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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无题

  既然黑羽川已经做了连初次见面的人也浅显易懂的亲切说明,现在再插入回想片段似乎略嫌做作:不过,姑且为了承前启后,这边先将时间轴设定在黄金周的第一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九号——距离现在约一个半月前的上午吧。当时,我为了遮掩住脖子上的齿痕而开始留长的头发,还没达到理想的长度。

  四月二十九号。

  上午。

  按照惯例,讨厌节日假日的我,那天骑着当时还健在、未被神原打烂的越野脚踏车离开家里,在城镇当中闲晃。那时候和母亲节不同,我似乎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但实际情况到底如何,我已经记不得了。唉呀,就算有目的地,我不记得的话就表示那不重要吧。

  不对。

  或许是因为途中发生的事情……太过重要了。

  对我来说,

  与其相比,其他事情似乎都变得无所谓了。

  因为……我碰巧遇到了羽川。

  我和羽川开始熟起来,是在春假的事情——就像我至今不停提及的一样,在那个时候,羽川救了我一命。

  不管是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对当时不死之身的我来说,后者的救赎更为可贵——总而言之,羽川是我的恩人。

  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心灵的救赎者。

  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她陪伴在我的身边。

  我觉得。

  真的如此觉得。

  就像战场原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时,站在楼梯转角处的那个人是我真好一样——那时候,在我身旁的人是羽川翼而不是其他人,我真的觉得太好了。

  如果是她以外的其他人,我肯定无法得救吧。

  也无法从地狱中获得解放。

  春假结束后,我和羽川编到同一班。她硬是要我当副班长。因为她深信我是不良少年,打算把我放在自己的监督之下,让我改过自新。当时,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连功课方面都照顾到我——如果是平常的我,八成会严厉地拒绝她说:“要你多管闲事!”吧。那种充满误解,可说是强加于人的行为,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

  然而,我却答应了。

  因为对方是羽川。

  之后……四月这一整个月。

  我和羽川以班长和副班长的身分,负责处理了各种包括学校活动和统合班级等工作,彼此也算热络了起来——我融入了那种睽违已久的感觉当中,虽然这和我的作风不符——所以,当然,

  我看到假日穿着制服走在路上的羽川,会出声叫她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在正常的情况下。

  但是,我当下却畏缩了。

  因为走在路上的羽川翼,脸上包了一块能够遮住半边脸的白色大纱布。

  受伤。

  这种事情是人都会。

  但是,受伤的地方是脸部,而且还是那种规模的情况……并不多见。此外,她包着纱布的地方是左半边脸——这个事实似乎意味着什么。

  是我想太多了吗。

  是那个充满暴力的春假,逼迫我做出如此野蛮的联想吗?大部分的人都是右撇子,当右撇子要殴打人的脸部时,拳头多半会打中左半边吧——诸如此类的。可是,要是不这样思考,我想一般人不会这么刚好伤到那个地方吧。三年级的羽川,昨天放学之后还参加了某种运动——这种假设是最不可能的吧。

  当我陷入思考时,

  羽川也注意到我的身影。

  “啊!”

  她叫了一声,朝我定了过来。

  态度和平常一样直爽。

  “呦吼!阿良良木。”

  “……呦吼!”

  “嗯。啊!”

  这时,

  羽川做出了一个“真糗呢”的表情。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这话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当下会用一般人的感觉来处理这个状况,可说是逼不得已的;但对足智多谋的羽川来说,这可以说是一个大失败吧。

  不,或许可以说是成功吧。

  如果要说成功,则是大成功。

  因为羽川当时应该是拼了命地,极度不想去思考脸上纱布的事情,正因如此——

  她会像平常一样出声叫我,完全不介意纱布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出声叫我,这点是羽川这个“真正的天才”独有的大成功。

  不过,当然,

  以整体来看,这是失败的。

  我想要替她打圆场——想要假装没注意到羽川的失败,适当地对她瞎扯一番。就像那一个月来,我和羽川常闲聊的那些一样。而羽川总是会配合我的话题。

  然而,

  在这个状况下,这招实在没有效果。

  “你好温柔呢,阿良良木。”

  羽川说。

  “真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没错。

  在这个时候……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人正是羽川。

  “陪我稍微走一下吧。”

