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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5.乱臣贼子篇(十四)

  “元帅, 我们真的要过去么”一个郡守听到萧玹的命令, 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我们手中也足有二十万人,虽然比那城中的三十万百姓少了十万,但是我们手中都是经历过战事的士卒, 可比那些平民百姓”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面前的男子虽然比他矮了些许,但是冰冷的眼眸如同两把利剑,她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病容,那张据说迷倒了陛下的脸上满是苍白, 但她却依旧初见时的高傲, 像极了那个让一众人畏惧而也不得不敬佩的那个男人。

  “你很喜欢算账, 是不是”

  “下官”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戮虽然不耻,但这也是为了保存兵力,为了匡扶皇室, 这个郡守终究还是没有觉得自己错在何处,于是颇为硬气地说道,“下官觉得下官所言并无错处,所谓有舍有得”

  回应他的是又一次响亮的巴掌声。

  “好一个有舍有得想必这不是一人的想法, 在场诸位也有许多人不服的罢”萧玹环视四周,果然更多人的头颅都低了下去, 不愿与她直视。

  “那我就为诸位算上一算。”萧玹的病一直未有起色,这么大声说话很快不得不咳嗽了起来, 但是在场的人都在静静地等她继续说话。

  咳了一阵, 萧玹的面上带上了不安康的潮红, 但她拒绝了一旁燕蘅派来保护她的侍卫的搀扶,努力直起身,继续朗声道

  “摄政王说了三日到,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对他们的兵力不进行牵制,那么等到摄政王赶到,这一支楚军就已经离开,开始流窜在燕国境内,或者那时这支楚军以逸待劳,让摄政王这一支燕国最后的精锐覆灭,诸位觉得未来会怎么样会造成一个洛城被屠还是两个洛城被屠还是三个或者说,你们想看燕国亡在了我们手里么”

  “这个责任,诸卿敢承担么”

  没有人敢抬起头颅。

  “你们为兵为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敌军肆虐看着我国沦丧”萧玹忍不住又是一阵响亮的咳嗽,“所以,就算我们赔上这二十万将士,也要让楚军疲劳让楚军一直扎在这里若有惧死者,但走无妨就算只有本帅一人也要尽忠职守”

  所有人本不惧死,原本他们是觉得这样死太不值当,但是萧玹的一番话告诉了他们肩上的重担,因而这些郡守还是举起了双手,振臂道“我等誓死尽忠职守”

  见意见被统一,诸位郡守和将领都下去布置战事的细节了,萧玹这才瘫在了椅子上,她的力气仿佛被一场大病都抽尽了,怕是连一把剑都提不起来了。

  不过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小匕首,万一到时候被俘虏了,就用这把匕首了结了自己吧。

  骑马奔跑在驰道上,楚怀瑾眼前因为细密的雨帘而有些睁不开眼睛。

  “殿下,不若再次歇息下吧大家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就算人坚持得住,马匹也坚持不住啊”一个将领纵马赶到楚怀瑾面前,试图劝阻楚怀瑾有些疯狂的行径。

  楚怀瑾的长发上满是水珠,两侧的点点水珠划过瘦削的脸颊最终汇成了一片。他的唇白得有些发紫,手紧紧攥着马缰绳,他回头一望,大部分马匹奔跑的速度都极慢,就算是匈奴的高头骏马,也是跑得踉踉跄跄,显然是透支尽了力量。

  仰起头看了眼细密的雨珠,他不得不停下“全员找个暂歇地点,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继续行军。所有尚有余力的马匹集中在一处,选出部分精锐跟着本王先行一步”

  “诺”听得他松口,将领分外高兴地去传达消息。

  看着在雨中朦胧一片的青山,楚怀瑾倚在了一座破旧的山神庙里努力合上眼,脑中却禁不住乱纷纷

  楚国的兵力可远远不止这么三十万,要是让楚军在燕军里撕开了一个口子,再与后面的兵力会和,深入燕国腹部,那么毫无准备的燕国就真的要完了

  因而如今的时间是最为宝贵的,一点点也不能浪费

  他好像还想起了什么,手伸入衣内摸了摸怀中尚且带着一丝暖意的簪子,终究是忍不了睡意沉沉睡去。

  洛城郊外。

  三十万楚军围着这座只有五千兵力的燕国南部大城,但是迟迟没有攻打,只是静静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萧玹带领着二十万燕军静静等待,洛城郊外亦是一片平原,他们这样的步兵到车兵前面完全就是送死,仅有的五万骑兵也在先前的掩护中损失了一半战力,更何况,他们知道援军就在路上,只要拖一会,再拖一会,他就会来了

  萧玹攥着白袍的衣袖,看着上面的片片污渍皱起了眉头,使劲用手擦拭起来。

  她这几天都没洗澡,只能脏兮兮地见到了他了,恐怕是要被他嘲讽死,也不对,没准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死了

  对于生死她看开了,竟是有计较于这般小事身上。

  念起那个于他争锋相对的男人,萧玹忍不住勾起唇角,

  但是这个微小的笑容也被瞬间打断了。

  “报楚军开始攻城了”

