢,便问向了十一。

  十一略沉吟道:“蒋安平费尽周章安排我们去洛阳,怕是已经估算到留下来的风险颇大……”

  “是,我看他做事缜密,不像是无故多此一举的人。”十七附声道。

  旁边的廷谔点头称是:“莫不是那曹家还没绝了灭口的心思?”

  “不知道,但从目前来看,这蒋安平心思深沉、机谋颇重,怕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如此安排。估计,那曹家是誓要斩草除根。虽然并不清楚到底为何,但想来这天兴城乃是非之地、仇家所在,咱们还是离开才好,以绝后患。”十一说着这些,毫无波澜,似乎曹家与他毫无渊源。也对,在十一的心里,他们本就不是亲人。

  十七、廷谔二人听着,莫不颔首、下了决心要去那洛阳。

  这正月还没出,便传来了开城解围的消息,阖城上下无不欢欣。

  原来那外援断绝的李茂贞与朱温签署了城下之盟,将韩全诲等20余名宦官全部斩杀,将唐昭宗送出凤翔城,与那20多颗人头一并交给朱温。持续两年的凤翔之战,最终以朱温的大获全胜落下了帷幕。

  昭宗被朱温挟回长安,从此沦为傀儡。他深知自己当下境遇,执手朱温言道:“宗庙社稷是卿再造,朕与戚属是卿再生。”由此对朱温唯命是从莫敢违。

  天复三年(903年)二月,朱温奏留步骑万人充作宿卫,驻于神策军营署,以其侄朱友伦为左军宿卫都指挥使(十月,朱友伦击鞠坠马而死,朱温改以侄朱友谅为护驾都指挥使),又以汴将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晖充街使。至此,全忠之党布列遍于禁卫及京辅。朱温又以朱友裕为镇国节度使,驻守关中屏障华州。

  同时又命士兵将第五可范等700余名宦官驱赶至内侍省酷刑而死,困惑中晚唐的宦官专权问题由此终结。

  出于惧怕与报答,朱温则被任命为太尉兼中书令、宣武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帅,进爵为梁王,并赐“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荣誉头衔,以及皇帝亲笔御制《杨柳词》5首。只是朱温又岂会为这些虚利笼络?

  围城已解、皇帝还驾长安,但因时局初平未稳,且蒋安平给江言的那套过所上,时间写的是四月,所以十一几人便在江言家住了好些日子。那令欢令姜更是与那些女孩儿们混做一堆,照着学起了琴棋诗画、更带着几个女孩儿学起了回鹘语。那令欢很是有天分,令姜年幼却要差一些,摆了几下,便没了耐心。可惜了令欢是恩公所托,否则那江言俞真真定要重金买下、以后教她名扬凤翔。

  好容易等到江水解冻、杏雨桃红又飞花,四月眨眼便来了。江言关照了府上的婢子、13岁的大女儿一应照看,待自己回来再重开管竹接客,便带着那俞真真、十一几人一起上了路。

  蒋安平为了安全,给了江言俞真真一套过所,给十一几人各自贴身藏着另一套过所,以免半路有意外。因那蒋安平对时局料得精准,江言手中的过所并未过期、无需续办,所以疾疾上路了。当时十一与十七假作江言儿子、儿媳妇,化名江声、王人美,冯作江闻,令姜令欢假作江芦、江苇。

  几人带着盘缠、一些皮货奔着洛阳而去。先是陆路从天兴到宝鸡,再包船沿渭河东下巩县,再由巩县换船逆流而上到西都洛阳。

  离家在外,处处行路处处难。在陆路去往宝鸡的路上,便发生了意外。当时汴军围困凤翔府一年有余,城内外冻饿无数,加上缺衣少粮,人人相食,兼尸体更弃于渭水,导致开春后沿途发生了疫病。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宝鸡时,那俞真真便染上疫病,竟至沉珂。