  羽川约我。

  我没有理由拒绝。

  应该说我不可能会拒绝她。因为羽川从来没有那样约过我。我想大概那时候的羽川,希望有人可以陪在她身边吧。

  她无法独自一个人。

  不管对方是谁都行,并不是因为是我,她才开口邀约。

  只是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的人,刚好是我罢了。

  以羽川的立场来看,在这种状况下我不是一个最佳人选吧——要是羽川冷静一点的话,她绝对不会选择我吧。因为我和之后遇见的八九寺真宵不同,不是一个擅长聆听的人。我很容易就会放入私人的感情,或是忍不住开口回嘴,也常常打断她说的话。

  但是,羽川高超的说话技巧,用来弥补我的缺点还绰绰有余。所以,那一串复杂的原因,我很轻松地就会意了过来。我牵着越野脚踏车和羽川并肩行走,同时我听了她的故事。

  首先。

  羽川翼没有父亲。

  当然在生物学上她有父亲;但在现实社会中,是由形单影只的母亲独力将她生下的。父亲所在何处,至今不明。她不打算去调查,就算查了恐怕也脱离不了猜测的框架,无法确实缩小范围。

  翼。

  她被取了这个名字。

  这个字有“辅佐”、“保护”的意思,象征母鸟用翅膀保护鸟蛋或小鸟一样——

  辅翼。

  翼翼。

  虽然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词汇。

  但是——最应该被保护的人,不正是被取了“翼”这个名字的她吗?究竟她的母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给了她这个名宇的呢。

  又给了她什么样的责任呢。

  当时她的姓氏似乎和现在不同。

  我没去过问。

  应该说,我问不出口。

  羽川虽然想告诉我,但我打断了她。她马上就察觉了我的用意,“是吗?”她说完后,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马上就结婚了。

  是结婚,而不是再婚。

  总之——她的母亲需要一笔钱。据说当时要独力抚养羽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是距今二十年前的故事,当时的社会制度还不是很完善吧。她们母女两人想要不依靠任何人独自生活下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点我不难想象。

  母亲。

  父亲。

  但结婚后,她的母亲很快就自杀了。

  以金钱为目的的结婚,很快就宣告破灭了。据说她母亲的精神状况原本就很危险。或许她是和别人生活会感到痛苦的人吧——就这样,羽川从一母一女,变成了一父一女。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但还是父亲。

  那个父亲的姓氏——也不是羽川。

  那个姓氏我也一样……问不出口。

  母亲自杀后过了不久,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决定续弦。当时羽川的年纪还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总而言之,这样一来又变成了一家三口。羽川身处的立场,和双亲都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知道该抱持什么样的感想才好。

  那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吗?

  我应该要同情羽川吗?

  但是,那只是一种有别于常理的发展罢了,我无法就此断言羽川是不幸的吧——羽川的生母以自杀这种不幸的结局,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但不见得连羽川都会陷入不幸的连锁当中。她被父方收养,还有了一个新妈妈,这点反而也能用幸运来解读吧。

  虽然几经波折——

  光是如此还不能算是不幸。

  因此,就算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插曲:父亲过劳死,她有变成了一母一女的单亲家庭,随后继母又结婚而有了新爸爸,姓氏终于改成了“羽川”——我也不应该改变我的感想吧。

  我的同情是没有道理的。

  在这个时间点上,最可怜的人是最初的母亲和父亲——那两位死去的人而已,没有别人了。

  可是,她的人生是多么地坎坷啊。

  那一连串的事情结束时,羽川还未满三岁——是一个对事物还懵懂未知的年纪。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随波逐流,任凭命运的摆布吧。

  一直以来我都误会了。

  以为像羽川这样的善人,都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家庭环境。

  以为他们都是被神所眷爱的。

  至今我一直以为好人就是幸福的人;而坏人就是不幸的人——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我是因为休假,觉得和家人在一起很苦闷才会外出,和她相较之下我的烦恼只能算是半吊子的烦恼,远远比不上她家——

  复杂的家庭环境。

  这故事像一个荒唐的谎话。假如这话不是出自羽川口中,我肯定不会相信吧——肯定会一笑置之。因为对方是羽川,我能够肯定她不会开那种恶劣的玩笑,因此我哑口无言。也就是说,经过一番颠沛流离之后,羽川有了两位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双亲。

  她从一母一女的单亲家庭。

  变成了拖油瓶中的拖油瓶。

  “抱歉呢。”

  说完,

  羽川向我道歉。

  “刚才我说了一些坏心的话。”

  究竟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没什么——我是这样回答她的吗?

