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8.第 98 章
到了晚间, 雨势越来越大, 耳边全是哗哗哗的雨声, 对面邻居的房子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童梅小心的用缺了个口的粗碗装蒸好的红薯, 手掌大小的红薯有四根，还有两根比较小的，拢共加起来也没有其他的一半大，两根小的自然是她的晚餐，又往灶里加了些玉米杆烧着，想了想又从碗柜下面的酸菜坛里捞了几根豇豆和萝卜出来，切成小块用小碗装着。
锅里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红薯粥正咕着泡翻滚着, 一颗深玫色的鸡蛋在汤水中若隐若现，童梅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自从家里填了个弟弟, 锅里时不时的能出现一个鸡蛋，她也知道没有自己的份, 但, 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你看这个鸡蛋又圆又嫩
估摸着时间，鸡蛋也熟了，童梅用勺子舀起来, 放在一个装着凉水的碗里, 和着红薯一起端进堂屋, 父亲在小矮凳上修补锄头。
后娘亲热的抱着弟弟哄着“小宝乖啊, 家里没油了，就没有煎鸡蛋，水煮蛋也很好吃的，乖啊”
小宝不开心的撅着嘴挣扎“不要，我不要吃水煮蛋，我要吃煎蛋，放油的煎蛋，人家二狗子他们都是吃煎蛋的，我要是没有，会被笑话的，他们就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了。”
“好好好，煎蛋，娘改天去换点油，给小宝做煎蛋吃，不仅煎蛋，蒸蛋也得有，小心一点，娘要抱不住了，等会摔着又该疼了。”
听到有煎蛋吃的小宝总算是安分了下来，眼睛一瞥看到端着碗进屋的童梅，稚嫩的声音响起“娘，二丫身上好脏啊，别人都说我家里有个不爱干净，整天脏兮兮的姐姐，我都被虎子他们嘲笑了”
后娘抿了抿唇，冷淡的看了一眼童梅，眼神跟看小宝时的完全不一样，透着一股冷意，仿佛比外面的冷雨更让人心凉。
童梅低下头，快步把碗放在桌上，又回身跑去灶房，在碗柜下搭了根凳子，踏上去打开碗柜拿碗，堂屋里后娘的声音隐隐的传出来“没事，娘叫她以后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一起玩了，就立马走开，小宝来，吃鸡蛋咯，这个可是娘挑的最大的一个鸡蛋勒。”而后响起来鸡蛋磕在桌子上的清脆声。
童梅拿了三个碗，父亲那份都是舀的最下面，最干的粥，后娘的则要清一些，但依旧只是面上又层米汤，把他们的都分好，锅里只剩下一点米了，清汤寡水的，好像都能数得清米粒，她给自己装了堂堂一大碗，先把父母的端进去。
晚餐依旧如往日那样，父亲沉默寡言，吃完饭就回到凳子上继续补锄头，后娘正在用勺子哄着小宝多吃一口饭，小宝脸上糊得半张脸的鸡蛋黄，看起来滑稽又搞笑，童梅低着喝了一口米汤，才稳住自己的笑意。
吃了两根小红薯，童梅摸着自己只有五分饱的肚子下了桌，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好，天色已经很暗沉了，童父都把凳子搬到了门口。
童梅又去把洗脸洗脚的水端过来，伺候完一家老小洗漱，才用一块小方巾擦了擦脸，饭后洗脸这是后娘要求的，说是城里人都是这样，要讲卫生。
做完这些天色终于完全的暗了下来，童父也收好了锄头，后娘抱着小宝去屋子里，把它的鞋脱下来，放在床上玩，童梅也揉着酸痛的肩膀走到自己的小房间，房间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以往还可以借着月光看看路，但今晚下雨，好在她都很清楚屋里东西摆放的位置，摸索着坐在床沿，看着窗口外的小雨，右手在兜里摸了几下，掏出了周小白随手做的皮筋，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发现皮筋没有什么破损，才松下一口气，爱惜的放在枕头底下压好。
枕头心是用稻谷脱壳后的壳屑，用粗布装好缝上，做成一个长条形的枕芯，再用一块薄一点的布缝上六根绳子，绑在枕芯上，童梅抬起枕头时都会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童梅躺在床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每一天睡觉的时候，都是最轻松的，所以她很快的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童梅皱着眉头醒来，小腹有些胀痛，像是有谁用锤子敲她的肚子一样，可过了一会儿，又像是用针在扎她，痛得她直冒冷汗，双手抱着膝盖侧躺着，这样能让她稍微舒服一点。
