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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十一:长枷加身活死人

  昏暗的牢房中,根本透不进一点阳光来,似乎与世隔绝。

  十一用手指甲磨着墙面,努力磨出点划痕来。他完全不知道这是白天还是晚上,只是以每日两顿饭、窗外鸟鸣声来记住这时光飞逝、四季流转。这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看守又被禁了声、不能与他交谈,于是他这嘴俨然是白长了,成了吃饭的摆设。

  自从陈家村归来后,他很快就被朱友裕送往汴州,而负责押解、进献肉灵芝的依旧是正七品上、詹事司直许谦。

  这陈家村一行,一无所获,白白折损了兵马、耗了财力。事情办砸成这样,没有被降罪已是朱友裕开恩。但这许谦早就听说朱友裕宽厚,以半副身家买通了他身边的人,归来伊始便差人通知全府上下身穿孝服以作发丧,而自己更是家也没回、负荆请罪,在朱友裕面前蓬头垢面、痛哭流涕、自请死罪,把自己一张脸愣是扇得破皮淤紫,更拔刀作势要自刎,幸而被一旁的人拦下。

  朱友裕不是朱温,向来军中好名声,见他如此,便不愿再追究。再则他本就不甚赞同去陈家村掳获肉灵芝一事,想来如此,虽然全村尽灭,但也少了好些被生吞活剥的折磨苦楚,便也就作罢。

  这许谦可不是不经事的年轻人,他一步步从底层摸爬到这个位置,没点心思狡猾、手段酷厉,怎能在乱世中吃起俸禄来?不死早在他算计中,只是这又岂是他苦肉计的目标?

  朱友裕饶他一命,他伏在地上磕头不止,一是感念恩情,二是以死戴罪,希望能为肉灵芝一事做立功之举。朱友裕身旁人忙提醒这献药之事,张氏既丧两月余,朱温因悲戚而心力衰颓,引得身上的旧伤不时复发,此时献药,想来对他也是有所裨益。朱友裕正思量,这许谦忙不迭磕头请命,霎时额破红现,誓要不辱使命。

  朱友裕本不愿多提这肉灵芝一事,此刻被架在这进退之间,索性允了许谦,让他前去汴州献药,这样他自己倒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以免总是有件事盘桓心间日久生忧。吃人,虽曾听说过这等惨事,但他朱友裕想起来依旧不寒而栗。

  许谦一时得了这差事,心满意足,直又叩头谢恩,没几日等着脸上伤痕稍稍恢复,便请了命带着十一直往汴州。

  这一路上担心十一脱逃,加派了好些人手,不想却毫无行动,不禁想:“蝼蚁尚且偷生,这话诚然不假。”

  已过洛阳,行至巩县,时近黄昏,风雨初骤,船泊行驿。十一戴着重达40斤的木枷,虽已秋日,但天气依旧炎热。他的颈部因为头枷的棱角,磨破了皮渗出血来,因多日只在吃饭时松下,所以这颈部的伤始终不见好,已经开始化脓,看着血肉模糊。

  这许谦是认真下了功夫的,把来俊臣的《罗织经》和《唐六典》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直望能得点酷吏的聪明才智。而这头枷,便是取了来俊臣“十号大枷”的发明创造,虽然对十一咬牙切齿,但荣华富贵还系于他,故而日常在船上首先是关在密封的船舱中,再以一号枷“定百脉”加于其身,顾名思义,便是枷头、手、脚,一旦枷住,便动弹不得,完全无法自理,连屎尿都无法顾及。虽然每日吃饭都会给十一松枷,让他松缓下麻木的筋骨、解决生理问题,旁边看守的侍卫更是难耐、常常一桶凉水浇在他身上,期望能去掉那一身的腌臜味,但人又怎能控制得住屎尿?故而,十一这浑身上下,何止是汗馊味,走到哪里旁边的人一一掩住口鼻、隐隐作呕。

  许谦已下船住在行驿,留了少许的侍卫在船上近身把守着,加派了二十员驿丁替换外围侍卫们休息。因为浑身恶臭,十一的舱中又严严实实地密闭着,夏日久窒,那味道便如在酵中,旁人不敢近前。故而当驿丁们来送饭食时,侍卫们直让他们拿着钥匙进屋去松枷送食。