  不,不对。

  我是反问她:为什么,怎么这样说?

  这番话仿佛是在逼迫她,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罪状一般。我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对严肃正经的羽川而言,那句话等于是在责备她吧。

  “因为,这是在迁怒啊。”

  羽川说。

  “听到我说这种话,你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吧?莫名其妙地听我说了这么多,说到底其实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点同情我,然后对抱着不合理同情的自己,产生了罪恶感对吧?你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心情变糟了吧?”

  正中红心。

  我好坏心,羽川说。

  “我利用阿良良木,来抚平自己心中的郁闷。”

  “…………”

  “我为了想让自己舒服一点,而害阿良良木心情不好——这样根本不算是在发牢骚。”

  我第一次看见如此懦弱的羽川。

  或许她脸上缠着纱布也有关系吧。

  在我心中的羽川翼,是一个耿直不屈、严肃正经、脚踏实地、聪明且公平的完美人物。

  但是,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可是……你真厉害,居然会知道那么多。”

  我说。

  “那种事情通常不会告诉本人吧?例如在小孩二十岁生日之前,会把它当作秘密之类的——”

  “因为我的父母很心直口快。在我上小学之前,他们就已经告诉我了。”

  羽川没有放慢脚步,回答说。

  “我好像真的很多余。”

  “…………”

  “可是,因为他们爱面子。总不能因为对方死掉了就把小孩扫地出门,也不能因为自己要结婚就弃养小孩吧。他们原本想把我送到儿童福利设施去的——可是,他们没有自信能够承受世人谴责他们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弃养年幼的小孩,所以就作罢了。”

  “………………”

  你这么说……可是——

  那些事情就算在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之间也会发生吧。不,一切都一帆风顺的家庭,本身就是凤毛麟角吧——不管哪个家庭,都应该会有不和睦和扭曲之处吧。

  “所以我才想当一个乖孩子。”

  羽川说。

  “我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认真的班长——我也成功地变成了我打算扮演的角色。我还真是聪明呢。啊哈哈。”

  这番话多少会让我和后来听到的战场原黑仪的故事,联想在一块。就像国中时代的战场原黑仪,与高中时代的战场原黑仪——

  相似的地方不只是发型吧。

  然而,不同之处也很明显。

  因为……孩子犯错是父母亲的责任;可是父母亲犯的错误,孩子没有责任要去承担。

  “与其说是乖孩子,不如说是普通的孩子吧。”

  我沉默不语,羽川又接着说。

  “如果有一个复杂的家庭,有些人就会有偏见,认为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的小孩会有心理创伤之类的对吧。我不想被人家那样认为。所以……我早就下定决心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事情而改变自己。”

  我没有变。

  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吧。”

  “这……那算普通吗?”

  普通的高中生不会在全国模拟考拿下第一名。

  也不会过着那种品行端正至极的生活。

  在我的立场,这么说原本只是想在对话中加点玩笑的成分,来缓和当下的气氛。

  “是这样吗,”

  但羽川却一脸遗憾地说。

  “果然,我太突出了吗——一个不普通的小孩,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普通,或许太勉强了吧。我可能做过头了吧。”

  “那不是……坏事吧。”

  我说。

  “因为你活得更精彩了。”

  “没那种事。理由很简单不是吗。我就是因为在那种家庭出生长大,所以才会是个乖孩子,才会是一个聪明的小孩。”

  把不幸当作助力而努力。

  把逆境当作助力而努力……之类的。

  这的确很浅显易懂。

  “……嗯。不过呢,实际上我就是这样吧,我的情况——”

  “就算是,那也……”

  事实上她说得没错吧。

  很讽刺地,

  我不得不这么说。

  但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阿良良木,你在做什么啊?”

  突然,

  羽川改变了话题。

  表情也为之一变,变成了平常坦率的笑容。

  一如往常,反而令人生畏。

  明明我们正在聊那种话题。

  “难得的黄金周,你不读书吗?”

  “难得的黄金周,为什么我非要读书不可啊……”

  “啊哈哈。”

  羽川露出快活的笑容。

  “我啊……休假时间是散步的日子。”

  “因为我不想待在家里。和那样的父母亲,一整天都待在同一个家里……会让我浑身发抖。”

  “你们……感情不好吗?”