疼痛彻底将她的瞌睡打跑，这一刻的时间过得尤为漫长，眼皮耸拉着，整个人像是奄奄一息的落水猫一样，下腹有一股暖流流出，这样过后，刺痛的感觉才终于缓解了很多，但依旧有种胀痛的感觉。
童梅疑惑的拉开裤子看了一下，昏暗的房间里光线并不好，只能勉强看到内内上有一块深色的水渍，想了想，还是披上一件外套，吸着布鞋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跟她指头差不多高，在柜子上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火柴。
她穿好衣服小心的打开了房间的门，好在雨声比较大，住在隔壁的父母听不到她开门的声音，要是她被发现了晚上起来点蜡烛，肯定又是一顿挂落，她要走到厨房，就得从父亲屋子的屋檐下走过去，她低着头，垫着脚小心的走过去。
经过堂屋，快到父亲屋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后娘的声音，她头皮一麻，慌乱的想要躲起来，一着急，下腹涌出的热流也越来越多，慌不择路的往后面躲了躲，蹲在角落里祈祷不要被发现。
缩进了角落里的童梅反而将屋内的话听得更清楚了，因为，墙角有一个老鼠洞，虽然已经被堵住，但后娘清晰的声音还是从里面传出“真想不到张叔还挺大方的，我本来是想着二丫能值个五十斤粮食就可以了，没想到张叔给了一百斤，有了粮食，咱们也能坚持到收麦子的时候了。”
“嗯，这几天就让二丫多待在家里捂白一点，你给她收拾一下，剪剪头发，换身干净一点的衣服，张叔过几天就要来接人了，不要看着太难看了。”沙哑低沉的声音让童梅愣在原地，这是她爸爸的声音，听了十多年了，总不会听错的。
一百斤粮食张叔接我，接我干什么要把我带去哪里童梅抱紧了自己，凉凉的冷风惊起了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双腿无力的发抖，屋内的话还在继续
“要我说啊，张叔花了一百斤粮食就得到一个媳妇，虽然现在二丫还小，但过几年也能当媳妇了，他是赚大了，虽然这两年不比前两年的光景好，但再怎么，娶个媳妇也得要点彩礼，大红被子什么的都是硬要求，现在的被子也要好几块钱呢”
“行了行了，都说定了，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收收心吧，明天咱们得去村长那里一趟，拿豆种，赶紧睡觉吧，都半夜了。”
“哎，你要睡啦我还没说完呢。”回应她的是一道响亮的打鼾声“怎么刚刚还在说话，一眨眼就睡着啦”可丈夫的打鼾声一如既往的大声，她拢了拢一旁小宝的被子，他露出来的手都小心的放进了被子里，听着响亮如雷的鼾声，她也困倦的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内很快的响起了两道鼾声，童梅坐在冰凉的地上，一颗心坠入冰窖，浑身都在发抖，双目无神的看着坝子里溅起的水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房间，只是如常的去厨房拿到了火柴，然后点亮了蜡烛，蜡烛微弱的火光在冷风下摇曳，她的一只手放在火花的最上面，以往会烫手的蜡烛，现在，丝毫暖不了她的手心。
过了年，她就该十二岁了，虽然年纪小，可她也听了不少村里大爷大娘说的话，父亲和后娘简单的几句话，她自然能够听懂，可，能懂，不代表她明白。
为什么呀，她要因为一百斤粮食就要给人当媳妇，她才十一岁啊，村里的花花十四岁还在家里呢，她一直以为，等她再大一点，力气变大了，更高了，就可以多做一些活，减轻家里的负担，也可以让后娘慢慢认可她，不要再打她了，也想让父亲在外面有面子，也想让村里的其他人，见到父亲和后娘，都会夸奖她，说她家有个勤快能干的姑娘。
可，再勤快再能干又怎么样呢，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像一只老母牛一样任劳任怨的劳作，却得不到半点好话，哦，她过的没有牛好，村里的那头牛虽然农忙的时候很累，但平常时候，大家都会仔细的养着它，农耕时也不敢下重手，牛都比她过得好啊。
有时候她好羡慕花花能去几里外的大队部学校读书，好羡慕她可以隔年就有一套新衣服，还能有好看的头花戴，能有糖水喝，上次她分给我的糖水很甜很甜
童梅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突然想起什么，摸向床尾的一堆衣服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小块干干的肉饼，肉饼的咸香味透着袋子都能闻到，她打开袋子，看着被啃得不齐整，还能看到牙印的肉饼。
