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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9)小男孩

  “你丫干嘛呢!?打劫么!告诉你我一个人可灭过一整只军团,你别不知死活啊。”搞妹用细瘦的力反馈支架胳膊想要把年轻人推开。这力反馈支架却完全不吃劲。根本推不动年轻人。却把人家惹恼了,从平衡车上下来一脚把搞妹的支架踩倒在地上。硬是把ar眼镜拆了下来。再次踏上平衡车,一边查看着ar眼镜的成色,扬长而去。

  搞妹现在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在巨大的女机器人脚下摸索着,终于扶着墙站起来。听见身边传来汽车马达声,然后突然身体悬空。感到被一双大手抓起,那手硬邦邦的力量巨大,咔嚓一声,把他的一根胳膊都夹断了。然后他猛然被扔到一个轰鸣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内部。因为马路的喧嚣声一下子小了,能听见马达再次启动的声音。同时听见不断重复的喇叭声“保持城市环境整洁,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这样的宣传语音。

  他想起刚才路人说的环卫局,看来自己真的是被人当成垃圾给收进垃圾车了。

  十几分钟以后,搞妹感到自己被传送带送到一个高高的地方,随着一阵警报声,他和很多垃圾一起坠落,倾倒在一个巨大的山顶。他伸手四处摸摸,感到身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体,有些摸起来就是机械臂和机械手。还没琢磨过来又是一阵警报声,顿时被空中坠落的垃圾掩埋了一半。他拼命挣扎,刚从垃圾堆里勉强把身体拔出来。只听见警报声又传来了。他拼命往外爬,害怕就这样被掩埋在垃圾山底。垃圾纷纷落下,砸在他的脚上,砸在他的腿上,砸在他的背上,他拼命爬着终于从巨大的重压下把身体抽出来,然后突然手上抓了个空,一路翻滚坠落,磕磕碰碰。滚了好久,身上撞飞脱落了很多零件,终于哐当一声被当胸刺穿在一根坚硬的钢筋上。搞妹没有痛感,但感觉又一条腿失去了操纵感,无论他怎么挣扎,那条腿就是没有反应,而他剩下的完好的一条腿一只手,好像被针扎住的标本虫子一样乱动着,却根本不能把他从高高挑起的钢筋上拔出来。

  他挣扎了好久,越来越没有力量,他想应该是蓄电池电量变低了。他停止了所有的活动,希望能节省电量保持意识,保持的尽可能久一些,就这样挂在一根钢筋上,什么都看不到,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周围是白天还是黑夜。

  “原来这一次的现实之旅到这里就完事了啊。这一次好像有十几个小时了吧。不过,我没有备份,这一次完蛋就是彻底完蛋了吧。呵呵,现实真美,但是现实真可怕。”搞妹大声说,居然发出了笑声。

  雨声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点打在他的机械臂上,汀汀棠棠的,十分好听。一声遥远的震雷,很快滚近,在非常近的地方响亮地绵长地炸开。

  这一切声音效果,在搞妹听起来都很新奇,很震撼。他没见过下雨,也没听过雷雨声。游戏里永远都是风和日丽。游戏里连黑暗的夜晚都没有,持续永远的白昼。

  “要是能看到发出这种声音的美景是什么样子就好了。都怪那个抢人家眼镜的臭流氓。”他突然想到自己在游戏里更是个坑蹦拐骗无恶不作的家伙。不由得哈哈又笑了。“有很多游戏玩家都对我抱怨他们在现实中的人生。但是其实生命多有意思呀,生命真美。哪怕做坏人,最后受到命运的惩罚,也很美。但是,我算是生命么?什么才算是生命呢?”他想到这里嘎然而止。胸口那最后一点闪烁的蓝光,熄灭了

  断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画面突然被图像替代。

  图像是一个贫穷逼龛的小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一面墙是顶到天花板的破烂架子,上面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电子垃圾:主板,机械臂的轴,管线,无人机的桨叶。

  墙上挂着很多笔法幼稚的儿童画,内容却一点也不幼稚,都是一些玩具的设计图,设想图。

  远一点的地面铺的是金属孔板,大小不一,勉强拼合,中间部分被走得闪闪发亮。近处是休息区,铺着舒服的塑胶拼接地垫,同样大小不一品牌和来源不同,但是有人细心地切割拼接在一起。这应该是个充满废物利用小智慧的贫穷家庭。

  地垫上是一张只到膝盖那么高的小桌子,四条腿也不一样,三根金属腿,一根木头腿。小桌子上放着一个开了膛的手机。碎裂的屏幕被摘除放在一边,手机芯片上面乱七八糟插了不少电线。其中一根数据线连在一米外一个力反馈支架上。