  “那是以前的问题。”

  羽川说。

  “现在是感情冷淡。我和父母亲之间也是……他们之间也是。明明是家人,彼此却不说话。”

  “你的父母也都——”

  “对。或许是我的关系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爱情了。我觉得他们要是离婚就好了,可是这又关系到面子问题啊——面子很重要嘛。听说他们要维持那种的关系,到我成年为止。啊哈哈,明明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

  你别笑啊。

  别一边笑……一边说出那种话啊。

  这一点都不像羽川的作风。

  可是羽川的作风又是什么呢?

  就像平常的羽川也是羽川翼一样;眼前的羽川,不也无庸置疑地是羽川翼吗?

  但是,那时我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

  我会在春假遇见羽川的理由。

  如果假日是散步日的话,那黄金周就不用说了,春假和暑假也是散步日吧——那时候我会在那里遇见羽川,当然是偶然之下的产物,但那个偶然,似乎有一个具体的理由。

  “所以,假日是散步日。”

  “……我觉得你顾虑太多了吧。”

  我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感想。

  我只能说出这种话。

  我厌恶自己的浅薄。

  关系冷淡的家庭——那也不怎么稀奇。

  像羽川这样的孩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但是就连这样的偏见,羽川都很讨厌吧。

  羽川极度讨厌被人当作名人来看待的理由,那时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也明白她为何一直很顽固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稍微认真,也只有这点可取的普通女孩。”的理由。那或许是我的错觉,只是我自己以为自己懂了,抑或是一种同情的感情也说不定。

  “………………”

  但是

  再次,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优等生、班长中的班长:羽川翼有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复杂家庭——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对我的脑袋来说,那番话略嫌复杂了些,但多亏羽川条理分明的说明,让我能够正确地掌握事情的原委。羽川会有过度认真的性格,或许就是因为有一个复杂家庭的缘故(还有羽川本人不希望别人这么想),这我也明白了。但是——

  但是。

  那没有办法说明,为什么她半边的脸会包着纱布。

  完全无法解释。

  一开始我们是在谈那个吧。

  “……是啊。”

  羽川在此也露出了“真糗呢”的表情。

  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失败出糗吗?

  “我刚才在说什么啊,这样一来,我不就真的好像在利用阿良良木,来抚平自己心中的郁闷吗。”

  “不会,那不要紧啦——”

  “你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你不用这么说。

  对偶然在路上巧遇的我,你本来没必要开口求我的——若可以的话,你真的可以把刚才的那些,都当作是一种情绪的抒发。

  但是,想要以品行端正、正直和诚实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人的羽川翼,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向我说明脸上包纱布的理由了。

  她明明没有说明的必要。

  我也没有发问的资格。

  “我……答应你。”

  “今天早上,我被我爸打了。”

  她带着笑容,十分简单明了地告诉我说。

  那是一个害羞腼腆的笑容。

  那也和……平常一样。

  到头来,每次我都只能当一个事后诸葛;但我想或许那对羽川翼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她被父亲打的事情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她把自己被父亲打的事情告诉我,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让我知道了那件事情。

  这不是精神压力的话……又是什么呢。

  “那是被打的吗?”

  然而,当时我却没有发现。

  只有惊讶的份。

  不,要说我吓到了也行。

  我一直以为……父亲打女儿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不,我根本想都没想过。我以为那些都是连续剧或电影虚构出来的东西。那种事情和血缘关系、家庭状况根本毫无关系吧——那是不应该发生的。

  我看羽川的脸。

  被包住的左半边。

  那不是因为和父亲玩闹,以及亲密接触时所受的伤——

  “那是不对的吧!”