  “这味儿怎么这么大?关了多少天了?为啥我瞧着这窗户都封死了?”外号“牛犊子”的驿丁掩着鼻拎着食盒问着门旁的侍卫。

  “你个送饭的,问那么多干啥?”说罢,左边的侍卫把钥匙递给了他,“这几把钥匙挨着顺序开头枷、手枷、脚枷。先松头枷、手枷,等他吃完了,再给他戴上头枷,然后再松开脚枷,让他活动会儿,出来前你再给他锁上。”

  “这啥罪啊?怎么都给枷上了?我跑了这一年多了,还没见过这么重的罪呢。”

  “你怎么这么啰嗦?”说着,右边的侍卫去开门锁。

  这空隙,那牛犊子一脸好奇地又问上了:“他会不会发狂杀人啊?如果这样,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你不进去?难道我进去?”左侧侍卫显然有点不高兴。

  “上头只让我来送饭,可没说让我进去喂饭啊。”这十五六的少年果然人如其号,一脸的不乐意。

  “哎呀,没啥事,他啊,也就是被抓来了,貌似是知道啥关要的事,只是打死不肯说而已。你就放心吧,不会杀人,也不是啥疯子。”右侧的侍卫看这二人要杠起来,忙出来作和事佬,哄着那孩子进去。

  “他知道啥事啊?”

  “你怎么这么多事呢?让你进去就进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被挤兑后,左侍卫明显不耐烦。

  “哎呀,你跟个孩子较什么真啊。你这孩子也是,该你知道的不用问也就知道了,不该你知道的你问那么多,怕是要招徕杀身之祸。去吧,赶紧进去吧,这盏灯你提着进去。”

  “为啥你们自己不进去?让我进去这茅屎坑闻臭啊。”

  “我们要守在外面,防着他逃跑。万一出个好歹,你我,船上这些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个个脖子上都只留个窟窿。这人,可是要送往汴州给梁王(朱温)的。”右侧的侍卫哄住这小牛犊子,将一盏灯塞进他手里,旋即补充道,“大人叮嘱了,谁也不能跟犯人说话。你可记住了。”

  说罢,把那孩子往里面推了推,锁上了门。

  昏暗的光线在这密封的船舱中,把不大的船舱照了个五成分明,地上水渍未干,并无它物,顺着光线往里看去,只看到一人头发散乱着,看不清容貌,颈手足都被枷着,略带一点可怖。

  这一般的枷形制多长五至六尺(一唐尺约30厘米),宽一尺四寸至一尺六寸(十寸为一尺),但这“定百脉”的形制、重量远超平时尺寸,将那犯人枷在那里根本无法动弹,看得一旁的牛犊子不觉眉间紧皱。

  屋内空气憋窒、恶臭难闻,小牛犊子打着灯笼提着食盒,根本无法掩鼻,心里直咒骂个不停,但又不得不上前去。乘着光来到近旁,见那人坐在地上,颈枷前侧斜抵在地上以减轻脖子、肩部的重量——要知道这枷锁重达40斤——看着也不知是死是活。手足枷锁处都磨破了皮,血肉糊在一起,污渍层叠。

  因来人被枷着,小牛犊子也不甚害怕,提了口气“诶,是死是活呢?”,边说边用脚轻轻踢了下,见十一并无反应,小牛犊子把灯提在十一面前稍一观察了下,因为蓬发遮着面部,根本看不真切,正要发毛时,小牛犊子见那枷锁套住的头似乎抬了下,于是他又道:“你倒是好歹吱个声儿啊。黑灯瞎火的,你这冷不丁地装死,瘆人知道嘛?”

  才行几日,十一已消瘦了一大圈,虽然食物并无克扣,但是因为一日中大部分时间都被枷住,站没法站,躺也没法躺,肩膀早已酸累得麻木失去知觉,手足也似乎不是自己的。屡屡想挣扎,无奈是添些伤口罢了。索性,瘫在这儿不动了。看来人送饭,他意识到时间又过去了点,窗外风雨声甚急,之前外面的喧嚷他只隐约听到了声音,却并不真切,被外面雨拍木舷的声音盖住了大半。

  那人踢了踢他,他毫无气力地抬了抬眼,透过蓬发细细看了看送饭的人,是个瘦弱的十五六少年。那少年嘟囔着打听他犯了什么事,他却毫无应答的心情。

  “问你这么多,你怎么不吭声啊?是哑巴嘛你?真是活该被枷在这里。”一番絮叨犹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直把小牛犊子给激得上了火。