  搞妹看到了自己,准确说是那个寄存了自己ai的力反馈支架。一个小男孩正往身上穿力反馈支架。搞妹是第一次用第三者的角度看到自己的力反馈支架,真是破烂得触目惊心。手臂和大腿被弄断的部分用小学生做手工的铝合金三角架和螺丝接好了。胸口刺破的地方动过了大手术,各种电线数据线都重新接过,还能看出有两块损坏的专用微型电路板被更换成了比较大的家用电器电路板。u盘仍然在,连着一个数据线凸起在电路板外。蓝色灯光一闪一闪。

  如果是这个小小的男孩修好了搞妹的力反馈支架,还真是个罕见的少年机械天才。

  小男孩大约十岁。长得有点精灵古怪的,黑黑瘦瘦,腿倒是很长。他鼓捣了半天,终于拆除了档部隔板,勉强穿上上了力反馈服。

  男孩拿起一个老式万能遥控器,按了一下按钮,搞妹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中除了这个房间,多了一块平面视野,上面正在播报新闻。

  新闻的内容是:“白宫发言人称,总统最近成功挫败了一起针对白宫的恐怖活动,这是一次来自虚拟世界的恐怖袭击。总统倡议要起草针对虚拟世界管制的法案。”

  小男孩按了一下遥控器换台,新闻画面消失了。连续闪过几个综艺节目体育比赛。最后终于换到了hdi接口频道,现在画面显示的是手机界面上一些过时的app。应该就是摆在小桌子上被拆开的碎屏手机。手机上的连线除了接着力反馈支架,还有一根连线伸向搞妹,却连接在搞妹视野之外的地方。

  搞妹努力想要看看连线接着哪里,但是自己的视线完全动不了,只能以一个固定的视角看着这个小房间,和那个不知怎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的手机界面。

  他看着小男孩,想问问他,但还是放弃了,之前的经历让他觉得不出声地观察一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更明智的选择。

  搞妹的视野其实来自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摄像头。这老电视特别大特别笨重,可能也是小男孩捡来的旧垃圾。现在都是ar虚拟屏幕了,理论上ar虚拟屏幕可以无限大却没有丝毫的重量。

  这台电视接着力反馈服。电视机摄像头就成了搞妹的光学信号传感器。当男孩打开电视机后,电视画面通过手机和力反馈服相连接,电视画面也成为搞妹的光学数据来源。人类唯一的光学传感器是眼睛,所以搞妹作为一个ai,拥有两套不同类型的光学数据传感器的感觉是很难被人类理解的。这就好像脑海中有两个视觉世界一样。一个来自现实,内容就是那个小屋和男孩。一个来自虚拟,就是手机画面。

  男孩组装好了力反馈服,打开了电视连上手机,用力反馈服来选择电视上的图标。他选择了一个摩托车图案的游戏。打开来开始玩。

  这是个过时的简单赛车游戏,不过创意也算精彩,摩托车经过玩家改装可以成为空中飞车,去捣乱,去对抗自动驾驶的车流。小男孩用力反馈服操作着电视屏幕上的摩托车,飞行,超车,爆炸,开心的不得了。不亦乐乎。

  过一会小男孩又换了一个游戏玩,这是一个和搞妹之前所在的游戏颇有一点类似的战争类游戏,只是这个游戏是个单机游戏。小男孩作为一个机甲主角战士,带着许多战士一关关打过去。

  突然有人喊小男孩的名字。

  “糟糕,是爸爸叫我。”男孩自语道,迅速地关灯,从房间中间的小梯子上爬上去,又把盖板盖上。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搞妹完全置身在黑暗中。他试着想要动一下力反馈支架的身体,但是力反馈支架没有反应,小男孩离开的时候顺手拔了电源。应该是为了省电吧。

  过了很久,也许是几天以后?小男孩又出现了,这次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再次用他的力反馈服玩游戏。

  小男孩点了一个他很熟悉的app,打开了他无比熟悉的战争游戏界面。小男孩注册了一个账号。很快就被人刷出局。小男孩很不服气,就一局一局不断重复着打。一局局被虐。

  他被虐累了,就在小桌子上摆弄一些电子零件,组装,焊接,做一些会走的小机器人之类的小孩子喜欢的小玩应。

  在小男孩聚精会神搞他的手工的时候,搞妹轻轻试着动了动支架,没有问题,可以移动的。现在的问题是视觉来自电视摄像头。逃跑的时候怎么样才能带走视觉呢?总不可能扛着这么大的电视机逃跑吧。

  他正想的时候,小男孩好像听到他移动的声音,回头看看。搞妹赶紧命令力反馈服静止不动。小男孩好像没有发现力反馈的位置移动。回头继续做手工了。

  搞妹轻轻站起来,在他的电视摄像头视野里,能看到自己的力反馈服轻轻站起来。走向小男孩身后,现在他只要不太用力地一击,小男孩就会昏迷,他就可以逃跑了,视觉的事,可以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可是他看着小男孩后脑勺上短茬的小头发旋汗津津的,和他认真地在拆解一个破旧的小型无人机的样子。就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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