  家庭不和睦和扭曲。

  这本身并不是不幸。

  只要是人都会背负着某种东西——我们不能因为出身和教养的缘故,去歧视别人;同样的,也不能因为出身和教养的缘故,就去同情或是反过来去羡慕他人。就算对方背负的东西非常醒目易懂,也不代表他是一个不幸的人,可能单纯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很浅显易懂、容易发现而已。

  但是打人是不对的吧。

  羽川对我说明了理由。

  自己被打的理由。

  那个理由就连身为局外人的我,都觉得难以接受——别人家的事情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插嘴,这点我很清楚。我能不能接受,还有我的心情怎么样,根本无关紧要吧。

  简单来说,那是一件在学校也偶尔会发生的事情。

  为人耿直的羽川,多多少少会和其他人起冲突——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她的父亲罢了。

  对方只不过是用暴力来响应她罢了。

  “你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冷淡吗。”

  “可能稍微冷淡过头了吧——或许是因为我事到如今,还想要拉近彼此关系的缘故吧。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的说。要是这样就是我的错了。因为,你想想嘛,阿良良木。假如你四十几岁了,还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丫头,用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口吻说东道西的话,你会有点光火或者是大发脾气,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可是!”

  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丫头?

  这算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说法。

  或许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们从三岁开始就生活在一起……应该是家人才对吧。

  “暴力是无可奈何的……你说这种话可以吗?那应该是你最不能允许的事情——”

  “有……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我非常不经大脑就发火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恩人羽川,受到这种对待让我觉得很愤怒吧。但是,我的愤怒只会把羽川逼死罢了。我只不过是在羽川想要设法找出一个妥协点时,大肆宣扬自己那种不解风情的正论。

  正论总是会伤害人。

  不管什么时候。

  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那才是最不应该让她说出口的话啊。

  不管对方是朋友还是老师,错就是错,不行就是不行,她总是会清楚地表达出来,这就是羽川翼的风格。所以,就算最后会被打,她对自己的父母也一样清楚地表达出是非善恶——倘若是这样,那羽川依旧是令人钦佩的羽川翼。

  但是,

  我却让她说出那种话。

  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那句话……是一种人生的否定。

  是一种对自我的否定。

  “我们说好了喔,阿良良木。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

  不告诉学校。

  不告诉警察。

  不,最重要的是在羽川面前——

  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可、可是……那种约定——”

  “……拜托你,阿良良木。”

  羽川说。

  “这件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如果你能保持沉默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

  “拜托你。”

  “……好。我知道了……”

  在羽川的逼迫下,我只能够说出这种话。

  我受到了这种不合道理的请求——是我害她做这种不合道理的请求,既然如此,我便无法再深入去干涉这件事情。

  因为我被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我……我就无法帮助她。

  人只能够自己救自己。

  “可是,你要去医院一趟才行。那个纱布是你自己包的吧?我承认你的手很巧,可是包成那样实在有点不自然。”

  “嗯……我知道了。也对,反正黄金周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我就去看一下医生好了。偶尔也要用一下健保卡才行。”

  “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管我在哪里,在做什么,随时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啊哈哈!什么啊,好帅哦。”

  羽川笑了。

  用一如以往的笑容。

  “有什么事情,是指什么啊?”

  “就是说——”

  “嗯,我知道了,阿良良木。”

  接着,她开口说。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你的。传邮件也可以吧?”

  她说。

  话虽如此——

  到头来,黄金周那段期间,我的手机始终没有接到羽川的电话或她发出的邮件,连一次也没有。

  在必要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可是,

  在那个时候,我的救命恩人羽川,可说是完全不需要我——她虽然希望有人陪伴,但那只是单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迁怒,抚平自己的郁闷而已——在她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狼狈地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所需要的东西,是猫。

  猫。

  每个怪异的出现,都有一个适当的理由。

  接着,我们没去触碰那个话题,也不再重提,开始讨论班上之后预定要处理的事情。主要是针对文化祭。在谈论之间,我们发现了一只被车子辗死的猫。从颈部没有项圈这点来看,那应该是只野猫吧。它是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猫。它是原本就没有尾巴的品种,还是在流浪生活时不慎弄断的呢,这点我不清楚。白猫——因看法而异,它看起来也像是银色的,但不管是哪种颜色,它身上被自己的血给染红,糟蹋了那原本的毛色。它大概是被车辗过一次后,又接二连三地被后续车辆给辗过吧,死状相当凄惨——羽川毫不犹豫,宛如理所当然一般,从人行道往车道走去,将那只猫拾起。

  “你能帮我一下吗?”