  小牛犊子一向年轻气盛,办事又不甚牢靠,这么一激,反而忘了进来时的叮嘱。他掩着鼻子咒骂开来:“真是见了鬼了,好好儿的,被派来干这种事。臭哄哄不说,结果连句话也没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个天杀的衰鬼,活该关在这儿遭这罪。与其被这样枷着,我看倒不如早死早超生,一头撞死得了,何必在这里吃饭拉屎裤裆里恶心人呢。真是着了哪门子邪惹这一身晦气……”边说着,边去开枷锁。因为这口中念念有词分了心,竟然一一开了所有的锁。

  “喏,你这个夭寿鬼,赶紧吃,吃完了我要赶紧走。”开完锁,牛犊子恨不得能离那恶臭之源百丈远,一脚把食盒轻轻踢在十一脚下,然后躲在门后。

  好容易卸了枷锁的十一只觉得肩头轻松了许多,可是想动弹却毫无力气,缓了缓,试图站起来却酸麻阵阵,紧皱着眉等那酸楚劲儿退散些许,才扶住墙站起来,下肢酸麻得很。

  牛犊子在一旁好奇又胆怯地看着,只见那人身材颀长,十分消瘦,好容易窥到真容,却是个后生的模样,疲态倦容之下却难掩清秀,一张脸上似乎都是鼻子,高挺如山。看下来,应该不过二十左右。

  “嗬,看着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十一并不答话,此刻全身已血流通畅恢复了知觉,在地上勉强走了几步、活动了些许,看也不看来人。待感觉好点,便从食盒中把所有菜倒在饭上端起来站着吃。因为久枷在地,手指并不十分灵活、拿不稳筷子,索性便弃了,用一双污手扒起饭来,吃得似乎急迫了点,有点哽,便又从身旁角落里舀水喝了一大口,随即又恶狠狠地吃着饭,与其说是在吃饭,不如说是在泄愤。

  待吃得只剩下小半碗时,十一才放下速度,慢慢嚼着,边咀嚼着,边抬起头看着来人。那少年从开始咒骂不休到此刻不语,只是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十一的眼光看向他,他倒也不躲闪目光,依旧直愣愣地盯着,似乎自己是个怪物。

  外面风急雨骤雨打船,里面二人却似四目相对。

  “这是哪儿?”十一的嗓音本就略低,此刻更觉嗓音沉黯。

  那牛犊子以为对方是个哑巴,不想却在此时开了口,毫无防备,下意识地答道:“巩县。”答完便后了悔,自觉气势矮了一头,刚想发难继续咒骂,却又被十一截住了。

  “他们都去吃饭了?所以换了你来?”十一捋开面前的头发,露出眉眼来。

  那牛犊子不觉有点瘆得慌:面前这个清瘦的男人,身形比常人高大些,本来清秀的脸不想却配上了这样的一双眼,令人有点害怕——那眼神略显深邃,冷冷地,似猛兽盯着猎物一般。

  “是……”牛犊子不觉往后退了退,贴在了墙上。忽又想起侍卫们的嘱咐,心头暗觉不妙,可此刻即使是去拍门,外面开锁也要时间。想到这,牛犊子下意识地干咽了口水,喉结动了下。

  十一扒起最后一口饭,借着灯光,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将空碗依旧拿在手中,边吃边活动起来。

  “你要是吃完了,那我就收拾一下便回去了。”牛犊子的嗓音有点抖。

  十一不理会他,摇头晃脑提足摆拳。牛犊子看着,更不敢动弹。

  “外面有多少人?”

  “大部分都是驿馆的。”牛犊子已经不再是那不怕虎的了。

  “侍卫呢?”十一声音冷峻,发出迫人的威势,似乎毫不容反抗。

  “这艘船大约只有十个。”

  “你过来给我用水画一下外面的防卫图。”

  看着十一左右拧着脖子、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一只碗始终没有放下的意思,牛犊子慌乱不已,头脑已经完全懵了,浑身有点僵硬。虽然平常怼天怼地,跟着村人与邻村械斗从来都是先锋,可是此刻一对一的情势下,面对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语势逼人的重刑犯,自己却有点腿软。

