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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廷谔:绝处逢生凤栖桐

  天气由暑转寒,转眼间便是腊月。廷谔带着令姜走了大半年终于到了洛阳,在城外徘徊了几天,才找到个好时机混进城中。

  这洛阳因孙儒、诸葛爽常年在此大开修罗场、迭相攻伐,争据不休,七八年间,都城毁烬,满目荆榛,早不复盛唐东都的繁华。张全义自888年归顺朱温,被封为河南尹、检校司空。初至洛阳时,惟与部下聚居于故市,井邑穷民,不满百户。但张全义经略洛阳数年,京畿无闲田,编户五六万,筑垒于故市,建置府署,以防外寇。此时的洛阳号为“富庶”,但并非故日城市的繁华,而是废墟上的农村化,稼禾满目、青青四野。

  张全义本名居言,朱温赐名全义,世代田农。曾为县啬夫,被县令羞辱,遂亡命加入黄巢军中。黄巢入长安后,以其为礼部尚书、水运使。黄巢兵败,在洛阳依附诸葛爽,迁至裨校,屡有战功。待诸葛爽死,部将刘经与李罕之争据洛阳,张全义与李罕之乃结义兄弟,遂背主返攻河阳,为刘经大败,故与李收合余众拒守怀州,向李克用乞师,在其助力下赶走了刘经,李罕之自领河阳,上表全义为河南尹。

  然而,本是兄弟,却终究反目成仇。张全义生性勤俭,善抚军民,虽贼寇充斥,而劝耕务农,因此仓储殷积。但李罕之贪暴不法,军中常常乏食,每每取给于张全义处。二人初相得甚欢,久则求取无厌。文德元年(888年)四月,李罕之出军寇晋、绛,张全义趁其不备,潜兵袭取河阳,兼领了河阳节度。李罕之大怒,求援李克用、攻败河阳,恰此时,汴军来救、逼得李克用退兵而去。由此,张全义感念朱温援助之恩,从此影附。

  为何廷谔能混进洛阳城?

  朱温早有迫皇帝迁都洛阳的打算,毕竟长安离汴州太远,难以控制,而洛阳则正好在朱温腹地之中,来去汴州自由便捷。除去政治原因,洛阳比长安更适合作都城,因当时关中经济衰颓,而南方粮食难以运抵长安,洛阳则漕运发达。因而,朱温早就令张全义建筑修缮洛阳宫城,累年方成。

  廷谔在天复三年腊月到得洛阳,此时洛阳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宫城修缮,修治工匠繁杂、木材垃圾运输更是频繁,郊县大力招抚流民,城内亦是欢迎工商,一副百废待兴之相。故而,进出人等繁杂,又是和平时期,城门守备较为松懈,廷谔混迹其中得了侥幸。

  这洛阳似浴火重生,在故市之上重起了楼阁宅院、街道巷曲,却又与过去不同,仿着长安亦兴了九曲池。这廷谔带着令姜在城内度日,一是乞讨,二是有需要卖苦力赚钱的,他亦上前帮得一二赚点费用。

  这廷谔已是15岁,一路来身高拔了不少,天生力气又大、又做过小偷手段轻巧、眼耳敏捷,因而在这城内倒是能过下日子来。只是带着个孩子,时常有不便之处,偶尔做点什么,总是因为孩子而时时警惕不敢轻心。但担心什么便来什么。

  这一日,廷谔放孩子在一旁,去打水给她洗干净吃东西而弄脏的手、脸。

  “在这里乖乖坐着,我就在前面排队打水。”

  四岁半的小令姜吃得满手满脸的油污,笑嘻嘻地应诺着。这孩子欢喜活泼,因为廷谔的照顾,胆子颇壮,加上父母的遗传,往那一站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常常惹得路人回头。

  廷谔上前在那队伍里汲水,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令姜。可转眼的功夫,等他再回头,却不见了令姜,抬眼看去,前面一个成年男子似乎抱着个孩子在巷子里狂奔。不消说,那便是令姜。

  廷谔情急之中,忙扔了手中的盆,飞身向那贼人跑去。快出坊门时,眼看着就要赶上令姜,却从旁蹿出两个大汉来。

  “哥哥,救我。”那令姜被夹在腋下,向廷谔呼救,脚踢手捶想挣脱出来,可终究是个孩童。

  廷谔情急,被那大汉拦住了去路,只见二人各掏出了一把匕首,向廷谔刺来。廷谔一个闪身,接着便用手肘击打在那人的背脊之上。另一人又亮刃向前来,廷谔身子向一侧避过刀刃,手作刀斧劈在那人腕处,旋即又收手在外侧用肘部击打面部,行云流水一般,“哐”一声刀在地上,“哎哟”一声捂住鼻子。廷谔又转身从后一脚踹在那人身上,二人叠在地上。