一滴水花滴在了手上，眼前一片朦胧，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滴落在手上，童梅再也忍不住的小声抽泣了起来，在雨声下微不可闻。
哭得累了，脸上全是泪痕的童梅张嘴啃了一口肉饼，合着眼泪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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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红薯粥正咕着泡翻滚着, 一颗深玫色的鸡蛋在汤水中若隐若现，童梅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自从家里填了个弟弟, 锅里时不时的能出现一个鸡蛋，她也知道没有自己的份, 但, 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你看这个鸡蛋又圆又嫩
估摸着时间，鸡蛋也熟了，童梅用勺子舀起来, 放在一个装着凉水的碗里, 和着红薯一起端进堂屋, 父亲在小矮凳上修补锄头。
后娘亲热的抱着弟弟哄着“小宝乖啊, 家里没油了，就没有煎鸡蛋，水煮蛋也很好吃的，乖啊”
小宝不开心的撅着嘴挣扎“不要，我不要吃水煮蛋，我要吃煎蛋，放油的煎蛋，人家二狗子他们都是吃煎蛋的，我要是没有，会被笑话的，他们就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了。”
“好好好，煎蛋，娘改天去换点油，给小宝做煎蛋吃，不仅煎蛋，蒸蛋也得有，小心一点，娘要抱不住了，等会摔着又该疼了。”
听到有煎蛋吃的小宝总算是安分了下来，眼睛一瞥看到端着碗进屋的童梅，稚嫩的声音响起“娘，二丫身上好脏啊，别人都说我家里有个不爱干净，整天脏兮兮的姐姐，我都被虎子他们嘲笑了”
后娘抿了抿唇，冷淡的看了一眼童梅，眼神跟看小宝时的完全不一样，透着一股冷意，仿佛比外面的冷雨更让人心凉。
童梅低下头，快步把碗放在桌上，又回身跑去灶房，在碗柜下搭了根凳子，踏上去打开碗柜拿碗，堂屋里后娘的声音隐隐的传出来“没事，娘叫她以后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一起玩了，就立马走开，小宝来，吃鸡蛋咯，这个可是娘挑的最大的一个鸡蛋勒。”而后响起来鸡蛋磕在桌子上的清脆声。
童梅拿了三个碗，父亲那份都是舀的最下面，最干的粥，后娘的则要清一些，但依旧只是面上又层米汤，把他们的都分好，锅里只剩下一点米了，清汤寡水的，好像都能数得清米粒，她给自己装了堂堂一大碗，先把父母的端进去。
晚餐依旧如往日那样，父亲沉默寡言，吃完饭就回到凳子上继续补锄头，后娘正在用勺子哄着小宝多吃一口饭，小宝脸上糊得半张脸的鸡蛋黄，看起来滑稽又搞笑，童梅低着喝了一口米汤，才稳住自己的笑意。
吃了两根小红薯，童梅摸着自己只有五分饱的肚子下了桌，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好，天色已经很暗沉了，童父都把凳子搬到了门口。
童梅又去把洗脸洗脚的水端过来，伺候完一家老小洗漱，才用一块小方巾擦了擦脸，饭后洗脸这是后娘要求的，说是城里人都是这样，要讲卫生。
做完这些天色终于完全的暗了下来，童父也收好了锄头，后娘抱着小宝去屋子里，把它的鞋脱下来，放在床上玩，童梅也揉着酸痛的肩膀走到自己的小房间，房间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以往还可以借着月光看看路，但今晚下雨，好在她都很清楚屋里东西摆放的位置，摸索着坐在床沿，看着窗口外的小雨，右手在兜里摸了几下，掏出了周小白随手做的皮筋，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发现皮筋没有什么破损，才松下一口气，爱惜的放在枕头底下压好。
枕头心是用稻谷脱壳后的壳屑，用粗布装好缝上，做成一个长条形的枕芯，再用一块薄一点的布缝上六根绳子，绑在枕芯上，童梅抬起枕头时都会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童梅躺在床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每一天睡觉的时候，都是最轻松的，所以她很快的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童梅皱着眉头醒来，小腹有些胀痛，像是有谁用锤子敲她的肚子一样，可过了一会儿，又像是用针在扎她，痛得她直冒冷汗，双手抱着膝盖侧躺着，这样能让她稍微舒服一点。