  被羽川这么一问,没有人会拒绝。

  我们把那只猫埋在附近的山里——就这样,四月二十九号,对羽川和我而言,有如恶梦般的九天中的第一天——身为序章的第一天就此落幕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和我之间的交谈,羽川记得多少呢——这我不知道。羽川那时候还是羽川,所以就算把猫埋葬的事情她还记得,但是比较详细的部分,很有可能在她丧失记忆的时候,也一并忘记了。可惜我没办法去确认——因为在确认的过程中,聪明的羽川可能就会看出端倪。

  总而言之。

  序章结束之后,接下来的故事就很单纯了。

  隔天,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因为太闲了而跑到忍野住的补习班废墟。去看了一下忍——当时她还没有忍野忍这个名字——同时和忍野随便闲聊了一会。

  话中,包含了昨天埋葬猫的事情。

  这不是我无意间说出口的。

  而是因为我有不祥的预感。

  当时我感觉到春假的地狱,正在步步靠近。

  “阿良良木老弟,那只猫——”

  忍野瞇眼,同时向我做确认。

  “该不会是银色的猫吧……”

  从结果来看,这个闲聊发挥了功效。

  白发、白猫耳,化身为黑羽川(命名:忍野咩咩),在夜深人静的城镇当中大肆妄为,尽其暴虐之能的怪异——障猫,我们最后终于在黄金周的最后一天,五月七号将它捕获。

  刚好是第九天。

  要是到第十天,情况就会很危险。

  似乎是这个样子。

  这整件事情……可以说是速战速决,但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是勉强安全上垒。

  忍在过程当中也有协助我们(因为此功绩,忍野赐给了她忍野忍这个名字),最后我们成功封印了魅惑羽川的障猫——

  解决了问题。

  要说的话,其实很简单。

  越是复杂的问题,就越能简单解决——因为就算解决了,也不代表问题会就此消失。

  催眠状态。

  羽川没有黑羽川时候的记忆。

  所以她不知道黑羽川最初袭击的对象,就是自己现在的双亲。

  那段记忆也恢复了吗?

  我很担心这一点。

  “记忆方面没问题啦。”

  随后,

  我们立刻将自黄金周算起,间隔一个月又一周不见的黑羽川紧紧上绑(这边活用了上一次学到的教训),大致上盘问了她一下(话虽如此,但黑羽川跟先前一样说起话来只会喵来喵去,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随后我和忍野把黑羽川丢在教室里(“她”用脏话臭骂了我们,但我们只当作耳边风),移动到其他的教室去。四楼有三间教室,我们选了离刚才那间最远的一间进去后,忍野叼着没点火的香烟开口说。

  我俩面对面。

  现在轮到我和忍野对谈了。

  “只要最关键的地方没问题,我想应该就没问题啦——你要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黑羽川期间的记忆,和班长妹是水火不容的。但是,班长妹本身的记忆可就很严重了。我想这次她的记忆不会消失吧。因为这次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班长妹全部都自觉到了。”

  “自觉到了会很不妙吗?”

  “自觉本身不是不好。问题是班长妹这个人啊,阿良良木老弟。你也知道班长妹她……稍微有点聪明过头了。脑袋瓜转的速度比普通人还要快一百倍。只要有素材,她要把它们串起来构成一个记忆,我想应该很轻松吧。”

  “构成……一个记忆。”

  “上一次,黑羽川和班长妹的记忆,都消失得一乾二净——没有留下半点提示。把怪异完全封印起来,很必然地和怪异有关的记忆也会消失。结果消失的话,原因也会跟着消失。所以就算记忆前后矛盾,她也不会发现。但是,这次的情况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填充题一样。感觉就像一篇文章,四处挖掉了几个重要的地方——要正确无比地全部答对,应该是没办法啦;可是直觉敏锐的人,应该会知道里头要填哪些字进去吧?”

  “就像……国文考试一样吗。”

  国文不是我擅长的科目。

  但是,羽川可是样样精通。

  “这是无可奈何的吧——她没有连上次的记忆也恢复,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不过对羽川来说,她会很难受吧。”

  上次可说是歪打正着。

  这次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对喔,我觉得那样对班长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吧——被怪异吸引的人,之后会变得很容易遇到怪异。这点阿良良木老弟是过来人吧——要是班长妹以后也变成那样的话,早一点了解怪异是很重要的。”

  自觉是必要的,忍野说。

  或许……他说的没有错吧。

  有些时候,要事先知道才有办法去应对;而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自己也应付不来——但是,要是知道的话至少还可以逃跑。

  这样和怪异之间就能取得平衡。

  “可是……忍野。”