  如此不得已休息了近一月,却始终病势沉重,药石无灵。十一通得医术,切脉诊治,便知此病甚为凶险,因汲取了之前的教训,便一直用药吊着,却也只是延缓病程而已,无可奈何。

  这宝鸡疫情严重,官兵为了控制疫情,便隔绝了等闲,将相关人等圈禁在城外半坡大德寺附近。那俞真真亦在其中。

  话说,这江言对俞真真是极好,嚎哭不止、泪流满面,绝不肯离开俞真真左右须臾,宁死也要与俞真真一处。那官兵见此情形,懒得理论,便作势要将他与俞真真置于一处。

  十一和十七甚是感动,没想到患难之中二人竟情坚若此,也不愿弃她们而去,决定以血救助俞真真。而那冯廷谔自然不愿意与十一十七分开,加上知道彭族之秘、毫无染疾之虞,更坚定了与之同行的念头。故而一行人等随着俞真真一同被圈禁在城外,与疫民在一起。

  那圈禁之所,恶臭盈鼻,自是难闻,但入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才几个时辰,这一干大小就习惯了,再不似初时那般难以忍受。那寺内,俯拾皆是病患疫者、屎尿秽物,因疏于关照又没力气饮食,只是轻声呻吟,没几人能大声叫唤出来。更有如俞真真者,日渐昏迷,摇也摇不醒。

  站在那一圈人里,只把那令欢令姜吓得不行。那十一十七与江言在这庙中寻了好些地方,才找到方干净人少的地儿——这还是因为死得人多了才腾出来的地儿。

  病势沉重的俞真真已昏迷两天,而入这大德寺后,几乎是坐以待毙,药石短缺,大夫郎中亦是被抓差过来、态度敷衍,亦怕染疾。那江言看着俞真真已枯槁无形的面庞,从以泪洗面到欲哭无泪,只是痴痴傻傻一般,抚着俞真真的手,诉说着些软绵而意切的情话诗词,诸如: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首苏武的《留别妻》直令闻者伤心、见者堕泪。可饶是如此,那江言既唤不醒俞真真,更将自己也搭在里头、染疾高热起来。

  在旁的十一十七急了,趁着出门打清水的间隙、四下无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现下唯有用那个法子了,否则,他们二人怕是要死在这里。”十七急道,十一点了点头。

  一旁给令欢令姜擦脸擦手的廷谔却出了声:“不行。你们难道忘了陈家村的祸事了吗?如果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我们小心点便是了。”十七补道。

  “不行。那陈家村的时候不也是没有人知道吗?可是,最终不还是招徕了祸事吗?”廷谔态度非常坚决。

  “可是不救的话,他们二人怕是要死了。那我们剩下的路怎么走下去?”十七又道。

  “我们还有另一套过所啊,而且,那蒋安平也给我们备下了充足的盘缠,我们可以离了他们自行去洛阳的。”对于廷谔来说,当下他们几人的安全远胜过人命。虽然之前他对江言并无好感,但现下也觉得自己错看了好人,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情深。只是,那又如何?二人对于廷谔来说,始终是外人。为了两个外人而再次冒风险,他绝不答应: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廷谔,你怎能忍心他们二人去死呢?如果我们一直见死不救,那当初你也活不了,现在更不可能站在这里长篇大论了呀。”

  十七见血封喉,直把那廷谔说得毫无还嘴之力。是的,当日的事,廷谔虽然病中奄奄,却仍有一丝模糊的记忆,尤其是第二次十七喂血给他时。这也是他为何与十七格外亲近的原因,然而正因此,他更不忍心他们刀尖起舞,半点也不行。可是,十七如此一说,他便再也无法开口,毕竟自己也是受益人。

  廷谔心下憋着口气,低下头不说话。那令姜看几人吵架,便不由自主护着廷谔:“不要说廷谔哥哥。”

  十一见状,便上前轻拍了下廷谔的肩膀:“他们值得我们冒险,而且,我们会小心的。”

  那一夜,十七死活不肯把刀给十一,理由是十一武艺高强,如果受伤,几人安全怎办?于是便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取血,刀口很深,毕竟是取两人的分量。

  好容易把这血给俞真真服下,转身又要去喂江言。那江言虽然高热、意识模糊,但还有几分神志,喝下去后,直觉得这药味道实在大不同。说不上来的腥味。但没细想便倦得睡着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