  须臾之间,围观者众。廷谔顾不得二人,继续向前狂奔。可身后二人却依旧不舍。

  “哥哥,快点啊,快来救我。”只见那令姜已被贼人放在车驾之中,那车上二汉扬起马鞭,当空挥去抽在马身上。

  廷谔情急,夺路狂奔,跟在那车后。可终究人难跑过马,眼睁睁地看着车就要消失在坊门处,但廷谔依旧没放弃。

  或许是幸运,那车在坊门处似乎是冲撞了什么人,两厢纠缠了片刻,那二汉看廷谔追来,便不管不顾意欲逃奔,却被对方的马夫横住了去路,身后堵着几匹高头大马。这廷谔怎肯放弃,戮力狂奔。那车上跳下个汉子拿着刀刺来,另一人则对那马夫一顿恫吓,亮出了刀子,马夫愣怔的当口,似乎要让出路来。

  这边的廷谔看着与这个汉子缠斗,后首眼看着另两个汉子要赶来,恰此时差一点被那刀子伤着脸,幸而用手一挡,划在了胳膊上。

  “哦哦哦”令姜探出小脑袋,嘴里塞着布条出不了声。

  廷谔着急得狠了,左手用力一摆推在那汉子小臂,右手反身劈在腕部,只把那人震得刀脱了手,廷谔一把夺过,反手刺在那人背后。

  后面同伙终于赶来,看到廷谔不是吃素的,便亮刀向前,一时混战。廷谔左躲右避,见缝插针,须臾之间刀刀毙命,三人皆是血流满地,躺在地上,而自己亦是被划了几刀,只是刀口不深,并无性命之忧。

  人群大骇,听得有人高喊“杀人啦,杀人啦。”

  那赶车的汉子看情况不妙,下车便要逃,廷谔哪里由得他逃开?奔了几步,便奋力将刀掷出,一刀扎在后脖颈,应声倒地。

  才眨眼功夫,就杀了四人,而廷谔虽然被划了几刀却并无大碍,一时围观的人都愣怔在那里,忙退后去。廷谔上到车中抱下令姜,扯出她口中的布条,解开绳索,便听到人群里喊着“衙门来人了,衙门来人了。”

  廷谔转身背起令姜想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在坊里拐了几个檐巷被武侯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避免伤到令姜,廷谔只得束手就擒,放下令姜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衙役,毫无惧色道:“是他们要抢夺我妹妹在先的,我们是无辜的。”

  “这些事我们自会查明,岂是你能信口雌黄的。”

  “官爷,我们兄妹二人已无亲人,如果我被抓,我妹妹就只是一个人了,可否求官爷通融,让我妹妹与我在一起。”

  “哼,杀人重犯,竟然在这里讨价还价。”

  “官爷,求你了,我们真的是无辜的,只求你们不要分开我与妹妹。”廷谔说罢,便双膝下跪、伏在地上。

  旁边围观百姓纷纷嚷道:“确实是那几人抢夺孩子在先的”“你们要是关了这小郎君,怕是那小孩子也保不住了。”“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

  几个衙差相顾而视,其中一人点了点头,便应声答应了。只看那廷谔面有喜色,磕了个头道着谢,转身便安抚令姜,让她不要害怕。

  那几个武侯上前来欲锁住廷谔,看他不反抗,锁上的那刻轻叹了一口气。前面以一敌四,若是不从,怕是他们几人不死也要重伤。

  那廷谔锁着手,被武侯们押着前往府衙,令姜在后牵着廷谔的袍衫跟着,一双眼睛看着围观的百姓,心里不是滋味,却并不惊惶慌张。

  只听得人群窃窃私语:“唉,他们这一去怕是出不来了,那几个可是当前红人张家的家奴。岂是一般人吃罪得起的?”

  “何故要抓那小孩儿?”

  “还不是贩卖或者进府中调教嘛?这诺大个洛阳城,丢几个孩子妇人,算得什么大事?”

  “那这被抓去,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呢?”

  廷谔边走边听着,心下酸楚,不为自己,而是身旁的令姜。他低头看了眼令姜,那孩子懵懂之间,虽不全然理解周边人的意思,却也知道大事不妙,抬头看着廷谔轻声道:“哥哥”

  廷谔只是惆怅地微微笑了下:“没事的。”

  当日,廷谔令姜被搜身投入狱中,即刻便被拉去过审,想不到竟是以杀人罪上的公堂。廷谔本想分辨,但心中转念:若是他们秉公执法,怕是早知来龙去脉,又何需他来解释?但是,这罪一旦认下,便是死刑,届时令姜又待如何?