  不从,怕那只碗立马就要摔在地上,那锋利如刀的碗沿立马就要在自己脖颈上留一道疤;从,又担心对方依旧不会放过自己。心中稍一犹豫,牛犊子还是决定走过去。毕竟,从了他,或许仍有活着的可能。

  虽然恶臭,可此刻在惊惶之下,牛犊子如嗅觉失灵了一般,哆嗦着手蘸了蘸水,在光线照得到的地方,画起了图。

  待画完,牛犊子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重刑犯,喉头有点打结:“可以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把衣服脱下来。”十一命令道。

  牛犊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点茫然。

  “脱下你的衣服,戴上脚枷。”十一弯腰向着蹲在地上画图的牛犊子。

  牛犊子从那人眼眸中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似乎眼前是一具游魂,面无表情、语气凛凛。他紧张得又干咽了下口水,抖着手开始脱衣服。

  待脱完衣服,牛犊子自动戴上了脚枷。但幸而没有丢失理性,脱衣服时他把钥匙扔在身旁不远,好待脱身。本来这钥匙落地的声音十分清脆,但那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并未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故意放任还是真的没有听到。

  他戴着脚枷站在一旁,看着旁边的重刑犯脱了衣服,用水简单地擦洗了身子,那一身污秽实在是令人作呕。他用手简单地梳了头发,从牛犊子头上野蛮地拽下了绳子和幞头,换上了衣服。

  待收拾妥当,十一拿着碗来到门后,敲了敲门,“吃完了,开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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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罗织经》是唐朝酷吏来俊臣、周兴合编的一套刑讯逼供教材,共分12卷:阅人卷,事上卷,治下卷,控权卷,制敌卷,固荣卷,保身卷,察奸卷,谋划卷,问罪卷,刑罚卷,瓜蔓卷。“十号大枷”分别为:一曰定百脉,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着即承,五曰失魂胆,六曰实同反,七曰反是实,八曰死猪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枷刑十分可怖,《旧唐书敬羽传》载,敬羽做大枷百斤之重,犯人戴上后负重不起,抬不起身子而就地即闷死。

  2、枷是古代套在犯人脖子上的刑具。起源于商、周之际的梏刑具的变种,梏刑刑具为用圆木夹脖子形成的夹具,发展为由两块木板合成的枷刑具。枷刑具一开始出现时为一枷夹两人,同时受打谷农具的启发而名为枷。枷刑始于晋代,沿用至清,长达一千五百年。在这漫长历史中,规格、重量、样式不断变化,时重时轻,时大时小。其刑枷位置,可分别施用在手上、脚上,但更多的还是以枷脖子为主;从材质看,以木头为主,但也出现过铸铁枷、皮革枷等,也有用绳子铁链配置的;一般一枷戴一人,也有一枷戴两人,甚至有一枷戴三人的现象。重用枷刑具的首推北魏孝文帝,提出对枷的使用必须对谋逆大罪且有真凭实据的犯人。

  枷的尺寸历代大同小异,但枷的重量却差别略大:元代死罪犯人枷重二十五斤,徒流罪犯的枷重二十斤,杖罪犯人枷重是十五斤,均用枫木制作。并分别在枷上刻明长宽、尺寸和重量。明代木枷,按明“狱具图”规定,枷长五尺五寸,共阔一尺五寸,以干木为之,死罪枷重为三十五斤,与唐代相似。明枷花样繁多,宦官刘瑾的爪牙为了拷讯犯人,增加木枷重量至一百五十斤,甚至更重,受刑者几乎活不成。

  提及明枷,明时在犯人应受的戴枷刑罚之外还要加上枷号刑,意即将木枷夹在犯人的脖子上,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游街示众。有的为示众招人来看,派卒吏鸣锣开道。其枷重量最少十五斤,最多五十斤,六十斤不等。

  一般,判徒刑一年的,枷号刑二十天;判徒刑两年的,枷号刑二十五天;判三年刑的,枷号刑三十天;应服流刑三千里的,枷号刑五十天。第等刑依次加五天。应充军附近处的,枷号刑七十天;远一点的,处枷号刑八十天;最远的判刑服枷号刑九十天。后来演变成各种犯罪都要进行枷号,成为专门刑罚之一。到了康熙八年后,枷号时间开始不过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后来竟有按年计算或者永远枷号的,枷重七十斤的,轻的也六十斤。直至清嘉庆皇帝后,重枷规定二十五斤。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