疼痛彻底将她的瞌睡打跑，这一刻的时间过得尤为漫长，眼皮耸拉着，整个人像是奄奄一息的落水猫一样，下腹有一股暖流流出，这样过后，刺痛的感觉才终于缓解了很多，但依旧有种胀痛的感觉。
童梅疑惑的拉开裤子看了一下，昏暗的房间里光线并不好，只能勉强看到内内上有一块深色的水渍，想了想，还是披上一件外套，吸着布鞋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跟她指头差不多高，在柜子上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火柴。
她穿好衣服小心的打开了房间的门，好在雨声比较大，住在隔壁的父母听不到她开门的声音，要是她被发现了晚上起来点蜡烛，肯定又是一顿挂落，她要走到厨房，就得从父亲屋子的屋檐下走过去，她低着头，垫着脚小心的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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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斤粮食张叔接我，接我干什么要把我带去哪里童梅抱紧了自己，凉凉的冷风惊起了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双腿无力的发抖，屋内的话还在继续
“要我说啊，张叔花了一百斤粮食就得到一个媳妇，虽然现在二丫还小，但过几年也能当媳妇了，他是赚大了，虽然这两年不比前两年的光景好，但再怎么，娶个媳妇也得要点彩礼，大红被子什么的都是硬要求，现在的被子也要好几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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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要睡啦我还没说完呢。”回应她的是一道响亮的打鼾声“怎么刚刚还在说话，一眨眼就睡着啦”可丈夫的打鼾声一如既往的大声，她拢了拢一旁小宝的被子，他露出来的手都小心的放进了被子里，听着响亮如雷的鼾声，她也困倦的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内很快的响起了两道鼾声，童梅坐在冰凉的地上，一颗心坠入冰窖，浑身都在发抖，双目无神的看着坝子里溅起的水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房间，只是如常的去厨房拿到了火柴，然后点亮了蜡烛，蜡烛微弱的火光在冷风下摇曳，她的一只手放在火花的最上面，以往会烫手的蜡烛，现在，丝毫暖不了她的手心。
过了年，她就该十二岁了，虽然年纪小，可她也听了不少村里大爷大娘说的话，父亲和后娘简单的几句话，她自然能够听懂，可，能懂，不代表她明白。
为什么呀，她要因为一百斤粮食就要给人当媳妇，她才十一岁啊，村里的花花十四岁还在家里呢，她一直以为，等她再大一点，力气变大了，更高了，就可以多做一些活，减轻家里的负担，也可以让后娘慢慢认可她，不要再打她了，也想让父亲在外面有面子，也想让村里的其他人，见到父亲和后娘，都会夸奖她，说她家有个勤快能干的姑娘。
可，再勤快再能干又怎么样呢，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像一只老母牛一样任劳任怨的劳作，却得不到半点好话，哦，她过的没有牛好，村里的那头牛虽然农忙的时候很累，但平常时候，大家都会仔细的养着它，农耕时也不敢下重手，牛都比她过得好啊。
有时候她好羡慕花花能去几里外的大队部学校读书，好羡慕她可以隔年就有一套新衣服，还能有好看的头花戴，能有糖水喝，上次她分给我的糖水很甜很甜
童梅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突然想起什么，摸向床尾的一堆衣服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小块干干的肉饼，肉饼的咸香味透着袋子都能闻到，她打开袋子，看着被啃得不齐整，还能看到牙印的肉饼。
一滴水花滴在了手上，眼前一片朦胧，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滴落在手上，童梅再也忍不住的小声抽泣了起来，在雨声下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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