  这廷谔在堂上便只是不说话,既不做分辨,也不认罪,直说“贼人夺妹,草民无罪”。那河南府少尹却只是一味用刑,教那廷谔尝遍各种刑罚。

  一旁幼小的令姜惊恐地看着,啼哭不止。廷谔直喊道:“背过身去,不要看”。果真那令姜抽泣着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廷谔。只听得身后廷谔并不发声,无论夹手指、杖责,最多不过轻哼一下。

  廷谔这举动无疑更令那少尹气恼,在堂上大呼:“好你个泼皮,竟然敢杀金吾卫将军的家奴,实在是活腻了。人证物证俱在,劝你早早招供画押,免受这诸多折磨。”他口中的金吾卫将军,即朱温眼前的红人张廷范,善戏舞,以优伶得宠于朱温。这官职倒不高,只是这张将军威风太大,升迁速度太快,怕是不日便又要加官进爵。所以,这少尹大人百般讨好,最起码,不想触怒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廷谔手指红肿,胫骨也因夹刑而青於,背上屁股上更是杖责之下没块好肉,但愣是没吭一声。令姜听着后面行刑的声音在旁涕泣,屡次想回身,都被廷谔喝住。

  “少尹,这罪犯昏过去了。”

  “给我装死?赶紧给我浇醒他。”少尹十分恼恨这廷谔一身贱骨头,竟然愣是不招。

  此时一旁的从官走进堂来,在少尹耳旁悄声言语了会儿。那少尹脸上疑惑,思虑了下,便对那从官又回了几句。随后对着堂上道:“今天就审到这里,把他拉下去,对,还有这个孩子一并带下去关在一处。”

  令姜这时才回身去看廷谔,哭着去唤,可惜都毫无反应。几个衙役拖着廷谔的身体,拎着令姜,将他们投进狱中。

  狱中昏暗,臭气熏人,时不时地听到那犯人咳不停。廷谔趴在地上的草堆里,一旁是令姜不停地唤他的名字,迷糊中,只觉得身子沉笨,没个力气,脖子因为拧着趴在地上,更是肌肉酸疼,想活动一下身体,却不禁龇牙咧嘴“哎”了一声。旁边的令姜很是开心,“哥哥”叫个不停。他睁开眼看了四周,不消说,肯定是狱中。

  “令姜,我昏过去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你饿不饿,刚才他们拿来了蒸饼,我泡在水里都化开了。”说着小令姜从旁拿过一个碗,里面是两个蒸饼。这腊月寒冬,狱中一日两顿的饭食十分糟糕,天气寒冷,蒸饼发到手中,早就已经冻得硬了,用凉水泡许久才能泡开。

  说着令姜便用手捞起糊塌塌的蒸饼去喂廷谔。

  廷谔偏了偏头,以示拒绝。

  “你吃过了吗?”

  “嗯。”令姜睁着红肿的双眼点了点头,一脸无辜乖巧。

  “那你再吃一点。”廷谔知道这饮食供给有限,看这碗里的样子,这孩子怕是没吃什么。“乖,哥哥身上痛,喂不了你,你听话,再吃一些。”

  那令姜倒也不推辞,便“嗯”了一声,又吃了几口。

  “哥哥,我吃饱了。你也吃点吧,你都睡了好久了。”

  廷谔周身疼痛,动弹艰难,哄着令姜又吃了几口,方才把剩下的蒸饼吃了个干净。15岁的廷谔正是发育的年纪,又受了伤,这点蒸饼并不能饱腹,但好歹能填点肚子。

  狱中光线晦暗,又有老鼠,令姜略有点害怕,瑟缩在廷谔身边,但看到廷谔气色并不好,不愿意动弹,便装作不惧的样子,上下驱赶老鼠不要近廷谔的身。

  廷谔心中半是欣慰半是酸楚,欣慰的令姜懂事,酸楚的却也是她的乖巧。这么小的孩子,本是天真无邪、在父母掌中如珠如宝,有几个如令姜这般早熟?

  夜半时分,廷谔疼得睡不着,看着令姜幼小的脸庞,不禁思绪怅惘:“如果我死了,令姜该怎么办?这么个孩子,在这乱世之中,能否活下命来?就算活下来,又要经受多少苦楚折磨?我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良玉序怡?”