  我开口说。

  脑中一面想着两间教室外,被我们紧紧绑住的黑羽川。

  “为何那家伙……又出现了啊?黄金周的时候,我们应该确实把她封印住了才对啊。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我可没那么说。”

  忍野摇头说。

  “障猫这种东西啊……和阿良良木老弟知道的怪异,类型又稍微不一样了。这个嘛,硬要归类的话,障猫或许比较接近百合妹那时候的猿猴——”

  “是啊……两边都是兽类嘛。”

  “嗯,只不过——之前我也说过吧?障猫这种东西,按照现实的说法就是多重人格障碍——所以黑羽川说起来,就是班长妹的黑暗面。怪异这种东西是无所不在的——可是,障猫这种怪异很极端,只存在于班长妹的体内。障猫只不过是一种契机,一个媒介……真正的问题是班长妹内心的,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

  照学者看来,那是似乎一种想要去响应一切问题的身体反应。

  “上次黑羽川和我对峙的时候,因为她先前已经尽情发泄过了,精神压力可说是大多得到了消解,我要封印她也变得很容易。可是,到头来那只不过是封印而已。她没有消失。因为我就算可以消灭怪异,也无法消除压力源。只要精神压力累积起来,她又会浮出台面了……就像气泡一样。”

  “精神压力……”

  “问题在于,这次的压力源是什么。”

  精神压力的原因,称作“压力源”。

  当然,对羽川来说,压力源应该是家庭吧。

  我是这么想的。

  “不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啦——可是阿良良木老弟,真的是这样吗?班长妹在十七年间一直压抑自己,最后精神压力才终于爆发出来。现在那个压力明明才刚解决,她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又累积相同程度的压力吗?”

  “啊——这……”

  “幸好,在那之后,班长妹就没遭到父母家暴了吧?”

  “这个嘛……好像是没有啦。”

  她一开始袭击的对象。

  是父亲和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双亲。

  现在,他们又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冷淡的家庭、不说半句话、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而已——那对羽川来说,不可能会成为精神压力。

  可是,的确……一个月实在太快了。

  要是她又被家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基本上,我有事先给她挂上铃铛啦——这次好像发挥功效了。让我们能够早期发现障猫的出现。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过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那个铃铛真的会响。这点是我太大意了。我原本以为,不管情况有多糟,班长妹至少可以撑到二十岁。我听说,班长妹的父母等到她成年之后打算离婚,当然班长妹也打算搬到外面去住——所以这件事情,我才没跟班长妹和阿良良木老弟你说。”

  “二十岁吗……那就跟神原相反了呢。”

  “因为成年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基准嘛。”

  忍野苦笑。

  “而且到那个时候,班长妹大概也够坚强了,不会被怪异给魅惑了吧……嗯。”

  “这样啊……话说回来,忍野。你所谓的铃铛是什么?”

  “就是头痛啊。黄金周的时候,班长妹也有说她会头痛吧?包含那时候在内,都是我事先做好的预防措施——可是,我好歹也应该跟老弟你说一声才对。话说,班长妹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一个月前左右吧。”

  “嗯……一开始没有痛得很厉害……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不过,看来我们似乎没什么时间去追查那个压力源了。那个压力源,可能有复数的要因纠结在一起,而且魅猫还是那副猫样,我一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连你也不懂吗?”

  刚才你还说问魅猫本人最省事。

  “我搞不懂啊。是有很多提示没错,但是都不可靠。精神压力是一种很纤细的问题,我也不能凭空猜测。哼哼,对方只不过是颗猫脑。不过我感觉她好像是故意在装傻。正因为她的本尊是班长妹,所以不能小看她。”

  “因为那家伙是你最不想与之为敌的女人。”

  “也不是与之为敌啦。”

  黑羽川。

  羽川的内心,制造出来的另一个羽川。

  是对照的——应该说,是成对的人格。

  翼除了“辅佐”以外,还有“成对”的意思在里头——诚然是一对翼形的翅膀。

  “但是,忍野,就算找出原因也没什么意义吧?不管那原因是家庭的问题,还是其他东西……消除压力源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没错,可是那种事情我和你是做不到的吧。”

  上次也是一样。

  羽川的家庭问题,我们不可能代为解决。

  就连那个问题要在什么状况下才能获得解决,我也无从想象。别人私人的问题,外人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去干涉。