  “现在不还是巳时么不是说了今天不来,楚军怎生这么早就攻打了”所有将领都煞白着脸议论纷纷,越早上战场,就越难支撑着等待援军到来,这个浅显的道理是个人都懂。

  “难道是这楚军得知了我们援军的消息”

  “应当正是如此。楚军定然是得知了我们的援军已经在不远处的消息,这才急于让我们现身”萧玹骑着马走到了众将中间,有些虚弱但是坚定的声音让所有将领信服。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在了援军就在不远处的消息,他们一直都在深山里,侦骑也不敢走太远,因而消息自然是不如楚军灵通的,恐怕正是楚军知道他们的援军就在不远处了

  人在几近绝望的时候总是会选择相信那个利于他们的选项,萧玹其实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大的信任,但是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更多地激发将士的求生欲,才更有可能活下来,因而她毫不犹豫地利用人的心理,让所有将士相信了那没多大可能性的选项

  “所以,将士们,只要我们再坚持一小会,我们的援军就会到了”

  所有将士原本决死的脸上流露了些许希望,如同头顶化开的乌云,再次透出了些许璀璨的阳光。

  “但是如今,我们需要再次与入侵我们燕国的无耻楚国作战你们想必也知道我们的摄政王在几年前就已经差点灭了楚国楚军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你们有没有信心为了身后的百姓、妻儿而与楚军决一死战”

  “有”

  见到全军气势再次被提了起来,萧玹赶紧趁热打铁地向着洛城的方向把手往下狠狠一挥“那么,前进”

  看着前方大军的前进,廉将军微微夹了下马肚,偷偷走到了正在咳嗽的萧玹身边“元帅,您身体还抱恙,要不您还是把军队交给属下吧,您”

  “你能拖延到殿下回来”萧玹强行止住了咳嗽,转过脸,如同往日还在摄政王府内似笑非笑地说道。

  “属下不能保证,但是,您远远比属下重要得多,王爷也是绝不希望看到您战死在这里的,还请您回到山里等待殿下来寻吧。”

  “所以本帅就要刚鼓舞完手下的士卒拼命,然后自己夹着尾巴逃回去”萧玹苍白的脸上那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宛如全身的力量以及光采都集中在了这一双多情的眼中,“廉将军,本帅知道你的好意了。”

  “但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本帅真的还做不到。”

  看着那个骑着马,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持的身影,廉将军摇了摇头,但他毕竟不是摄政王殿下,能够阻拦军师的行动,因而他也只能如同跟随在摄政王身边一般,跟随在军师身边。

  蓦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摄政王殿下对待军师的态度与对待他们这些将领的态度更加亲密,因为他们眼中都有那种敢于为了什么东西去死的光芒,他们真的很像

  首先是哨骑们的相遇,双方互有胜负,楚军也明白了燕军已经来,燕军的将领也停止了对于洛城的攻势,开始将战车集中在一起,野蛮地对燕军开始冲撞。

  燕军虽然拼命抵抗,但是由于重武器的缺乏以及机动性的低下,即使萧玹拼命调度设阵,还是以极大的数字在不停地为了他们的国家牺牲着。

  很快已经到了中午,双方都极为疲惫,楚军高层惊愕于燕军为国死战的状态,大量自杀式的进攻让楚军防不胜防,也是损伤惨重。

  但是经过几番试探,他们也发现了燕军的指挥点究竟在何处。一些战车开始向着萧玹等人奔驰而来。

  看着众多车轮行驶才能造成的滚滚尘土,萧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在侍卫的保护下往另一侧转移。

  一些箭矢开始袭来,身边的侍卫一个个被射落马下,萧玹也感觉到了肩上一阵剧痛,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缰绳,摔倒在地上,这么一摔也使得肩上的箭矢移动了些许,引发了更深的疼痛。

  身上本来就已经不干净的长袍又被鲜血染红,萧玹脑子乱糟糟的,开始想着真难过,自己怎么又变得脏了许多,等到那家伙收自己的尸,怕不是得狠狠嘲笑自己一番

  听到了耳畔追击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闭上了眼,拿起手中的匕首重重挥下。

  为了不在敌人手里难看地死去,她只能先死了,也好让他赶紧把自己风风光光地葬了,可是,得用男人的身份死去呢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了如雷鸣般的呐喊“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的呐喊瞬间传遍了整片大地。燕军立刻精神百倍,而楚军则是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的,一个个高层的脸都涨成了紫色。

  在西北角,飘起了数面新的旗帜。

  虽然也是楚国的“楚”字,但是它的旗面却是黑底金边,明显就是燕国的那位摄政王赶到了。

  一罐罐黑色的难闻液体被那些新来的黑衣骑士扔了过来,人和车上满是都这样的液体,正当楚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阵密集的火箭雨唤醒了楚军的神智,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些液体竟然能被火点燃,而且怎么也扑不灭,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楚军果断开始撤退。

  听到耳畔的马蹄声越来越远,萧玹心里一直在骂人,要是他早来一点,自己就不会给自己一刀,他要是再找不到自己,自己就能血流至死了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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