  狱中烛影幢幢,照得廷谔细长的凤眼在眉棱骨下更显深邃,似乎那里面有着一团幽冥之火。

  “只可惜我曾答应十七姐,会救出十一哥,把他带到坟前,可如今,却自身难保,要将性命交代在这里。我冯廷谔一生,自小离乱,久经炎凉,不过是蝼蚁一般求存而已,却何其有幸,能与你们相伴,更被视为家人。本是一死,又有何怕?十八年后不过一条好汉。只是众人嘱托,今日却无法达成,教我如何不恨。”

  那廷谔念及此,便长泪不止,忧心不已。

  这狱中一待便是六日,再无提审。廷谔心中正奇怪,却在第七日上终于有人来提他们。

  一路上廷谔带着刑具,令姜在旁扯着衣角,跟着几个狱卒,来到监牢外,狱卒把他们交给了几个兵甲,行了一路,来到这监牢中的一间屋子里。里面装饰简朴,毫无奢侈之气,那高脚椅上坐着个华服之人,旁边立着几个仆从,只是带的都是横刀。

  廷谔进到屋中,其他几个兵甲退出门去,只留下华服少年和仆从。那少年耳长无垂,额高却中正印堂略陷,眉浓却逆生带箭、更是眉低压眼,眼下泛着一丝青黑,鼻虽高挺却山根侧点珠,金中带木,奴仆宫瘦削,看着辩黠多智,却少一丝沉稳方刚之气。

  一旁仆从看廷谔站在那里并不行礼,便喝道:“来人见到我家将军,为何不行礼?”

  廷谔浑身痛楚又带了刑具,如何行得了礼?

  那少年向身后仆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那少年推着茶盏,吹了吹热茶,看了眼廷谔道:“你可知你犯的可是死罪?”

  廷谔并不应声,冷面看着来人,脑子里飞快地转动开来,何时曾见过此人,他又为何而来。廷谔自问身无长物,更在这洛阳毫无旧识,这公子哥儿怎会对他生了兴趣?且看这一路,怕是对方身份不低。

  反正最坏的结果便是死,那廷谔倒是想死个明白,或许,还能拼出个活路来。

  “你是谁?”廷谔沉声问道。

  华服少年并不说话,只是低头呷了口茶。那身后的仆从看这样子,应道:“我家将军乃是元帅之子。还不拜见我家将军?”

  那廷谔听闻,心中飞快地思考了下,便忍痛要行礼:这来人果真身份不低,他纡尊降贵来到此地,自己一条性命,全看他救与不救了。

  那令姜向来聪敏,看廷谔行礼,便也在旁揖礼。

  “这位壮士就免礼吧。”那华服少年放下茶盏,看向廷谔,嘴角浅淡一笑,“你可知你得罪的是不该得罪的人?”

  “廷谔自认无罪,杀贼救妹,天下纲常而已。”廷谔从容答道。对方的来意虽然还不清楚,但最起码,对方怕是来给自己活路的,越是表现得惊慌失措,怕是越没有活着出去的指望。

  “好一个天下纲常。那你现下打算如何救你自己?”

  “廷谔为贼所害,身陷囹圄,但当时情势所迫,为救妹不得不行此招。本是一死,毫不足惜,只是死后,无人看顾妹妹,令我心忧。若将军能予我妹一条活路,廷谔便是死也瞑目,救与不救都无谓了。”说罢,便再向那少年将军行了上揖。

  “好一个舍己救妹,悌友感人。”那少年闻声站起,走到廷谔身边,扶起他的手道:“那日之事,我恰好在旁,看了个分明,绝不会让这河南府尹冤屈了壮士。”

  “将军活命之恩,廷谔定当以死相报,若将军不弃,廷谔愿当牛做马侍候将军左右。”廷谔自然懂得投桃报李,思来想去,浑身上下,除了自己,便再无对方看中的东西,所以毫不虚言,上来便是投诚。

  “壮士快快请起。像你这样的人才,能在我左右,是我之大幸。”

  “廷谔自今日起,必当誓死追随将军。”

  原来那日横马拦住贼人马车后,后面紧跟着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便有这朱友珪,朱温亲子中的次子,年岁仅次于朱友裕。

  那日朱友珪见识了廷谔一身本领,心中暗暗叫好,可惜被那衙役押在牢狱,当日过堂受审时也是他让人去传了消息,又用钱财找那张廷范,所以这几日廷谔才如此消停。而在狱中,朱友珪亦是让人暗中观察,发现这冯廷谔确实看重妹妹。

  这样有所牵挂、又一身高强武艺的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忠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