  随便去干涉,是一种傲慢的行为。

  “而且这个怪异和战场原跟千石的情况不一样,会危害到其他人……类型虽然和神原的时候很像,可是案例却不一样。到头来,我想我们只能和上次一样,用治标不治本的对症疗法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啦,嗯。”

  他说起话来,实在是不干不脆。

  总觉得很不像忍野。

  障猫的事情,他还有什么东西没说吗——不对,总感觉忍野今天从说话前开始,样子就一直很奇怪。在这种太阳高挂的上午,他就已经在屋外活动这点,已经可以算是异常了——

  “你干么啊,忍野。讲话怎么这么模棱两可。你该不会又想要刁难人了吧?毕竟是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不会像千石的时候那么爽快啦——”

  我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很清楚羽川和千石不同,她不只是一个被害者。我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是羽川在依赖怪异。我也知道忍野咩咩的个性最讨厌这种事情。

  要依赖的时候就尽情依赖——

  不需要的时候,就把怪异当成麻烦。

  那样对怪异太缺乏敬意了。

  “——可是,这次的事情你也有责任吧?你已经从羽川那边收了6000块钱吧。结果这次又延续上次,又发生了同样的状况。我觉得你身为一个专家,应该要付违约金吧。你的售后服务没做好。就跟你刚才说的一样,要是你把羽川挂铃铛的事情,事先告诉我的话——”

  “你要这样说也对啦——”

  忍野很意外地,居然没有反驳。

  这个反应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呢,阿良良木老弟,班长妹虽然变成那样,可是她和猫耳很速配呢。哈哈!我想起《猫咪幻想曲》这本书了。你看过吗?就是那个猫部猫老师的——”

  “貓部貓老師是《金魚注意報!》的作者吧!不要因為都是貓就把他們混在一起好嗎……你、忍野,你該不會是想隱瞞什麼吧?”(注:《貓咪幻想曲》原名ねこねこ幻想曲,台未發行。《金魚注意報!》也譯作金魚學園、娛樂金魚眼。)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可能会做出隐瞒那种不实的行为吧。说到猫耳,这么说来则卷阿拉蕾好像也常常戴猫耳对吧(注:则卷阿拉蕾:漫画《怪博士与机器娃娃》的主角。台也译为“丁小雨”。)。唉呀,现在回想起来,那部漫画当时是走在时代的尖端呢。她是猫耳、萝莉、机器人、眼镜女、妹系再加上紫色头发,还有一堆奇怪的口头禅喔。”

  “你不说我倒是没注意到,这么说的确没错啦……我原本是很想称赞你观察入微的啦;可是忍野,那和羽川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嗯、嗯、嗯——”

  他在隐瞒什么……

  他绝对在隐瞒什么……

  “喂!忍野,你也差不多——”

  “噗呸啵!”(注:此为《怪博士与机械娃娃》中某角色的口头禅。)

  “这是能够分辨世间酸甜苦辣的大人,该用的打混方式吗?”

  “嗯——基本上大人就是这样啦。”

  “那我不想长大了!”

  算了,就当作他没有用“噗呸啵”来打混好了。

  要是他真的有东西要隐瞒我的话,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东西想破头了还是不知道,因此我没办法,只好半强制地将话题继续往前推。

  “总之,忍野,你把忍带过来吧。对方是妖猫,我们只能请忍帮忙解决了吧?当然忍不会那么简单就帮我们吧,不过只要用我的血来交换的话——”

  “嗯——或许吧。可是呢,有时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幸会呼朋引伴——”

  “………………”

  话中有话也要有个限度吧。

  拜托你适可而止,我可是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况且,这次又和羽川有关。

  上次她不需要我:但是这次,她清楚地指名要我帮助她。我绝对要陪在她身边。

  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要陪伴在她的身边。

  “……奇怪?”

  此时,

  我再次想起了那件事——没错,刚才我原本想问忍野的。今天早上,八九寺告诉我的有关忍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说,我从来没有好的预感过!

  “忍野……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还真巧呢。我也想要阿良良木老弟你问我一个问题。”

  “忍她怎么了?”

  “嗯,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忍野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回答说。他像一个终于能够为犯行自白的罪人,又像是因为对方的发问而获得解脱一样。

  “小忍她,踏上寻找自己的旅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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